“奇怪，我出门之前不是反锁了么，怎么一拧就拧开了。”陈孑然进门时疑惑了一句。
顾茕先她一步进家门，把路上买的菜放到厨房里，听她这么说，笑着回了一句：“八成是你记岔了吧？没锁就没锁呗，反正家里又没啥值钱的东西。”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以为安安回来了。”
“拉倒吧，她昨天电话里不还说自己在学校宿舍，今年暑假不回来了么？你要是想她，趁着还有假，咱们去b市看看她去。”
然后，陈孑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陈安安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站在门背后，把她们的聊天听得真切。
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聊天而已，陈安安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在陈孑然心里，她就是亲生女儿，即使陈孑然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可能会有很多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她在陈孑然心中的位置和分量都不会变。说到底还是陈安安自己藏着私心，一直介怀着和陈孑然的关系中“领养”那两个字，底气不足，所以才会刺眼。
过了一会儿顾茕又对陈孑然说：“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我可订票了啊，明天的怎么样？正好明天还有余票。”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咱不得准备准备么？”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也用不着提前订酒店，咱今晚收拾几件衣服，明儿一早就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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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做点卤菜放在保温盒里带着么？安安她都好久没回来了，上上个月就说想吃我卤的猪耳朵，还有卤豆干，我多做点，让她舍友，还有她那帮朋友同学都尝尝。”
“这些都买得到……”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干净？前几天我还看新闻呢，说一个挺出名的专门卖卤菜的连锁店被查出来用过期的细菌超标的冷冻肉做原材料……不行，我现在就出去一趟，趁着菜场还没收摊，赶紧买点安安爱吃的，今天下午卤上，正好明早出发……”
陈孑然刚进门，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又拿起钥匙穿鞋准备出门了，还不忘督促顾茕赶紧买票，生怕明天的票给卖没了。
“还说我呢，你这才叫想起一出是一出。”顾茕哭笑不得，“你别急啊，等等我，我订好票和你一块儿去，那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拎得动么？”
陈安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就冲这俩人做决定的速度，再不出来没准她们能把票订到今天下午直接出发！于是陈安安赶紧推开自己的房门跑了出来，“妈，顾阿姨，你们别忙了，我已经回来了！”
玄关处的陈孑然弯腰穿鞋，看到本来应该在b市的女儿此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就跟变魔术似的，手里的钥匙都给惊掉了。
顾茕也挺惊讶，不过她比陈孑然反应快，脑子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笑容大开地迎上去，“安安，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我好去接你，车站离家那么远，累坏了吧？”
“我拎个空行李箱回来的，不累。”陈安安被顾茕摸了下脑袋，不服地揶她，“再说了，就顾阿姨你那个破电瓶车能坐俩人么？我怕路上再给你压散架了，到时候咱俩都得走着回来。”
“小丫头刚回家就找揍呢？”顾茕开玩笑地朝她亮拳头，“你别小看我那小电瓶车，我和你妈上下班多少年了，一点毛病没有，不信你问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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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陈孑然，陈安安终于把目光认真地落到陈孑然身上，心虚地搓搓手：“妈，我回来了。”
陈安安从初中开始寄宿，回家的频率就少了，尤其是上高中之后，平常有晚自习，周末还得留在学校补课，回家的频率基本也和上大学差不多，按说这么多年陈孑然应该早就习惯了，可不知为什么，今年暑假她好像格外地想念陈安安。
陈安安没回来之前，陈孑然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还老不由自主地心慌，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去b市看望陈安安。
今天陈安安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眼前，让陈孑然有种不真实感，等陈安安走近了喊了一声妈，陈孑然眼圈一红，她不愿让陈安安看到她哭，连忙背过身去，抬手快速在眼睛上蹭了蹭，再转过头来时带上了笑容，“回来就好……回来……我和你顾阿姨还说要去看你呢……你……坏了，我没买你爱吃的菜！你等着，我再去趟菜场……给你做好吃的……”
陈孑然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睛里刚才被搓得太用力，还有红血丝，看得陈安安心里难受，一步跨上去，弯腰抱住自己的母亲，也哽咽了，“妈，你别忙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你给我做的鸡蛋面……”
陈安安的记忆里，母亲是很高大了。
那时她还太小了，得仰高了脖子才能看到陈孑然的脸。
但其实她从初中开始蹿个子以后，身高就迅速超越了陈孑然，后来的时光里，都是陈孑然仰头看她。
陈孑然站在陈安安旁边已经显得十分瘦小了。
“好，好，你等着，妈现在就给你下面去。”陈孑然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唠叨叨地往厨房走，“哎……我就说学校里的伙食不好吧，瞧你小脸都饿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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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茕顺势拿过厨房里挂着的围裙给陈孑然系上，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看和过年的时候差不多嘛？”
“那是你眼神不好。”陈孑然白了她一眼，“明明就尖了，起码瘦了三斤！”
“妈你也猜得太准了吧？”陈安安在冰箱里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围在灶台边拍陈孑然的马屁，“我昨天称了，真瘦了三斤！不过不是在学校饿瘦的，是出去参加比赛饿瘦的，妈你都不知道，那国人吃的东西能叫食物么？简直难以下咽！要么就是没味道的牛肉，要么就是生不拉几的沙拉，我这一个月吃酒店自助吃到想吐，脸都吃绿了！他们那儿的荷包蛋居然是流黄的！可把我恶心坏了……”
陈安安为了哄陈孑然高兴故意说得有点夸张，她吃不惯西餐这不假，不过也没到吃吐了的份上，只是饮食习惯差异罢了。
不过她这么说果然让陈孑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还好我们安安可算回来了，没关系，今天妈给你炸荷包蛋吃，炸我们安安最爱吃的焦焦脆脆的荷包蛋。”
陈安安抱着陈孑然的脖子，吧唧一口印在她脸上，“要么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呢！”
“哎哎哎，干嘛呢？”顾茕不满地把陈安安拉开，“这我老婆，你注意点分寸。”
“略略略。”陈安安冲着顾茕做鬼脸。
陈安安一回来，这个家顿时热闹不少，陈孑然的心情也骤然畅快起来，听左右两边的拌嘴，嘴角慢慢咧开，最后煎了一盘子荷包蛋，用煎荷包蛋的油下了一大锅挂面，三个人一人一碗面、俩荷包蛋，呼噜噜吃下去，陈安安饱得摊在椅子上拍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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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高兴一下，谁也没有提扫兴的事。
吃饱喝足收拾完之后，陈孑然看到陈安安房里大开的行李箱，还有箱子里收拾到一半的衣服，转好的心情突然阴下去大半，“安安，你……你马上就要走么？”
“啊？”陈安安愣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己房间，笑容也有一瞬间的消失，不过很快就把话给圆了回来，“没有，我这不是下午没事么，就想着先把要带去学校的过冬衣服拣一拣，省得临近开学再收拾手忙脚乱的……妈，您别多心，我才刚回来，哪儿那么快走嘛，我还得吃你做的好菜呢！”
“行！”陈孑然恢复了笑容，“想吃什么跟妈说，妈天天给你做。”
那边一个人可怜兮兮洗碗的顾茕闻言高声道：“阿然，还有我呢！别忘了！”
陈孑然啼笑皆非，“放心吧，忘了谁也忘不了你的！”
……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陈安安爱吃西瓜，吃完晚饭后陈孑然特意拉着顾茕去买了个西瓜回来，无籽麒麟瓜，个头不大，干脆就切成两半，陈安安和顾茕一人一半抱着拿勺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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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孑然也爱吃西瓜，但她脾虚肠弱，不能多吃，只能看着她们眼馋。
顾茕被她眼巴巴的样子瞅得心软，妥协了，把西瓜最中间的红瓤挖给陈孑然吃。
陈孑然张嘴接住她的投喂，冰冰甜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笑得眼角都扬起来。
陈安安的余光一直瞟着陈孑然。
她酸酸地想，那个即将到来的妹妹一定给陈孑然带来了莫大的幸福和安慰，让她这么发自内心地由衷地开怀。
一家人的时光总是很快，电视里装疯卖傻的综艺播完后，也将近十点，到了各自洗澡睡觉的时候了。
陈安安最先洗完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头发湿哒哒的，拿起吹风机正要吹头发，没想到陈孑然抱着枕头钻到她的房间里来。
“妈？”陈安安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
陈孑然把枕头往她床上一放，笑嘻嘻地解释道：“你顾阿姨睡觉老打呼噜，今晚我和安安一块儿睡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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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安以前从没听陈孑然抱怨过顾茕睡觉打呼噜，而且陈安安不是没看过顾茕的睡相，她的记忆里顾茕也是不打呼噜的。
陈安安原本想说不，但是看到陈孑然已经放在床上的枕头，喉咙梗了梗，还是点点头，“好。”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住地下室的日子，那时候没有什么顾茕，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都是一个被窝里睡觉的。
已经久远到让人怀念的滋味。
陈孑然又笑了一下，拿过陈安安手里的吹风机，“我来帮你吹吧，好久都没帮过我的安安吹头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陈安安低着头眨眨眼，嘴上这么说，行动却不舍得拒绝，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陈孑然来帮她吹头发。
就像小时候一样。
真的，太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