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镜头，笑一下，对，准备好了，一、二、三！”
“茄子——”
镜头前的几十个学生和老师看着照相机笑容灿烂，第一排十几张为教师准备的椅子中，陈孑然坐着其中一张，而紧挨着她旁边的另一张则坐着顾茕。
今天是她带的其中一个毕业班照毕业照的日子。
县公立小学从学前班到六年级，一共七个年级，刨去学前班不算，剩余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分为4个班，每个语文老师负责一整个年级共四个班级的教学任务，陈孑然带的班级全部升至六年级，从五月初开始安排每个班的毕业照，每周五下午照一个班。
今天是五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五，也是最后一个毕业班照相的日子。
陈孑然虽然从五年级才开始带这群孩子，相处时间才两个学年，可也和他们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身后的每一个学生的名字她都知道，一想到再过不到两个月就要和这些孩子分开，一时间有点伤感，跟着众人一起笑着喊茄子，闪光灯过后，她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也微微泛红。
顾茕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陈孑然身上，一起生活了多年的爱人，陈孑然略低了低头，顾茕就知道她心里有难过，趁着众人兴高采烈跑到镜头后面去看照片的空档，悄悄握住了陈孑然的手，耸耸肩，在她耳边轻松地笑了一声，“忙活了两年，可算把这帮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们给送走了，以后看不到了，还真怪舍不得的。”
周围闹哄哄的，陈孑然的手猛不防被顾茕包住，吓得后脊背一麻，连忙要挣脱顾茕的手，可惜顾茕捏得紧，陈孑然挣了几次没成功，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惹人注目，只好白了她一眼，又气又笑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天天跟我抱怨这群快进入叛逆期的小孩儿不好管教么？如今都要送走了才知道舍不得？平常我也没少见你教训他们。”她又甩了几下手道：“还不快松开，这么多老师家长呢，看见像什么样子？”
因为拍毕业照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学校专门腾出了周五这天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早早通知了六年级4班的家长们，许多家长特地请假赶来，就为了给孩子成长留一个纪念，其中不少家长是父母一起来的，甚至还有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家齐上阵，再不济也是父母或祖辈来其中一个，他们中大部分脖子上都挂着单反相机，或者手上一直举着dv机，也有直接用手机不停拍自己孩子和老师同学们合照的。
老师、学生、家长，一个操场聚集了一百多人，镜头又多，没准一不小心就把陈孑然和顾茕照进去了，所以陈孑然对顾茕的举动很吃惊，暗嗔她胆子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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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胆子还不够大。”顾茕嘿了一声，挑着眉道，“要真胆子大，现在就把你按在椅子上亲。”
“越说越不像话。”陈孑然哭笑不得，“那咱俩不用等明天，今晚就得一起收拾东西走人了。”
顾茕笑着还想再戏谑，远处围在摄影师身边的老师们中有一个眼尖的，正好瞧见了还坐在椅子上形容亲密的二人，取笑她们：“顾老师陈老师，平常你们就够好的了，尤其是顾老师，连拍毕业照都得挨着陈老师，有多少话说不够啊？你们也不来看看毕业照拍得怎么样，就不怕把你们拍丑了？”
陈孑然被调侃得扭捏，顾茕倒哈哈大笑，松开椅子下面牵着陈孑然的手，起身向他们走去，笑道：“拍丑了没事，正好衬托我们陈老师好看了。”
“李老师你听听她这话气人不？她是知道自己漂亮，怎么拍都拍不丑，也就陈老师脾气好，被打趣了也不恼，要我早不理她了。”
陈孑然整理好脸上情绪，也乐呵呵地跟了过来，接了腔：“她本来就好看嘛。”
“哦？”顾茕打蛇上棍，趁机冲陈孑然抛了个媚眼，“陈老师你说说，我到底哪儿好看？”
其他老师只当顾茕自恋，只有陈孑然看懂了她眼中的促狭和调戏，一阵脸热，警告似地飞了顾茕一眼，故意站到顾茕身侧，借着大家一起凑到相机屏幕前看照片的机会，挡着动作在顾茕腰间掐了一把。
正掐在顾茕腰窝上，顾茕的身子苏了大半，差点没歪在陈孑然身上，低头瞥见陈孑然躲在自己侧后方眯着眼睛偷笑，嘴边的笑容抿不住，露出来一颗细白的牙，咬在淡色的唇角，在阳光下泛出来的光简直像是故意的似的，直在在顾茕的心口上晃悠，又痒又挠不着。
顾茕恨不得当场把她揉进自己怀里，碍于在场都是人，只好泄愤似的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末了，也无奈地勾起了笑。
没办法，谁叫她就喜欢陈孑然笑得这么可人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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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照拍完之后，又有好多学生家长拉着陈孑然、顾茕拍单独的留念合照，虽说下午不用上课，却比平时下班还晚，陆陆续续送走学生家长之后，天都已经暗了，回到办公室，陈孑然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似的，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肩。
没揉两下，另一双纤细温热的手覆盖上来，取代了她自己的手掌，在她肩关节上按压，力道不轻不重，陈孑然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去，后脑勺正靠在身后人的腰上，她哼唧了两声说：“我不知道原来拍照片也这么累。”
顾茕知道她是真累了，倒不像白天那样逮着机会就揩她油，不声不响地替她按肩膀，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就剩她们俩，这会儿没了顾忌，陈孑然就赖在顾茕身上不愿起来，享受顾茕任劳任怨的“服务”。
“阿茕，你怎么不累？”陈孑然靠在她身上问道。
顾茕轻笑，“累啊，怎么不累。”
“那你坐下，我也给你按按。”
“不用。”顾茕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塞回座椅上，坏笑着说：“现在我帮你放松，等回家之后，你帮我放松。”
“什么放……”陈孑然话说了一半，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顾茕口中的“放松”是什么意思，脸唰一下透红，连耳垂都染成粉色了，又羞又臊地说顾茕没正经。
她们已经在一起有几个年头，这会儿二人都快三十五了，什么话没说过？什么事没做过？更羞臊的话顾茕也不知说过几千句了，只是那都是在只有她们俩的小家里，说得再多也不怕人听取，小两口的事在办公室里说，虽然没人，陈孑然也感觉被人盯着似的，坐立都难安了。
陈孑然嗫嚅着没敢再接顾茕的话，怕她又要说出什么臊人的来，好在顾茕只是拍拍她的肩，轻声笑道：“回家吧，我肚子都快饿瘪了。”
“你饿了？”陈孑然一听，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没来得及收拾的抽屉里翻出两块巧克力，“先吃点这个吧，还好冰箱里还有吃的，不用再去买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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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办公室外面一阵小小的哭声吸引了陈孑然的注意力，陈孑然把巧克力塞到顾茕手里，“我出去看看。”就快步走出办公室。
顾茕皱皱眉头，也追了出去。
门外是一个小女孩，看着才一年级的样子，背着一个几乎和她一样大的书包，正坐在办公室门口哭，两个眼睛和鼻头哭得红通通的，看着可怜。
“小同学你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家？你爸爸妈妈呢？”陈孑然心疼地把她抱到办公室里来，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干净眼泪，“乖，我们已经是上下小学的大孩子了，要坚强一点，遇到什么问题了跟老师说，老师给你想办法，嗯？”
顾茕哄不来孩子，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看陈孑然哄孩子。
陈孑然安抚小孩很有一套，她和善，从不对她的学生生气，对着学生的话语永远是温柔而坚定的，小孩子又天然信任老师，于是情绪很快平静下来，抽抽噎噎地对陈孑然“告状”。
“老师……我……我妈妈说好了五点半来接我的……可是我在门口等了好久……天都黑了。她……她还是没来……”
女孩儿坐在陈孑然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陈孑然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不怕不怕，妈妈一定是工作忙，所以才来晚了，不是故意不遵守承诺的，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么？老师帮你打电话给妈妈好不好？”
“我……我叫花花……”小女孩啜泣着报出了母亲的手机号。
陈孑然打通了，说明了情况，花花小姑娘一听到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就忍不住了，张开嘴嚎啕大哭，“妈妈，你是不是不要花花了呜啊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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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的女人连连道歉，向陈孑然说明了情况，原来她真的在加班，这会儿已经再往学校赶了，摆脱陈孑然再帮她多照顾花花半个小时。
“没关系花花妈妈，我现在带着花花在办公室里，你到学校门口打这个电话，我再领她下去。”
那头花花妈妈千恩万谢挂了电话。
花花有了妈妈的消息，放心下来，肚子也开始咕噜噜地叫，一年级的小姑娘已经知道不好意思了，用书包蒙住自己的脸，不好意思见人。
才六七岁的小娃娃，身上还泛着奶香味呢，陈孑然看着花花，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的陈安安，那时陈安安也是这么小，白嫩嫩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软软地偎在陈孑然怀里叫妈妈，一转眼就长大了。
陈孑然想起来自己办公室柜子里还放着下午垫吧用的饼干和奶粉，她把花花放在椅子上，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又拿了一袋草莓味的奶油夹心饼干给她吃。
花花坐在椅子上乖巧地吃饼干喝牛奶，陈孑然摸摸她的两个小羊角辫，眼里母爱泛滥。
顾茕在一旁静静看着，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那时陈孑然才十八岁，跟顾茕憧憬过她们的未来，那时陈孑然就想要一个属于她们俩的孩子，流着她们共同血脉的女孩儿，只要一个，把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陈孑然还窝在顾茕的怀里幻想过：“顾茕，如果那孩子长得像你就好了，那么漂亮，人见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