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后，看着篮筐里的好几条巴掌大的小鱼以及一块拳头大小的老姜，眼底瞬间涌上雾气。
看着抱在一起落泪的祖孙二人，干瘦面颊凹陷的夫妻忍不住跟着抹起了眼泪。
“秦叔，小亦身上还湿着，你赶紧带孩子进去换衣服，我们去煮姜汤。”
“哎，麻烦小何小苏你们了。”
“老二，你真就忍心为了那骚蹄子，不管你爹娘了，咱一家人才应该一条心。”
天热，来回走了这么一遭，杜小莹身上的衣服都快干了，刚走到自家门口，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因为刚刚拯救一条生命而高兴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哟，我说老太太，趁我不在又说我啥坏话呢？”
“妈。”四丫五丫眼睛一亮，连忙小跑了出来，一人一句的把宋老太的话学了一遍。
宋老太气的瞪眼，“两个讨债鬼，嘴咋那么长。”
杜小莹翻了个白眼，摸摸害怕瑟缩的闺女，“去，跟姐姐们进屋，早点睡觉。”
“老二，你看看这贱女人，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够了！娘你再欺负我媳妇和孩子，别怪我跟你没完”
宋国梁沉脸冷声打断，态度强硬的把老娘拉走送了回去。
临睡前，杜小莹提起傍晚发生的事，仍旧心有余悸，“现在想想都还后怕，要不是我正好在河边，那孩子要是没了，他爷爷估计也牛棚那些人也都是可怜人，要不是——”
宋国梁黑眸微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家媳妇，他怎么记得自家媳妇从小是在山里长大的，而且也不会水的。
话说到一半杜小莹僵住，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话锋一转，“以后，可得叮嘱咱家闺女，都离河远点。”
“嗯。”
杜小莹懊恼地拍了下嘴巴，怎么就不小心说秃噜了，又暗自庆幸男人并未起疑，悄悄松了一口气。
——
七月中旬，天气炎热干燥，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就连吹的风都是热风。
日头毒，村里人下地干活再热都是长衣长裤，不然半天的工分，就能给人晒脱皮。
杜小莹脑袋扯着严严实实的，汗珠顺着额头脖颈后背往下淌，把最后一块地浇了水，这才挑着扁担去往回走。
“大丫妈，你赶紧去村口看看吧。”
“咋了？”见几个嫂子面上皆是一言难尽，杜小莹心下一慌，怕是闺女出事了，急的狂奔。
此时村口的大槐树下，围着不少人。
宋老太扯着尖锐的嗓音，骂的正起劲，“不下蛋的老母鸡，断了我家老二的香火，搁以前那都是休了乱棍打死”
“老太婆竟敢公然宣传封建迷信，安的什么心思？”杜小莹冷笑，缓缓走去了人群。
“你、你个贱蹄子别瞎说，老娘哪有，你这是给老娘泼脏水。”
“就凭你说我男人断了香火，还要休了我，乱棍打死！公然对解放人民的党唱反调，其心可诛！”
“我呸，你才猪，大伙瞅瞅这恶婆娘，当着这么多人还骂老婆子猪。”宋老太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样，兴奋的跳脚。
杜小莹气笑了，看向站在人群后方的一人，“大队长，宋老太当街宣扬压迫剥削劳动人民的万恶封建旧社会，您管不管？”
大队长赵雷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当下就变了脸，沉声怒斥，“敢宣传封建迷信，你是不是也想去牛棚改造了？”
“不？大队长，我、我啥时候说了？”宋老太委屈的不行。
“闭嘴，还敢狡辩！”大队长赵雷沉声打断了叫冤的宋老太，这事一旦传出去，他这个大队长也得挨处分，狠狠瞪了眼还在骂骂咧咧胡搅蛮缠的宋老太。
“宋家扣十个工分，再给我嚷嚷一句试试！”
宋老太干嚎的声音收住，愣愣的张着一张大嘴，对上宋老头阴沉的老脸，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灰溜溜的跟在阴沉沉的宋老头后面跑了。
杜小莹朝着大队长露出一个微笑，“多谢大队长为我主持公道，不愧是咱们公社十里八乡最公正严明的大队长。”
大队长赵雷眉心抽了抽，只觉得脑仁疼，这宋老二媳妇咋变的这么厉害了？那张嘴叭叭叭的，是真会说。
看着大队长疾步离去的背影，怎么好像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杜小莹纳闷的挠了挠脑袋。
“大丫妈，你是这个！”刘大脚竖着一根大拇指，“你婆婆那个搅家精，还就得这么治才行。”
此时的宋家老宅一片鬼哭狼嚎的动静。
“老头子，你打我干啥？都是那个贱蹄子陷害的。”宋老太捂着脑袋，缩着炕头。
宋老头恶狠狠的瞪眼，“老子咋就娶了你这么个傻东西，嘴上再没个把门，老子给你缝起来！”
宋老太害怕的缩了缩，紧紧闭上嘴，他家老头子恼了是真干的出来的。
听着正屋的动静，刘兰花撇撇嘴，没好气的埋怨，“你娘也真是的，干啥啥不成，还害得家里丢了十个工分，活该被你爹揍”
干了一上午活本来就累，耳边还一直不消停，宋老大不耐烦的一巴掌挥了过去，“你他娘有完没完？不吃饭就给老子滚出去干活，逼逼叨叨的没完了。”
挨了揍，刘兰花老实了，拉着一张脸闭上了嘴。
“妈，听说你把宋老太骂了？他们家还被大队长扣工分了？”二丫满眼崇拜。
杜小莹笑着点点头，“咱中午吃疙瘩汤，再加点猪油，放点野菜。”
“妈你真厉害，你教教我，我以后出去也要这么有本事。”二丫激动的扯着自家娘的胳膊。
杜小莹笑点点闺女的脑袋，“这算啥，等你们读书学知识才会更厉害，怼人都不带一个脏字的。”
几姐妹没想到读书还能学这本事，登时更坚定好好学习的决心。
一家子吃完香喷喷的疙瘩汤，杜小莹边给柳条去毛刺，边看闺女学习。
“困了就躺着眯会儿。”
大丫摇头，“妈我们不困，你上来睡会儿吧，下午还上工呢。”
“妈不困，听着你们读书声，妈高兴精神着呢。”
“国梁，你听见啥动静没？别不是啥动物。”起来上茅房的杜小莹听着不对劲，赶忙回屋喊人。
宋国梁趿拉上鞋，穿着背心短裤，操起门口的家伙，放轻脚步，朝后院走去。
“哗啦啦——呼呼——”
心虚手抖的宋老太，一双眼底滴溜溜的乱看，吞了吞口水，只觉得漆黑的四周阴森恐怖极了。
耳边充斥着鬼哭狼嚎的声音，两条腿抖的压根不听使唤，当即摔了一个狗啃泥，啥也不顾上，连滚带爬的往回家跑。
“鬼、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