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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很是寒凉。
江照月换了一身男装才出门，朝着灯光璀璨之处走去。
她走了很久，最终在灯光最繁盛之处停了下来，周围人声鼎沸，却大数是男女调笑之声，她的脸色不禁有些绯红。
“公子第一次来吗？”
有女子的手帕扔到了江照月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江照月一惊，立刻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那女子娇笑一声，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只觉得很是有趣，“第一次也没关系，姐姐教你啊。”
天色黑，她没看出江照月是女扮男装，她的声音很是甜腻，说着就要来挽江照月的手臂。
一双手却拉住了江照月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往旁边一带，躲过了。
那女子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到了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眸，来人带着面纱，睫毛又密又长，在半透明的云罗纱上投下影子，面纱随风摆动，勾勒出面纱下绝美的容颜。
“泠音姑娘？”
“是我。”泠音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冽，“这是我的客人。”
那女子怔了下，随即勉强地笑了笑，干脆利落的走了。
江照月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向了泠音：“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泠音之前也是官家千金，幼时住在江照月家隔壁，只是她父亲不知轻重得罪了先帝，一家人都被连累，她们二人也就是那时离散了。
再次见面，江照月方才发现她已成了艳紫阁的头牌。
“之前我还信誓旦旦会帮助你脱离此处，”江照月低下头，“没想到现在却要你帮忙。”
泠音握住了她的手：“我这种处境何须你来帮忙，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她作为头牌，辗转于各色人之间，自然有得到消息的渠道。
“我听说艳紫阁幕后的东家是晏清王，”江照月迟疑了半晌才问道，“这是真的吗？”
泠音眼中眸光闪动，但她没有隐瞒，很干脆地点了下头。
艳紫阁与一般的青楼不同，接待的一般都是贵族，最重要的是背后的东家是晏清王，现在晏清王失踪，他们一母同胞，他不会为了她一个人做出不明智之举。
但江照月毕竟是侯府千金，若非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又何必来这里。
她精通琴棋书画，在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总会有一席之地。
泠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别胡闹，良家女子怎可来此处？”
“我试过了，”江照月看着她，有泪水落下，“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被赶尽杀绝，但我需要钱。”
泠音怔怔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你的琴技了得，我们阁中确实也缺少琴师，可你这张脸实在惹眼，虽说那些王公贵族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但我们也不得不防，平日里，你也同我一样，戴面纱。”
“好。”
江照月有自己的底线，她只是在艳紫阁做琴师，每晚去弹奏几个时辰罢了，至于其他的，她都不会沾。
艳紫阁出价不算大方，加上之前卖房子的钱，拿来应急绰绰有余，只要度过这一阵。
萧决对她哪有什么耐心，时间一长，自然就忘在脑后了，到时候自己再去提和离，他应该也就答应了。
江照月签好合约后，泠音将她拉到了房里：“我听说越城有位神医，很是了得，若是你需要，我就安排人帮忙打听。”
江照月立刻握紧了她的手指，心中感激：“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泠音闻言也笑了起来，只是一双眸子却始终晦暗，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欣喜。
一大早，江照月就来到了江家的后门，等着静雪将她的琴取来。
静雪现在就在江家，江勉当然也知道她不曾放弃要和萧决和离的信心，这个正门她不能走。
后门应约开启，静雪手中抱着琴还有一个包裹。
“这是老夫人托我带给你的，”静雪的声音低低的，“小姐，你过得好吗？”
江照月解开包裹，发现里面放着她的一些衣物还有现银，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母亲知道我要和离的事情了？”
静雪腾的一声跪下了：“对不起小姐，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但是老夫人并不怪你，她体谅你，知道你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也赞同你和离。”
赞同……江照月的心霎时间停了半拍。
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江照月不想让静雪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偏过头伸手将包裹抱进了怀里。
成亲三载，她与母亲不过寥寥数面，可母亲的身体却一次比一次差，她也曾经求过萧决，想让他出面让宫中的太医为母亲诊治，可他不放在心上，唯一一次说让太医来，还是欺骗她的。
母亲的性格羸弱，为了让她们母女在府中的日子好过些，她拼了命生下了小弟，但父亲妾室众多，根本不在意。
这些年若不是她坚持，变卖嫁妆，也许母亲活不到现在。
江照月伸手抹掉了滑落至下颌的泪水，也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她不能寄希望于萧决虚无缥缈的承诺中，他不会在乎她母亲的死活。
戌时，江照月换好衣服，戴上面纱抱着琴就朝着艳紫阁走去。
路上很冷，有雪花从空中落下。
艳紫阁距离她租住的房子有些远，江照月需要走过三条街，她拢了拢衣衫，蓦然间的脚步一顿，看到萧决就站在不远处。
玄色的大氅从他的身上解下，穿在了对面那人的身上，他的指尖修长，细致地为她系好系带。
“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顾着看雪，当心着凉。”他的声音温柔，带着几分担心。
而那人也抬起头来，朝着萧决微微一笑，那张脸可真是动人，正是楚离。
手指间突然传来刺痛，江照月才发现指甲已经陷入掌心，低头的瞬间，她听到楚离轻声道谢，温情脉脉。
心口传来熟悉的酸涩感，随着呼吸在胸腔里来回碾磨。
江照月抱紧了怀里的琴，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萧决对她的呵护，她只是僵在原地看着他们。
碎雪扑簌簌落进了她的衣领，冷意似乎也一同灌了进去，让她冷得直发抖。
江照月恍惚回神，这才抬脚，朝着另一侧匆匆赶去。
这个冬天真长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