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红色小本本，宁颜无限懊悔。
还是失策了，年轻就是脸皮薄，拍照的时候红了脸，跟思春少女似的。八岁的女孩儿红红脸很可爱，二十岁就不是了。宁颜想也不想，直接将本子扔给了魏图峰，放下别头发上的墨镜，说：“手续已经办好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魏图峰却说：“我送你吧。”
坐进车里，魏图峰开了冷气。宁颜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手指在安全带卡扣上拨来拨去。
魏图峰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伸出手来，那宽厚的身上像小山一样倾轧而来，干脆泛冷的手背摩擦在了她的手指上，宁颜触电似的往后一缩，他的指尖在开关上一叩，将安全带送进插销里。“好了。”他坐直身，眼睛瞥向后视镜，点火发动，这辆漂亮的黑色宾利就平稳地行驶进车流里。
宁颜转脸面向窗外吹风。
魏图峰说：“这周有时间见爷爷吗？”
宁颜说：“随你。”
“星期六上午？”
宁颜说：“星期六上午我有个会，下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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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图峰说：“我下午出差，星期天？”
宁颜说：“可以。”
“星期天八点。”魏图峰说。
宁颜说：“好。”
魏图峰说：“下周二我有一场发布会，能不能来？”
宁颜说：“星期二是么？几点？”
魏图峰说：“晚上八点。”
宁颜点了点头，说：“我想办法赶到。”
她的眼睛继续盯着窗外，说：“还有什么？”
魏图峰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叩，他说话声音温和，说：“如果我们一起露面，大家可能会问我们一些问题，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需要提前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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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比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我们是住在一起还是分开住？我们如何称呼对方？比如我们对外最亲密的程度是什么？今天我搂了一下宁小姐的腰，冒昧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宁颜说：“哦，没关系。”
她心中想，怎么结个婚这么麻烦。在她的理解里，领了证，他们的合约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我没想过什么小孩儿。”
魏图峰打转方向盘，说：“两个小孩儿一条狗，我爷爷最喜欢的标准答案。”
宁颜转移话题，说：“你说称呼？那又是什么意思？”
魏图峰见宁颜难得迷迷糊糊，十分可爱，有些莞尔，嘴唇微翘，说：“结婚后，我们总不能还称呼对方为魏先生，宁小姐，这样如果被外人听见了，要被误会了。”
宁颜说：“那，你，你想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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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宁颜又要不好意思，魏图峰不想勉强，想慢慢来，便说：“那么今天我们就先确定这一条。这样吧，我们互相在手机上写下想称呼对方的方式，然后交换，如何？”
宁颜点了点头，说：“行”
车在楼前停车位停了下来，宁颜对着手机备忘录屏幕抓耳挠腮。
称呼？
一般情侣都是怎么称呼的？
她以前也没谈过恋爱，现在直接就成已婚妇女，这对她简直是降维打击。叫老公吗？太肉麻了吧；亲爱的？呃呃呃，她都快吐了。
这边宁颜跟上高考写作文似的，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魏图峰反而写得极其流畅，一会儿就写好了，还气定神闲地开始刷起了他的股票。
宁颜腹诽，肯定是不知道谈过多少次，才这么熟练吧。
输人不输阵，宁颜干脆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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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乱敲了两个字，完事。
魏图峰见她写完了，说：“写好了么？”
宁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唔。”
魏图峰说：“好。”
三二一，他们同时给对方看自己想出的昵称。
看见魏图峰给她写的，再看她给魏图峰写的。宁颜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找条缝钻进去算了。
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魏图峰给她写的是：“小颜。”
她给魏图峰写的是：“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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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颜：“……”
“宝宝？”魏图峰玩味儿地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戏谑道，声音温温柔柔，乍一听起来好像就在叫她。言下之意似乎在说，原来宁小姐好这口呀……
宁颜：“……”
她距离原地爆炸只差一点点了。
宁颜迅速关了手机，赖皮谁不会赖呀，说：“刚刚不算数，改称呼这个条件没写进条款里，魏先生，我不要改了。”
宁颜飞快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这时程桔带着一群前来面试的临时演员也从巴士上下来，宁颜立刻关上车门，朝程桔走去，说：“人齐了吗？”
程桔说：“齐了，时间正好，颜姐要一起吗？”
“嗯，一起上去吧。”
程桔眼尖，从宁颜身上察觉了什么，“颜姐，您刚刚去办什么私事了呀？脸怎么这么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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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颜目不斜视，冷若冰霜地往楼上走，说：“热的。”
一群手长腿长，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的大男孩儿呈一字排开，这画面颇具视觉冲击力。
这批男孩儿是程桔从雪片似的简历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除了极个别p图技术过于出神入化的，剩下的大部分实物与图片一致。
宁颜让他们逐一自我介绍，又表演了一小段个人才艺。
画面非常赏心悦目。
一个颇有港味儿的小男孩抱着木吉他，为大家清唱了一首简单的小情歌：“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痛泪在流~”
一曲罢，男孩儿帅气地轻扫琴弦，从那身白色西装外套里抽出一朵红色玫瑰花，在宁颜面前单膝下跪。
“啊啊啊！”
工作群里再次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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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桔：“呜呜呜呜，妈妈，我真的好爱我的工作。”
工作人员甲：“臣妾已经说倦了，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呜呜呜呜，哥哥的腰不是腰。”
“现在娱乐圈已经内卷成这样了吗？这张脸，长这样，居然只能来跑龙套？！”
“不，我坚信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弟弟一定会爆！”
“下一任顶流预定啊啊啊啊……”
“他唱的真的好难听啊！这么废物，一定会红，呜呜呜呜……”
宁颜淡笑，接过了男孩儿的花束，说：“你叫什么名字？”
“吴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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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取得挺好，注定不平凡，”宁颜话锋一转，说：“我可不会潜规则我的员工，想通过这种方式通过面试，是没有用的。你外形不错，很适合上镜，但是实话实说，歌唱条件不行，如果以后实在要唱歌，我建议你来段rap，你有吗？”
吴平凡舔了舔一排整齐的小白牙，笑嘻嘻地说：“我都听颜姐的。”
面试结束后，宁颜挑选了一共挑选了五名形象气质出众的，又由程桔同他们谈相关合同。
“都是挺好的苗子，我们先跟他们谈，看他们愿不愿意跟我们签经纪约。”宁颜认真地在名单上做出勾选，“然后再挑几个，推荐给周导。”
程桔说：“好。”
深夜，公寓暖气管发出两声清响，接着的是一声短促尖锐的爆破，暖气管内部老化的橡皮圈彻底断裂，咕噜咕噜的热水停了下来，室内的温度逐渐降低。
宁颜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冻得冰凉的手，摸到手机，划开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又摸了摸冰凉的暖气片，叹了口气，心想明天一定要请人来修这破烂玩意儿了。
第二天一早，宁颜戴着墨镜去公司，一进门便上下牙打颤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程桔连忙将转椅往后一退，转到了她的面前，问：“诶，颜姐，您怎么了，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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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颜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从抽屉里掏出化妆棉补妆，说：“家里暖气片坏了。”
程桔咬住笔帽，愁眉苦脸道：“啊，太惨了吧，这么冷的天，这可怎么办呀？要不，颜姐你来我家住呢？我家暖气可足了。”
宁颜一笑。程桔刚和男朋友结婚，两人在这寸土寸金的楚城租了一间小公寓和和美美地住在一起，她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打扰。她说：“不要紧，我灌了热水袋，也叫房东来修了。”
她放下眉笔，说：“你跟周导联系了吗？那边有没有回复？”
程桔乐呵呵地直点头，说：“联系啦，结果可好啦！周平导演看了我发过去的材料，说他们介绍来的这几位男演员王导非常满意，这几天先准备一下，空出档期，到时候好安排他们入组。”
宁颜点了点头，掏出手机一边给周平编辑了一条表达感谢的短信，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程桔说：“挺好，这也算是那帮小孩儿的开门红，今晚你安排一下，请那几个孩子一起吃个饭，正好庆祝一下。”
程桔笑盈盈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颜姐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晚上八点金色酒店包房里播放着优雅的古典背景乐。圆桌前一位漂亮的中年妇女，正举止端庄地往干净菜碟里夹青菜，十根手指上挂了九枚亮闪闪的足金戒指，这让她夹菜夹得非常费力。
她夹起两根菜杆子，放进盘中，便不再夹了，搁下筷，对桌另一边的年轻男人长吁短叹，说：“图峰呀，小凡从小就只听你的话，你这个做表哥的，一定要劝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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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圆桌对面的魏图峰才从手机屏幕上的财报前堪堪抬起了头。
“就是啊！”坐在魏和芳旁边的魏柏松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吧唧吧唧磕着瓜子，一边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上回他在澡堂冻了半天，被澡堂服务生迎接出去时鼻子上都挂起了鼻涕泡，害得他在家挂了两瓶吊水，整整两天没能出去撩妹妹，这是海王届多大的损失？！
反观他那臭弟弟，自从相亲回来后，一张小白脸那叫个春风得意，整个人状态越来越好，在爷爷面前又是邀功又是卖乖，哄得老爷子又一气给了他几笔大单子，再这么下去，他要把欧洲市场的份额占完了！
“图峰你一定要帮姑妈呀！”魏柏松怂恿道。
魏图峰狠狠横了魏柏松一眼。出于对长辈尊重，他将手机收回去，坐得端正，喝了口茶，说：“小凡怎么了？”
魏和芳急得语调都抬高了，说：“小凡他要出道了！”
魏图峰眉梢微微一挑，继而摇了摇头，说：“不可能，我都打过招呼了，国内这几家传媒公司，没公司敢签他。”
魏和芳说：“就不是这几家！叫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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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柏松提醒道：“叫什么颜。”
“对对对，就这家！”魏和芳激动道，“多颜！”
多颜？
魏图峰握着茶杯的手指一顿，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