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闻怀挂断电话，办公室里空气仿佛还绷着他话里的激动。他看向顾远，眼神审视，又难掩期待。
“阿源，何先生和吴导演马上过来。”邹闻怀声音难掩兴奋。
很快，门被敲响。邹闻怀亲自开门。
门外两人，一位略胖，面带和气，眼神精明，是嘉禾巨头何贯昌，人称何先生；另一位戴眼镜，文质彬彬，目光锐利，是香江导演兼制片人吴思源。
“邹生，这么急，什么大买卖？”何贯昌笑着进门，目光落在顾远身上，透着好奇。
吴思源跟着，打量顾远。他也听过这名字，那首红歌的幕后推手？搞音乐的，怎么会在这？
“介绍一下，顾远，顾生。”邹闻怀语气欣赏，“《遥远的他》出自他手。今天找你们，是谈电影。”
何贯昌和吴思源面露惊讶。
“顾生，幸会。”何贯昌伸手。
“顾生。”吴思源点头。
顾远与二人握手，不卑不亢：“何先生，吴导演，幸会。”
寒暄过后，邹闻怀递过顾远刚写的《英雄本色》大纲：“看看这个。”
何贯昌接过，吴思源凑近。办公室安静下来，只剩翻纸声。
两人神情从随意到凝重，再到震惊，几乎复刻了邹闻怀的反应。吴思源是导演，对剧本更敏感，越看眼神越亮。
“这…剧本…”何贯昌看完，抬头看顾远，“小马哥…宋子豪…阿杰…这人物，这关系…”
吴思源深吸口气，扶扶眼镜：“邹生，这剧本不得了！江湖情仇，兄弟反目，动作场面构思火爆……为市场量身定做！”他转向顾远：“顾生，恕我直言，真是你刚写的？”
顾远点头：“一点想法，见笑了。”
“见笑？那香江九成编剧可以回家了！”邹闻怀笑了笑，“顾生不止写了大纲，还讲了故事和分镜想法。老何，老吴，觉得如何？”
“好！非常好！”何贯昌拍板，“故事新，人物立，情感浓，动作火爆！有大卖潜质！”
吴思源更直接：“邹生，何先生，这本子嘉禾必须拿下！被别人抢走是损失！”
“那是自然。”邹闻怀看向顾远，“顾生，剧本我们投了！谈谈细节。”
“细节好说。”顾远神色平静，“谈细节前，我想先谈选角和导演。”
话音落，办公室气氛微变。邹、何、吴三人交换眼神。这年轻人，直切核心。
“阿远有什么想法？”邹闻怀问，饶有兴致。
何贯昌开口，带着商人的精明：“阿远，看到剧本，我第一个想到阿龙。”阿龙，自然是嘉禾王牌程龙。“让阿龙演小马哥或宋子豪，”何贯昌越发觉得可行，“他的身手，票房号召力，能将商业价值最大化！香江谁比阿龙卖钱？”
这确是最稳妥、最符合商业逻辑的选择。程龙如日中天，有他票房就有底。
顾远却摇头。
“何先生，程龙大哥很优秀，”顾远语气平缓，判断专业，“但他不适合《英雄本色》。”
吴思源问：“为何？”
“气质不符。”顾远直言，“程龙大哥电影核心是功夫喜剧，英雄形象是草根乐天派。《英雄本色》内核是悲情，江湖残酷，身不由己，男人情义与背叛。小马哥的帅带血；宋子豪的隐忍背负过去。这些，程龙大哥的银幕形象承载不了。”
这话让邹闻怀和吴思源沉思。他们承认顾远有道理。程龙风格太强，演小马哥的悲情潇洒，难以想象。
“那顾生你的意思是？”邹闻怀问。
“低成本，高格调。”顾远语出惊人，“戏不必依赖巨星，剧本力量足够。我的人选，几位可能觉得冒险。”
“说说看。”何贯昌示意。
顾远伸出三指：“宋子豪，我选迪龙大哥。”
迪龙？邹、何对视，眼神犹豫。迪龙，前邵氏头牌，曾红极一时，如今有些过气。
“阿杰，推荐张家荣。”
众人思忖，张家荣演戏尚无代表作，形象偏柔，演冲动警察？
“至于小马哥……”顾远顿了顿，说出让三位大佬皱眉的名字，“我选周仁发。”
“发仔？”何贯昌脱口而出，“顾生没搞错？发仔是‘票房毒药’！十部亏九部！用他演小马哥？风险太大！”
吴思源也面露难色：“顾生，迪龙过气，家荣太新，发仔……票房黑洞。这组合太冒险。院线怕不看好。”
办公室气氛凝固。邹、何、吴三位香江影坛人物，都对顾远的选角感到不安。简直玩火！
顾远看着三人反应。果然，思维定势无处不在。票房毒药，过气明星，新人演员，这组合在谁看来都像自寻死路。
他未辩解，平静反问：“三位，抛开演员，觉得《英雄本色》剧本本身如何？”
三人对视。
“剧本顶级的。”吴思源先说，语气肯定。
“难得的好本子。”何贯昌点头。
邹闻怀更直接：“若非顶级，我们不会坐在这。”
顾远微颔首：“那么，谁最懂这剧本？”
问题一出，三人瞬间明白。剧本是你写的，你最懂。你想表达什么，塑造何种人物，你最清楚。选角理应由最懂剧本的人定。
道理是这样。但……三人沉默。
不是不明白，是不放心。顾远太年轻。二十出头，就算写出惊艳剧本，懂音乐，但电影是工业，需经验资历。让他主导选角，甚至参与导演？步子太大。万一搞砸，亏的是嘉禾的钱。
顾远看着他们脸上的犹豫。这年轻面孔，说服力不足。光靠一个剧本，难让这些老江湖彻底放下顾虑押宝。
他不再多言，拿起桌上纸笔。
在邹、何、吴三人疑惑注视下，他再次低头，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
沙沙沙……
办公室里只剩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这次，顾远写得更快、更专注，眼神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寻常事。
三位大佬面面相觑，不知这年轻人又搞什么名堂。
片刻，顾远停笔，整理好几页稿纸递过去。
“这是我构思的另一个故事，关于卧底和毒贩。暂定名《门徒》。”
《门徒》？
邹、何、吴好奇心再起，接过稿纸看起来。这次不是详细大纲，更像故事梗概和人物小传，但字里行间的黑暗、压抑、真实与戏剧张力瞬间抓住他们。
顾远不等他们看完，缓缓讲述：“这故事探讨毒品危害，卧底长期潜伏的人性挣扎与异化……”
他娓娓道来：化名阿力的卧底如何接近毒枭昆哥；昆哥看似温和顾家，实则狠辣；阿力目睹吸毒者阿芬沉沦毁灭的内心煎熬；最终对决的惨烈无奈……
这故事不同于《英雄本色》的浪漫，它更残酷写实，质感冰冷，直指人心黑暗。既有紧张警匪对抗，商业元素足，又蕴含对人性、社会问题的探讨，充满文艺片质感。
邹、何、吴三人听得入神。仿佛看见阴暗屋邨，瘾君子空洞眼神，卧底内心挣扎，毒枭平静生活下的暗流……
顾远讲完，办公室再次长久沉默。
这次沉默，不再是犹豫怀疑，而是深深震撼。
《英雄本色》展现了顾远的商业才华，《门徒》则显露他挖掘人性、营造现实氛围的惊人能力！
一个人，怎能同时构思出风格迥异又同样精彩的故事？而且如此之快！
这年轻人，什么来头？脑子里还有多少‘货’？
“顾生……”邹闻怀声音微颤，“你……”他不知从何问起。
顾远适时拉回话题：“邹先生，何先生，吴导演，我写这些故事，因构思时，脑中已有清晰的人物形象气质。《门徒》如此，《英雄本色》亦然。”
“写小马哥，我想到发哥带点邪气、玩世不恭，却能为兄弟插刀的浪子气质。他现在低谷，更能演出小马哥落魄多年、一朝爆发的隐忍和张扬。”
“写宋子豪，是迪龙大哥曾经沧海、洗手后的沉稳挣扎，他有‘大哥’气场，是落魄英雄。”
“至于阿杰，家荣身上干净、倔强甚至偏执的少年气，正合这个在正邪间摇摆、被现实撕裂的年轻警察。”
顾远声音平静笃定，仿佛陈述事实：“《英雄本色》剧本，为他们三人量身定做。换人，味道不对。”
邹、何、吴再次沉默。
这次，看顾远的眼神彻底变了。震撼，佩服，后生可畏。
他们明白，这年轻人非仅靠运气。他对电影、人物、演员气质的洞察，超乎想象。
他不是赌博，是有绝对自信和精准判断。
或许，‘票房毒药’、‘过气明星’在他手里，真能焕发光彩？
何贯昌看向邹闻怀，眼神询问。
邹闻怀深吸口气，缓缓点头。
吴思源也表态：“顾生眼光，我信。这组合冒险，但或能创奇迹！”
最终，邹闻怀看向顾远，目光灼灼，语气郑重：
“好！阿远！就按你说的办！”
“演员用迪龙、周仁发、张家荣！”
“导演，你和思源挂名，你主抓创作，思源帮你镇场控局！”
“这项目，嘉禾投了！赌一把，信你眼光！”
一锤定音！
顾远脸上露出笑容。
搞定。
万里长征迈出第一步。
至于导演……吴思源？现阶段不错。吴宇森虽是原版导演，但现在还非暴力美学大师，风格易失控。自己初来乍到，需经验丰富、能镇场、又能执行想法的成熟导演护航。吴思源合适。
联合导演，挺好。掌控核心创作，不必事必躬亲，还能借吴思源名头稳定军心。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