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谢知雪拿起一旁的下人服披在身上。
衣料入手丝滑柔软,不愧是太子府,就连下人穿的都是绸缎。
梳妆完毕,嬷嬷将她领到太子寝殿,临了还不忘嘱咐。
“姑娘,男人家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咱们殿下最是心善,你多哄哄他,他便不为难你了。”
谢知雪苦涩一笑,不知是宇文章伪装的太好,还是只单单针对她一人。他在她面前明明是睚眦必报,嗜血独断。
殿门打开,宇文章端坐着,案几上摆了一桌子的珍馐。见谢知雪进来,他努了努嘴,示意她过去布菜。
谢知雪低眉顺眼跪在一侧,小心翼翼将剥好的虾子放到干净的碗碟里,再推到宇文章跟前。
宇文章单手托腮,静静打量换上绸缎衣裳的谢知雪,只觉她这般装扮更顺眼些。
一头青丝半梳半垂,用水头清透的玉簪挽成一个坠马髻,一身鹅黄裙衫,衬得她肤色雪白。
只是眼底泛着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的乌青,气色也不好,透出股贫病交加的羸弱。
那野男人当真是个孬种!连自己女人和孩子都养活不起!
而谢知雪,宁愿跟个孬种,给他生孩子,也不肯等自己!
宇文章撂下筷子,竹筷撞击细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谢知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立刻垂首磕头。
瞧着她这副卑微样,宇文章心底怒意更胜,她原本不用这样的,却偏偏不识抬举。
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偏要跟个缩头乌龟!
“本宫不喜海鲜,你把这些都吃了吧。”
谢知雪愣了一瞬,不懂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京城地处内陆,海鲜运送过来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就算太子不喜食用,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奴婢能够沾染的。
“叫你吃你便吃,本宫不想再说盯得紧,不然她就在袖口藏两只,留给平安吃。
一盘虾肉吃完,谢知雪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唇角沾染一抹酱色,看的宇文章喉咙发干。
他强迫自己撇过脸,不再看她。
身为东宫王储,他身边从来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他偏偏只对一个残花败柳动情,当真是见鬼了!
偏谢知雪还不识趣,见他面露不悦,便夹了海鲜以外的素菜给他。
她身子靠过来时,一股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一如三年前那日,处处撩拨着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
宇文章闭了闭眸,随即一声嗤笑。
他乃东宫王储,未来的天子,莫说谢知雪如今只是一介民妇,就算她仍是翰林嫡女,只要他想要,她就得给!
宇文章不再压抑自己,长臂一伸,骤然扣住谢知雪的后脑,她整个人被迫向前一倾,跌入一方温热胸膛。
一股清冽的龙涎香兜头兜脑,谢知雪一时间方寸大乱,推拒着想要起身。
下一秒,宇文章挑起她的下巴,漆黑的眼眸定定看着她,缓缓靠近。
谢知雪想挣扎,却拗不过对方的蛮力,整个人都微微颤抖着,仿佛一只惊弓之鸟。
“殿下,请自重!”
“自重?怎么,别人睡得,我睡不得?”
宇文章反而更加紧逼,欺身而上,薄唇几乎要覆上来,两人鼻息交融。
谢知雪想后退,却退无可退,只能闭上眼睛被动承受,眼尾一抹水光缓缓滑落,好似一只引颈就戮的天鹅。
见她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宇文章突然觉得有些没趣,猛地将人撒开。
谢知雪向后跌坐在地,红着眼眶要退出去,刚抬脚便被叫住。
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值得她怕成这样?
外头不知有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偏偏她谢知雪不识抬举!
他不嫌弃她是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宇文章踱步到书案旁,示意谢知雪跟过去,指着桌上的一沓美人图戏谑开口:“这些都是礼部选上来的贵女,本宫的太子妃就在里面。”
谢知雪淡淡瞟了一眼,福了福身子,“恭贺太子殿下。”
为首那位沈县主是定远侯家的嫡女,曾是她的闺中密友,三年前,她们一同入选为太子妃候选人。
一起开诗会时还曾憧憬过,若两人都能入东宫,一为正妻,一为侧妃,往后便又能在一处解闷了。
爹爹感染时疫时,也是沈县主出主意,要她去寺庙祈福,爹的病果然好了。
只可惜,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她避居庄子,两人便再未见面。
宇文章兴致缺缺地挑了几幅美人图摊在案上,问谢知雪的意思。
“依你看谁最好?”
谢知雪踟蹰片刻,一时有些摸不清宇文章的主意。他到底是在奚落她,还是真心向她打听这几位闺阁女子的人品秉性?
出于私心,她指了沈县主。
沈婉儿若能入主东宫,凭借两人昔日情意,她和平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婉儿?俗不可耐!”
他在宮宴上见过那女人几次,同京城其他贵女一样,寡淡无趣。
谢知雪抿唇,不敢再言语。
当年她同沈婉儿并称京城双姝,她才情出众,沈婉儿贤良淑慧。
若此等女子都不能入眼,不知这位太子殿下还能选谁。
见谢知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平静的眸光中既没有艳羡,也没有自惭形秽。宇文章顿觉无趣,扬了扬手示意她退下。
谢知雪福了福身子,倒退着出门。
回到自己屋子那一刻,悬着的这颗心才真正放下。
屋里漆黑一片。
“平安,怎么没点灯?”
谢知雪摩挲着点燃蜡烛,见儿子还在榻上沉睡,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连晚饭也不吃。”
谢知雪走到榻旁想唤儿子起来,这才发现平安小小的脸烧得通红,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眼瞅着就要开始打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