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石柱上。
身后是愈发浓烈的火光,火舌几乎要蔓延到她的裙摆上来,浓烟扑在她身上,熏得她眼睛几乎都睁不开,稍微一开口就呛得直咳嗽。
而她的未婚夫景寒,那个一向清心寡欲的佛子,此刻正双眼微闭,身姿挺立地站在她前方不远处,拨动着腕间的佛珠,他的肩头攀上一只雪白的小臂,而这小臂的主人几乎整个人贴在景寒身上。
只一眼,祝卿安便知道自己又成了“实验品”。
她与景寒相恋五年,在第二年时,景父死于车祸,景寒悲痛欲绝,一夜之间将景家打造成了佛家圣地,从此敲着木鱼拨弄佛珠,开始了清心寡欲的佛子生活。
美其名曰为去世的父亲积累福报。
而段晚秋开始日日跟在景寒身边,口口声声代替已故之人照顾景寒,每隔几日,就要搞出各种各样的实验,来验证景寒的道心。
今日想来也是她的实验罢了。
“小寒,你当真心无波澜?” 只见段晚秋笑着摸了一把景寒的侧脸。
景寒面不改色,继续拨弄佛珠。
可祝卿安就没这么淡定了。
“阿寒,救我,火要烧过来了,这柱子也快塌了。
” 祝卿安含着泪,卑微地唤着景寒的名字。
闻声,景寒缓缓睁开眼,可还不等他将目光落在祝卿安身上,段晚秋便贴他贴的更紧了,身前的一片柔软更是在景寒的胳膊上来回辗转,她咯咯地笑着,“面前是快要被烧死的未婚妻,身边是投怀送抱的女人,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来比上次强多了。
” 说着,她堂而皇之地在景寒脸上印下一吻。
“奖励。
” 景寒拨弄着佛珠的手先是一顿,接着忽然加快速度。
祝卿安知道,他这是心乱了。
段晚秋所谓的“上次”,是三天之前的事情。
穿着暴露的她不断地围着正在打坐的景寒转,时不时在他耳边呼出几口热气,连续几次后,景寒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可当他用那双饱含情欲的双眼望向段晚秋时,后者却起身走了。
“这次没通过考验。
”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出了门,留下祝卿安和景寒在房中。
在面对祝卿安时,景寒瞬间就变了脸色。
重新恢复了那副脱离世俗之外的淡然神色。
这样的把戏隔几日便要来几次,每一次景寒都一心只扑在段晚秋身上,浑然不顾祝卿安的死活。
就如同现在。
“阿寒,我求你,我真的好害怕。
” 祝卿安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火势也越来越大,柱子也跟着摇晃起来,看上去随时都要坍塌的样子。
受了极大惊吓的祝卿安只觉得小腹处一阵绞痛。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双腿之间流出一股血。
“阿寒,景寒!你看看我!我流血了!你快救我啊,我怀孕了,我会流产的!” 听到这里,景寒总算睁开了眼。
可刚瞥到血迹的一瞬间,他便蹙了眉,手中的佛珠也不转了,只沉着脸说道:“你知道我不能见血,还有,你什么时候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安儿,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 祝卿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夫会是这个回答。
她呆愣原地,怔怔地望着景寒。
下一刻,身后的柱子轰然倒塌,她也因为疼痛而昏迷过去。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到景寒朝着自己冲过来,脸上带着些许的慌乱。
等到祝卿安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或许是母子之间心有灵犀,睁开眼的一瞬间,祝卿安就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她身体不好,前几年医生断言她此生只能有一个孩子,可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却死在亲生父亲的淡漠中。
耳边佛珠碰撞的声音尤其刺耳,她心中憋着气,转过身去不愿意看景寒,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
“我拜在佛祖脚下,按理说不该有孩子,现在你流产了也是这个孩子的命数,你放心,一周后我为他做场法事,他就能往生了。
”景寒语气淡然,仿佛死去的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祝卿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爱了五年的男人。
他眉宇间平淡无波,一身禅衣连一片灰都不曾沾染,她却狼狈地躺在病床上,失去了此生唯一一个孩子。
从前景寒淡漠,她还以为是正常的,毕竟年纪轻轻就皈依佛门,就注定景寒是朵高岭之花。
可当她一次次见到景寒对段晚秋露出笑颜时,才觉得不对劲。
如今唯一的孩子死去,才算唤醒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这些年祝卿安跟在景寒身后卑微求爱,讨得他欢心了才可以拥有片刻欢愉,可她段晚秋却可以随时随地和景寒拉拉扯扯,想到这些,祝卿安忽然觉得很是可笑。
既然如此,等到一周后超度法事结束,她也没必要留下了。
至于景寒,她倒是想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稳住道心,万事面前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