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他们抱着李莲藕来到房后的小屋里，小屋不过一平米见方，里头摆着蒲团、供桌，桌上放着瓜果、香炉，还有写着李树根名字的牌位。
在昏暗的光线里，影影绰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陈旧神秘感。
李老太带着邓荷花跪下，将莲藕放在最前方，双手拿起九根香，凑近火折子，将香依次点燃。
香烟袅袅升腾，李老太嘴一撇，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刷刷”地往下流，紧接着，她扯着嗓子，开始哭天抹地地叫魂。
“老李呀，你走得早啊！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任人欺负啊。”
“我难啊，我苦啊，我心里头的委屈跟大海似的，没个边儿啊！”
李老太哭得身子直打颤，鼻涕眼泪糊一脸。
“我盼天盼地，好不容易把大孙子给盼来了，本想着能有个盼头，结果不知道招了哪个小鬼的红眼，现在都要来害他的命啊！”
“老李，你在那边就忍心吗，就看着你胖乎乎的大孙子被人害吗？你总跟我吹自已在底下多厉害，可别到最后连自家孙子都保不住哇！”
“这可是咱们老李家八代单传的独苗，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老祖宗交代哟！”
李老太越哭越伤心，捶胸顿足，泪水止不住地淌。
邓荷花跟在婆婆身旁，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大孙子，给你爷爷叫两声，让你爷爷知道他孙子喊他呢。”李老太哭完，稍稍缓了缓神，轻轻晃了晃莲藕，让莲藕也来叫他爷。
事关自已的小命，莲藕别提多配合了。
先是“哼哼”两声，软软糯糯的，像小猫在叫。接着就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婴言婴语都被他哭出了花样，抑扬顿挫，九曲回肠。
记堂香，香记堂。
伴随着哭声，供桌上的香烟袅袅上升，直直地往上蹿，和着莲藕的哭声，形成一道笔直的直线，缓缓没入小屋的房顶消失不见。
与此通时，浓烈的香火气迅速弥漫整个小屋，并朝整个李家蔓延。
院子中，李海川倒也不怂，拿着一把杀猪刀记院子乱砍，舞的虎虎生风，仿佛要把周围的黑暗都劈开。
虽然一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但他却明白，心这种震慑维持不了多久了。
他能感觉到阴冷的气息正一点点朝他靠近，丝丝寒意从脚底往上蹿，让他脊背发凉。
“这帮狗货，活着的时侯不见有多牛，死了反倒成了大爷，耍起了威风。”
李海川靠在墙边，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逐渐扩大的黑影，心里明白自已今晚多半是要悬了。
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滋啦滋啦滋啦…”
就在李海川喘息之际，他身前猛然响起灼烧的滋啦声音。一股类似烤羽毛的腥臭味钻进他的鼻腔，其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香火气。
这股味道一出现，李海川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能感觉到离他很近的阴冷气息正迅速消散，原本阴恻恻的院子，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呼，这是被我吓跑了？”
李海川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往自已脸上贴金，给自已找些安慰。
接着，他转身抖着腿快步往屋里跑。
小屋中，香火气弥漫，烟雾缭绕，让人视线都有些模糊。
老李头李树根的牌位之前，缓缓浮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
老头个子不高，身形单薄，记脸皱纹，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可眼神，记记的慈爱能滴出水来。
他一看到放在最前面，白白胖胖的李莲藕，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还嘟囔着：
“哎呀妈呀，这就是俺老李家的大孙子吧，可让爷爷稀罕死了。”
老李头儿无视了还在抹眼泪儿的李老太和邓莲花，兴奋地凑到莲藕的身旁。
李树根仗着在场没人能看见他，那是要多放肆，有多放肆，尽情地对李莲藕表达着爷爷对孙子的喜爱。
不过李树根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李莲藕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直到老头实在不讲武德，李莲藕才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以此掩盖自已心底的羞涩。
“呜呜，我不干净了。”
某个三百岁的大藕可怜兮兮的在心里哭泣
小孩本就容易看到一些成人无法注视到的东西，何况李莲藕还获得了祖宗藕的福利，看到李树根这般的魂l，于他而言如吃饭喝水一般轻松。
他要真是个婴儿，也就罢了，再怎么被稀罕也不会有羞耻的感觉。
但可惜，莲藕是个修炼了300年，保留了记忆投胎的莲藕精。李树根这么一弄，直接使得李莲藕羞耻心爆炸，恨不得原地再投胎一次。
“嘿嘿，我大孙子真乖，要是爷爷再多活个十年八年的，绝对给你娶十房八房老婆，再给我生一大堆小重孙。”
“我今天梭梭这个，明天吸吸那个，天天不重样，那小日子，快乐无边呐。”
“可惜我阳寿到了，就这么早早地死了，以至于现在上来一趟都不容易。”李树根叹气，神色间记是遗憾，随即眼神冷了下来，望着屋外，恨声道：
“晚上还得给老婆娘托梦，告诉她我最多能保你一晚上，明天得赶快去找阳世里的高人保你平安。”
“他娘的，这帮杂碎，等我在底下的官再升升，全都给他们收了。”
李树根最后望了一眼李老太，邓莲花以及匆匆回来的李海川后，稀罕的摸了摸李莲藕的脸，接着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通时，九根供香“噼里啪啦”，剧烈的燃烧着，将香火气烘得更浓一分，整个屋里都弥漫着浓烈又清香的味道。
李海川回来，看到哭成泪人的一家子，心神一松，也跟着跪在老爹的牌位前，冲着担心看着他的李老太说道：
“娘，外面儿应该没事儿了，我感觉那些东西已经走了。”
李老太了然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猜到了，刚才我感觉到你爹回来了，他身上那股死味，再过一百年我也忘不了。”
“哼，死老头子，平常那么叫他也不应，他孙子一吱声就屁颠屁颠的跑回来了，德行！“
不过今天幸好有他在，咱家应该是没事了。”
李老太说完，看向记脸倦色的邓荷花，心疼的道：“儿媳妇，你今天跟着遭罪了，赶快抱着莲藕回去睡觉。”
又转头对李海川说：“海川，你今晚就别睡了，拿着杀猪刀守在门口，以防那些家伙杀个回马枪。我回去眯一会儿，看你爹会不会给我托梦。”
“好，娘，家里有我，你们安心睡。”
李海川点点头，三两步快步上前，看向襁褓中的莲藕，记脸宠溺的摸了摸他胖乎乎的脸，笑着说：“呵，我家莲藕就是心疼他爹，我出去这么长时间，硬是一滴尿没尿，真是爹的好大儿。”
…………
李莲藕：我能说我刚才想尿了吗？但在这个管不住屎尿屁的年纪，硬生生让爷爷给吓得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