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石在掌心暗下去的瞬间,秦祥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五色微光如昙花一现,随即被漆黑吞噬,石面上浮出歪扭的
“杂”
字,像道狰狞的疤。周围响起压抑的嗤笑,外门弟子任瑶任瑶的绣鞋尖碾过青石板,裙角扫过他僵直的膝头。
“杂灵根啊。”
负责测灵的执事声音里含着不耐,玉板
“啪”
地甩在石桌上,震落几星灵灰,“去外门杂役处报到,每月初一来领引气散
——
若能活到那时的话。”
秦祥林垂眸盯着自已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测灵石的余温。前世能改写天道的手,此刻连最基础的灵气都抓不住,五缕紊乱的微光在指缝间游窜,像被打散的五线谱。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役腰牌时,听见任瑶任瑶与通伴的私语:“听说这种灵根修炼时会反噬,说不定哪天就爆l而亡呢。”
【蝼蚁的呼吸法】
杂役房的木床吱呀作响,秦祥林借着月光数着房梁的裂痕。第三十七道裂痕处,漏下的月光在草席上投出钢笔尖的形状
——
他猛地偏过头,指甲掐进掌心。自从碎笔在数据中心崩解,识海深处只剩下灼痛的空白,任何关于
“书写”
的念头都会引发头痛,像有人在脑内反复擦拭记忆。
清晨的药田飘着薄雾,他握着比人还高的锄头,看任瑶任瑶在三丈外指挥灵蝶浇水。少女指尖的青光流转,每片灵叶都乖乖地扬起尖儿,而他锄下的土块总是夹着未死的草根。监工执事的鞭子抽在树上:“秦祥林!你是在给灵草挠痒痒吗?”
他慌忙低头,却看见自已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泥土里,竟诡异地聚成
“笔”
字形状。剧痛从识海炸开,秦祥林踉跄着撞翻水桶,冰凉的水泼在腿上,才勉强压下脑海中闪过的、属于第十三世的
“剧情修正符”
画面
——
那是他永远无法再使用的能力。
【被撕碎的修炼路】
深夜的引气术修炼格外寂静。秦祥林跪在青蚨镇后山的背阴处,按照《五行杂灵根治愚篇》的晦涩口诀,试图将紊乱的灵气纳入丹田。五缕微光在腹内横冲直撞,像五头狂躁的野兽,每运转一周天,太阳穴就突突地跳。
“噗
——”
第七次尝试时,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沫,染红了膝头的杂草。指尖的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掌纹里淡淡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笔锋纹路
——
那是碎笔崩解时,刻进血肉的最后印记。秦祥林盯着掌纹,突然想起爷爷在现实中教他握笔的场景:“手腕要稳,像端着一碗热汤。”
现在,这双手连一碗汤都端不稳。
任瑶任瑶的灵蝶从头顶掠过,磷粉落在他发间。少女的笑声混着夜风传来:“杂灵根果然连引气术都学不会,不如趁早回家种地吧。”
秦祥林垂眸望着自已在月光下颤抖的指尖,突然发现指甲缝里嵌着极细的金粉
——
那是碎笔崩解时,渗入血肉的最后碎片,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几乎察觉不到的、绝望的微芒。
【天道的凝视】
三日后的药田巡视,执事王肃的脚步停在秦祥林负责的地块前。原本该茁壮成长的
“赤焰草”
蔫哒哒地贴着地面,叶尖泛着不正常的紫黑。
“怎么回事?”
王肃的戒尺敲在石砖上。
秦祥林盯着病恹恹的灵草,突然发现每片枯叶的脉络里,都藏着极小的齿轮图案
——
那是前十三次轮回中,天道核心的标志。他喉咙发紧,却只能低头道:“小人愚笨,许是浇水时辰不对。”
戒尺重重抽在他后背:“愚笨?杂灵根本就是天道弃子!”
王肃的声音里带着戾气,“明日去乱葬岗打扫尸骸,若敢偷懒
——”
他晃了晃腰间的测魂幡,幡面上隐约映出秦祥林识海深处的碎笔残影,“就让你给尸傀当养料!”
暮色漫过青蚨镇时,秦祥林蹲在溪边清洗背伤。水中倒影里,他后颈光滑一片,再无半分书签印记。指尖划过水面,涟漪中浮现出戴头巾少女的笑脸
——
那是第十三世轮回的记忆,此刻却像被水冲淡的墨迹,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突然想起碎笔人临终前的话:“当观书者失去笔杆子,就像鸟儿被拔光了羽毛。”
但鸟儿还能鸣叫,而他连啼血的力气都没有。
【茧中的碎忆】
深夜,秦祥林在杂役房的墙壁上,用指甲刻下歪扭的
“人”
字。鲜血顺着指缝流下,在砖面上晕开。这是他第一次尝试
“书写”,没有金手指,没有剧情修正,只有凡人的血与痛。
字迹刚成,窗外突然传来狼嚎。他慌忙用草席盖住墙面,指尖的血珠却在砖面上留下了一个极小的、齿轮形状的印记
——
与药田灵草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秦祥林贴着墙壁坐下,听着自已紊乱的心跳。他知道,天道的齿轮正在转动,而他被困在名为
“杂灵根”
的茧中,连破茧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让的,就是把碎笔的记忆吞进肚子里,任其在血肉中腐烂,或者
——
在某个无人的深夜,用凡人的血,在砖面上刻下连天道都看不懂的、属于自已的笔画。
而在乱葬岗的深处,机械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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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齿轮眼突然转向青蚨镇方向。她胸口的裂痕里,渗出的不再是数据血,而是真正的、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
——
那是秦祥林刻字时,溅在砖面上的、凡人的血。
齿轮眼的红光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颤抖的、不属于程序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