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何婉芝眼神闪躲,嗫嚅了半天才点头小声承认。
周梅下楼,打开了大门,却没请她进去,而是抱臂倚在门框上看她。
“呵,还真是来借钱啊!说吧,想借多少?”
何婉芝不信后妈会那么好说话,可她既然人都来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我想借四万……可以吗?”
“嗯,倒也不多,用途!”
后妈审视的目光似要将她的脸皮剜下了一样,何婉芝低着头脸越来越烫。
“还、还高利贷……”越说她声音越小,到最后甚至几不可闻。
“什么?高利贷!你人不大胆挺肥哈,那玩意你都敢碰,不要命了!?”周梅声音一下子拔高,引得周围邻居纷纷探头探脑。
“看什么看,有你们什么事,回去,都给我回去!”周梅一边高声驱赶那些好事者的目光,一边关门将何婉芝往屋里扯,“你还真是,每次一来就给我惹事!”
周梅翻了个白眼,随手扯了条不用的毛巾丢给她,“赶紧擦擦吧,别待会儿感冒了借题发挥赖上我!”
“钱是我老公背着我借的,事先我并不知情……”
何婉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她说这些,明明她们互相讨厌着,后妈也根本不可能关心原因,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梅就不耐烦地冲她翻了个白眼,“打住!我可没兴趣听你诉苦,要借钱,你自己跟你爸说……”说着她调出了丈夫电话,将手机递到何婉芝面前。
“拿着呀,愣着干嘛?”见她迟迟不接,周梅干脆将手机塞到她手里。
何婉芝捧着手机像是捧着块滚烫的山芋,在手里倒腾半天,才鼓足勇气按下拨通键。
“喂?”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吓得何婉芝顿时心口一紧,别说开口说话了,就是呼吸她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你倒是说话呀!话费不要钱啊!”见她愣着不动,周梅用手肘拐了她一下。
“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听出妻子旁边还有别人,何振平开口询问。
“还能是谁,你闺女啊!她来咱家借钱,你怎么说!”周梅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干脆替她开口。
“让她滚!”
说完那边便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只留下一串忙音。
何婉芝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她手里的电话不知何时滑落,“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后妈摇着她肩膀,嘴巴张合着似乎在说什么,可她耳朵就好似瞬间失聪了一般,一个字也听不见。
“好吵……”何婉芝颤抖着嘴唇拂开她手,紧捂住耳朵跌跌撞撞往门口方向逃去。
“诶,你跑什么呀,这钱你爸不借……我借给你!回来!你快回来……别跑了喂……”
任凭周梅如何追在她后面大喊,何婉芝都毫无反应,只顾着抱头逃窜。
她跑了好久好久,直到彻底远离周梅娘家村子的范围,她才脱力地一屁股坐在路边放声大哭。
“妮儿,这可如何是好,鸟儿都有个窝,却没有一处地方能够容得下你,让你有处落脚,这要是哪天我跟你爷去了怕都无法安心闭眼……”
此时此刻,何婉芝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奶奶那张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那年她大学毕业回老家找工作,可她刚回来不到一天,后妈就已经开始看她不顺眼地给她父亲放话。
“让你女儿赶紧去找工作,我可没闲钱、没义务养她!”
就是那天,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她,哭她命苦,哭她从小没妈,哭她有了后妈就有后爸,更哭她没个去处像蒲公英似的四处飘荡。
也是那天,何婉芝发誓一定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任何人都不能把她赶走的地方。
可是后来,就算她共同出资跟潘家材一起买房,建立了一个新家,却还是没能把日子过好,依旧让那些讨厌她的人站在高处看她笑话。
何婉芝就这样坐在路边,哭了好久好久,也不知是因为没能借到钱,还是因为被自己父亲狠心拒绝。
等她重新站起来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两手空空回家时,催债的已经堵在她家门口等她了。
她刚一出现在楼梯口,对方就恶劣地朝她扔了只血淋淋的剥皮老鼠。
“两天了,别说哥没给你机会,今天怎么着也该还钱了吧!”
“没钱!”何婉芝从容地将老鼠从自己肩上拿掉,冷冷丢在一旁,并未如他们意料的那般,被血老鼠吓得又哭又叫。
“嘿,没钱你还敢那么拽,信不信我抽你!”其中一个红头发的精神小伙,扬起巴掌就准备揍她。
“诶,大哥平时怎么教你们的,对待美女……咱得温柔~”拦下小弟后,寸头一脸油腻地搓了搓手,“妹妹你别紧张,我们都是好人!实在没钱……你跟我说啊,咱也不是不能商量……”
何婉芝才不信他会那么好说话,果不其然,下一秒寸头立马收起笑脸对另一个手下招了招手。
“二狗,给发廊那边打个电话,说今晚有新货,让几个大老板都来尝尝!”
他半开玩笑半威胁的话,不似作假,何婉芝终于开始害怕,“不是不还,只是我暂时还没筹到钱,请你们再给我一天时间,明天!明天我一定还……”
寸头用自己的小拇指,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这样的话,我每天都不知道要听上多少遍……”
何婉芝扑到他脚边,痛哭流涕地抓住他裤腿就是一阵哀求。
“真的,我保证,明天一定会把钱还上,求求你们再给我一天时间!”
满是刀痕的手指,挑起何婉芝下巴,逼着她不得不直视对方,“哦?那要是还不上呢?”寸头看着她,油腻的目光里满是不怀好意的打量。
何婉芝好似被毒蛇盯上般,一下子就蔫了,是呀,要是明天还还不上,她又该怎么办?
“能不能……再多给我几天时间?”
寸头笑了,“呵!我还真是……给你脸了!”他忽地脸色一变,伸手就掐住了何婉芝脖子,“听着,要是明天你还不能还钱,就老老实实给我去发廊上班,什么时候把我钱还上,什么时候才准离开!”
说完,寸头甩开她,狠狠往地上淬了一口,才带着兄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