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套公寓月租三万五，押三付一。”
房产中介李玲站在豪华公寓的客厅中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她今天已经带林默看了三套房子，但从他那件略显褶皱的衬衫和磨损的皮鞋来看，这价位大概率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窗外的车流声隐约可闻，夹杂着cbd特有的商业喧嚣。
林默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落地窗前，指尖轻触着钢化玻璃。窗外，北京的天际线在暮色中渐次亮起，霓虹和写字楼的灯光交织成一幅壮观的城市画卷。国贸双子座的顶层公寓，视野确实出色。
“房子还行，”他转过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黑卡边缘，“但押三付一这个条件是不是——”
“这是高端公寓的标准要求。”李玲打断道，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却不自觉地看向门口，仿佛在计算带他看下一套房的时间成本。“毕竟业主也需要筛选租客。您明白的。”
她说最后三个字时音量微微降低，同时瞄了眼林默的衣着。
国贸的中央空调有些凉，林默调整了一下领口，察觉到她眼神中的评估。北京的房产市场向来就是个障碍赛场，特别对这类顶级公寓，外表筛选只是第一关。
“也就是说”林默站定，挺直腰板，“首付要十四万？”
“是的。”李玲单手整理了下头发，语气冷淡了几分，“如果林先生觉得有困难，我建议看看朝阳区东部的普通住宅。价位可能更符合您的”她停顿一秒，“实际情况。”
林默笑了，笑容里有种奇怪的释然：“谁说我付不起？”
他掏出手机，点开银行app：“转账还是扫码？”
空调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李玲愣住了，眨了眨眼：“我们我们通常需要先走合同流程，然后”
“合同现在就能签吧？”林默向厨房走去，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厨房的瓷砖很凉，大理石台面上还有前房客留下的一小瓶橄榄油。“对了，这个价格包含物业费和车位吗？”
“这个”李玲跟着走进厨房，手指紧握着文件夹边缘，“物业费另算，每月5000，停车位3000”
林默关上水龙头，抽了张纸巾擦手：“所以实际每月四万三？”
“是的，”李玲尴尬地轻咳一声，“这在cbd已经算很合理了。去年这里还是三万二起步”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迅速按掉铃声。
林默点头：“行，就这套。不过”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翻看着手机里的日程表，“我想一次性付清一年租金，这样能有折扣吧？”
李玲正低头查找合同，闻言抬起头：“什么？”
“一年租金516万，押金35万，总共551万。”林默的语气像在讨论午餐菜单，“一次付清，房东应该能优惠点吧？”
李玲的文件夹掉到了地上，文件散了一地。她急忙蹲下收拾，脸上血色忽地褪去又涌回。
“抱歉”她胡乱塞回文件，“我需要马上联系房东确认。”
她起身时撞到了头，轻声咒骂了一句，走到阳台打电话。
林默则走进卧室，检查着衣柜和浴室。衣柜有股淡淡的樟脑丸味道，浴室的瓷砖接缝处有些发黑。这些细节让这处高档公寓显得不那么完美，反而更真实了。
“林先生！”李玲几乎是小跑回来，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扩大了三分，“房东同意了！一次性付一年，总价五十万整。只需要支付50万！”
她激动得语序都乱了，声音提高了八度。
“成交。”林默淡然道，但眼角却微微放松。
接下来的流程意外地顺利。李玲像变了个人，热情地填写合同，主动帮林默联系物业，甚至提出可以帮他安排搬家公司。
办手续时，她的眼神不时扫向林默的钱包。当他从钱包里抽出那张黑卡时，她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瞬：“这是”
“你们可以刷卡吧？”林默有些烦躁地看了眼手表。
交易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滑开黑卡应用，瞄了一眼后迅速锁屏：
【消费：500,000元】
【返利：3,000,000元已到账】
心跳随着那串数字加速，林默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但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切尽在掌控，没什么可紧张的。
“林先生，”李玲双手递上两张房卡和一份合同复印件，神情近乎恭敬，“您什么时候搬进来？需要我联系专业搬家公司吗？我们有合作伙伴，价格很实惠。”
“不必了，”林默接过房卡，其中一张不小心滑落在地毯上，他弯腰捡起，“东西不多。”
事实上，他在那间出租屋里的个人物品少得可怜——几件衣服，一台笔记本，几本书和一些生活用品。三年时间，他竟然积累了如此之少的物质痕迹。
“请问，”他突然转向李玲，“这栋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李玲立刻挺直腰板，像背诵课文般流利道：“都是各行业的成功人士。楼下1102的王总是a股上市公司的董事长；1001的张女士做私募投资；1008是某科技公司cto；还有”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林默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在思考与这些人的偶遇该如何自然开场。电梯里的寒暄？垃圾分类处的擦肩而过？这些偶然的相遇，或许能成为他重构人脉网络的。
“林先生，”李玲递上一张烫金名片，“以后您有任何房产需求，请随时联系我。我们在北京核心区域掌握很多资源，包括”她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尽管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包括一些内部渠道的商铺和写字楼投资机会。”
林默接过名片，粗糙的纸面摩擦着指尖。他点头致意，没有多说。在这座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一个资源广泛的中介，也许比想象中更有价值。
大楼电梯下行时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与林默略显紧绷的心情形成对比。走出公寓大堂，他吸了口气，空气中混合着汽车尾气、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和不远处高档香水店飘来的香气——这就是北京的味道，复杂而矛盾。
开车回到位于五环外的老旧小区，林默站在出租屋门前，钥匙在锁孔前悬停了几秒才插入。门开的一刻，屋内熟悉的霉味和洗衣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十平米的单间，墙纸在角落处微微泛黄剥落，床板偶尔会在翻身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淋浴间的水龙头总要拧紧后再转半圈才不会滴水——这些小缺点，他已经习惯了三年。
他在床上坐下，床垫因他的体重而微微凹陷。从这个角度看去，窗外只能看到对面楼房的一角和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与国贸公寓那漫天星光的视野形成鲜明对比。
“都会好起来的。”他喃喃自语，开始收拾行李。
当他整理书架上的几本书时，一张照片滑落出来。照片上，他和张丽站在颐和园的十七孔桥前，笑容灿烂。那是去年春节前，他们关系还没恶化的时候。
林默拿起照片，本想直接撕掉，却在动手时犹豫了。最终，他把照片夹进了一本书里，然后把书放进了准备带走的箱子。
有些过去，或许不该那么决绝地切断。
正收拾着，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是王岩。
“林先生，”王岩的声音透着兴奋，“下周二的投资交流会，您想坐在哪个位置？刚拿到名单，好多业内大佬都要来。”
林默将一件t恤叠好，放进行李箱：“安排我和陈志鸿一桌。”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然后是王岩略显惊讶的回应：“陈总那一桌？好好的！没问题！对了，您搬家的事定下来没？要不要我帮忙联系”
“不用了，”林默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我已经在国贸双子座租了套公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背景中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国贸双子座？！那可是”王岩声音有些发颤，“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啊！林先生果然有眼光！”
林默没有回应这个明显的奉承，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明天聊”就挂断了电话。
他继续收拾着行李。名牌购物袋和高档西装盒整齐地码放一旁，与这个破旧的房间形成尖锐对比。触摸那些奢侈品的包装，林默感到一种奇怪的疏离感，仿佛那些东西并不真正属于他。
但那张黑卡，却真实地躺在他的钱包里，散发着冰冷的触感。
收拾完毕，林默最后环顾了一圈这个小房间。窗台上的绿植已经有些干枯，他往盆里倒了些水。这株吊兰是搬进来时房东留下的，没想到他也能养活它三年。
“谢谢你的陪伴。”他对着植物小声说道，然后摇摇头，嘲笑自己的多愁善感。
给房东发了条退房的信息后，林默躺在床上，打开黑卡应用。屏幕上的数字刺眼而诱人：47,002,780元。
这笔钱，会把他带向何方？
第二天一早，林默开车前往新家。晨光中的cbd显得格外壮观，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像一座座巨型水晶。
电梯上行时，林默的心跳略微加速。这个崭新的空间，将是他重启人生的。门卡贴上感应区，绿灯亮起，房门无声滑开。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空旷的客厅镀上一层金色。林默将行李箱放在门口，独自一人站在这偌大的空间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
但很快，他调整了心态。抚摸着口袋里的黑卡，他走向窗前。
从这里，他能俯瞰整个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