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狂风大作,百姓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白日拥挤的道路空荡荡,这时一位头戴黑帽的人出现,只见他东张西望,步履较快,不失小心翼翼。
“叩叩……”最大的旅馆“外来客”的店小二拉开门,探出头张望,打着哆嗦,“客官,店里打烊了!”来人声音沉闷:“求见温世子。
”店小二了然,打起精神,巡着温世子的吩咐,将人带上三楼雅间,便自觉得退下。
那人掀开黑帽,暴露在外的脸赫然是陈雄。
此时的他不似白天泰然自若,浓黑的眉宇间布满愁容,眼睛用力睁望,似乎想看穿屏风。
“世子,末将前来赎罪!”铿锵有力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一阵玲珑般笑声似在回应他,周殊岁小声提醒身边的锦绣,“别吓到他。
”吓坏了就听不到想听的话了。
“将军何出此言?”隔着屏风,陈雄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道:“家丁冒犯到世子,特意来赔罪,还望世子看在末将的薄面上……放过他。
”温祈礼做的明目张胆,直接将他的姘头绑到距离府邸一公里的柴房里,还……还让多名男子那个……说出来太难以启齿。
一个小小的副将怎么和世子斗?所以他再愤怒也得忍下来,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求世子答应放了他的相好。
天知道看他受欺负时,多么感同身受,心如刀割。
“呵,我可不认薄面。
”周殊岁眸子散发着锋利的光芒,“你知晓江良宇中了蛊吗?”陈雄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很快被掩饰,直言:“世子的意思是,他中蛊与小女有关?您可能误会了,小女品德优良,剑只砍敌军,不会蛊术。
”周殊岁见他嘴硬,朝锦绣使眼色。
锦绣拿着一张纸绕过屏风,递到他的眼前。
陈雄心中带惑接过,看清楚上面的字时,瞳孔猛然骤缩,纸被揉成一团,险些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纸上详细记载陈玥瑶何时何地购买蛊虫,以及掌柜招认,暗自帮陈玥瑶养蛊。
“要再详细点吗?掌柜还在旁边关着呢。
”锦绣好意提醒。
事情败露,陈雄卸下伪装,脸色阴沉,语气不善:“世子何必做的这么绝!玥瑶喜欢将军,用自己的努力争取怎么了?周殊岁已经成为您的妻子,难道您想为她出气吗?”周殊岁讥笑:“说的对,她只是犯了天底下女人都会犯的错,得不到就置人于死地。
”若不是陈玥瑶从中插一脚,她会嫁给温祈礼?会互换身体?一切都与陈玥瑶脱不了干系。
置人于死地?陈雄语气坚决:“别开玩笑了!我女儿喜欢他,怎么舍得杀他。
”“陈玥瑶不在贵府上吧?”陈雄神色愈发沉重,皇上惩罚玥瑶后,她休养了几天,便神色慌张的跑了出去,一直没回府。
女儿自小习武,他倒不担心安危,故就没多问。
一直听不见回复,周殊岁站起身,踱步至屏风前,“想救你的相好吗?弱小的身材应该撑得住明日的享受,我安排……”“不!”陈雄大声打断,怒气冲冲的道:“你想知道的,我全部告诉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周殊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下说了太多话,身体僵硬,她挽住锦绣的胳膊,靠在她身上,红唇轻启:“母阵是不是太子设的?”“不是!”“那是谁?”陈雄咬牙切齿:“皇上怕将军不忠,如有发现,即刻歼灭。
我府上后山那里有个子阵,母阵在别的地方。
”他没说谎,伴君如伴虎,这是太子告诉他的。
“行了,你走吧。
三更时,原封不动把人送给你。
”陈雄脸色极差,无奈没有办法,只能狼狈离开。
……隔天一早,太阳罕见的崭露头角,阳光倾洒在脸庞,淡淡的暖意流入心尖。
走廊陡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下一秒,重重的拍门声划破天际,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世子!世子妃出事了!”半响,周殊岁携带小顺子步履快速的上了门口的马车。
马车飞快骋弛,将半个时辰的路缩短到一炷香。
小顺子:“夫人把世子妃关了一夜,不让春桃去找人。
昨夜奴才又找不到您,打听了一夜,终于找到您了!”王妃突然找人教世子妃礼仪,她学的慢,被礼仪嬷嬷虐待不说,还添油加醋,惹的王妃雷霆之怒,一气之下把世子妃关了起来。
说话间,一行人已行至柴房门口,门眼上挂了把铜锁,周殊岁使劲推了好几下,门缝依然纹丝不动。
当即,她吩咐:“把锁给我砸了!”丫鬟见世子发怒,不敢耽搁,迅速取来铜铁。
“咚咚咚!”铜铁一下接一下砸下去,路过的下人频频张望,礼仪嬷嬷刚从床上起来,正哈欠连连的准备今天的传授。
远处听见刺耳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跑了过来,见他们在打锁,阻止道:“给我停下!王妃命人锁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边说边试图用肥硕的身躯去阻挡,但未靠近分毫,就被人架着拉到一边,任凭她怎么喊,都无济于事。
周殊岁挂念自己的身体,烦躁堵在心口,渐渐浮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把她嘴堵上。
”“砰”一声,锁被打断。
空旷的柴房里,温祈礼晕了过去,发髻凌乱,珍珠白的霓裳裙污渍斑驳。
周殊岁跨步上前,探了下鼻尖,还有呼吸,瞬间松了口气,随后弯腰一捞,头也不回的出去。
倏然腾空的温祈礼掀开眼皮,怔松片刻,骤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下来,语气染上愤怒:“放我下来!”大男人被公主抱成何体统。
察觉到怀里的动静,周殊岁低睫,双臂收紧,警告了句:“别动!”脚下速度加快,一路将他抱回内室,让春桃来服侍他洗浴,然后离开。
柴房里。
礼仪嬷嬷被绑在十字架上,嘴里塞着抹布,因反抗而满脸涨红。
王妃赶到时,她更剧烈的挣扎,似乎在求救。
周殊岁坐在一边,冷眼旁观,语气冰冷道:“娘,以下犯上,不识规矩怎么处罚?”这幅浑身冷漠的态度让王妃心颤了颤,她试图解释:“殊岁学不好规矩,以后也是丢了你的脸。
娘只是关她禁闭,给时间她好好反省。
”一想到自己白白嫩嫩的手背上红得发紫,周殊岁就气不打一处来,回道:“虐待新媳妇的消息传进国师府,他们会善罢甘休?本应该今天回门,现在倒好给人整伤了!”规矩就那么重要吗?如果没互换身体,她保证能让王妃满意。
可温祈礼素来闲散,对女子的要求,他哪学过。
而且,嬷嬷观面相不是善茬儿。
“我没有虐待她。
”王妃皱着眉解释道,“嬷嬷说她不听教诲,态度散漫无礼,我才罚她禁闭的。
”本来这些不用这么早学,但今天是回门的日子,她不能让百姓觉得肃王府的媳妇没有规矩。
另外,她心中还对周殊岁将儿子推翻的事情耿耿于怀。
周殊岁短暂沉默后,声调提高,语气加重:“我的妻子是我的人,娘没资格干涉。
她不需要学任何礼仪,不需要背任何女德。
您若不喜她,便当做透明人。
两个院子相隔甚远,不会去您眼前惹您嫌。
”空气停滞几秒,她又道:“以后不管谁的命令,再发现有人打世子妃,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些话让众人心里狠狠一惊,王妃更是哭了出来,声音哽咽,“为娘十月怀胎生你,为了一个女人,竟警告我,你对得起我养你这二十五年吗?”她捂着胸口,心密密麻麻的疼。
“我没警告您,只求您对她好点,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
”语罢,她面无表情的离开。
风一吹带来的凉意使她冷静不少,答应成亲那一刻,处境注定糟糕。
方才那番话,她故意说的,目前两人身体互换,不好说的话全可以说出来。
如果温祈礼不重视她,那么肃王府也不会重视她。
还不如趁现在,借着温祈礼的身体展现对自己多么宠爱,立下威严,为自己撑腰。
这样换回身体,省去许多麻烦。
不然一个个收拾起来费劲。
回到内室,温祈礼已经收拾完毕,见她来了,沏了杯茶,“那个嬷嬷怎么处置的?”“丢给你娘了。
”“呵。
打了我还想跑?我要让她后悔见我。
”温祈礼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心里已在盘算怎么报复。
周殊岁收入眼中,表情极为冷淡,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身上散发出的冷漠和无情,不容忽视,犹自警告。
“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昨晚第一条明明白白说清楚,保护好我的身体。
你是熟人,再给你一次机会。
再有下次,你的身体也别要了。
”“不会再有下次。
”话诚开布公的撂在明面上,温祈礼自知理亏,不作辩解。
相识二十二年,温祈礼第一次低头认错。
周殊岁宽宏大量,大手一挥,原谅了他,“姑且再信你一次。
”这时丫鬟们端着盘子,缓缓停至他们面前。
盘子里,发光的绸缎、金光闪闪的簪子静静的摆在盘子上。
“王妃派奴才送过来,说世子妃受了委屈,特意补偿您。
”周殊岁随手一指,“放那里。
”等人退出去,温祈礼眉梢微挑,下巴示意,“我娘送这个来干什么?”周殊岁干脆道:“赔罪。
”“昨天讲半天,嘴都说干了,就是要关我,不要原谅她,把这些还回去。
”温祈礼怨恨道。
十几个人压着他,全然拜他娘所赐。
以为送俗气的东西哄他,就能平复他受伤的心灵吗?思忖着,他的表情变得十分憋屈,周殊岁破天荒的没有嘲讽几句,怕他追问具体缘由,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待会我和你一起回国师府。
手上的红肿不要遮住,敞开给他看。
”温祈礼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微眯着瞳眸,“想让国师给你出气?”周殊岁笑了笑,不做解释。
为何这么做?昨夜陈雄一心袒护女儿的行为令她羡慕,不知为何,得不到的永远在试探。
试探她在父亲心里是女儿还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