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便听见有两个女生在洗手池边交谈。
“安然算什么东西,天天演龙套挨骂的角色,喊她来都是抬举她。
”是同剧组演员李菲菲的声音,二人都不温不火,属于同一咖位的糊糊。
张导答应了给李菲菲女二,却又有意放消息给安然要选她,想看两个女人争锋相对的最后为了目标放弃些什么的戏码,因此在误导下,李菲菲觉得是安然有意在争。
安然本来就没打算争女二,她的预期本身就是女三女四,接这部剧有很大程度,是因为看中了张导的名气。
张导科班出身,比起商业大片,他拍出了多部小而美频频获奖的文艺片,安然急需这种片来修改演员角色定位。
另一女声接道:“女二的角色肯定是你的,张导不过是看她好看,叫过来给资方陪酒的罢了。
”李菲菲“哼”了一声说:“她真以为有张脸就万事可争一头吗,演那么多反派,观众早就看到她就恨得牙痒痒了,演什么都出戏。
”安然心理有些苦闷,她明艳的长相加上精湛的演技,将恶毒女配的形象刻画得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她再演什么观众都觉得跳戏。
二人旁若无人似的,还在嘲讽她。
但安然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她径直走了进去,颇有些力道地将两人挤开,“让让,借过。
”两人被撞开,猛地回头瞪她,发现来人正是自己刚刚背后诋毁的人后,心虚又不悦地看着她。
安然回她们淡淡一眼。
“你看什么看!”李菲菲骂道。
“看你的脸,那么大,那么自信。
”“你!”李菲菲虽然生气,但此时的三人已引起旁人注意,就连侍者都注意到此处发生的状况,频频投来目光。
现下有资方在场,她们不便发作,于是只能忍气吞声。
李菲菲用力地踩着尖头的小高跟,啪嗒啪嗒响,带着自己的小助理忿忿离去。
两人走后,安然用冷水洗了把脸,她仅存的意识告诉自己。
她快断片了。
她在旁边的包厢内靠了一会儿,不敢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回到席间,此时人已散场,只有经纪人宋姐还在等她。
宋姐给她递了杯酸奶,拍了拍她的背,“喝点儿缓缓,车我给你叫好了,马上到。
”安然接过杯子喝了口酸奶,安静地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假寐。
突然,门外有局促的脚步声。
安然被惊醒后开门一看,是晚上在卫生间辱骂自己的演员李菲菲。
此时的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很难想不到她方才经历了什么,她此刻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救救我,安然、不,安姐!”李菲菲其实人长得不错,演技也不错,这么多年没升咖跟她的性格有关,自小娇生惯养被父母宠大了的大小姐,进了圈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性格唯我独尊,什么话都往外说。
刚刚已经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来有东西没拿回来,于是折返回来。
正巧碰见有个男人蹲在路边抽烟,扔烟头时烫到了李菲菲,她抄起小包就对着对方的头砸了下去。
可她忘了此时身边只有她孤身一人,半夜对着一个酒喝多了的大汉发怒,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正在此时,不远处空荡的走廊上,出现了另一个脚步声。
李菲菲眼神惊恐道:“求你了,求你了!救救我!”讨厌归讨厌。
这种事上,安然不会见死不救。
她掀开厚重的桌布,示意李菲菲藏进去,李菲菲脱下了细高跟,撩起了裙子钻了进去。
堪堪擦着桌布刚放下的时机,那脚步声已至门口。
来人身型矮壮约莫四五十岁,裸露的手臂上一整片的纹身,满脸不好惹,安然仔细回忆了下,此人并不是刚刚酒局里的人。
安然的长相极具攻击性,面无表情时压迫力极强。
男人嚣张地进门,却看见一个面色不善的女人,在这个女人的背后站着一个面色却更不善的女人。
男人紧张地抠了抠屁股,又挠了挠头,操着口音浓厚的普通话问到:“美女你好,呃,有没有瞧见一个疯女人路过?”李菲菲紧张极了,若安然此刻将她供出来,无异于最好的报复。
因为事后只,她能从道德上谴责她的见死不救,而她却是会收到实打实的伤害。
李菲菲不敢想象,若是今晚落到这个男人手上,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李菲菲整个人缩在桌底,屏住呼吸。
此刻安然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仿佛落在审判她的行刑台上,她听见安然说:“看见了。
”男人来了兴致,“他吗的,这个小婊子跑哪儿去了。
”李菲菲躲在桌下,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这个疯子拽出去殴打。
安然指了指保安室的方向。
男人得了方向快步离去。
待确认男人离开,安然伸手敲了敲桌子,“出来吧,已经走了。
”李菲菲挪了挪蹲麻的双腿,艰难地从桌底钻了出来。
见威胁消除,她理了理碎发,又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脸,别扭道:“谢谢你。
”随后凶巴巴威胁到:“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安然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她不屑嚼人舌根。
李菲菲见她这幅表情,皱着眉头忿忿道:“你这什么表情,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以此威胁我。
”李菲菲没想到安然不理自己,她神秘兮兮地说:“作为回报,我告诉你个秘密。
”安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别人的秘密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关于祁影帝的。
”李菲菲的声音在夜里掷地有声,一下子砸到了安然的心口。
祁言,又是祁言。
以前拼了命想接触时,对方遥不可及;如今想拼命忘记后,却又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凑到安然耳边悄悄说:“你知道祁影帝为什么不演戏了吗?”安然看着她,装作毫不在意地随意问道:“为什么?”李菲菲神秘一笑,“因为他已经结婚了。
”安然呼吸一滞,装作不在乎,“什么时候。
”李菲菲接着说:“时间吗,我不确定。
但应该蛮久了,祁影帝无名指上,都带出戒指的印子了。
我见过祁影帝的屏保,是个年轻女人,肯定是他的爱人,那次不小心被我看到后,他神色紧张,马上就将屏幕按掉了。
”……安然面色一变,往日里波澜不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暗恋祁言多年。
从拒绝,到被当众侮辱。
她早以为再听到这个名字时,自己可以平静面对。
即使对方恋爱结婚,娶妻生子,也再与自己毫无瓜葛。
可当真是听见对方娶妻时,四肢突然有些发软。
嗡地一声。
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走出门去,不愿再听林妙描述发现的关于祁言的恋爱细节。
她想逃。
五感却仿佛都被封闭了,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求呼吸般张开嘴,肺却沉重如灌了水。
她得离开这。
从这个地方离出来就好了,她想。
于是用力地抬起脚,却发现四肢沉重,仿佛都灌满了铅。
安然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是吗。
”安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睡了很久。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一整天。
又或是两天,三天。
迷迷糊糊地,似乎有人打电话。
但等她生锈的神经反应过来去接时,对方已经挂了。
窗帘一直关着,她不知道亮了几次。
也不知道黑了几次直到经纪人叫了开锁,破门冲进屋内,扛着40度的她送去医院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安然对自己要求严格,会利用一切缝隙时间学习锻炼。
但住院这段时间经纪人没收了她的手机,医生也不允许锻炼。
因此住院的日子相当无聊。
她久违地打开窗晒起了太阳。
阳光温暖暖的,照在身上仿佛能杀毒似的,心理上便觉得病好了大半,阳光似乎能抚平一切不安与躁动。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觉得人生嘛,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她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是不是抗生素的缘故,现在感觉浑身轻盈无比。
她住的病房在一楼,临近病房的花坛内种了许多洋桔梗,不知为何,平日里觉得没什么香味到洋桔梗,此时好闻得过分。
窗外。
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黄白的菜粉蝶。
安然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手痒。
伸手尝试去够那蝴蝶。
扑通!她整个人栽倒在地。
安然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泥,“不是、这……”她自认倒霉地拍了拍身上的泥,拍着拍着却发现不对劲,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原来修长白皙的手却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手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个圆圆的粉色肉垫,粉嫩的肉垫在阳光泛着好看的光泽。
救命!我是不是还没醒,安然心想。
喵喵喵喵!安然有些崩溃,她绝望地呼喊,旁人却只能听见一阵猫叫。
怎么办。
好像真的变成猫了。
安然轻轻一跳跳上了窗台,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沉,完蛋!该不会是已经死了灵魂出窍了吧,她又看了看心电监护仪,还好还好,确认心跳还在。
安然放下心来,她想要联系宋姐,这幅模样显然没法跟人类沟通,她环顾四周,看见手机正摆在病床的床头上,还好是猫咪,有着惊人的弹跳力,只需要轻轻一蹦就可以够到,若是变成只小狗,恐怕需要把桌子撞翻才能拿到手机。
安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够到了手机,但新的手,不、爪子!她不太适应用爪子开手机,于是误触了几次密码,手机被锁起来了。
没等到手机解锁,查房的医生敲响了门。
安然见到医生,赶忙向医生求助,查房的医生有些惊讶,“哪来的流浪猫。
”说着他带上了手套,安然喵喵喵地叫了半天,却突然在对方惊愕的眼神里意识到,她们要捉她!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