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原本是不想再管季家的事情。
但刚才丫鬟口中活埋二字一出，那团大一点的黑雾明显很激动。
鬼魂通身的煞气与怨念似熊熊烈火喷涌而出，差点连青绸油伞都压制不住。
若是不化解这怨念，只怕不仅摆脱不了女鬼的纠缠，还会因为压制不住惨遭反噬。
谁知一进灵堂，便看到这可笑的一幕。
烛光映照下，穿着衣服的草人在窗户前形成白影。
影子随风摇曳，众人皆以为是闹鬼了。
只有陆时铭转过头，戏谑的语气道。
“你可算来了，这鬼比起那日伞下的女鬼，似乎太弱了些。”
锦瑟扯动嘴角，眼底浮现一层寒光，轻捻指尖向灵堂飞去。
只见满屋的烛火无风自熄，一道小小的黑影从季太夫人敞开的棺木里爬出。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婴儿的模样！
鬼婴从供桌下穿过，径直向季夫人脚边爬去。
“娘——”
婴儿凄厉的呼唤声打破了灵堂的寂静。
吓得在场人瑟瑟发抖：“这也太恐怖了！季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锦瑟冷声道：“季夫人，可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鬼！”
话音刚落，便见鬼婴爬进季夫人的肚子里，使她的腹部高高地隆起。
与那日锦瑟在青山寺见到她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季夫人此刻蜷缩着身子吓得瑟瑟发抖。
丝毫顾不上理会众人包括自家夫君震惊又恐惧的表情。
更全无当家主母的仪态和修养。
季夫人惨叫着撕开衣裳，隔着內衫，众人看到她肚皮上浮现出婴孩手掌印。
一根根细小白嫩的手指穿破她的肚皮，接着露出一张满是鲜血又稚嫩的脸。
“这，这是——”
季子书骇然的瞪大了双眼，这孩子的五官竟然与一年前荣姨娘夭折的孩子一模一样。
“娘亲”
鬼婴歪头舔舐着指尖的鲜血，裂开嘴朝着季夫人笑的阴森可怖。
“他们说只要吃了娘亲，我就能变成真娃娃呢！”
“不要！”季夫人惊慌地尖叫了一声。
昨夜生产时，这鬼婴如何吸干人血，她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要，救命！”
季夫人双脚踉跄着后退，一边退一边朝着锦瑟喊道：“救命——救命啊！”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情急之下从衣袖间摸出一团黑线，扔到离她脖颈只有半寸的鬼婴身上。
“唰—”的一道火光显现，鬼婴像是被灼烧般疼痛发抖。
缓缓捂着脸从季夫人身边退开。
离季夫人最近的云幼早已吓得手足无措，直直向墙角退去。
直到退去可退，她双膝一曲，朝着锦瑟跪了下去。
“锦瑟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和夫人！”
锦瑟无视的走过她，不动声色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那团黑线。
只一眼，她便认出是昨晚白瓷观音像中掉落的黑线。
她拾起半截绳头，只见绳芯露出黑色的婴儿胎发。
凛冽的语气质问道：“季夫人，你可知这是什么？”
季夫人摇摇头，眼中的茫然倒是真的。
“此物乃是用未满月的婴儿胎发，浸泡尸油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能制成的婴鬼缚魂绳。”
“那日在你产房内，云幼悄悄将此物藏起来，你们究竟是想遮掩什么？”
季夫人拢了拢自己凌乱的衣衫，眼神决然地望向门外，竟仍是一句都不肯说。
云幼见状，一个劲地哭着摇头，满脸无奈。
“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吗？”
锦瑟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看向一旁的季子书。
“还是你想让我告诉季大人，你如今产下的鬼胎，并不是季家血脉。”
“什么！！”
季子书蹭得立起身子，怒声道：“夫人，原来不守妇道的人竟然是你。”
季夫人急忙否认，呜咽着语气道：“不，老爷，我没有。”
“这东西，是青山寺的了悟大师给我的。”
她撩起手腕的衣袖，露出一道符文。
“他说只要我将此绳放在观音像中日日祭拜，我就能生下儿子。”
一年前那个暴雨夜，她抱着荣姨娘夭折的孩子送出府安葬。
途径青山寺后山时，忽闻青铜铃响。
了悟大师从榕树后转出，手中拿着一座观音像。
“夫人对别人的孩子如此上心，可盼孕育自己的孩儿？”
季夫人眼眶瞬间湿润，眼中对于生子的渴望强烈而热忱。
季家老夫人月月进寺祈福只为季家有后，这京城人尽皆知。
了悟的这句话算是问到了季夫人的心坎上。
季夫人不住地点头，哽咽道：“还请大师赐教。”
了悟指了指她怀中如沉沉睡去般的死婴。
“将这孩子埋在寺中的大雄宝殿下，让它成为佛祖的弟子，可替季家增添福祉，助夫人早日怀上身孕。”
他又将手中的观音像往前一推：“生产前再将这座观音像请回去日日祭拜，贫僧保证夫人定可如愿诞下麟儿。”
锦瑟捧起一把香灰洒向半空，空气中挣扎的鬼婴渐渐放松。
“了悟根本不是要助你生下儿子，而是借你的胎宫豢养鬼婴。”
她撑开青绸油伞，鬼婴化作黑雾躲到伞下。
“他叫你将夭折的孩子尸身埋在佛堂也根本不是祈福！而是让这孩子化作鬼婴借此孕育出世！”
“你可知鬼婴只有吃了供养自己的母体才能真正地幻化成型。”
她声音比寒冰还冷上几分，“所以你昨夜会诞下那样的死婴，皆是因为你的愚蠢。”
季夫人难以置信：“了悟大师，他骗了我？”
佛门弟子，本应以慈悲为怀，怎会施展如此阴毒之术？
那了悟根本不是真正的修道之人。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灵堂内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婴孩哭声。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季夫人的眼里多了几分鄙夷。
“不，我没有被骗！”
季夫人不甘心地指着鬼婴吼道：“是它，它吃了我腹中健康的孩儿。”
“如果不是荣姨娘母子作恶，这一切不会变成这样！”
见她仍然毫不知错，锦瑟目光猛然变得狠厉了几分。
“有风方起浪，无潮水自平。”
真正的恶鬼从来只能用强烈的怨气炼化。
鬼婴尚未成形，便是带着前世的记忆。
而它的前世不过是一个尚未足月的婴儿，为何会对季夫人有如此强大的怨念。
甚至，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霎时，狂风卷走满地纸钱，突然一道惊雷横空霹下。
锦瑟红着眼，声音里压抑着怒气：“是你，杀了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