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国公府回来,徐慧便感觉身子不适,只想回屋休息。
黄昏的天空,有些压抑沉暗。
徐慧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吹气。
她伸出手还未到耳边,就听到一阵幽幽的琵琶声。
演奏的是她平日最爱的《浣溪沙》,声音或婉转或悠扬,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
很快她听得入迷,舒展的眉头间带着几分沉醉。
“好听吗?”
不知哪里传来的男声,到了耳边她觉得格外亲切。
她不自觉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继续说话。
“慧娘,人世皆苦,唯有自缢而死才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下,便可永远自由吟唱,爽快无比!”
身为尚书府的千金,徐慧素日里只能偷偷找来伶人学一学唱曲。
父母是决不允许她做这些有失身份的事情。
若是能自由吟唱,倒是美事。
可为了唱曲去死,似乎不对劲。
徐慧混沌的意识,猛然生出几分清醒。
哪有劝人死的道理?这梦魇太吓人了。
正当她拼命想要睁开双眼时,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脖颈。
她惊慌不已,越来越感觉喘不上气。
“不,我不想死。”
“你居然不愿意?”
男人温柔的声音转为一阵阵可怖的嘶吼。
徐慧心中默念起几句静心咒,想呼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束在咽喉处的力量越来越紧,她焦急万分。
这时,一声“二小姐!”
采莲推门而进。
徐慧尖叫一声,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
刚才脖子上真切的窒息感,吓得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全是冷汗。
若不是采莲那一声呼唤,她真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采莲急忙上去轻抚她的后背。
这噩梦,也太真实了。
徐慧端起床边凉透的茶水,猛的灌了几口。
心跳才慢慢平和。
“什么时辰了?”
“正好是晚膳时间,夫人叫您一起过去花厅用饭。”
有过刚才的体验,徐慧极害怕一个人待着。
“伺候我梳洗一番,赶紧过去吧,别让母亲久等。”
“夏禾呢?”
采莲摇了摇头:“说是病没好,还不能伺候小姐。”
此刻,徐府的花厅里,各色精美的菜肴摆了一桌。
白天顺利退了亲事的徐夫人心情大好,甚至还让下人端了几壶府里酿的果酒。
她端起酒杯刚到嘴边,还来不及喝下。
充满愤怒的低吼声从远处传来。
“徐慧,你还我儿命来!”
徐夫人眼中含着疑惑,只见素日在自己面前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大表嫂像是疯了一样冲了过来。
嘴里竟然还直呼自家女儿的名讳。
“乱了套了,这个家里的下人是都死绝了吗,容得一个外人疯闯。”
追赶在身后的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夫人,实在是拦不住啊。”
平日里因着老爷允许表少爷孙伯言来府里的私学念书,孙母时不时也跟着,两人经常会进出徐府。
甚至孙母有时还会给府里送点自家种的瓜果蔬菜。
因此,她进府时一般不会受到阻拦,但也恪守礼数,不会随意进入内院。
谁知,她今天就魔怔了,一路闯进花厅拦都拦不住。
徐夫人厌烦的垂眸:“我知你死了儿子心里不好受。但这可是兵部尚书府,我女儿可是陆家嫡女,你心里还是要拎清一些。”
“别以为是自家亲戚,就敢尊卑不分。”
孙母眼眶含泪:“我来是问你,你女儿徐慧骗我儿子感情,逼他去上吊,是也不是?”
这话吓得满院子的下人都张大了嘴。
大小姐跟表少爷有私情,怎么可能!
一个是尚书嫡女、当朝太子妃的亲妹妹,一个只是寡母带大的落魄书生,简直是云泥之别。
徐夫人脸色铁青的拍了拍桌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家慧儿的清誉也是你能污蔑的。”
孙母冷冷的和她对视,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我没胡说,我儿死之前怀里还揣着你女儿的私物。”
此话一出,徐夫人虽十分恼怒,但到底还保持着当家夫人的理智。
她立即封住了花厅,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在场的家仆也都被她一一眼神警告。
“今日这话,无凭无据,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立刻乱棍打死。”
未出嫁的女子,名节大于一切。
再加上白天刚与陆家退亲,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那她的慧儿,这一辈子就毁了。
“你跟我过来。”
徐夫人拉着孙母,眸光里含着吃人的冷意。
“我们单独谈。”
半炷香的时间,徐夫人和孙母都不见出来。
中途徐慧赶到花厅,立即被叫了进去。
她一听到孙母的指控,吓得失手打碎了杯盏。
“表哥真那么说?”
“他真说早同我有私情,我还承诺要与他私奔?”
徐慧的脸色变了又变:“母亲,我的脾气秉性你最清楚,我绝无可能与表哥有私情。”
惊才绝艳,名满京城的陆时铭,她都不嫁。
怎么可能看得上落魄穷困的孙伯言。
她心中会倾慕的男子从来不是书生。
只是知道他喜好读书,有几分上进,为他的死悄悄惋惜过而已。
“何况,我至今连表哥的样貌都记不真切。”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孙母冷笑一声:“我早知你不可能承认。”
藕粉色绣着牡丹花的小衣扔在地上,吓得徐夫人和徐慧的心同时慢停了一拍。
“看看吧,上面可绣着你的小字,徐氏慧娘。”
“不,不可能”
徐慧大脑一片空白,对眼前的东西熟悉却又不敢承认。
徐夫人原本只觉得荒诞可笑,此时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这东西的的确确是自己女儿的。
她瞳孔紧缩,后背直冒冷汗。
就这个薄薄的寸布,一旦被外人知道,她的女儿徐慧就算是完了。
“母亲,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慧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从何处解释。
孙母一双大手朝着徐慧就想掐上去,脸上全是狰狞的恨意。
“你还不承认,人都死了。”
“就是你这般冷心冷情,我儿才会发现被你诓骗后伤心欲绝,选择了上吊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