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打开领口,露出身上暧昧的吻痕和指甲抓痕。
各位街坊邻居,大家看看,这些都是证据。
我啧啧摇头,这得多激烈的战况,才能扣出如蛛网般的血痕。
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做。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李慕良手往口袋里一伸,扔出一坨红色的布料。
是一件贴身衣物。
梁珍珍,这你就没法狡辩了吧。
我勾唇轻笑,眼中凉薄一片。
依旧还是这下三滥的套路,一点长进都没有。
不是我的
大概早就猜到我会这么说,人群中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蓦地响起：我能证明这是梁珍珍的东西。
赵媛从人群中站出来,极快地撇了我一眼：澡堂里遇见时,我见她穿过。
而且昨晚,我亲眼看见她进了慕良哥宿舍。
门外听着,慕良哥一直说不要,后来灯就黑了,传出一阵阵......。
似是不堪启齿,赵媛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大伙都知道的,就那啥的声音。
都听见了吧,有人证有物证,可不是冤枉她。李慕良胸有成竹地起身,朝我靠过来。
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梁珍珍,你现在名声臭了,除了我,没人要你。
我冷笑一声,推开他扑通跪在地上,一头磕地：求大家,为我做主啊！
众人面面相觑,四周瞬间寂静无声。
抬手朝李慕良一指,反客为主：是他强迫我。
4
李慕良倏地看向我,慌了神：梁珍珍,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翻开衣领,脖颈上一圈深紫的掐痕,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昨天他骗我去宿舍,让人在外面锁了门。我不同意,他就掐着我的脖子,强迫了我。
我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
你胡说,我没有。
李慕良大力摇着双手：不是的,真不是的,是梁珍珍主动的。
没想到我会不顾清白,李慕良彻底慌了：梁珍珍,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吼了一声,便冷静下来。
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有我,怕我中途反悔,才来了这一招釜底抽薪。
行,那就算我强迫你的,我......
我等的就是这句,抢下他的话：叔叔阿姨都听见了吧,他承认强迫我。抓他去见公安,还我公道。
李慕良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李慕良,这可是你自己给后半辈子找的好去处。
梁珍珍你胡说八道。
我冷哼一声,抬手就是几巴掌,打的我手掌发麻：毁人清白,还想强娶。我今天打死你,那就是除暴安良。
梁珍珍,你放屁,老子根本就没碰你。
扬手朝我的脸扇过来。
我爸骂了句脏话,抡圆了胳膊一棍子下甩了过去。
瞬间,李慕良脑袋鲜红一片,捂住了头。
一群人上去将他摁住,拳头如雨,讨伐声鼎沸。
李慕良抱头躺在地上,被踩得惨叫连连：误会,是个误会。我跟梁珍珍闹着玩的,我没碰她,真没有。
我双手抱臂,鄙夷地垂下目光：你不是说你床上落红了吗
那是我自己弄的,我手指还有伤口,不信你们看。
还想狡辩你身上还有抓痕呢。
不是你的,是我自己抓的。
我趁机上前补了两脚：
胡说,这贴身衣物就是证据。这牢饭,你吃定了。
他挣扎起身,劈手抢下我爸手中的棍子,慌不择路地在空中乱舞：梁珍珍你个毒妇,想害死我。
这贴身衣物根本不是你的,是赵媛的。
哦~我拉长音调,双手抱臂：原来是赵媛的呀！
那你就是承认说谎了。
李慕良愣住,随后瞳孔巨震：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解释了,大伙都听见了。你既然承认这东西是赵媛的,那就是污蔑。
李慕良,诬告陷害,你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眼见着圆不过去,李慕良狗急跳墙：梁珍珍,我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他朝我扑过来。
倏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落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余霄一脚将李慕良踹翻在地。
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惊魂未定地从余霄怀里抬起头,见李慕良身体以非常人能够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震惊之中,余霄已经松开了我。
没事吧。,他问。
眼前的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高大笔挺,五官冷硬。明明长着一副不近人情的摸样,可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却温柔的像是能溺毙一切。
我一时恍惚,直到他开口,才收回略显冒昧的目光。
余霄
嗯,是我。
温沉的声音一出来,我瞬间红了脸。
大概猜到他来的原因,我也不拐弯抹角,正了神色道：余霄同志,事情你都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我做错事在先,我同意退婚。你需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办得到,绝不会讨价还价。
余霄挑眉,露出两个酒窝：谁说我要退婚
梁珍珍同志,我从刚从队里退下来,顺道来看看你而已。
不是来,退婚的我仰头看他,压住眼中差点涌出的欣喜。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掌心温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除非,你确实有喜欢的人,我也能理解。余霄回头看向正扶墙爬起来的李慕良。
我不喜欢他。我毫不犹豫道。
声音不大,李慕良却蓦地将头转向了我。
那我们......余霄欲言又止。
结婚吧。我回答,心中从未如此坚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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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父母离世时,我连一副棺椁都买不起。
是余霄不遗余力的帮我,才让他们灵魂得以安息。
余霄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瞳眸微颤,耳廓瞬间红透了：
他一脸正色,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愿意......
我愿意。这次换他打断了我。
余霄挠着后脑勺,笑容羞涩腼腆：其实,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问问你,咱俩这事儿,你还同意不。
当然。
朝余霄伸出手：只要你有空,我随时跟你扯结婚证。
余霄还没来得及回复,一只沾满血污的手蓦地落入眼底,将我拽进了过去。
李慕良死死抱住我。
梁珍珍,你不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吗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我揉碎:你是我的,我不同意你嫁给别人。
我呼吸困难,话说得断断续续：
拿开......你的脏手,是我曾经眼盲心瞎,看......错了人。
今天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李慕良,再动手动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身上的骨头几乎要断裂,李慕良的怀抱却越收越紧。
不会的,你不会。你说过,这辈子只嫁我一个人。
珍珍,你为我辍学打工,为我寒冬送饭,为我省吃俭用攒钱结婚,你都忘了
我不是都来提亲了吗你还作什么
走,我带你去民政局。我们现在就结婚,你不要嫁给别人。
我想叫,却被勒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我快要窒息时,李慕良蓦地惨叫一声,表情痛苦狰狞。
他一只手被余霄反扳成一百八十度,谁料另一只却依旧搂着我,不肯松开。
珍珍......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别嫁给他。
李慕良脸上血污与泪水浑在一起,沙哑的恳求声被痛苦撕裂。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赵媛上前抱住余霄的胳膊：余霄同志,快松开,再这样下去他手就断了。
滚开,我不要你求情。李慕良喉咙像被火烧灼过：珍珍,都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我没想真的害你。
是她说,只要按照她说的来,你就一定会跟我结婚。
昨天你说不爱我时,我脑子里都是你对我的好。我是真害怕了,来提亲是真的,想娶你也是真的,你相信我。
他迫切的想要表露真心,看我的目光里,是两世都不曾有过的深情。
李慕良滚烫的泪落在我眉心,好似雨打寒冰,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开口：
赵媛的主意不惜破坏我的名声,将我与你一起拉入地狱,你可真听她的话。
李慕良,你不是爱我,只是不甘心。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跟你解释,啊......
咯嘣一声,李慕良屈膝跪下,惨叫出声。头上大颗冷汗凝成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余霄松了手,满身肃杀：李慕良,再不放开她,你的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李慕良大口喘息,却还是没放开我：珍珍,求你了,信我最后一次。
我跟赵媛,真的没什么。
见他打死不承认,我开口问道：李慕良,那我问你,我交给你攒来结婚的钱呢
那时,他以结婚共同攒钱的名义,拿走我近一年的工资。
后来结婚时,我们穷的叮当响。他糊弄我说钱丢了,实则连同他自己那份,都给了赵媛。
闻言,李慕良惭愧地垂下头。
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血污,重新跪下：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发誓钱一定要回来。我给你道歉,给你磕头。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我往后退了一步,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李慕良伸手抓我,余霄却一把将我拽到身后,抬腿就是一脚。
将他踹翻在地后,压在身下又给了一拳。
李慕良头砸进土里,鲜血混着牙齿,喷了一地。
他躺在地上,如同溺水在地鱼,大口喘着粗气,看向我的目光期盼又卑微。
对不起,珍珍......对不起。,李慕良颤巍巍地抬起胳膊,向我伸出手,像是要抓住最后的稻草。
我爸不顾众人阻拦,上前将李慕良的手踹偏了方向,破口大骂。
人群如山,将他的目光和我隔离开。
重拳落地的声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道歉。
余霄抿着唇,几次欲言又止。
片刻,斟酌了用词才道：珍珍,你要是后悔的话,我可以跟你解除婚约。
是后悔了。我看向他深邃的眼眸。
余霄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苦笑了一声。
后悔没早点答应你。我牵起他的手,心中从未如此踏实过。
正午的阳光落满枝头,风过树梢,吹得树影飘摇。
余霄腼腆地勾唇,明明是半开玩笑的语气,眼中的光却真挚郑重：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嗯,不后悔。
6
因为我的重生,这世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和余霄定下婚期后,我决定继续回去读书。
父亲也不用提前退休,日子比原来过得更好。
余霄从他爸手里接下厂子,根据我的建议调整营销模式,订单比原先多了许多倍。
日子步入正规后,我的婚礼也在期盼中到来。
三媒六聘,三转一响,余霄没让我受一点委屈。
为了给我家撑场面,还专门托人从外地捎回来一台电视。
送到时,整个巷子的人都被惊动。邻居们夸我命好,嫁了个知冷知热的丈夫。
结婚的前一天,接连几天的大雪也停了。
傍晚,我穿上婚服,满心欢喜的幻想着明日的婚礼。
家门突然被人敲得梆梆作响。
我爸掐掉手中的烟,披着棉袄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细缝,隔壁李婶便硬挤进来,差点一头摔在我家茶几上。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李婶。
不好了。,李婶一脸慌乱：赵媛说厂长非礼强迫他,这会儿正在余家闹着呢。
什么我手一紧,抓得李婶大叫一声。
姑娘,别着急。李婶忍住一脸牙酸的表情,解释道：刚听说,赵媛找老厂长求情,让给她个进厂机会。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衣衫不整地哭着从老厂长家跑出来了。
听说,这会儿正在大院里边哭边喊。说老厂长强迫了她,非要个说法。
大伙去厂长家看了,那女人的衣服、贴身衣物,扔了一地。
老厂长说他什么都没做,哎......但这事儿,谁知道呢。
我脸色一白,险些腿软摔倒。
抓住李婶袖子的指尖都在颤抖：那余霄呢
余霄才从厂里赶过去,老厂长追出来时,脸上被挖的都是血印子。
上一世,本是我被陷害和老厂长有染,落得声名狼藉。大概是因为重生了的缘故,这次换成了赵媛。
但明显,是她有意做的局。
我心里堵得难受,脱下婚服,随手拿了件棉袄就要出门,但被我爸拦住：新人结婚前一天见面,不吉利。你在家等着,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出门后,我在家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没过几分钟,敲门声再次响起。我来不及多想,打开门时,瞬间傻了眼。
李慕良穿着破烂的纺织厂工作服,手中攥着一把野花,阴仄仄地对我笑着：
珍珍,我来娶你了。
爸......
我刚喊出口,被他捂住嘴拖了出去。
自从上次事情发生后,李慕良因没对我产生实质伤害,被批评教育后便放了回去。
厂里将他除了名,随后人便不知所踪。
谁能想他会突然出现。
我被卡着脖子拖下楼,喉咙巨疼,喊也喊不出来。
两只手在空中乱挥,拼死扣住路上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却都被蛮力拽脱。
李慕良将我拖进背巷的垃圾站后,直接甩进草垛子里。
看到这里有生活的痕迹,我才知道他这么多天,一直躲在这里,暗中监视我。
垃圾站恶臭熏天,又没灯,晚上基本没人会来。
我吓得往后缩,裤脚被他踩住。
李慕良,你疯了。我退无可退,嗓子哑得像被火燎过。
李慕良阴仄仄的眸子在月下泛着诡异的光,他压低声音,尾音发颤：珍珍,我来娶你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我吗
看着他步步逼近,我拼尽全力喊着救命。
不怕,我的珍珍不害怕,抱抱......抱抱......他笑着,眼睛瞪大到极限。
他拽住我的脚踝,往下一扯。
啊——
黑影压下。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珍珍
瞬间,数道电筒的光将周围照的大亮。
余霄冲过来将李慕良一脚踹翻在地,抱住颤抖不止的我,轻声安慰：别怕珍珍,我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被熟悉的怀抱拥着,我失声痛哭。
确认我的安全,众人才想起找李慕良算账。
电筒在周围扫了一圈,才发现他早就跑了。
回到家,余霄告诉我,他赶回家时,赵媛还在大院里哭天喊地。
只是她没想到,赶来参加余霄婚礼的人中,有他警队的朋友。
两三句话,赵媛便露出了马脚。
赵媛承认,是她和李慕良合谋。引开所有人,就是为了给李慕良腾出时间,让她拖走我。
余霄这才知道上了当,还好赶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他后怕的将我搂在怀里,发誓般道：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在他温柔的安抚下,我情绪才逐渐平静。
7
婚礼如期举行。
清晨,天微蒙亮。
一簇火苗在楼下亮起,紧接着爆竹声震天撼地。
我穿着大红喜服,坐在裹满红绸的二八大杠上。
余霄蹬着自行车,骑在最前面,成排的红旗车紧随其后。
他说,要让整个城都知道他余霄今天娶媳妇儿。
我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广的背上。
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进耳朵,我哼着歌,双脚随意地摆荡。
梁珍珍,你终于是我老婆了。
余霄笑得开怀,蹬得更加卖力。
我扬起嘴角,正要说话,笑容蓦地一僵。
远处的田里,李慕良蜷缩在地上,露出的脸上结了冰晶,好似已没了呼吸。
见我不说话,余霄回过头,诧异道：珍珍,怎么了,冷么
我将目光从李慕良身上移开,紧紧环住余霄的腰：不冷,只是太高兴了
日光落在未化的霜雪上,像点亮了满地星光。
悲凉阴郁的二十年,在这一刻被救赎。
曾经的寒冬,失去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