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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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郑哲宇带着为我煮的汤,来到了病房。
可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病床,和一脸悲愤的郑母。
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递过去一沓照片。
郑哲宇抖了抖。
他不可置信看着那一张张B超照片,瞬间无力地跪倒在地：
这是,这是什么......
郑母怒不可遏,将流产证明砸到了郑哲宇的脸上：
这是你的亲生骨肉！是若萱拼了命想为你生下的孩子！
而今天,正是你这个儿子的头七！
2.
郑母对郑哲宇多年来的怒其不争,终于在此刻完全爆发。
她一耳光甩到郑哲宇脸上,声音响亮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你外面养的那个狐狸精推若萱,她也不至于又失去这个孩子！
而你,你作为她的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居然眼睁睁看着她倒在血泊中却见死不救！
郑哲宇的耳边嗡嗡的。
他捂着被打肿的脸,眼神中有惊讶,有茫然：
她不是绑了个枕头骗我们她怀孕了吗这一切,不都是她在演戏吗
郑哲宇甚至回忆起当时那一大片血迹：
那些血,都是番茄酱吧,她最擅长装可怜来欺骗我了......
郑母难以置信。
我们郑家,怎么会养出你这么冷血的儿子！
郑母让人打开这段时间来的所有监控录像。
被放慢的视频里,清清楚楚展示着陈佳欣对我的迫害。
推我下楼,发信息威胁挑衅,拿冷水泼我,用鸡汤烫我诬陷我......
种种不堪入目的折辱。
让郑哲宇僵硬在原地。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
原来杨若萱,不是在装可怜吗......
郑母冷哼一声,将我刚刚签好的离婚协议书递过来：
签了字,你就可以摆脱若萱,我也放弃对你的掌控。
如你所愿,签吧。
郑哲宇还没从上一秒的震惊中回过神,又跌入了另一重更让他难受的境地。
他颤抖地看着离婚协议书上,属于我的签名：
杨若萱,居然签字了
她一个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出卖自己的女人,怎么舍得离开郑家怎么舍得跟我离婚
郑哲宇在耳边更剧烈的嗡鸣声中大吼出声。
郑母看着一直叛逆的郑哲宇,居然露出了如此后悔的样子,也有些惊讶：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给你找的这个妻子吗你折磨了她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赶她走,为了和我对抗吗
如今你得偿所愿,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郑母的话,让郑哲宇的身躯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
他抱着脑袋,喃喃自语：
我应该开心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眼角余光瞟到那个孩子的B超照片时。
郑哲宇的眼眶倏地红了：
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合起伙来在演戏......
妈,看在我是你亲生儿子的份上,不要再作弄我了,你让杨若萱出来,我要和她当面对峙......
见郑母神情复杂却无动于衷。
郑哲宇撕掉离婚协议,破天荒地跟郑母道歉：
妈,我知道这些年我很荒唐,是我错了。
可你也该理解,当我知道你逼我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结婚时,我有多愤怒！
为了和你对抗,我才会欺负杨若萱,我以为这样能逼她走......
可我没想到,她竟是硬生生挺了这么多年。
说到最后。
郑哲宇已经在不受控的情况下泣不成声：
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的。
她就这么走了,她的母亲怎么办
郑母的神色有一丝动容。
没想到,杨若萱还是改变了你,也不枉我安排这一场婚事。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郑哲宇：
算你还有良心,知道惦记若萱的母亲,你放心吧,我们郑家亏欠她的,我都已经弥补了。
这是郑哲宇和自己的妈妈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了和解的趋势。
郑母似乎也是想到这一点,也发出感慨：
我一直以为我做错了,可现在看来,我做对了。
儿子,妈妈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你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郑哲宇意识到自己哭得有些失态,赶紧狼狈地擦掉了眼泪。
他有些尴尬地拉住郑母,颤抖着开口问她：
若萱在哪我想和她聊聊,我不相信她真的舍得离开我......
我知道她暗恋我很多年,她明明很爱我的......
说着说着,郑哲宇看向一旁的保温杯。
那里面,是郑哲宇亲自为我熬的汤。
曾几何时,在新婚的时候。
两指不沾阳春水的郑哲宇,也曾为我下过厨,做过饭。
明明味道很难吃。
我却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只是那些美好温馨的回忆,早已面目全非。
我不会再因为那仅有的温暖回忆,再对郑哲宇有任何留恋。
我只是没想到。
在我离开后。
这些回忆却钻进了郑哲宇的脑子,将他困在原地：
她爱我爱到可以忍受我这么多年的欺负,她,她那么想给我生孩子,她不会离开的......
郑母神色一黯。
沉默许久,她拿出一张火葬场的证明：
她离开,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郑母遵守了和我之间的承诺,替我圆满了这个谎言：
她经历了大流产,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再加上这几天被陈佳欣欺负。
就在你离开病房后,她因为抢救无效去世了,我已经遵从她的意愿尽快安排火化。
看到郑哲宇瞪大眼睛,仿佛被雷劈中一样。
郑母将谎言坚持到了最后：
她的骨灰会送到她父母身边,你撕了离婚协议也没用,你们现在已经天人相隔,你再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一直绷着没有情绪失控的郑哲宇。
在看到火化证明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拉扯着那张火化证明,无助地跪在地上：
你说杨若萱死了怎么可能我刚刚把她送来医院时,她还有呼吸！
医生明明说她只要打一针就能醒过来,我只是回家给她做了个汤,她这么就......
郑哲宇在惊慌失措中回忆着和我的最后一面。
他明明记得,我在他怀中时,还发出了不自然的痛苦呼吸。
从我额头上流出的血,明明还残留在他的衣服上。
他还记得,把我放到病床上时,他罕见地慌了。
他甚至在我被推进病房后,怒而扇了陈佳欣一巴掌：
我同意她做你助理,不是让你这么欺负她的！
一直被郑哲宇娇惯着的陈佳欣瞬间懵了。
她还嘴硬反驳：
明明是她先拿汤烫我的！
而且是你用碗把她砸伤的,关我什么事！
这句话,刺痛了郑哲宇的内心。
他让陈佳欣赶紧滚,转而候在病房门口着急地转圈。
直到医生宣布我没事。
他在病床旁怔怔看了我许久,才转头回去做汤。
可他没想到。
还没来得及说再见。
我们就再也见不到。
郑哲宇愣怔许久后,疯了一般跑出了医院。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
可他完全不顾狂风暴雨,一路跑到了火葬场。
面对着火葬场已经紧闭的大门。
郑哲宇跪倒在雨中：
杨若萱,你不可能离开我的,你怎么舍得
你爱了我那么多年,你为我怀了那么多次孩子,你那么隐忍不都是因为爱我吗......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
他就这样跪着,嘶吼着,直到在风雨中晕倒。
醒来时,郑母站在他的床前：
儿子,知错就改,为时未晚。
我能看出,若萱的走让你成长了,也变化了。
我可以放心把公司交给你了,你也收收心,不要再和外面那些野女人纠缠。
可郑哲宇却面如死灰。
他摇着头：
我不想要公司,妈,我不相信若萱就这么走了,这太蹊跷了。
郑哲宇很聪明,以他对妈妈的了解,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端倪。
若萱一定没死,对吗她只是想躲着我,对不对......
妈,我一定会改邪归正,只要你能告诉我,若萱到底在哪里。
郑母没想到。
曾经纨绔风流的郑哲宇,居然真的会对一个女人执著。
见郑哲宇的状态已经不同于以往。
郑母若有所思后眼神一凛。
若是你想要若萱回来,至少要先展示你的决心。
这话,像是让郑哲宇想起了什么。
他拿起电话,想都不想便打给律师：
让人把陈佳欣从别墅里轰走,我之前送出去的那些房产,全部给我拟起诉书要回来。
打完官司之后,帮我做赠予协议,这些房产,我要全部以公证赠予的形式转到我太太的名下。
看着郑哲宇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过去这些年攒下的烂摊子。
郑母欣慰地笑了。
离开房间后,郑母给我发了信息：
若萱,我的儿子真的变了,谢谢你！
或许,你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吗
此时,收到这条信息的我,已经在大洋彼岸安顿了下来。
看着郑母为我准备的房子,我的心中只有无限惆怅。
八年的蹉跎后。
我终于让母亲可以安享晚年,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回首过往,再多的怨恨,我也已经无力再去深究了。
如今,我只想尽快开启我崭新的人生。
在这里,一起都是陌生的,却也是充满善意的。
邻居们,会给我送上鲜花,欢迎我的到来。
新入职的公司,会有同事手把手地教我种种工作的细则。
曾经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潭死水,或许不知哪天就会死在郑家。
可是在充满挑战的新生活中。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新生。
每晚下班后,我独自做饭,散步,偶尔和新结识的同事朋友们聚会。
我总会感慨。
如果八年前,我没有因为钱和盲目的爱去选择和郑哲宇结婚。
我是不是早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
对于郑母的信息,我始终没有回复。
我想,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至于过去八年来的委屈和心酸。
我也打算深埋心底,不必再对任何人提起。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充满希望地过着。
就在我顺利拿到新身份的那一天。
我却在上班的路上,见到了郑哲宇。
他等在我的公司门口,深情而痛苦地望着我：
若萱,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不顾我的冷漠和惊讶,也不顾人来人来,冲上前来用力地抱住我：
若萱,我真的好想你。
那些女人,我已经都处理干净了,那些曾经送出去的房产,现在都在你的名下......
我知道我错了,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郑哲宇迫不及待地向我诉说着他对我的情意。
他的身上,还是他最常用的香水。
曾经我爱极了这股清淡的古龙香。
可如今嗅着这样的香气,我只觉得恶心。
我强硬地推开郑哲宇,隔着距离有些厌烦地望向他：
郑哲宇,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找我！
郑哲宇看着我,仿佛就像看着当初的自己。
他痛苦的拧眉,告诉我：
我一开始就知道,你一定没有死,一定又是联合我妈在骗我。
可是这次,我不怪你骗我,我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一定要找到你！
郑哲宇举起手,让我看到了他手上戴着的婚戒。
那枚婚戒,是我们在婚礼上,为彼此戴上的。
我的那枚,早就和那对双胞胎一起扔进了火葬场的炉子,如今被封存在骨灰盒里。
看着郑哲宇滔滔不绝的样子。
我只感觉到陌生。
这份深情,只让我觉得恐慌。
郑哲宇,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面对我满眼的不解。
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生平第一次,他向我袒露了他的内心：
一开始得知我妈帮我安排了包办婚姻时,我的确非常痛苦。
可是迫于无奈,我只能接受和你结婚。
然后见到你以后,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我以为你是什么嚣张跋扈的富家女,和我一样只是为了完成家族的使命,可你并不是。
我找人调查你,发现你原来暗恋我许久,为了我才进入我家的公司,只为每天能看我一眼。
我被你单纯的暗恋打动,也被你身上善良朴素的特质吸引,于是我开始试着和你享受婚姻生活。
某一瞬,我真的爱上了你,我想为了你过正常的生活,可内心的叛逆总是在提醒我,不要就这么屈服于妈。
直到那天,有人给我送来了你和我妈的协议内容,我才知道,原来对你来说,和我结婚只是一场交易。
郑哲宇红着眼眶,告诉我他当时的纠结和痛苦：
我的天塌了,那天开始,我不止想反抗我妈,更想反抗你。
我恨你欺骗了我的真心,我也以为你对我的一切爱意都是谎言,所以我变得更加放浪不羁,我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我想要用这种方式把你逼走,以此结束我的痛苦。
可是你,那么坚韧执着地留在了我的身边。
说到动情之处,郑哲宇试图拉住我的手。
见我防备地躲开,郑哲宇失落地僵在原地：
一开始,我只以为你是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才忍受着屈辱不离开我。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原来你是真的很爱我,爱我爱到宁愿被我折磨也不离开我。
这样的真相,却让我更加痛苦,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一切都回不去了。
听到这里,我内心一阵酸楚。
我开口打断郑哲宇：
是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从你决意伤害我开始,我们的缘分就已经尽了。
所以,既然你都知道回不去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
郑哲宇颤抖着嘴唇：
因为我爱你啊！杨若萱,难道你不知道吗因为我爱你啊！
你离开以后,我每天做梦都梦到你,梦到我们之间那段甜蜜的回忆。
心中的悔恨让我彻夜难安,于是我跟我妈和解,扛起自己该扛的责任,重新做人。
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让我妈给出你的下落,好让我再次见到你。
郑哲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流个不停。
他这种深情忏悔的样子,只让我觉得可笑。
那时,你宁愿相信一个佣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真的怀了你的孩子。
当我无助地感受着那个孩子在我肚子里死去时,你又在哪里
一次次的流产,一次次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弥补的。
爱又如何
曾经我那么爱郑哲宇,却也换不来他任何一丝的怜悯。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成长太多。
我不再自怨自艾,不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
那些充满苦痛的过往,于我而言只是一段经历。
我放下了,所以我得到了重生。
只是郑哲宇,想让被困在了名为回忆的牢笼里。
他盯着我,怎么都不肯死心：
若萱,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恨,难道不是因为爱吗
哪怕是为了报复我,你能不能回到我身边,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报复。
听着郑哲宇自以为是的话语。
我淡淡笑了：
不,郑哲宇,我不恨你了。
你对我做的事,你妈已经替你还清了,正如同我欠你们郑家的,已经用那个孩子还清了。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我对你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说完我摆摆手,厌烦地跑进公司,不给他再拉扯我的机会。
到了公司,同事们都好奇地问：
那个男人,是谁
我摇摇头：
他认错人了。
我以为,像郑哲宇那么傲慢的人。
被我拒绝后,一定会恼羞成怒,然后再也不见我。
可是我错了。
郑哲宇,居然从这天开始,每天都守在公司门口,给我带一束花和一份早餐：
我不敢去你的住处打扰你,所以在你的公司附近住下了,只为每天看你一眼。
只是每次,我都会把他准备的东西当着他的面丢进垃圾桶。
郑哲宇每次都会露出受伤的表情。
可是很快,他又会振作精神,继续重复他在做的事。
久而久之,我对他已经感到了麻木。
每每见到他,我只会像看见空气一样略过他。
直到这天,在奔向公司过马路时。
一辆失控的跑车迎面撞向我。
不等我反应。
郑哲宇飞扑过来,将我推了出去。
取而代之的,是他被跑车撞倒在地。
一片尖叫声中,我慌张报了警。
郑哲宇满身是血地被抬上救护车,却不忘拉着我的手笑出来：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若萱,我很高兴我能保护你......
看着郑哲宇晕了过去,我神情错杂。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后,全身多处骨折的郑哲宇醒了过来。
见我守在床边,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我终于做了一件对你有用的事。
而我只是冷冷叹气：
郑哲宇,真的没必要这样执著。
回去做你的豪门继承人不好吗你完全可以找到许多爱你的年轻女孩。
郑哲宇坚定地摇摇头：
可她们都不是你,这个世界上没人能代替你。
见我又想拒绝。
郑哲宇立刻打断我：
若萱,你放心,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求你心软或是回头。
这些天我已经想明白了,我对你做的伤害无法弥补,我们确实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哪怕就这样每天远远看着你,我也感到满足和幸福。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什么叫爱,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什么叫真爱。
郑哲宇的眼神变得通透许多。
他和我记忆你那个男人,的确变得完全不同了。
只是,这也代表不了什么。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见我终于对他露出笑容。
郑哲宇流下了眼泪：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可是你要你需要,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
就让我用我的余生,来为我之前做的错事赎罪吧。
说完,他扭过头,不愿看我离开的背影。
我和他郑重道了再见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我知道,离开,不是赌气,是为了我的更好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