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我梦见了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
漫天的萤火虫围绕在我和阿砚的身边。
星光照在他的脸颊上,矿洞上的灰也没能将他坚毅的眼神挡住。
他承诺,说要和我永远的在一起。
萤火虫忽然落在了他的发梢上,他眼神温柔,似乎要将我沉溺。
那年夏夜,我冲动地吻上了他满是灰的脸颊,也吻上了他干燥的嘴唇。
我在永远的誓言里幻想着美好的未来。
「念念,你醒醒！
「是阿砚哥哥错了！」
可能是幻听吧,此时的顾砚怎么会这么同自己说话呢。
「念念,你醒了！」
我睁开眼睛,面前的顾砚十分的狼狈,胡子拉碴,头上还抱着纱布,
纱布上隐隐约约出现了血迹。
我抽出被他抓着的手,
「顾砚,我们两清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给你钱,你放过我好不好」
他眼底猩红,伸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腕。
「不放,念念,是你先抛弃我的。」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
「明明说好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可是你却为了钱,抛弃我。」
他因为生气,胸膛起伏十分明显,我的手腕也被攥得生疼。
他的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妈妈病了需要钱！
「读书需要钱！
「你受伤了也需要钱！就在那个时候你的未婚妻林北出现了。」
我胡乱地擦掉了眼泪,带着鼻音,继续说。
「我想要留住你！可你说,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那样的决绝。
「我拿着钱,去为妈妈看病,我想要留住妈妈,也想要留住你。
「可是我发现,我谁都留不住。」
9
妈妈在来到京城的第六个月就离世了。
那晚京市下着大雪,我刚刚步入学校,我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走的。
可是妈妈没能挺过那年的新年。
除夕来临之际,她孱弱地开口。
「念念,为你自己改个名字吧」
「改个什么呢妈妈。」
我出生时,母亲没有权利为我取名,我顶着沈念娣这个名字就是十几年。
「我想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叫念安吧。」
泪水像是决堤,再没忍住。
顾砚转身,红着眼眶。
「我没有说过,念念。
「我醒来的时候,就失去了那段记忆,我不知道......」
他俯身抱住了我。
我其实隐约知道这些事情,在京大讲座重新遇到他的那一天起。
我就知道林北欺骗了我。
可就算说开了这些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有了一个和他家世相当的爱人。
而我不是和他一个世界的人。
我推开他的肩膀。
「可是顾砚,我们都回不去了。」
林北曾经及时地找到了顾砚,让他捡回了一条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有未婚妻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我还记得在京大礼堂,他温柔又紧张地问我有没有毛毯,怕他的未婚妻着凉是事实。
「顾总,你有未婚妻。」
顾淮红着眼眶。
「可我喜欢的是你,在那年夏天我就承诺要和你永远的在一起。
「是林北欺骗了我。」
顾淮抚摸着我的脸颊,失而复得,是世上最好的事情。
「沈念安,我跛脚被人嫌弃,你得照顾我一辈子！」
他将我牢牢地锁在怀里,不容许我再次逃脱。
10
可他怎么会挡住一个想要迫切离开的人呢。
我走出医院的时候是深夜,京城的冬天开始下雪了。
宋凛为我安排好了去港城的计划。
念念,离开京城,这里的冬天太冷了。
我点点头,是啊,京城的冬天太冷了。
我坐车到机场的时候,雪又下大了,不少的航班因为大雪的原因取消了。
而那架前往港城的航班也在其中。
沈念安！
是顾砚！他看见了我。
人潮拥挤中,我丢弃了所有,只身逃离了这个偌大的候机厅。
别走,求你！
漫天的大雪飞舞,我被他牢牢的牵住,不得动弹。
我早该知道的,顾家何等厉害,怎么会查不出我的行踪呢。
他低头单膝跪地在雪地里,额头抵住了我的手背。
虔诚的像是一个骑士一般。
念念,求你,别离开我。
我仰头,雪花落在我的脸颊上。
顾砚,我不喜欢京城的冬天,也不想再喜欢你了。
顾砚的眼眶猩红,抬起头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背上。
念念,由不得你。谁也不能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
我被顾砚带回了他的别墅。
寸步不离的跟在我的身边。
你看这条项链,好适合你啊念念,答应我,不要摘下来,好吗
像是牢笼,挣脱不开,也逃不掉。
那车祸,让顾砚恢复了山村里所有的记忆。
在那之后,我便在新闻上看见顾淮与林北解除婚约的消息。
彼时,顾砚归还了我少许的自由,他站在公司门口等我出来。
扬着手机,让我看今天的新闻。
那是我第一次在三年后重新看到他的笑容。
「念念,我的未婚妻只有你。」
公司的楼下本就有很多人,他这样毫无顾忌地等我下班已经被不少人看到。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的新闻就出现了我的脸。
即使顾砚很快就让媒体撤下了这一条消息,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我的存在。
公司的单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在顾砚的面子上,多了很多。
宋凛很大气的大手一挥又给了我百分之十的股份。
「念念,如果我回到了宋家,你也要好好地撑起这家公司！」
宋凛难得认真,我点头,知道他这是为回宋家给我打预防针。
「你什么时候回宋家」
「不出意外应该是明年,我那老子迫不及待的要退休了。」
他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指了指那个位置。
「我走以后,那个位置你坐。」
我陪着宋凛一步一步将公司做大,我毫无意外地会坐上那个位置。
宋凛打趣道,以后这家科技公司估计会越做越大。
「这么信得过我」
「自然,宋家和顾家都会帮着你,能不做大吗」
我莞尔一笑,拿起手边的拿铁微微一抿。
希望如此。
但总有人见不得我好,上次是自己的父亲,这一次是林北。
11
林北摆脱了顾砚的眼线,将我约到了一家咖啡厅。
「离开顾砚！」
她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姿态傲然。
「五年前,我能带走顾砚,你以为五年后你会留下他吗」
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个信心,我不够强大,也没有足够的资本,怎么和林家的小姐竞争。
林家小小的一个动作就能让我失业,更强硬一些,直接让宋凛关了这家公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和宋凛是表哥表妹的关系。
虽然不常走动,但也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你也看到了,顾砚恢复了记忆,他恨你欺骗了他。」
「那又如何,我与阿砚的婚约是他爷爷定下的。」
她从限量版的包包里拿出一张大额的支票。
「我给你钱,还有这张机票。」
我看了一眼那张机票,出国,还是今天的日期。
「我不走,又如何」
林北手轻轻一挥,手边的两个壮汉就将我架了起来。
竟然直接驱车将我送到了机场,我还是小看了资本的力量。
还未到机场,车子就被截停了。
顾砚着急的从车上下来。
「念念！」
车子被截停,猛地往前冲了冲,我抬头,是顾砚。
「你有没有事」
他地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安抚我的后背。
「阿砚,我。。。」
「够了,林北,你骗我五年还不够吗」
顾砚没有再和林北争执些什么,或许是碍于和林家的交好,又或者是碍于林北曾经真的不遗余力地找到了他。
他只是语气凶狠地说了这一句话,而已。
顾砚将我抱到了车上。
轻抚着我的长发,额头抵着我的,他的气息很乱。
「念念,你不能离开我,不能！」
我发现了顾砚的一个秘密。
他似乎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偏执。
一天之内他会反复确认我所在的位置,微信上每隔一个小时就会给我发来消息。
如果我两小时后还未回复,他便会穷追不舍地打我的电话。
宋凛曾经对我说过,他的父亲强迫他的母亲生下了他。
可并没有人祝福他的到来,后来在一次意外中他的父母去世。
之留下一个爷爷和一个居心叵测的二叔。
所以他极度冷漠,却也极度缺爱。
「阿砚哥哥,我在。」
我回抱住了他。
顾砚的人生轨迹和我高度重合,我们似乎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你的手机怎么打不通我很担心念念。」
「去见林小姐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开不了机了。」
经过这一遭,顾砚将我看得更紧了。
12
「怎么带我来这里」
我侧头看着他,在我印象里他从来不信这些。
「念念,虔诚一些。」
他跪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双手合十,确实十分虔诚。
这座寺庙位于山顶,爬上这座山顶只能徒步,尽管这样还是有不少人。
「你许愿了吗」
身边的人睁开了眼睛,拍了拍我的头。
我这才赶紧双手合十。
佛祖啊,我有些贪心,我希望我能平安健康,事事顺心,也希望顾砚永远平安。
「好了,你呢」
他牵起我的手,握在手心。
语气郑重而坚毅。
「念念,我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
是五年前的那个夏夜,阿砚哥哥说的。
「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顾砚带给我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事实,爱情是生活的调味品却不是必需品。
「顾砚,我和你始终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们就走到这里吧。」
我沉溺于顾砚,却也仅此而已,那样偏执的一个人,我受不住这样热烈的感情,也不敢。
顾砚红着眼眶,却怎么也不放开我
「雪下大了,我们下山吧。」
这一次换我先放开他的手好了。
可我没有想到这一放开,我差点没抓住顾砚。
山体陡峭,顾砚因为我的话始终慢吞吞的走在我的身后。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我找不到顾砚了。
雪越下越大了,我在拼命的喊着顾砚的名字。
在雪还未覆盖痕迹的时候,我终于在雪地里找到了顾砚。
他浑身都是雪,脸上也有不少的伤。
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顾砚。」
他没有反应,依旧蹲在地上。
这样的顾砚让我想到了那年在雪地里找到他的场景。
我迟疑地开口。
「阿砚哥哥」
他终于回过头,眼眶微红。
「念念你看,是蓝色的风信子。」
13
五年前的冬夜。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蹲在地上,扯着我的袖口。
问我面前蓝色的花是什么。
我说,那是风信子。
代表着生命。
「念念,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很乖的,好不好」
他的眉毛上有些许的雪花。
「顾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找不到了。」
我害怕他再次的消失。
害怕再也找不到顾砚了。
「念念不哭,是阿砚哥哥错了。」
「阿砚哥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好。」
我踮起脚尖,亲在了他的唇上。
或许我该勇敢一次的。
我忽然想到了那一年的夏夜,侧头看着他。
「阿砚哥哥,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念念,这次换我来说。」
此刻他的眼睛里都是我。
「念念,我爱你。」
眼眶微热,我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也是。」
我从未迟疑过我的爱,至始至终我只对顾砚心动过。
我们在山顶接吻,星光熠熠。
14
回到公司却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凛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得罪了自己的表妹。
林北果然去求了宋家,他让宋凛开除我,或者把公司卖给林家。
「宋总,我辞职。」
我只是辞职,可我的手里有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如果卖给林家,我将会得不偿失。
宋凛很舍不得我,毕竟是他将我一手带起来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总,说不定我会回来的。」
这一次是我主动约的林北。
「怎么样改主意了」
「你成功了,我会离开京市,离开顾砚。」
我当着她的面拉黑了顾砚所有的联系方式。
「满意了吗」
林大小姐很开心,甚至之前承诺我的支票给大方的给了我。
「去国外,越远越好,再换一个名字,永远不要回来。」
我回了一趟家,拿走了一些衣服。
也拿走了顾砚送我的项链。
林北很不放心我,还派了一个司机给我,盯着我做完这些。
立马将我送到了机场。
而这时我拉黑顾砚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
我在候机大厅看见了朝我跑来的顾砚。
他红着眼眶,死死盯着我。
「你又要离开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我会改的！
「念念,你能不能别走。」
哽咽的语气像是要憋不住一般,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摇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阿砚哥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小姐才是。
「你们家世相当,而我只是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我斗不过她,也带不走你。」
我哭倒在他的怀里,顾砚生气了。
他将我抱起,驱车来到了他的家。
顾砚急迫地吻我,一遍遍地要我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他。
我的自由被限制了,但准确来说顾砚并没有明确地说我不能出去,是我自己限制了我自己。
再次接到宋凛的电话,是他喊我去上班。
「念念！快来上班！林北被送出了国！」
我如愿以偿地复职,甚至顾砚还送了我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看着放在角落里没有被打开过的行李箱,我摸着脖子上的项链。
满意地往门口走去。
从顾砚送我的那条项链开始,我就知道那里藏着追踪器,而行李箱里是被我草草放进去的衣服。
在那一场名为逃跑的计划里。
我就在等顾砚出现。
「阿砚哥哥！我复职了！」
「对,念念,以后你也有自己的资本了,有自己的靠山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钻戒,单膝跪地。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资本,你的靠山吗」
「没有人会把我们拆散了吗」
他的回答。
「除非死亡将我们分离,否则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
我走过了京城了的那个漫长的冬季,迎来万物复苏的惊蛰。
也将会引来无数个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