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刚离开傅斯年的时候,
我几乎夜不能寐。
养成了八年的习惯促使我睡眠很轻。
每天凌晨六点就会自然醒来。
以往这时候我都会去花园摘最新鲜的玫瑰,插在花瓶里送到他床头。
可现在。
我看着混混沌沌的天空,又陷入了失眠。
傅斯年总做噩梦,他发出一点动静我都会醒过来陪伴他。
无数次我在梦中被惊醒,
又回到了那个想要和他一起死去的夜晚。
我梦见自己吞了安眠药。
慢慢倒在地上。
他却拥抱着夏安宁踏过我的身体进入房间。
被抛弃的恐惧让我夜不能寐。
十二年的陪伴早已让我把他当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与这部分剖离,痛的感觉就像在剜肉。
每一刀,都鲜血淋漓。
我努力的不去想起他,
让自己的生活忙碌起来。
我去看展,去爬雪山,去听音乐会。
重新拿起画笔。
去大教堂。
可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会让我不受控制的想起他。
这种思念无法控制,
却又同时提醒着我鲜血淋漓的事实。
他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瞒了我整整八年。
有时候我甚至痛苦的无法入睡,只能借助酒精强行入眠。
我辗转反侧,
我不能开解自己,
为什么明明一个人当初是那么爱你,
不过用了些时间,
他就希望你去死呢。
巴黎的冬天很冷。
我依靠在窗台时,看着玻璃窗前凝结的雾气,又回想曾经扶持着走过来的艰难。
京城的冬天很冷。
没有暖气的地下室更冷。
为了支持他才创业。
我接了很多我曾经看不上的仿画。
最难的时候,甚至卖掉了自己珍藏已久的颜料,画笔。
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一套新的画具。
旧的笔刷连毛都掉光了,几乎没办法再作画。
春天来临时,
妹妹邀请我去参加她的芭蕾舞团演出。
坐在大剧院里看着妹妹翩翩起舞,
思绪又将我拉回了十年前。
当初妹妹第一次参加比赛,演出服却被人弄坏。
我束手无策,
是傅斯年抛下跨国会议,赶过来替妹妹买了新衣服。
他用了整整一个月找到始作俑者,带着最强劲的律师起诉了她。
后来,再没人敢欺负我的妹妹。
那时候妈妈刚走,
我和年幼的妹妹独自生活着,整日活在彷徨里。
芭蕾是妹妹最后的念想。
她成功登台,
在此之前,
却有着艰辛的过去。
刚和傅斯年相识时。
妹妹患上了严重的骨髓疾病。
治疗需要一大笔钱,否则,就只能等死。
我那时候刚开始画画,无人赏识。
妈妈去世后,我的能力光是带着妹妹生存都很困难。
傅斯年得知此事,
拿出了一笔对我来说的巨款,买下我的画。
这笔钱,救了我的妹妹。
我像是溺水的人被捞起一样,
这么多年都无比感恩他的存在。
没有他,
也许我就失去了妹妹,也失去了妈妈,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真心实意的为我付出过。
他的好不能抹去,
越是这样,一想到他恨我,甚至骗我去死,就越是痛苦。
我花了好久的时间走出伤害。
傅斯年在国内却一直不肯放弃寻找我。
我本来不打算再回到曾经的伤心之地。
直到三年后。
我和妹妹决定,带着妈妈迁移墓地,搬来国外。
妈妈忌日那天,
我终于,第一次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