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结束后,林小满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程默猛地转身,看到是她,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一种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林小满走上前,只是...这曲子太美了。
程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轻抚,谢谢。其实...我上周去听了你的演奏会。
林小满心跳突然加速,真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坐在最后一排。程默的声音很轻,你的演奏...很完美。
多亏了你的建议。林小满微笑着说,然后指了指钢琴,能再弹一次吗完整的版本。
程默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这一次,林小满坐在他旁边的琴凳上,近距离感受每一个音符的诞生。曲子比上次听到的更长,中间有一段激昂的变奏,然后又回归平静,像是一场情感的暴风雨后重归宁静。
它应该有名字的。曲子结束后,林小满轻声说。
程默看着她,眼神深邃,也许...你可以给它起一个。
林小满思考了片刻,《寻找》...怎么样听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珍贵的东西。
《寻找》...程默低声重复,然后点点头,很适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小满突然问：为什么你只是一个调音师你的演奏和作曲水平完全可以...
职业钢琴家程默苦笑了一下,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舞台。我更喜欢...在幕后工作。
林小满想追问,但感觉到这是一个他不愿多谈的话题,便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哪里工作除了音乐厅。
我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主要是维修和调校各种乐器。程默回答,偶尔也教几个学生。
我能去看看吗话一出口,林小满自己都感到惊讶,她通常不是这么主动的人。
程默似乎也很意外,但他点了点头,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上面简单地印着程默乐器工作室和一个地址,位于城市艺术区的一栋老建筑内。
我明天下午有空。林小满接过名片,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下午三点,我通常都在。程默说,声音依然平静,但林小满注意到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轻轻敲击着一种节奏,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波动。
第三章
第二天,林小满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程默的工作室位于一栋红砖老建筑的三楼,楼道里弥漫着木头、油漆和松香的混合气息,对音乐家来说,这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轻轻敲门,没有回应。正当她犹豫是否该离开时,门从里面打开了。程默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比之前见到的形象更加随意居家。他的头发微湿,似乎刚洗过脸。
你来了。他说,声音里有一丝林小满无法辨认的情绪。
工作室比想象中要大,分为两个区域：一边是工作区,摆放着各种工具和几件正在维修的乐器；另一边则像一个小型音乐室,有一架立式钢琴、几把椅子和一个唱片架。整个空间整洁有序,墙上挂着几幅黑白音乐厅照片,窗台上摆着一排小小的多肉植物。
这些都是你修的林小满指着工作台上的一把中提琴问道。
程默点点头,大部分是学校或乐团送来的乐器,有些是私人收藏的古董。
林小满走近查看,发现那把中提琴的修复工艺极其精细,几乎看不出修复痕迹。这手艺...太专业了。
熟能生巧。程默轻声回答,然后指向音乐区,要喝点什么吗我有咖啡和茶。
茶就好,谢谢。
当程默去小厨房准备饮品时,林小满走到钢琴前,轻轻按下一个键。音准完美,触感极佳,完全不像是普通的立式钢琴。
这是特别调校过的程默端着两杯茶回来时,她问道。
嗯,我重新调整了击弦机和音板,让它更接近音乐会钢琴的手感。程默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小心烫。
林小满接过茶杯,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一丝微妙的电流穿过她的指尖。她假装没注意到,转而指向唱片架,我能看看你的收藏吗
请便。
唱片架上的收藏出乎意料地丰富且品味独特,不仅有古典音乐大家的全套作品,还有许多小众作曲家的唱片。林小满抽出一张希拉里·哈恩演奏的巴赫无伴奏小提琴组曲,我也最爱这个版本！
程默的眼睛亮了起来,哈恩的巴赫确实无可挑剔。你听第三组曲的布列舞曲吗那种精准与自由的平衡...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沉浸在音乐的讨论中,从巴赫到肖斯塔科维奇,从传统演绎到现代诠释。林小满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内向的调音师对音乐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而且总能准确指出她最喜欢的段落和演奏家。
天哪,已经这么晚了。当窗外的阳光变成金黄色时,林小满才注意到时间流逝,我该走了,明天还有排练。
程默送她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喜欢...可以随时再来。周三下午我通常比较空闲。
林小满微笑着点头,我会的。谢谢你今天的茶和...美妙的音乐谈话。
她转身离开时,听到程默轻声说：你的琴盒肩带...快断了,下次来我可以帮你修好。
林小满回头,看到他脸上那种认真而关切的表情,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那就说定了。
第四章
接下来的几周,林小满几乎每周都会去程默的工作室两三次。有时是为了修理某个乐器配件,有时只是去喝茶聊天,更多时候,他们会一起演奏音乐——程默弹钢琴,她拉小提琴,演绎各种二重奏作品。
一个暴雨的下午,林小满从乐团排练结束,没带伞的她将小提琴紧紧抱在怀里,试图在倾盆大雨中拦一辆出租车。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下,打湿了整个后背。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大伞出现在她头顶。转头看去,程默正站在那里,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折叠伞。
你怎么在这里林小满惊讶地问,雨水从她的睫毛上滴落。
程默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我的工作室就在对面那栋楼,从窗户看到你了。他递过折叠伞,这把给你。
那你呢
我可以...程默刚要说什么,一阵狂风几乎将他手中的大伞掀翻。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一步,避免被雨水淋湿。
不如我们一起走林小满提议,心跳加速,我的公寓离这不远。
程默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们共撑一把大伞,在暴雨中缓慢前行。由于伞不够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林小满能闻到程默身上淡淡的松木和金属工具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转过一个街角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将伞吹得几乎脱手。程默本能地用空着的那只手环住林小满的肩膀,将她和小提琴护在怀中。那一刻,林小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仿佛外面的风雨再也无法触及她。
前面就是我的公寓了。几分钟后,林小满指着一栋现代公寓楼说。她突然不想就这样分开,你...要上来喝杯热茶吗等雨小一点再走。
程默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又看了看林小满湿透的衣服,点头同意了。
林小满的公寓整洁而温馨,墙上挂着几幅音乐海报,书架上摆满了乐谱和音乐理论书籍。她迅速换了件干衣服,然后给程默找来一条毛巾和一件可能是前男友留下的宽松卫衣。
抱歉,只有这个可能合你身。她递过衣服时,手指不小心碰到程默的手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当程默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林小满已经泡好了两杯热可可。看到穿着她前任衣服的程默,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件衣服穿在程默身上竟然出奇地合适,仿佛本就该属于他。
你的小提琴...程默指着被林小满小心放在茶几上的琴盒,应该检查一下是否受潮了。
林小满打开琴盒,还好,里面几乎没有进水。她取出心爱的小提琴——一把1850年的法国古董琴,是她用第一笔专业演出收入买的。
程默接过琴,仔细检查每一个部件,然后用随身携带的一块软布轻轻擦拭琴身。这把琴的音色一定很美。他轻声说,手指轻抚过琴弦,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
要听听吗林小满问。
程默点点头。林小满拿起琴弓,想了想,开始演奏帕格尼尼的第24号随想曲。这是她最拿手的曲目之一,充满技巧性的跳跃和快速的音阶。
演奏到一半时,她注意到程默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后仰,表情近乎虔诚。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一次次去找这个安静的调音师——因为他是真正懂得聆听的人,不只是听音符,而是听音符背后的灵魂。
曲子结束后,房间里只剩下雨敲打窗户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程默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太美了...就像...
像什么林小满轻声问。
程默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很美。
雨停时已是黄昏。程默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在门口处,他突然转身,下周六...城市音乐厅有一场室内乐演出,我有两张票。如果你...
我很乐意。林小满没等他说完就回答,然后为自己的急切感到一丝羞涩,我是说...如果没有排练的话,我很愿意去。
程默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周六晚上七点来接你
林小满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期待感。
第五章
周六晚上,程默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他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比平时正式许多,手里拿着一小束白色满天星配绿色尤加利叶——精致而不浮夸,就像他本人一样。
给你的。他有些腼腆地递过花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
很漂亮,谢谢。林小满接过花束,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即缩回,而是让这个接触多停留了一秒。
音乐会的演出很精彩,但林小满发现自己更多时候在注意身边的程默而非舞台。他听音乐时会微微前倾身体,在特别精彩的段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嘴唇偶尔无声地跟着旋律翕动,仿佛在心中默唱。
中场休息时,他们站在露台上喝香槟。夜风轻拂,远处城市灯光如星辰般闪烁。
你作曲多久了林小满问,小啜一口金色的酒液。
程默思考了一下,从大学开始,断断续续的。没什么正经作品,只是一些小片段。
那首《寻找》...是我听过最美的钢琴曲之一。林小满真诚地说。
程默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自从你给它起了名字后,我又写了几个变奏...想听听吗
现在
程默点点头,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纸,音乐厅的练习室应该还开着,我认识管理员...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间空无一人的练习室里。程默在钢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这确实是《寻找》的变奏,但比原曲更加丰富、更加深情。林小满坐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创造出令人心醉的旋律。
演奏结束后,程默转向她,怎么样
林小满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形容感受,于是拿起小提琴,我能试试加入吗
程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重新开始弹奏。这一次,林小满用小提琴加入,即兴创作着旋律线。他们的音乐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仿佛已经合作多年。没有乐谱,没有预先排练,只有两颗通过音乐对话的心。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欣赏。
这太神奇了...林小满放下琴弓,我从没和别人这样即兴合奏过。
程默轻轻点头,眼神温柔,我也是。
回程的出租车上,两人都异常安静,各自沉浸在今晚的音乐和不知名的情绪中。当车停在林小满的公寓楼下时,程默坚持要送她到门口。
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两人站得很近。林小满能闻到程默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钢琴木和松香的气息。她突然希望电梯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到了。电梯门打开时,程默轻声说。
他们走到林小满的门口,一时无言。林小满转动钥匙,门开了,但她没有立即进去。
要...进来喝杯咖啡吗她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轻。
程默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她的眼睛,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他微微摇头,太晚了...明天你还有早课吧
一丝失落掠过林小满心头,但她点点头,嗯,上午九点。
那...晚安。程默说,却没有立即离开。
两人站在门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张力。林小满发现自己正盯着程默的嘴唇看,赶紧移开视线。
晚安。她轻声回应,然后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程默的脸颊。
这个吻轻如羽毛,转瞬即逝。当她退后时,看到程默的眼睛瞪大了,里面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谢谢今晚的音乐会。林小满迅速说完,闪身进入公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的心跳快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门外,程默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离开。他的手指轻触刚刚被吻过的地方,嘴角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明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