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过年
「安仔，还不过来帮忙！」大婶扯开了嗓子，对着在客厅看电视的男孩喊着。
男孩抬起头，看了眼在旁边呼呼睡着，没有踢被也没有乱流口水的小孩，看他睡得很安稳才起身，拖拉着拖鞋走到了厨房。
「帮我把菜端出去，拿十个碗十双筷子。」大婶交待着。
安应了声，又拖着拖鞋啪拉拉地走到碗橱拿碗筷去了。
「等等我家拜完，要快点去阿姑那边帮忙，你就不要再被随便人叫走了，知道吗？」
「好。」安回了声。
过年，是个热闹又麻烦的节庆，所有人家里都变得很乾净很喜庆，红se的门帘，神明桌上也会换红纸，桌上舖的不再是用了一整年白se变灰se的桌巾，而是全新的，乾净的有小花有小草的桌巾，沙发或者椅子全部被擦得会反光一样。
就连小孩子都换上了新买的衣服。
除了安。
他总是捡别人的衣服来穿，宽大的、破旧的，反正能蔽t能保暖就够了，他也不是那麽在意这些事情。
过年对安来说，其实应该算是个大好日子，因为只要大家拜拜完，他就会开始像赶场一样从村头吃到村尾，还可以打包，大家对他的ai心好像在今天到达巅峰，担心他饿觉得他瘦，j鸭牛羊猪，甜糕咸糕萝卜糕，还有快塞满他床脚的橘子。
阿姑老了，另外一只眼睛也渐渐看不见了，安得负责家事，得到处帮忙补贴家用，大家对他的ai心也算帮了他很大的忙，因为他只要每天把这些东西弄热就可以过一餐，不必傻坐在厨房面对一堆生的食材不知从何下手。
帮忙完大婶，他马上被拎着後颈赶回阿姑家，阿姑正在厨房切菜。
「阿江阿姑！就跟你说我来帮忙，你又在做什麽！」
阿姑听到大婶的大嗓门，回头笑了笑。「也没有啊，闲着也闲着，先把菜弄一弄嘛。」拖着老人家独有慢条斯理的语速，阿姑被大婶揽着肩头压到客厅去。
「齁，你就听广播就好，这些我来。」说完，大婶就抓着安进厨房去了。
菜已经择好，鱼也杀好，姜、蒜、辣椒都弄好了，一盘一盘摆在橱柜里。
大婶挑起眉。「阿姑速度也太快了吧？」
「我昨天弄的。」安淡淡地说。
「哦，要出师了喔。」大婶笑着。「乖，明天叫你阿叔带你去领红包。」
对於乖巧懂事的孩子，大人总是更愿意付出怜ai，尤其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安又长得白净可ai，大大的眼睛，坚挺的鼻子，虽然不怎麽会说话，但从来不气人的嘴巴，在瑞慈村谁不知道安仔就是个得人疼的好孩子。
谁家小孩不乖ai闹，大人就会手叉腰说：「你都几岁了，看看人家安仔，才九岁十岁，什麽事情都帮忙，你咧！叫你洗个筷子唉爸叫母的！」
对於大人的观感安b较不在意，不过对红包他就很在意了……去年拿了八千块的红包，还存在银行里，今年不知道可以拿多少。心里默默打着算盘，他手上也没闲着，开始帮忙热锅爆香，帮忙递调味料和锅碗瓢盆。
村内的人纯朴，知道阿江阿姑没有经济能力，带孩子来都不讨红包的，通常阿姑都会用晒乾的草枝编织成金元宝，放在红包内让孩子带回去压床头，也算是一个吉利的象徵。
安倒是可以拿到很多红包，份量不重，不过整村子，每一户就算只包两、三百，数字也很惊人。
跟在大婶身後团团转，好不容易整治出一桌菜来，安和阿姑拜了祖先拜了神明，又拜地基主，乖巧地站在庭院烧金纸。
过年的基本程序也算走完了。
和阿姑吃完饭菜，他也没收，就用菜帐子罩起来，陪阿姑坐在客厅看电视。
「安仔，穿得暖不暖，风吹来进来冷喔。」阿姑说着，她腿上盖了条厚重的毯子。
「不冷。」抬头看了眼大门，两片木板门扉紧闭着，但还是有缝隙会让冷风吹进来，这间屋子也有二十多年历史，很多地方都毁损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大家差不多都拜完了，村长跑了过来，笑着和阿姑寒暄几句，就带着安到处去吃晚餐了。
安不是很理解这个行为，不过想想，他一年到头每天都吃不同人家的饭，过个年去给人家恭喜一下道谢一下也是应该的。走访一下熟悉的人家，被留下来东吃一点西吃一点，安很快就撑到想吐了，手上也拎了各式各样的新年小礼物和红包。
好的有一盒蛋卷，差的就一把糖果。阿姑不吃这些，最後他得自己想办法都吃光。
到了晚上，阿姑早早去睡了，安则看着一桌子的菜，烦恼着到底要怎麽继续吃。他真的吃不下了。
他拉过那盘jr0u，把jx部份去皮，将r0u撕成一条条扔进乾净的碗，决定明天早上煮j丝粥给阿姑吃。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外面鞭pa0此起彼落，过年放鞭pa0驱逐年兽是习俗，安也已经习惯了。
他走到厨房把手洗乾净，将已经都处理好的jr0u、剃好的鱼r0u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拎着抹布走回客厅，将桌子收拾一下，鞭pa0声还在炸，几乎整个村子都在放鞭pa0。
他拉开门，冷风灌进来，让他瑟缩了一下，路灯亮着，难得到了这个时间点街上还这麽热闹，通常十二点热闹的只有鬼而已，人早就睡了。外面的鬼被鞭pa0吓得到处闪躲。
不只是年兽，一些胆小的、弱小的鬼也很怕鞭pa0。
这是一种力量，驱逐的力量，人类将这个意念寄托在鞭pa0之上，虽然现在已经失去当初的意义，不过这种驱邪的念头还是存在着，所以鬼怪对於年节的鞭pa0大多抱持忌惮的心情。
忽然，安皱了一下眉头，他看到一只很奇怪的东西在接上飘来飘去，牠也是被鞭pa0驱逐的东西，黑黑的，头上长了两只角，身上披了很像x1血鬼的斗篷，斗篷下面什麽也没有。
年兽？
一点也不像。
安注意到只要牠靠近，家里有摆神明桌的就会放出光芒，把牠驱离开来。牠到处窜着，像是想找个地方歇歇腿，最後，牠注意到大门开启的江家，没有鞭pa0，而且还是开着门。
开门就意味着邀请。
牠飞速地冲了过来。砰！安甩上门，只是没用，那东西居然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安退了好几步，戒备地瞪着那东西。「出去！」他喝叱着，他不能理解为什麽家里神明居然不帮忙赶走这个东西。
其他人家里的神明桌都亮了，为什麽他们家的没有？
那奇怪的东西抖动着身t，像是充了气一样慢慢回复饱满的模样，牠看着安，露出森冷笑容，又白又尖锐的牙齿像是卡通内的大妖怪，安皱着眉头，他觉得很奇怪。
但更觉得奇怪的是那不知名生物，牠打量着安，想着为什麽这小鬼没尖叫没痛哭流涕的爬走。
一人一怪物就这样对望着。
「出去！」安又喊了一声，娇neng的童声没有半点威吓x。
姑且称之为妖物的东西在客厅内爬来爬去，像是在打量这个屋子，然後牠开始想往屋内爬了，安连忙赶上去，伸手想将牠推开。「没礼貌，走开！」安生气地喊着。
妖物又对安露出一样的y森笑容，安皱着眉头，觉得很不舒服，很想打牠。
「你走开啦！」他碰不到妖物，只觉得掌心0到一gu冰冰冷冷的风。这对安来说是第一次。「听不懂人话啊！」他看了眼客厅，发现只要妖物爬过的地方，就弥漫了一片很像灰尘的黑se东西。
黑se在安短短两年记忆中都是不好的。
这是脏东西。安心里想着。「滚出去，不然我把你吃掉！」
妖物绕过了安，开始往阿姑的寝室爬去。
见状，安不停在後面追着，试图将妖物赶出去，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做，手忙脚乱的，只能跟在那妖物pgu後面跑。
看妖物已经要掀开阿姑门前的帘子，安一咬牙，横挡在门前，他瞪着妖物，眼中尽是愤怒。「滚、出、去。」他一字一字说着，b常人更淡一些的琥珀se眼睛在昏暗灯光中似乎闪耀着不属於人类的光芒。
彷佛野兽一般。
妖物後退一步，但很快又想往前。
安愤怒极了，他走在路边，小鬼统统都要让路，从来、从来没有这麽大胆这麽不听话的！他厌恶地打了妖物一拳，本来他觉得又会打空了，但这次他确确实实接触到了。
冰冷，但y实。
妖物惊诧地大退一步，牠瞪着安，像是在看什麽妖怪一样。
安像小兽似的龇牙。「你怎麽可以随便乱进别人家！」他质问着。
妖物忌惮地看着安，游移着，彷佛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强行突破。最後，饥饿让牠不顾一切，牠越过安，进入了阿姑房内，牠靠在床边，x1食着阿姑的jg气。
看着这一切，再不知道这是什麽妖魔鬼怪，安就觉得自己太笨了。这不是真正的g魂使者，是介於鬼和魔神仔中间的一种怪物，会x1食人的jg气和血，是很讨厌的东西。
这种怪物型态千百种，安至今也只看到第二次，第一次是村子内一个叔叔，祖先惹到一个魔神仔，就一直一直缠着，缠了好几代了一直不放过他们。眼前这只应该是一只野生的，饿很久的。
安伸手将妖物给扯回来，狠狠踢了牠一脚，他看了眼脸se泛青的阿姑，一gu领土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沉着脸，手成爪状从妖物肚子扒了下去，他手穿过妖物，冰冷的感觉包围着他，那并不是触碰不到，而是触碰到了，并且破开牠肚子了。
随意搅动着，他看着妖物痛苦地扭动挣扎，一把将碰到的东西拉出来，那是一颗黑se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安在那妖物惊惧的眼神中将心脏吞了进去。
妖物瞬间消失无踪。
安傻站在原地许久，直到阿姑sheny1n一声他才回过神，连忙赶到床边，00阿姑的额头，发现竟然在发烧，他焦急地到客厅倒了杯热水。「阿姑，喝点热水。」
他在想是不是要去隔壁找大婶帮忙，他看到阿姑额头上也弥漫一层黑黑的灰尘，他伸手将其抹掉，说也奇怪，他抹掉了黑灰，阿姑脸se就好了许多，她长喘了口气。「阿姑做了个梦，很可怕的恶梦。我梦到有个黑se的妖怪把我吃掉，结果一只小狼就和牠打了起来，真是奇怪的梦。」
安愣愣听着。「做梦而已，阿姑喝完热水快睡，还会冷吗？」
「刚刚很冷，梦里面也很冷，可是现在不冷了。」说着，她还握了安的手一下，掌心是温热的。「你也快睡，很晚了，不要再看电视了。」
安点点头，收走了杯子。
他走到客厅，那些黑灰还在，他拿起扫把，打开大门，将妖物经过所留下的脏东西都扫出去。
回过头，他狠狠地瞪了自己家没用的神明桌和神明像，哼了声，关门关灯。下次拜拜要叫阿姑拜少一点！
他天真地想着。
时至多年之後，他才明白为啥他家神明不帮忙。
因为早就没有神明了，跑了。
在狩法者工作三年了，安始终都是孤家寡人，顶多就是过年阿柏来他家躲一躲，因为他家很吵，他妈妈找了很多人来打麻将。
「我说，为什麽你都不放鞭pa0啊？」阿柏吃着火锅，看着综艺节目。
「为什麽要放鞭pa0？」
「嗯？赶年兽啊，把霉运赶走什麽的，我觉得你有点需要喔。」阿柏开着玩笑。
安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必要。」
「为啥？」
「因为我b年兽还可怕。」将火锅内的r0u片捞起来，安如此说道。
「……」
想想，当年才几岁啊，居然就把一个魔神仔的心给吞下去，当年他到底在想什麽？
安已经想不起当初的心情了，不过可以料想，以他的斗x和坏脾气，就算真的有年兽来了大概也得哭着跑走。
所以说放鞭pa0什麽的完全是没必要的。
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