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迎着风雪赶路,昨晚的安神香效果并不明显,姜槐盈一人坐在马车中,手撑着头正闭眼休息,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突然,姜槐盈的哥哥姜睿在马车外问姜槐盈:“妹妹,我可否进来与你说说话?”姜槐盈理了理闭眼休息时弄乱的裙摆,整理好脸上的表情说:“哥哥,进来吧。
”姜睿脸上满是忧虑,静静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心疼。
姜槐盈歪头笑着问道:“哥哥何故这样看我?”说到这,姜睿眼神冰冷,语气中含着杀意:“爹爹说京中暗线传来密保,皇上为你和裴珏赐婚了。
”姜槐盈笑着说:“爹爹的眼线倒是比那个人的强,他只说会赐婚,倒没说会赐婚给裴珏。
”“我们还没回京,李泽霖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自从母亲死后,姜睿便不再称李泽霖为皇上了。
姜槐盈下意识捏紧衣袖,后她像是释怀的慢慢放开了衣袖。
比起姜睿的在意,姜槐盈只是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姜睿:“嫁谁不是嫁,至少裴珏是京城第一美男,如今仕途正旺,妹妹我也不算亏了。
”“可……”姜睿刚要开口,裴珏可是仇人之子,李泽霖也确实够狠,姜睿的话就被姜槐盈堵住了。
“哥哥不必说了,当年舅舅一家满门抄斩的血海深仇我没有忘。
可如今,裴玄已不插手朝堂之事,更是自断一臂祭奠亡魂,暂且先放下两家的仇怨吧。
哥哥不要忘记我们回京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裴玄当年外放考察,途中遇到劫匪差点被砍断一臂,是外出历练的姜怀戚将其救下。
两人义结金兰,再遇是在朝堂之上。
可后来,裴玄奉旨将白家抄家后在家中摔了一跤将手臂摔断了,就自请归家不在过问朝中之事。
可明眼人都知道裴玄是自知对不起他的这位义兄,可裴珏的幼弟刚出生,裴珏还未及冠,李泽霖还在暗中派人监视裴府,他还不能死。
裴玄生不如死,卧病在床,听闻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要亲眼看到姜怀戚一家回京。
姜槐盈自是不会告诉姜睿,若是换一个人,姜槐盈能轻易无声无息的毒死对方,如今要成婚的人换成裴珏,姜槐盈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怀戚刚刚平定匈奴之乱又攻下五座城池,匈奴又送来公主和亲。
皇帝已步入中年早就无心后宫,便将北疆公主赐给皇后所生的太子为太子妃。
这位北疆的公主,姜槐盈也是略有耳闻,这位公主在北疆中极负盛名,容貌极美,比起她的几个哥哥都不如她得民心。
将这样一位公主送入京城,无疑是北疆的一步棋。
皇上疑心重,太子娶和亲公主后便很难得到朝中武将的助力,很难有篡位的权力。
而手握重兵、班师回朝的姜怀戚便成了其他皇子拉拢的对象。
为了打消众皇子的歪心思,将姜槐盈赐婚给裴珏无疑是必走的一步棋。
裴珏与姜槐盈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两人之间绝无产生情爱的可能。
多年过去,难保姜怀戚不会察觉白家灭门是皇上被操纵的真相,裴珏作为贴身近臣能暗中盯着姜怀戚的动向,一箭双雕。
姜槐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小雪,雪花落在她脸上变成了一颗颗水珠从脸上滑落。
姜槐盈伸手将脸上的湿润抹去,却不知脸上的是雪还是泪。
她不担心自己与裴珏的婚事,她兜兜转转还是嫁给了自己第一择偶人。
姜槐盈只感叹命运真是造化弄人。
姜槐盈看着外头的大雪,她的思绪不禁被拉回熙宁二年冬日,那年她十二岁,裴珏十四岁。
大清早,屋外积雪未化,姜槐盈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不愿出来。
裴珏站在她房门口,穿着一身青色翠竹暗纹直裰,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爽,可腰间绣样不精,略显粗制的荷包到与这一身不配。
这荷包是前年姜槐盈刚学女工时做来玩的第一个荷包,刚做好就被裴珏抢走了。
裴珏一直待在身上,都有些旧了。
裴珏和姜睿早上都需练功,今早姜睿生病没能起来,只有裴珏一人练功。
等裴珏练完功,满头大汗后便走到姜槐盈闺房前。
“姜槐盈,莫要再贪睡了!”裴珏只有十四岁,却也知晓男女有别,不能擅自进入女子闺房,只能在门外大声喊道。
“昨天刚下了大雪,今日又出了太阳,化雪天着实是冷,我就不出去了。
”“我不出去,你就进来。
”姜槐盈知道裴珏是不可能进来的,她就是逗逗裴珏,反正无论如何今天她都是要让裴珏吃点苦头才行,谁叫他前日惹了自己。
姜槐盈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以前在家中有父亲和哥哥呵护,上了学堂有裴珏护着。
姜槐盈可是孩子堆里的混世魔王,是让所有小孩捧在中心的存在,可前天因裴珏给她带闲书被太傅看到挨训了。
这对于姜槐盈而言,是一件足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事,她不会将错怪在自己头上,只能将错怪在裴珏头上。
裴珏脸红扑扑的,一抹红一路蔓延到耳朵根上,他在门口犹豫,虽说他确实想见姜槐盈,站在这门口,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可算这时有人来解围了,姜槐盈的母亲白雅青走到裴珏身旁,将手搭在裴珏肩上,语气温和道:“阿珏你先去前厅等着安安一起用点心可好啊?”“自是最好,我先行一步。
”裴珏将头低下,便要走。
白雅青叫住裴珏,将他额间的汗用帕子擦干,将裴珏衣服上的褶皱抚平,笑着说:“将汗擦擦,男子汉总不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裴珏这个混世魔王也只有在白雅青和姜槐盈面前才知收敛,裴珏乖乖点点头,便往前厅走了。
裴珏脑子里回荡着姜母刚刚口中的“安安”二字,这是姜槐盈的乳名,平常也就只有白雅青和姜槐盈的舅舅会叫,就连姜怀戚都不会叫。
白雅青走进姜槐盈闺房,房中炭火烧的正旺,哪里会冷,这不过是搪塞裴珏的罢了。
白雅青见姜槐盈这个人还躲在被子里看闲书。
白雅青虽觉得有些没规矩,却也不阻止,上前同女儿一起躺在床上。
白雅青抱着姜槐盈轻声哄道:“安安怎么还赖床,裴小公子都已经等你一个时辰了,都耍了两套枪了,你又为何让人一直站在门外受冻等你?”姜槐盈将脑袋埋进书里,小声嘀咕道:“我又没让他等我。
”白雅青了解女儿脾气,循循诱之:“他又如何惹你生气了?”姜槐盈震惊看了一眼母亲,又将头埋进书里,抱怨道:“太傅前日夸他功课好,批评我背书不认真还看闲书,明明这书是裴珏找给我的,他却不出来帮我解释还笑我。
”姜槐盈挪挪身子将整个人埋的更深,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嘟着,眼里满是怨气:“当然让想办法出出气。
让他等一个时辰已经是便宜他了。
”“安安何不告发他?”“裴珏不讲义气,可爹爹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他有给我书看的恩情,我自然不能将他供出。
”姜槐盈不愿承认,其实是害怕以后裴珏不给她提供书了,她说时都有些心虚。
姜槐盈的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白雅青清楚她的安安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别不识趣的点破了。
“那安安可消气了,消气了便快些起吧。
我炖了安安最喜欢的百合银耳羹,等会和裴珏喝了就和好,可好?”白雅青用手刮了下姜槐盈的鼻子。
“看在娘炖的银耳羹的份上,暂且原谅他。
不过我要娘给我梳头,我才起。
”姜槐盈张开双手要白雅青抱,白雅青抱着她到了梳妆镜前。
娘两腻歪了好一阵才一起去前厅。
刚到前厅,姜怀戚和裴玄一起下朝回来。
两人身上都沾染了寒气,姜怀戚回家脸上的笑藏不住,而裴玄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裴玄自然是听闻裴珏来了姜家,来姜家抓裴珏的。
大老远就听到裴玄的声音:“臭小子,你怎么又跑到姜家来了。
”裴珏一边往白雅青身后躲,一边求救:“青姨救我。
”白雅青护着裴珏,让他躲过一劫。
白雅青护在裴珏身前,调解道:“气坏身子不值当,我刚熬了银耳羹,喝了暖暖身子,大家一起赏赏雪景。
”裴玄看了露出半颗头的裴珏,且警告他:“别以为现在有你青姨护着你就无事了,等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经此一闹,众人算是静下来一起喝银耳羹。
姜槐盈喝着碗里的还看着裴珏手里的银耳羹。
姜槐盈快速喝完一碗,就暗中戳裴珏,让裴珏帮他那碗给自己。
裴珏叹了口气便将一口没动的银耳羹递到姜槐盈手边。
姜槐盈终于露出了这几天以来对裴珏的第一个笑。
姜槐盈粉雕玉琢,杏眼水汪汪的看着裴珏,有怎叫人能够拒绝她的请求。
裴珏不恼反而笑了,两人互动被双方父母尽收眼底。
裴玄凑近姜怀戚耳边,小声谋划道:“我看我家臭小子这样子,长大之后肯定栽在你姑娘手上,要不我们两家订下娃娃亲。
”姜怀戚只对打仗的事灵光,其余的事都慢半拍,唯独女儿,只要是关于姜槐盈的事,姜怀戚是一百个不放心,对自己这个女儿是千宠万爱,肯定不愿女儿出嫁,光是想想都难过的要流泪,就更别说定娃娃亲了。
姜怀戚不会说话时就不说话,想将此时揭过去。
可这话却落到姜槐盈和裴珏耳中,两人都未说话。
裴珏心中是有乘算了,自己现在一事无成,怎能将姜槐盈的未来放在自己手中,等自己建功立业后自会上门亲自提亲,这才不算辱没了姜槐盈。
而姜槐盈显然还没开窍,只是晚上睡前,姜槐盈躺在床上,心中想到“娃娃亲”一事。
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
但她心里清楚,若这辈子要选夫君,文采要比裴珏好,骑射要比裴珏好,反正各方面一定都要比裴珏好,不然还不如嫁给裴珏算了。
她心想暂且将裴珏放在了第一择偶人选上吧。
年幼的姜槐盈想着想着便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