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军的白月光得了白血病。
只因她说有佛缘的孩子骨髓至纯,可以救命。
陈建军就哄骗我八岁的儿子去县医院体检,强行抽取了他的骨髓。
我跪在冰冷的病床前哀求:
孩子才这么小,抽这么多骨髓会伤身体的,我是他妈,我配型过了,我的骨髓也可以救人,求求你放过孩子吧!
陈建军却搂着病床上虚弱的白月光,嫌弃地看着我:
你一个寡妇,带着拖油瓶,骨髓里都带着晦气,怎么能跟我们家月月的比
不就是抽点骨髓嘛,又死不了人,哭什么丧就当他替他未来的妹妹尽一份孝心!
医生抽完骨髓,连句安慰都没有,就被陈建军拉着去给白月光送饭。
当晚,儿子高烧不退,感染而死,陈建军却在病房里,给白月光喂着鸡汤,
计划着他们的新家。
我抱着儿子冰冷的身体,找到陈老根:
当年你可怜我一个寡妇,让我带着孩子嫁入陈家,我给陈家当牛做马,也算报答了你的恩情,如今我儿惨死,我也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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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孩子失血太多,又没有足够的消毒设备,已经感染休克了。
医生脱下沾满血迹的白大褂,声音冰冷刺骨:骨髓抽取量超过了标准三倍,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谁下的命令让我们这么做
走廊上传来小宝最后一声微弱呼唤:娘...疼...
我的心撕裂般疼痛,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老根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切齿:畜生啊,这个畜生!
话音未落,赤脚医生送来一包陈建军让采购员从县城带的糖果,说是给小宝补充体力的。
陈老根一脚踹飞那塑料袋,糖果洒了一地:买这些玩意儿,还不如给孩子多抓点中药!
医院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起,护士招呼我:林家媳妇,你男人的电话!
婆娘,你又在医院耗着做啥不就是抽点骨髓吗医生都说了,小孩子恢复得快,月月可等着骨髓救命呢!
听着电话那头陈建军向白月光献殷勤的声音,我看向柜台上的糖果——全是麦芽糖,小宝从小吃了就腹泻的糖果,他连这都记不得。
护士推着小小的担架出来,陈老根彻底崩溃,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脚踝哭求:是我的错啊,我不该让你们娘俩进陈家的门,我不该相信那个畜生能做个好爹!
我抚摸着儿子苍白的小脸,回忆起五年前那个雨天,刚守寡的我带着三岁的小宝在集市讨生活,陈老根买了我绣的手帕后,请我去陈家帮忙。
村里人都说我攀上了金枝,嫁给在供销社工作的陈建军,鲜少有人知道他娶我只是为了一个伺候老人下地干活的免费劳力。
我抱紧小宝冰冷的身体,对陈老根平静道:当年你救了我们娘俩,我嫁进陈家伺候老人、下地干活都没怨言,可你儿子害死了我的小宝,恩情两清,我要走了。
整夜,我在县医院太平间守着小宝,用随身带的针线缝补他破损的衣衫,把他最喜欢的《十万个为什么》塞在他怀里。
天亮时分,我只留下小宝的红领巾给陈老根,让他有个念想,其余的一切都要带走,不愿留给那对冷血男女。
回到陈家破旧的土坯房,我心中空荡荡的疼,推开门却听见里面传来欢笑。
昏暗的灯光下,陈建军和白月光坐在我和小宝的床上,她正往嘴里塞着用小宝压岁钱买的鸡蛋,嘴边还留着黄澄澄的蛋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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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挂着蛋黄的嘴角勾起,举起小宝课本上夹着的奖状,冷笑道:听说小宝成绩最好,这些奖状烧了给我熬汤,补补精气神。
陈建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又迅速变为讨好:月月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天我就烧给你。
我的双手颤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建军发现我站在门口,嫌弃地瞪着我怀中包着小宝衣物的包袱,撇撇嘴: 回来干啥孩子还没出院呢,你就往家跑
陈建军一把抢过我的包袱扔到地上,泥土四溅。
小宝那点骨髓能救月月的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的眼神轻蔑至极:你一个拖着拖油瓶的寡妇,能嫁进我们陈家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看着陈建军亵渎儿子遗物的行为,眼前浮现小宝在医院最后的样子。
爹,我没哭,我疼也不喊出声,您能来看看我吗
我的心如刀绞,攥紧双拳,指甲掐进肉里才勉强控制住不让泪水流下。
正当我弯腰去捡包袱准备离开,陈建军一把拽住我的头发,将我扯得踉跄后退。
想走你还欠着我们陈家的彩礼钱呢!
他掐住我的下巴,声音刺骨:五年前我爹给了你二百块,你还没还清,哪也别想去!
白月光笑吟吟地帮腔,声音甜得发腻:小宝刚给我捐完骨髓,你就这样对他的恩情
她摆出一副恩人姿态:要不...你给我端三年的洗脸水,咱们就算两清
见我不说话,陈建军逼近一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将我打倒在墙角的火炕上。
他从墙上取下皮带,狠狠抽打在炕沿上:给脸不要脸,这些年白吃我们陈家的饭,还敢摆谱
陈建军挥舞着皮带,冷笑着靠近:别说小宝没死,小宝就算是真死了,你还给我生个,你不是能生吗
皮带在空气中划出刺耳的声响: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爹给了你二百块,你就爬上我的炕,靠着一个拖油瓶沾我们陈家的光!
我再也忍不住,抓起火炕上的铁火钳反击,指向他的脸。
小宝死了!他被你们害死了!
我声音撕裂,喉咙仿佛在流血:你连他的骨髓都抽干了,现在还想毁他的名声,我跟你拼了!
陈建军愣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林寡妇,你疯了吧什么死了
他将皮带重重甩在土墙上:不就是抽点骨髓吗我侄子抽过都没事,你儿子这么矫情,怪不得是个没娘的野种!
白月光趁机拉住陈建军的胳膊,故作柔弱地靠在他肩头。
建军,别跟她吵了,骨髓很快就能移植给我。
她眼中闪过算计的光:到时我肚子里就能怀上你的孩子,她一个借宿陈家的外人,凭什么管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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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军听完白月光的话,眼神骤然冰冷,指着我鼻子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陈家的长工,不是陈家媳妇了。
我咬紧牙关,回忆涌上心头——当年刚嫁进陈家时,无依无靠的我和小宝在春旱期被村里人嘲笑是扫把星。
陈老根曾挡在我们面前,铁青着脸训斥那些闲言碎语的妇人:我陈家的媳妇和孙子,谁敢乱嚼舌根!
那时的陈建军靠在自行车上,默默看着这一幕,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忆继续翻涌,小宝第一次叫陈建军爹的那个傍晚,他笑着给了小宝一块肉骨头。
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爹供你!
我用扫帚疙瘩磨破的手轻轻抚摸小宝的头,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那年父亲节,小宝用省下的一毛钱买了一支铅笔给陈建军当礼物,上面歪歪扭扭刻着爸爸二字。
陈建军接过铅笔,随手插在耳朵上,拿去记生产队工分,从未写过一个字。
烛光下,小宝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五年间,我与陈建军的婚房始终是那间破旧的土坯房,雨天漏雨,冬天寒风刺骨。
每次白月光回乡探亲,陈建军都把她安排在上房正间,而我和小宝缩在厨房的灶台边过夜。
白月光突然娇声打断我的回忆:建军,山里天冷,我身子弱熬不过冬天。
她眼波流转:你说……县城里那个单位宿舍,能不能申请一下
我明天就做骨髓移植了,得有个好地方养身子啊!
陈建军眼睛一亮,看都没看我一眼,转头对白月光谄媚道:放心,我这就去找领导说。
他的声音轻快得刺耳:咱县招待所也行,先住着,这疯婆子不是硬说小宝死了吗,那他每月的布票和粮票都省下来,够你补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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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下的茶杯在地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泥地上,意识渐渐模糊。
醒来时,灰蒙蒙的天光透过破旧的纸窗,我躺在自家土炕上,嘴里尝到血腥的苦涩。
一步一步,我爬到小宝的木箱前,将他的课本、衣物和那张他背着书包的小照片收好包进包袱。
这个伤心地,我一刻也不想多留。
收拾到一半,破旧的木门被猛地踹开,门闩弹飞,砸在墙上。
陈建军脸色铁青,手中握着村里联防队的铁棍,冷笑着跨进门槛。
他身后跟着一脸得意的白月光,还有陈家生产队副队长。
陈建军一脚踢翻我的包袱,小宝的课本和衣物散落一地。
偷东西陈家的东西你也敢拿
他用铁棍指着我的脸,声音嘶哑:还有脸说小宝死了败坏我名声,害我差点失去提干机会,我今天就办了你这个疯婆子!
白月光捂着胸口,故作虚弱地摇晃着身体。
我就说了吧,她肯定恨我得了小宝的骨髓,昨晚我做噩梦,梦见有人掐我脖子。
她声音颤抖:一定是她半夜进我房间动了手脚,不然我怎么会突然头晕!
副队长摸着下巴,表情严肃地点头。
看来是有人对我们生产队的先进工作者下毒手,必须严惩!
他扫视着我简陋的家什:林氏,你把小宝的骨灰盒交出来,你这种迷信的人别想带着它离开陈家,容易传播封建思想!
我抱紧藏在怀里的小小骨灰盒,全身颤抖。
不,这是我儿子,他是被陈建军骗去医院超量抽骨髓死的!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求求你们,让我带着他离开吧!
陈建军眼神闪烁片刻,额头青筋暴起,随后举起铁棍向我逼近。
白月光眼疾手快地抢过生产队的工分本,指着我的名字大声喊。
看,今天她没出工,按制度应该扣工分,哪里像个正常人
她声音尖利刺耳:我看她就是得了神经病,编造孩子死亡的谎言,小宝一定是被她藏起来了!
陈建军趁我分神,一脚踢开我护在胸前的手,抢过骨灰盒。
他狞笑着举到半空:我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一定是你偷的东西!
白月光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伸手就要开盒。
我拼尽全力扑过去想夺回骨灰盒,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副队长一把拦住我的腰,将我硬生生拽回原地。
陈建军阴冷地盯着我:闹了一天小宝死了,盒里肯定没东西。
我看她就是想讹我们陈家的钱,污蔑我们害死了小宝!
白月光接过骨灰盒,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神突然亮了起来。
建军,这盒子挺好的,我看可以拿来装我吃的药。
她微笑着抚摸盒盖:正好我贫血需要补,以后就放在咱们新家里,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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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理智彻底崩溃,肌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挣脱副队长的钳制,我扑向白月光,指甲狠狠掐进她的脸。
你敢!那是我儿子!
我声音撕裂,喉咙如刀割般疼痛:他八岁就死了,你们还要亵渎他!
我跟你们拼了!
陈建军举起铁棍猛击我的后背,疼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疯婆子,敢伤月月的脸,我打断你的腿!
白月光捂着被抓伤的脸,尖叫着退后:抓住她!她真的想杀我!
周队长,快通知公安,她想害死知识分子啊!
我倒在地上,鲜血从我的嘴角溢出,我却嘶哑地笑了起来。
打吧,再打重些,我与你们今日恩断义绝,不日你们自会遭报应!
大雨中,村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自行车铃声。
陈老根骑着黑色凤凰牌自行车出现在门口,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滴落。
他看见满地狼藉和我血迹斑斑的样子,全身颤抖,手指着儿子:你这个畜生,真把孩子害死了!
陈老根腿一软,膝盖重重跪在雨中的泥地上,激起泥水四溅。
他握住我冰冷的手,声音哽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和小宝引进这虎狼之窝。
我已经去县城医院查清了真相,医生都说了,小宝被抽了三倍的骨髓,没人能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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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见势不妙,赶紧躲在陈建军身后,佯装咳嗽。
建军,咱们回县里吧,这种泥腿子不值得你生气。
她声音娇滴滴:我的病要紧,再耽搁就要耽误治疗了!
陈建军眼神变得冰冷,轻轻点头,转身就要走。
陈老根怒极,一把抢过骨灰盒,双手郑重地捧还给我。
拿着,带着小宝离开这个地方,我给你们母子准备了一百块钱。
他的声音坚定如铁:坐火车去省城投奔你表姐吧,别回来了!那个畜生不是我儿子!
陈建军闻言脸色剧变,攥紧拳头向父亲逼近。
老东西,敢跟我作对你忘了妇联主任说的,我是先进职工,要评模范,得提干!
陈建军咬牙切齿:你们两个一个死了儿子疯了,一个老糊涂,不配在这个家!
村里的红喇叭突然响起,刺耳的杂音后,播报员激动的声音传遍全村。
紧急通知,我队陈建军同志涉嫌徇私枉法,非法取用大量骨髓致人死亡,现被县公安局立案调查,请他立即到大队部报到!
重复——
大雨中,陈建军的脸色瞬间惨白,铁棍从手中滑落。
白月光踉跄后退,一把抓住门框:不可能,谁敢查我们谁敢!
陈老根从怀里掏出一张医院证明,雨水打湿了纸张,却遮不住上面的红色公章。
县医院医务科亲自开的证明,小宝的骨髓抽取量超过标准三倍,直接导致死亡。
他声音沙哑:有良心的医生说了,这根本不符合医疗规范,是谋财害命!
泥泞的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
我抱着小宝的骨灰盒,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陈建军突然转身,一把拉住白月光就往外冲:我们走,去县城,去找领导,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穿着雨衣的民兵已堵在了门口,领头的正是平日里最敬重陈建军的生产队长李铁柱。
陈建军,你犯了事,跟我回大队部吧。
白月光猛地将陈建军推向民兵:我不认识他,我只是个病人,是他骗我说有合适的骨髓!
是他害死了那个孩子,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我是知识分子,是城里人,你们不能抓我!
陈建军目瞪口呆,伸手想拉住白月光:月月,你怎么能这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白月光甩开他的手,眼中全是嫌恶:别碰我!你这个农村人!
我认识县长,我表哥在省里当官,你们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通通完蛋!
李队长冷笑一声:好一个城里人,好一个知识分子,看把你能耐的。
告诉你,县里正在抓医闹呢,县长点名要查这个案子,就因为你这个了不起的城里人让医生超标抽取骨髓,还威胁要举报人家!
雨水顺着陈建军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突然扑倒在我面前,抱住我的腿:弟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被鬼迷了心窍啊!
你原谅我吧,帮我求求情,你不是最心软了吗我就这么一次糊涂啊!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陈建军,我不恨你了,也谈不上原谅,我只想和小宝离开这个地方。
但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孩子的命不是你一句糊涂就能抵消的,小宝他有名有姓,他叫林小宝,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抱紧骨灰盒,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出院门。
村口,几十个村民打着伞等在那里,默默让出一条路。
陈老根追上来,塞给我一个油纸包:钱都在这里,去省城投靠你表姐吧,别回来了。
他老泪纵横:记住,你和小宝,永远是我陈家人,以后有啥难处,就去县城找我!
我点点头,没有回头,踩着泥泞的路,一步步走向村外的公路。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光亮。
远处,一辆前往县城的拖拉机缓缓驶来,乡邮递员挥手示意:林嫂子,搭车不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去。
怀中,小宝的骨灰盒安静地依偎着,仿佛他从未离开。
6
省城纺织厂的大门前,我站得笔直,这里将是我新生活的起点。
表姐红着眼眶搂住我的肩膀:进了这厂门,往后你就是正经工人,有户口有工分,谁也欺负不了你。
纺织厂的女工宿舍不大,但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安全。
我将小宝的骨灰盒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摸了摸,这是重生的开始。
三个月后,一纸公文打破了平静生活。
林同志,县里要你回去出庭作证,陈建军涉嫌徇私枉法和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三年劳改。
我手指微微颤抖,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麻木与释然。
三年太轻了,我儿子的命值更多。
这句话我只在心里说,表面上依然平静地点头。
半年后的一天,医务室来了个新医生,白大褂衬得她格外高贵。
这位是从省人民医院调来的柳医生,以后大家有病就找她。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柳月,那个夺走我儿子生命的女人。
柳月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我脸上停留一瞬,转瞬即逝的惊慌后,她假装没有认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
听说那个新来的女工是个扫把星,她儿子死了,丈夫坐牢了...
听柳医生说她精神有问题,大家少接触。
漂白纱线的强碱水刺痛了我的双手,却刺不痛我的心。
熟练的技术和勤恳的态度让我很快在车间站稳脚跟。
小林,厂里准备推荐你参加先进工作者评选,好好干!
车间主任的鼓励让我眼眶泛红,是啊,好好活着才是对小宝最好的纪念。
公告栏前,柳月撕下我的名单,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
装什么清高,一个破寡妇,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工厂门口,一个陌生男人拦住了下班的我。
林同志,我是陈老根派来的,陈建军在监狱肝癌晚期,想见你最后一面。
我心头一震,陈建军要死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对上角落里柳月阴冷的笑容。
柳月和这个男人说话时,我在食堂窗口看见了。
热心的食堂阿姨悄悄提醒:他是柳医生新交的对象,在汽车站做调度,你小心点。
我冷笑一声,没想到柳月还不死心,居然设局继续害我。
好啊,明天一早我就跟你走,能再见陈建军一面也好。
我故作天真地回答,计划着如何向表姐通风报信。
陷阱已经设好,就看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了。
7
清晨的汽车站,我提前半小时到达,偷偷观察周围情况。
表姐和我工厂的几个工友分散在候车室的各个角落,只等我的信号。
走吧,车要开了。
那个自称陈老根派来的男人催促道,眼神不自觉地瞟向站台尽头。
我假装要上厕所,迅速绕到站台后方,果然看见柳月和两个陌生男子在那里等候。
同志们,就是他们!这伙人想绑架我!
随着我的大喊,埋伏好的工友们一拥而上,同时惊动了站内巡逻的民兵。
柳月没想到自己的计谋被识破,慌乱中想要逃跑,却被眼尖的民兵拦下。
抓住她,她就是柳月,纺织厂的医生!
我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这一次,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回到厂里,却等来了监狱的正式通知——陈建军确实肝病晚期,情况危急。
他真的要死了
我握着通知单,心情复杂地看向表姐。
你确定要去看他那个害死小宝的人渣
表姐气愤不已,却依然陪我办了探监手续。
监狱的会见室里,陈建军骨瘦如柴,黄疸染黄的眼白让他看起来像个将死之人。
弟妹,我对不起你和小宝...
他艰难地抬起头,眼泪顺着凹陷的脸颊流下:柳月骗了我,她早就和别人好上了,我被鬼迷了心窍啊...
他咳嗽着,吐出一口血沫:我想死后葬在小宝附近,求你原谅我...
我冷静地看着他,心中的恨意早已化为一片死灰。
小宝的骨灰永远不会回那个伤心地,他现在在省城,有我陪着。
陈建军如遭雷击,痛哭失声,伏在桌上喊着小宝的名字。
回程的汽车上,我收到通知,柳月因谋害未遂被拘留十五天,出来后医院将她除名,终身不得从医。
一个月后,陈建军因病情加重保外就医,被送回了村里。
是老爷子接他回去的,听说每天亲自照顾,给他熬中药。
表姐带来的消息让我沉默不语,我不知道该为陈老根的善良感动,还是为陈建军的报应暗自舒心。
就在这时,车间主任兴冲冲地走过来。
小林,好消息!你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了,厂里奖励你一套单身宿舍!
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落下。
我用第一个月的奖金,给小宝买了一个紫檀木的骨灰盒,庄重而温暖。
儿子,妈妈不会让你白白离开,我会好好活下去。
站在新宿舍的窗前,我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8
岁月如梭,转眼三年过去。
我从一名普通女工成长为纺织厂的小组长,手下管着十几名工人。
这一日,宿舍管理员送来一封信:林组长,你的家信。
我疑惑地接过,信封上是陈老根熟悉的字迹,心瞬间提到了喉咙。
小林,建军走了,下周是安葬日,老头子求你回来送他最后一程...
纸上的字迹颤抖,几处还有泪水晕开的痕迹。
你真要回去
表姐皱眉:小心点,听说那个柳月也回村了。
火车驶入熟悉的县城,我攥紧了挎包带,心情难以言表。
村口的石碑已经换了新的,上面刻着小宝希望小学几个大字。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老根叔变卖家产建的学校,说是赎罪。
来接我的村民解释道:这两年,他把陈家的地、房子、存款都捐出来办了这所小学,专收贫困学生。
葬礼很简单,陈建军薄薄的骨灰盒前,摆着他的遗照和一份手写的遗嘱。
我的全部积蓄,两千三百元,全部捐给小宝希望小学...
希望乡亲们原谅我的过错,不要歧视学校里的孩子...
我不配做父亲,害了无辜的小宝,死不足惜...
我一字一句地读着,心中翻江倒海。
正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
柳月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衣衫褴褛,双眼无神。
骨髓...小鬼...不要过来...
她嘴里念叨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被人群嫌弃地推搡着。
她疯了,自从回村就这样,天天晚上尖叫说有小孩追着她要骨髓。
一位老妇人在我耳边解释:活该!害死了那么好的孩子。
陈老根拄着拐杖走到我面前,满头白发,比我记忆中老了二十岁。
小林,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苦:柳月根本没有白血病,从来不需要什么骨髓移植。
当初她回村,就是为了报复建军当年没能力供她读书的事,利用他对她的感情,一步步把他拖下深渊。
我全身发抖,手中的遗嘱掉在地上。
小宝的死,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的谎言和报复心!
突然,柳月看到了我,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发疯般朝我扑来。
是你!你的孩子回来找我了!
她的指甲在空中乱抓:每天晚上都来!我给他骨髓,他还是不放过我!
带走他!求求你带走他!
她被村民拉开,凄厉的尖叫在村子上空回荡,宛如鬼哭狼嚎。
我看着她被拖走的背影,心中的恨意竟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
因果报应,自有天理循环。
9
葬礼结束后,我独自来到小宝希望小学。
校园不大,却整洁有序,墙上挂满了孩子们的照片。
我的目光凝固在正中央——小宝的笑脸被放大装裱,旁边是他生前的各种照片。
课堂上认真听讲,田间帮忙收麦子,坐在石阶上读书...
原来陈老根收集了小宝生前的点点滴滴,让他的笑容继续照耀这方土地。
林同志,我一直想见你。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我是李医生,当年在县医院亲眼见证了小宝的不幸。
我认出了他,就是当初宣布小宝死亡的那位正直医生。
我辞职后来到这里当校医兼校长,希望能为更多孩子服务。
他带我参观校园,告诉我陈建军临终前的事。
他捐出了自己的肝脏,受捐者是县里一个七岁的男孩,手术很成功。
他说,他欠这个世界一个孩子的生命,必须还回去。
我无言以对,只感到心中某个结终于慢慢松开。
陈老根带我回到曾经的陈家老宅,如今已改建成教师宿舍。
唯有我和小宝曾住过的那间屋子被完整保留,床头还放着小宝最爱读的《十万个为什么》。
我没舍得动,这是你们的家,永远是。
老人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悔恨与愧疚。
晚饭时,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告诉我这三年来的变化。
柳月那个毒妇,建军病重时连看都不来看。
她还带着新交的男人来抢走了陈家值钱的东西,临走骂建军是'该死的乡巴佬'!
最可恶的是赵会计,当年帮着建军害小宝,现在成了村里的笑柄。
他整天喊着半夜看见小孩站在床前,吓得酗酒成瘾,老婆都跑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心中却已波澜不惊。
夜深了,我决定在村里多住几天,帮忙整理小学的图书室。
熄灯后,窗外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小宝...小宝...
我循声望去,月光下,柳月佝偻的身影在学校围墙外游荡,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
回来...骨髓还给我...
村民告诉我,柳月每晚都会来学校外徘徊,寻找小宝的鬼魂。
她整天说看见小宝站在她床前,盯着她,要她还骨髓。
有天晚上她尖叫着跑出来,说小宝拿着书站在她床头,问她为什么要他的命。
听着这些,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种惩罚,比法律的制裁更加彻底。
10
晨光中,我在学校的图书室帮忙整理新到的书籍。
一本崭新的《十万个为什么》引起了我的注意。
扉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孩子们的留言:小宝哥哥,我们会好好学习、我们替你读完这本书、小宝哥哥保佑我考上初中...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小宝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却留在了这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孩子。
午饭时,陈老根交给我一封皱巴巴的信。
这是建军临终前写的,他让我转交给你。
我打开发黄的信纸,上面是陈建军潦草的字迹:
弟妹,我知道你恨我,我罪有应得。我要向你坦白,柳月从未患白血病,一切都是她设的局。她恨我当年没能力供她读书,所以回来报复我,我却瞎了眼...
她用小宝的性命作赌注,我心甘情愿地上当,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知道真相...
柳月还在医院害过其他人。她故意更改病历和用药,导致两人死亡、三人重伤,这才是她被医院除名的真正原因。我已经向公安举报,希望她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拿着信,手止不住地颤抖。
柳月的恶,远超我的想象,小宝不过是她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
我带着信去找了曾经的县医院院长,他证实了一切。
柳月的案子已经移交省公安厅,她随时可能被逮捕,罪名是医疗事故致人死亡和职务欺诈。
院长长叹一口气:当年若是我们医院更警觉一些,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
当天晚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村民们慌忙跑向声音的来源——小学校门口。
柳月躺在血泊中,手腕的动脉被割开,鲜血汩汩流出。
我看见他了...小男孩...他拿着书...要我还他骨髓...
她的喃喃自语中透着极度的恐惧,被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抢救。
医院抢救室外,我平静地面对急匆匆赶来的柳家人。
你女儿从未患白血病,她利用职务之便害死了多人,包括我八岁的儿子小宝。
我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公安已经立案,她面临的不仅是良心谴责,还有法律的制裁。
柳家人痛哭流涕,老两口跪在地上向我道歉。
我扶起他们:起来吧,罪不在你们,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因为你们无需道歉。
柳月最终被抢救回来,但精神已完全崩溃。
医生诊断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需要长期治疗。
她一直说看见小男孩站在床边,要她还骨髓,还孩子的未来...
每天夜里都会尖叫着醒来,说有人用书页割她的皮肤,痛得撕心裂肺...
我听着医生的描述,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这世上的因果,自有其循环的方式。
11
半年后,我回到省城的新家,一封来自北京的信让我惊讶不已。
尊敬的林同志,我是当年在县医院给小宝抽骨髓的护士赵敏,写信向您表达我深深的愧疚和忏悔...
我颤抖着读完整封信,那位曾经沉默的护士道出了她这些年的良心谴责。
我因为内疚辞去了护士工作,重新考取医学院,现在成了一名儿科医生。
我在北京医院工作时,举报了柳月更多的医疗犯罪,协助公安部门完善了对她的指控...
虽然这无法挽回小宝的生命,但我希望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
不久后,陈老根的来信带来了新消息。
柳月因多项医疗事故和欺诈罪被判入狱十年,但她的精神状况持续恶化,已被送往省立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据说她每晚都会尖叫着说'看见小男孩拿走她的骨髓',医生注射最强效的镇静剂也无法让她安静下来...
我合上信,望向窗外的阳光,心中已经没有怨恨,只有对生活的期待。
工厂领导找我谈话,决定提拔我为车间主任,这在女工中是极高的荣誉。
小林,厂里安排你下周去孤儿院做慰问活动,带队去。
孤儿院里,一个瘦小的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大约八岁,和小宝当年差不多大,正埋头读书,一道数学题让他皱起了眉头。
需要帮忙吗
我蹲下身,小男孩抬起头,眼神干净而倔强。
阿姨,我想学习,但没人教我,我要考上好学校,将来做个医生。
那一刻,我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定期去孤儿院,辅导这个叫小强的男孩功课。
在小宝的忌日,我第一次带小强去看小宝的骨灰。
小强,我给你讲个故事,关于一个很勇敢的小男孩...
我平静地讲述了那个悲伤却充满爱的故事,小强听得认真,眼中闪烁着泪光。
阿姨,我会好好学习,替小宝哥哥完成梦想。
岁月如梭,十年转瞬即逝。
我站在北京医科大学的校门口,看着意气风发的小强走向未来。
我考上了儿科专业,毕业后要回咱们县医院工作,不让小宝的悲剧再发生。
阳光灿烂,我取出小宝的照片,轻轻抚摸。
儿子,你看到了吗我们帮助了更多的孩子,你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
这一刻,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新意义——用大爱延续小宝的生命价值。
陈建军和柳月犯下的罪,用他们的一生偿还;而我和小宝失去的,则通过帮助他人得到了某种弥补。
这或许就是生命的轮回与救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