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村里唯一出来的公务员,在镇上农业局工作。
按常理,他应该是个很卷的人。
但我出生后,他一边笑着说女儿好啊,一边名正言顺的开始混日子。
渐渐的,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玩乐上。
我被同学欺负,哭着找他,他忙着和牌友打牌。
我考了全班第一,满心欢喜拿给他看,他却随手扔在一边,只关心牌局输赢。
甚至不耐烦地呵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安静点。
我曾试过改变,但街坊邻居都觉得他是个好男人。
我妈更是因为他没责怪自己只生了个女儿而对他言听计从。
于是,我在自我怀疑和困惑中长大。
终于,在又一次翻出赌债借条,我开始收拾东西。
没有所谓的父慈女孝,也好。
01
我整理爸爸书房时,从抽屉最里层翻出一叠对折的纸张,还以为是什么重要文件。
淡黄色的纸张折痕整齐,四角略微泛旧,上面的墨迹却异常清晰,像是不久前才写下的。
我随手展开第一张,上面赫然写着：借条,今借到现金伍拾万元整。
我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数字,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来。
一张接一张翻开,三十万、二十万、八十万...数字不断在眼前跳动,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他不可能再去赌博,那年他是怎么发誓的
可我翻来覆去地看,每张的借款人都没有给我留下回旋的丝毫余地,是他的名字,是他的字迹,是他的指纹……
背后升起一丝凉意,我脱力般靠在椅背上,接受了这个事实。
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五年前的那个春天,我也是这样坐在书房里,面对着一叠触目惊心的借条。
那时的数字是八十万。
我记得那天刚收到编辑的信息,说有人很看好《星河尽头》。
那是我写得最满意的一部小说,历时两年才完成。
正准备和爸妈分享这个消息时,就看到爸爸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对不起...我...我赌输了...他的声音哽咽着,我本来想翻本的...
我站在原地,感觉世界在天旋地转。
那时的我刚毕业两年,正是事业起步的关键时期,却要面对这样的打击。
我去找人借钱,我来想办法。爸爸慌乱地说,实在不行...你就...
就什么
你就结婚吧,小张家那个孩子条件不错,他家愿意出一百万彩礼...
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所以您已经替我做主了
这时妈妈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她没有指责爸爸,反而转头劝我：你爸也是为了这个家。小张家那孩子,我见过,老实本分,家里条件也好。你要是嫁过去,咱们这些债就都解决了。
妈！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妈妈嘴里说出来的。
你一个女孩子,写什么小说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妈妈叹了口气,要不是当年计划生育管得严,你爸也不会...
最后我联系了出版社,把《星河尽头》的署名权卖给了一个知名作家。八十万,刚好够还清赌债。
爸爸跪在地上发誓：我这辈子再也不碰赌博了,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我记得自己当时心如刀割。
那本小说凝结着我多少心血,我本想靠它在文坛站稳脚跟。可看着爸爸佝偻的背影,还是心软了。
您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他连连点头,泪水涟涟。
妈妈在一旁松了口气,拉着我的手说：你看你爸多懂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她顿了顿,又说：要不你还是考虑下小张家有个男人照顾总是好的。
我抽回手,压下了内心的失望,没有说话。
在这个家里,女儿的身份,或许注定了他们的态度。
在他们心中,我的命运或许早已被安排。
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我安慰着自己,至少他们还能听进去我的话,至少我也算掺合着爱长大的。
而现在,我又一次面对这些借条。
五年过去,唯一的变化是借条上的数字更加触目惊心。
我忽然明白,有些人的承诺,真的比不上一张薄薄的纸。
这时,钥匙转动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02
妈妈推开门,手里提着几个菜。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收拾书房妈妈的语气有些不自然,我买了你爱吃的青菜,中午给你炒。
我看着她熟练地把菜放进冰箱,突然说：妈,我在书房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忙活：发现什么了
借条。我直接说,爸又在赌博。
妈妈关上冰箱门,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哦,这个啊...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妈妈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你爸这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就这样,改不了的。
所以你知道他又在赌博,却不告诉我
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妈妈避开我的目光。
我翻开那叠借条：两百八十万,刚好是我那套房子的市值。
妈妈的表情微微变化,我继续说：这个数字,是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你...你胡说什么
上周你问我房子的事,说要不要考虑卖掉换个大点的,是不是在试探我冷笑一声,我记得你还特意问了我房产证放在哪里。
妈妈脸色发白：小慧,你别瞎想...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有了房子就该为这个家付出就该替爸爸还债我的声音开始发抖,就像五年前那样
你爸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我打断她,所以你们商量好了借款金额,算计好了我的资产,就等着我发现是吗
妈妈沉默了,这沉默比任何解释都更令人心寒。
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是爸爸赌博,而是你们把我当傻子。我一个月跑三个剧组改剧本,省吃俭用买的房子,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提款机。
那时楼盘欣欣向荣,我研究后也觉得是不错的入手时机。
可没料到,阻碍点竟然是父母,他们觉得我是女孩,一分钱都不愿意出,借也不行。
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等嫁人后房子自然就有了,干嘛非要多余折腾。
就这样,他们不借,也不让亲戚给我借。
我只能接了三份工作,省吃俭用一年才攒够首付。
好在还是赶上了那波红利,100万的房子也涨到了280万。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妈妈也激动起来,我们是你爸妈啊！
对,你们是我爸妈。我笑了,所以你们就觉得我该无条件付出是吗
妈妈噎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爸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我打断她,五年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那时候我信了,现在我不会再信了。
妈妈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把借条扔在茶几上,就是告诉你们,这次我不会再为爸爸的赌债买单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妈妈急了,我们养你这么大...
养我我打断她的话,从小到大,你们什么时候真心疼过我上学时我考第一,你们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我工作赚钱了,你们说女孩子赚钱养别人。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套房子,你们又惦记上了
我转身往卧室走,准备收拾东西。
我要离开这个拉着我不断下坠的深渊。
你要去哪妈妈慌了,跟在我身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就指望着你这套房子翻本呢！
我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应。
女孩子要什么房子妈妈见我不说话,又开始说那些她最擅长的话,反正你迟早要嫁人,房子给你爸用用怎么了你是不是想看着你爸去坐牢
我转过头,看向她：妈,这次我最痛心的甚至还不是爸爸赌博,而是你们连骗我都要商量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妈妈急了,搁别家,女孩子不知道溺死了多少个,你呢
所以我就得一辈子为你们的烂事买单是吗
你...
妈,你知道吗我拎起收拾好的行李,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五年前心软了一次。
妈妈拦在门口：你敢走你要是敢走,我就...我就...
就怎样我突然笑了,再让爸爸去赌一次还是去找人借高利贷随便你们,反正这次我不会再管了。
你这个白眼狼！妈妈歇斯底里地哭喊,你爸要是出事了,都是你的错！你早晚会遭报应的！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门,背后传来妈妈手忙脚乱的给爸爸拨电话的声音。
这一次,我终于学会了对眼泪无动于衷。
03
咖啡馆的落地窗前,我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宁静。
离开家已经一周了。
妈妈三番五次的来电,指责我住出去是浪费钱,为什么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但她不知道,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在书房找到借条的那天,我刚刚完成了一部小说的创作。
这次我尝试了种全新的文风,没想到一经发布就受到了极大关注。
不仅卖出了一笔可观的版权费,还接到了一个知名导演的邀请,想让我担任他新戏的编剧。
我轻抿一口咖啡,想起妈妈说的那些话：你一个人能活成什么样还不如早点嫁人,让人照顾你。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她眼中那个没有工作的女儿,其实早就在文坛站稳了脚跟。
那些用笔名发表的作品,那些深夜改到天明的剧本,都在默默为我铺就一条新的道路。
手机震动,是导演发来的消息：小说我看完了,很喜欢。下周能来剧组吗薪资待遇我们可以详谈。
我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很温暖。
这些年,我一直在为别人而活,为了父母的面子,为了所谓的孝道。
可现在我明白了,人生最重要的,是为自己而活。
把手机调成静音,我打开笔记本开始写作。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
我知道,脱离了吸血鬼家庭,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但就在我快要彻底放下时,消失的爸爸再次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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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穿着最体面的那套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的党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让我想起他在单位开会时的模样——总是坐得笔直,生怕别人说他不够格当个小领导。
曾经,我以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父亲。
在我眼里,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个公务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现在再看,只觉得可笑。
那些所谓的原则、尊严,在赌桌上早就被他输得一干二净。
小慧...他轻声叫我,像是在试探我的态度,爸爸知道错了,你回家好不好
我抬头看他：知道错什么了
他愣了一下：爸爸不该赌博...
就这些
还有...还有不该瞒着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冷笑一声：那算计我的房子这事呢你和妈商量好的借款金额,是不是就等着我替你们还
爸爸也是没办法啊！他急了,你也知道,我这个职位...要是让领导知道我赌博,那可就...
所以你就打我的主意我打断他,因为我是女儿,所以我的钱就该给你擦屁股是吗
不是这样的...他支支吾吾,爸爸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看在...
看在你养我这么大的份上我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那五年前呢我卖掉小说署名权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是你爸爸啊！
对,你是我爸爸。我拿起包准备离开,所以你就觉得我该为你的赌债负责是吗
你...他急了,抓住我的手腕,你要是不管我,我就...我就去死！
我甩开他的手：随便你。不过在你去死之前,我建议你先去看看那些借条,说不定高利贷会比你先找上门。
他脸色煞白,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这一周来,他每天都会出现在我住的地方附近。
有时候装可怜,有时候装生病,甚至找来几个叔叔阿姨劝我。
我望着窗外的阳光,觉得很讽刺。
最伤人的往往不是陌生人的恶意,而是至亲至爱的算计。
但没关系,现在的我,学会了对这些眼泪和威胁说不。
在我和爸妈僵持不下时,接到了医院的来电。
05
深夜,我正在改剧本,手机突然响起。
是本地医院的电话。
请问是程小慧吗您父亲服用过量安眠药,现在在我们医院抢救...
我的手顿了一下,随即问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在观察...护士小姐的声音透着几分犹豫。
可以问几个问题吗我的语气平静,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是...是您母亲发现的,说是您父亲留了遗书,说对不起女儿...
我轻笑一声：那他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医院的
大约两个小时前。
服用了多少安眠药
根据检查,大约是...护士翻看病历,半片安眠药的剂量。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所以,他吃了半片安眠药,躺在床上装死,等我妈'恰好'发现他,然后送到医院来,就为了让你们打电话通知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护士小姐,我继续说,你们医院的监控应该能拍到,我爸是走着进来的吧
这个...护士支支吾吾。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说,麻烦你转告他一声,要演戏也要演得像一点。半片安眠药连头晕都不会有,更别说自杀了。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赌博时,也是这样装可怜博取我的同情。
那时的我心软了,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没过多久,妈妈的电话打来了：你爸为了你都要死了,你怎么还不回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妈,我冷静地说,你们真觉得这样很有用吗半片安眠药也好意思叫自杀
你...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问过护士了。我说,你们要是真想演戏,不如查查致死剂量再来。不过我建议你们别试,万一真死了,我可不会替你们收尸。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传来爸爸的声音：小慧,爸爸知道错了...
知道错什么了我问,知道错在剂量太少,演得不够像吗
你...
爸,我打断他,你要是真想死,不如想想怎么还那些赌债。要是被高利贷逼得走投无路,说不定就不用演了。
说完,我挂掉电话,关掉手机,打开电脑,继续写我的剧本。
这个周末,我要飞去进组开始工作啦。
06
导演很看好我的风格,说我笔下的女性角色特别真实,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其实他不知道,我写的每个故事,都是源于生活中那些被忽视的女性心声。
那些被家庭束缚,被传统压制,却依然在寻找自我价值的女性。
我把辞职信发给了原来的杂志社。
这份工作我做了五年,一直用笔名发表作品。
当初选择用笔名,是因为不想让家人知道我还在写作。
现在想想,或许从那时起,我就预见到了今天这一刻——我终将需要寻找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正收拾行李时,家族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妈妈发了一张爸爸躺在病床上的照片,配文字说：都是为女儿操心,气得住院了,她还不肯来看一眼,真是寒了做父母的心...
没多久,大姑的电话就打来了。
小慧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大姑的语气充满责备,你爸妈对你多好啊,不嫌弃你是个女儿,供你上学读书,现在你爸病成这样了,你连看都不去看
你要是再这样,以后会遭报应的！你看看你表姐,多孝顺,每个月都给你姑父买补品...
我握着手机,冷静地说：大姑,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住院吗
还不是被你气的！
不,是因为赌博欠债,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卖房子替他还钱。我说,他吃了半片安眠药,演了场戏而已。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大姑急了,他们把你养这么大...
对,他们把我养大了。我打断她,可不是因为喜欢女儿,而是因为计划生育管得严。从小到大,他们一边觉得生了个女儿就可以不用努力了,一边又想让我当他们的提款机。
我考上大学,他们不愿意出钱。我买房子,他们也不肯资助。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事业,他们又想让我为赌债买单。大姑,你说这算什么父母
电话那头沉默了。
手机不断震动,是接二连三的亲戚电话。
每个人都在说一样的话：你爸妈把你养大不容易,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在这个家里,我付出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一边收拾行李,我一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这时,微信上收到了导演发来的消息：剧组准备好了,就等你来开启新的故事。
看着这条消息,我突然觉得很温暖。
我知道,离开这个冠冕堂皇的孝道枷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登机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家族群里已经炸开了锅,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指责我的不孝。
我笑了笑,把群调成了免打扰。
飞机缓缓起飞,我透过舷窗看着渐渐变小的城市。云层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就像我心中升起的希望。
这一次的离开,不是逃避,而是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操心吧。
我的剧本还等着我去写,我的故事还在继续。
07
我来到北京,开始投身创作。
即使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但我其实没太有底。
导演给了我很大的创作空间,可小说和剧本创作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粗制滥造的剧组,我像轧戏的演员一样,倒是在缺钱时接了不少。
可这种S级导演班底,我还是第一次接触。
大概是从小得到的底气有限,哪怕在装模作样,还是会透漏出一丝心虚。
在有限的生命里,我一直是家里不被期待的那一个。
哪怕在只有我一个选项的情况下,我也是不被期待的。
而我的文字、我的故事,会捧出全部的我,展示给别人。
我很怕,怕我的文字也变得不被期待。
没关系,我安慰自己,不管怎样,也可以被多一个人看见,这就足够了。
这种女性题材太小众了吧制片人看完初稿后有些担忧,有趣倒是挺有趣的,观众会买账吗
导演却很支持：现在的观众需要这样的故事。那些被家庭绑架的情感,被道德绑架的人生,需要有人说出来。
这不是小众题材,导演说,这是每个女性都可能经历的困境。我们的社会需要这样的声音,告诉那些和你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且,这个本子并不沉重不是吗导演继续说着,看向了我,有人不想用沉重的气氛和说教来展示她的内心,不管经历了什么,大概心跳声都是充满欢笑和阳光的吧。
开机第一天,我站在片场看着演员们把故事搬上银幕。
那些曾经让我痛苦的经历,现在却成了帮助他人的力量。
我突然明白,有时候生活给你的苦难,其实是为了让你有能力去温暖他人。
剧组的人都很照顾我,年轻演员会向我表达他们的看法,导演也经常找我讨论剧情。
我笑着接受这份善意,眼里满是温暖。
杀青的那天晚上,剧组举办了庆功宴。
导演端着酒杯走到我身边：下个月我要开始筹备新戏了,还是想请你来写剧本。
我有些惊讶：可是我的经验还不够...
经验不是最重要的,她打断我,重要的是你能写出真情实感。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支持你吗
我摇摇头。
因为你的故事里有生命力,她说,那种从困境中挣扎出来的力量,那种即使受伤也要继续前行的勇气,这些都是最珍贵的东西。
听着这些话,我突然有些哽咽。
和导演相处的这半年,她更像是一个知心的长辈。
每当我对剧本有疑虑时,她总会耐心开导；
当我因为家里的事情焦虑时,她会和我聊到深夜。
要不要认我当干妈她突然说,我看你写剧本时总是很孤独的样子。
我愣住了。
记忆中,亲妈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的工作,只会抱怨我不够孝顺。
而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导演,却给了我最真诚的理解和支持。
好。我点点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有时候,真正的亲情不在血缘,而在理解和支持。
干妈端起酒杯,眼里带着欣慰的笑意：来,为我们的新故事干杯。
半年后,电影上线,以年度票房冠军的结局给这段旅程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08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我快乐得都快把家里的糟心事儿忘掉时,收到了一份法院的传票。
父母以我不履行赡养义务为由,将我告上了法庭。
看着传票,我冷笑一声。
想必是因为我带走了所有重要证件,让他们没办法私自处理我的财产,这才急了。
我打电话给堂妹,她一直在老家附近生活。
姐,你爸妈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堂妹说,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也没见他们为什么事发愁。
这就更奇怪了。
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欠了那么多赌债,不可能这么轻松。
除非...他们另有收入来源。
我找了个私家侦探,让他调查我父亲最近的经济状况。
三天后,他带来了一份惊人的调查报告。
您父亲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低收入困难户的补助款,侦探说,金额不小,涉及多个社区。
我仔细查看了报告。里面有银行流水记录,显示父亲的账户每月都有大笔可疑转账；
有合同文件,证明他在处理补助款时做了手脚；
还有证人证言,是几个知情的同事提供的；
最重要的是一份单位内部的审计报告,已经发现了这些问题。
看完这些材料,我突然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
父亲的问题已经被发现,他们急需一笔钱来填补亏空。
而我的房产,就是他们的最后希望。
我将所有证据整理好,做了详细的归档。
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他们不是想用法律来威胁我吗
那我就用法律来还击。
09
开庭那天,我准时到达法院,深吸一口气,走进法庭。
我想过会和他们再见面,毕竟所谓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断绝关系,但没有想到,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们已经坐在了原告席上。
妈妈看到我,立刻红了眼圈：你这个不孝女,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告我们虐待你！
我平静地看着她：妈,是你们起诉我,不是我告你们。
你还有理了爸爸怒道,我们老了,你不管我们,让我们去死是吧
庭审开始后,他们的律师开始陈述：
要求我每月给付赡养费一万元,另外要求我将名下房产过户给他们保管,理由是我一个人独居不安全。
我差点笑出声,果然,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我的房子。
我们把你养大多不容易啊,妈妈抹着眼泪,你上学的时候,我们省吃俭用...
省吃俭用我打断她,我上大学的学费是我自己打工挣的,买房子的首付也是我自己攒的。你们什么时候给过我一分钱
你...你这是翻脸不认人！爸爸气得发抖,你是不是想看着我们去死
我拿出一叠资料：爸,您要是真的缺钱,为什么不先把侵占的低保金还上那可是国家给困难群众的钱。
法庭瞬间安静了。
我继续说：我可以按照法律规定履行赡养义务,每月给付合理的赡养费。但是,我的房产是我的合法财产,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至于爸爸侵占公款的事,我看向父亲,如果你们执意要打这场官司,那这些证据我只能移交给相关部门了。
妈妈慌了：小慧,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你亲生父母啊！
正因为是亲生父母,我说,所以我更不能眼看着你们一错再错。
你...你这个白眼狼！妈妈突然站起来,声音尖利,当年我怀你的时候,大家都劝我打掉,说女儿不值钱。是我坚持生下你的！
我平静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我欠你们的因为你们放弃打掉我,我就该替他还赌债就该看着他侵占国家的钱
你住口！爸爸拍案而起,我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居然敢用这些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依然很平静,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作为父母,你们教会了我很多。比如,永远不要心存侥幸,永远不要做违法的事。
妈妈瘫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你爸现在这样,都是被你气的...
我看着她熟悉的表演,突然觉得很疲惫。从小到大,每次他们做错事,永远都是这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懂事,都是我气着他们了。
妈,我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我气着了你们,而是你们一直在伤害我从我记事起,你们就在教我,要做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要孝顺父母。可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
法庭里一片寂静。
我继续说：如果我真的不孝,就不会来参加这场庭审。如果我真的不在乎你们,就不会把这些证据拿出来警告你们。我是在救你们,在你们还没有犯下更大的错之前。
庭审结束后,我走出法院。
由于提出了我爸存在赌博和职务侵占国家财产的行为,法院中止审理赡养案件,待职务侵占案件查清后再继续审理赡养案件。
10
爸妈在法院门口拦住了我。
你这个畜生！爸爸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不是派人调查我了谁给你的胆子！
我冷笑一声：爸,您这是恼羞成怒呢,还是心虚了
你...你...妈妈气得直发抖,我们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养我我突然就笑了,是啊,你们把我养大了,养得多好啊。
因为您的贪污受贿,我这辈子都不能考公务员。您知道吗我大学时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公务员,可因为您的前科,我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爸爸的脸色突然变了。
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继续说,十八年前您贪污那次,要不是单位看在您有个未成年女儿的份上从轻处理,您早就进去了。
可您知道吗那个案底连带着我,让我失去了很多机会。我找工作时,但凡需要政审的单位,都会拒绝我。
妈妈愣住了：这...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不过我不怪你们,因为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的人生不该被你们的过错绑架。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沉默。您要是执意要告我,那就继续告吧。您那些违法的证据我已经交给检察院了。
说完,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妈妈的哭喊声,但我没有回头。
11
最终,爸爸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
我站在法庭上,目睹他在宣判的瞬间,面容扭曲,双眼不复往日神采,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爸爸扭头看向我,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
他挣扎着想要冲向我,最终被法警摁住。
早知道会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当初管他什么计划生育,就该把你摔死！
爸爸的脸上满是狰狞。
我神色淡然,说实话,这样的攻击,这些年来,我已经麻木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父亲。
爸爸眼中的怨恨愈发浓烈。
他被法警架着,死死盯着我,喘着粗气。
你不是我女儿。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我叹了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也不配做父亲。
可惜,当父亲不需要考试,所以你的父爱大概是世上最糟糕的山脉。
他的父爱,是不必替我负重前行,却要我为他还债,为他隐瞒罪行,为他牺牲前程。
他从未在意过,我也是一个独立的人。
抛开社会赋予的枷锁,抛开性别的刻板印象,我和儿子一样,值得拥有光明的人生。
我是女儿,更是我自己。
爸爸绝望地被带走。
妈妈瘫坐在一旁,看着我的眼神有恨、有畏惧、有难过、有迷茫,也许还有一点微弱的爱吧。
我闭了闭眼,走出法庭。
12
刚出法庭,就看见干妈正站在台阶下等我。
她从北京赶来,风尘仆仆,眼里却满是关切。
听说了这边的事,她张开双臂拥抱我,来,让干妈抱抱。
我靠在她温暖的怀抱里,鼻子一酸。
这种被长辈关爱的感觉,太过陌生。
干妈在等我,妈妈站在远处,看着我们的背影,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不想理会,转身要走,却听见她低低的啜泣声。
第二天,我发现妈妈在小区里坐了一整天,默默看着我家的方向。
我知道她在等我,却始终没有勇气上楼。
我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写一篇文章：
其实,我的母亲不是一个坏人。
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因为生了个女儿,不得不忍受婆家的白眼。
她渴望一个儿子,渴望一个能让她挺直腰杆的人生。
可她这辈子都没能挺起来。
我写了很久,写到夜深。
我不是为了指责,而是想要理解。
我想让更多人看到这篇文章。
在那个年代,有太多女性被环境压弯了脊梁。
她们渴望儿子,是因为周遭的环境看到儿子才会给她们地位；
她们偏心儿子,是因为社会把儿子定义为她们唯一的依靠。
有的人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有的人把怨气撒在女儿身上,有的人则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经历过这种事,便更能理解这背后的无奈。
与其怨恨,不如试着理解。
令我意外的是,文章发出后,很多人留言：
看哭了,刚和妈妈大吵一架,我妈就是典型的被规训洗脑的女性。
哎,理解很难,改变更难,但我愿意试试。
时代在进步,希望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
我看着评论,却在某一刻红了眼眶。
我无法完全原谅妈妈,那些伤害和算计,就像一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我们之间。
但我愿意理解她,理解她生命里的局限与无奈。
正想着,干妈敲门进来,说：你妈妈还在楼下。
我走到窗前,看见妈妈佝偻的身影。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何尝不是那个时代的囚徒
我轻声问干妈：您说,人这一生,最难的是什么
干妈温柔地说：最难的,大概是理解与原谅吧。
我看向楼下,从妈妈的困顿想到自己的释怀,这是需要勇气的蜕变。
我轻声说：那就让我们都努力活成一个能理解他人的人吧。
时光可以带走伤痛,但愿不会带走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