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陆淮止的瞳孔猛地收缩。
不是的!我......
陆淮止。她打断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你现在的下场,是你应得的,是你活该。
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里。
陆淮止站在原地,雪落满肩头。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站在巷子口,红着眼睛等他回头的小姑娘。
雪下得更大了。
温言溪踩着积雪快步前行,睫毛上沾染了细碎的冰晶。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陆淮止竟然还在跟着她。
就在她准备转身呵斥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街角转出,黑色大衣被风吹起凌厉的弧度。
是向璟烁。
他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目光在触及温言溪泛红的鼻尖时满是柔软,却又在看到后方紧跟着的人影时骤然结冰。
言溪。
他快步上前,伞面倾斜,为她挡住风雪。
目光扫过她已经冻得发白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怀里的设计稿:怎么出来不戴手套
温言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向他靠近了几步:我忘记了。
陆淮止在几米之外停住脚步。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像两柄出鞘的利剑。
这位是
向璟烁语气平静,却把温言溪往身后带了半步。
无关紧要的人。温言溪低头整理着围巾,声音闷在羊绒织物里,却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分明。
陆淮止下颌绷紧。
他认得这个眼神,那是当自己的领地被侵犯时,才会出现的警告的眼神。
陆淮止曾经用这个眼神逼退过所有想要追求温言溪的人。
如今角色对调,他才尝到其中苦涩、不甘的滋味。
陆先生。向璟烁忽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纽约治安不好,建议您别在深夜尾随女性,以免被误会。
雪花轻飘飘落在陆淮止肩头,却好像重似千斤,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盯着向璟烁搭在温言溪后背的手:......我们认识八年。
所以呢
向璟烁轻笑,他的指腹摩挲着刚刚从温言溪手中接过的设计稿边缘,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所以认识八年,就是您可以当街纠缠她的理由吗
温言溪突然抬头。
路灯下,向璟烁的侧脸线条像他的建筑模型一样锋利完美。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往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冷得像极地冰川,连声音都变得十分冷硬。
陆淮止向前一步,积雪在脚下发出脆响:这是我和她的事。
但现在不是了。
向璟烁和对面的人同时拖动脚步,把温言溪挡得严严实实,黑伞在雪中划出分明的界限:您如果再靠近一步,我会让警察请你去警局喝一杯咖啡。
他顿了顿:听说您刚失去陆氏那我想您应该不想再惹上官司了。
这句话像刀扎进陆淮止心口。
他看向温言溪,却见她正轻轻拽着向璟烁的袖口:走吧,好冷啊。
向璟烁立刻转身,风雪把他最后的警告卷进陆淮止的耳朵:别让我再看见你接近她。
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雪幕中。
陆淮止站在原地,看着温言溪的发梢扫过向璟烁肩头,看着那个曾经只对他笑的小姑娘,现在仰头对别人说着,伞往你那边斜一点。
雪落进衣领,带走了他心头最后的一丝暖意。
后来,京市再无人见过陆淮止。
有人说他去了南美,也有人说他死在了某个雪夜。
而温言溪的《破碎蝶翼》系列在年末的时候登上巴黎时装周,她成为了年度最受瞩目的设计师。
谢幕时,向璟烁在后台单膝跪地,为她戴上一枚蝴蝶钻戒。
她终于破茧成蝶,飞向了属于她的天空。
而有些人,注定只能成为她生命里的一场风雪。
巴黎,私人艺术展晚宴。
温言溪站在露台上,星空在她头顶铺展,锁骨上的蝴蝶纹身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五年了。
她的个人品牌从纽约走向世界,每一季的秀场都像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告别那个曾经为爱卑微的自己,告别那些被辜负的岁月。
身后传来脚步声,向璟烁走过来,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
在想什么他问,手指轻轻拂过她锁骨上的蝴蝶。
温言溪摇摇头,唇角微扬:只是觉得……命运很奇妙。
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去纽约,而是选择去了别的国家、别的城市。如果她没有遇见向璟烁,她或许永远困在那场雨夜的记忆里,困在陆淮止选择沈岁禾的背影中。
向璟烁对她的感慨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牵起她的手:该去谢幕了。
T台尽头,温言溪独自站在那里,一袭白裙如蝶翼般轻盈。
全场掌声雷动,闪光灯如繁星般闪烁。
她仰头望向夜空,镜头特写对准了她锁骨上的蝴蝶,那是覆盖疤痕的纹身,也是她重生的印记。
她终于飞过了那片暴风雨。
巴黎的深秋,落叶铺满蒙马特高地的小径。
温言溪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指尖轻抚锁骨上的蝴蝶刺青。
阳光透过玻璃,将钻石婚戒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她手稿上跳动如星屑。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了。
她沉默地接过信封,独自走过信封,独自走到阳台。
温小姐,这是……陆先生生前寄出的延时信件,今天刚送到。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起了。
她沉默地接过信封,独自走过信封,独自走到阳台。
里面是一叠照片。
十八岁的她,在篮球场边偷偷看他;
二十岁的她,熬夜给他织围巾,手指被针扎得通红;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她穿着白裙子站在会所门口,眼里全是满满的期待……
最后一张,是她在纽约时装周谢幕时的背影。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如果重来,我会先爱上你。】
温言溪静静地看着那些照片,忽然笑了。
太迟了。
她将信纸折成一只飞机,丢出了窗外。
在看什么
温暖从背后覆来,向璟烁的下巴抵在她发顶。
他手里拿着刚从瑞士寄来的图纸,蝴蝶观测站的模型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想起明天要去伦敦领奖。
她转身,耳后的刺青擦过他唇角:你说获奖感言该提《破碎蝶翼》的灵感吗
向璟烁笑着吻她指间的钻戒:当然可以,提你是如何把伤痕变成翅膀的。
楼下广场忽然传来欢呼。
他们望向窗外,孩子们正跑进新落成的蝴蝶博物馆,玻璃穹顶将阳光分解成七彩光瀑,倾泻在每个人肩头。
在万千振翅的光影中,她清晰看见十四岁的自己。
那个站在巷口攥着巧克力、膝盖结痂的少女,正隔着漫长岁月,对现在的她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