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周京城,秋风送爽,沈府上下张灯结彩,红绸高挂。
我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一身大红嫁衣的自己,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今日是我沈静姝与宁远侯世子的大婚之日,父亲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说我总算为沈家争了口气。
大小姐真美。丫鬟秋月为我戴上最后一支金钗,眼中满是艳羡,世子爷见了,定会欢喜得很。
我低头浅笑,心中却有些忐忑。这门婚事是父亲一手促成,我与那世子不过见过两三面,只记得他生得俊朗,言谈举止颇有风度。
静姝,可准备好了继母柳氏轻移莲步走入房中,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衣裙,在一派喜红中显得格外素净。
母亲。我起身行礼,心中却有些疑惑。按理说嫡女出嫁,继母该着正装才是,柳氏这般打扮,未免太过简素。
柳氏似是看出我的疑虑,温婉一笑:为娘不喜张扬,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主角该是你才是。她上前为我整理衣襟,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一转眼静姝都要出嫁了,你娘若在天有灵,定会欣慰。
听她提起生母,我心中一软。柳氏入府五载,虽非生母,却一直待我温和,从不与争。父亲常说她人淡如菊,不争不抢,是难得的贤良之人。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出阁!门外喜娘高声唤道。
我深吸一口气,在柳氏和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闺房。府中宾客盈门,道贺之声不绝于耳。行至正厅,却见父亲面色铁青,宁远侯世子一脸怒容,地上跪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马夫。
世子,这是何意我心头一紧,手中团扇差点落地。
沈小姐何必装糊涂世子冷笑一声,甩出一方帕子,这马夫都已招认,与你私通多时,今日他酒醉吐真言,才被我知晓。这帕子是你的吧
我定睛一看,那帕子确实是我的,上面还绣着我的闺名。可这帕子明明收在妆奁中,怎会......
不,这不是真的!我急忙辩解,我与此人素不相识,怎会......
静姝!柳氏突然痛心疾首地打断我,事已至此,你......你怎可再做狡辩这帕子为娘认得,确实是你之物啊!
我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父亲,却见他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竟无半分信任。
我没有!父亲,女儿冤枉!我跪地哭诉,却见满堂宾客或鄙夷或讥讽的目光,如刀子般刺来。
沈家好教养!竟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
难怪急着嫁女,原来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抬头间,却瞥见庶妹沈雨萱躲在柳氏身后,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
刹那间,我明白了什么,却为时已晚。
既如此,婚约作罢!世子拂袖而去,满堂宾客也纷纷告辞,留下满地狼藉与指指点点。
父亲狠狠瞪我一眼,命人将我关入柴房,说要等明日再行发落。
夜深人静,我以泪洗面。忽然,柴房门被轻轻推开,沈雨萱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进来。
姐姐何必如此伤心她笑得甜美,眼中却满是恶意,母亲让我来送你一程。
你们......我恍然大悟,是你们设计害我!
聪明。沈雨萱俯身在我耳边轻声道,可惜晚了。你以为母亲真的人淡如菊不争不抢那不过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罢了。这些年,你一步步让出管家权、放弃外祖家给的嫁妆、推掉各种露脸的机会......都是母亲精心设计的啊。
我浑身发抖,不敢相信自己竟被这对母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对了,沈雨萱转身前又补充道,世子其实早就与我两情相悦,今日这出戏,还是他出的主意呢。
婆子们端来一碗药,强行灌入我口中。腹痛如绞之际,我挣脱束缚,冲出柴房,一头扎进了府中的荷花池。
冰冷的池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我心中充满不甘与怨恨......
却不想,再睁眼时,我竟回到了五年前,柳氏刚入府的那个春天。
窗外桃花正艳,丫鬟秋月匆匆跑进来: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新夫人过门了!
我怔怔看着镜中自己稚嫩的脸庞,攥紧了拳头。
这一世,我沈静姝绝不会再做那闺阁弱女。那些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闺房,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十五岁的容颜,仍有些恍惚。重生已有半月,每次醒来,都要确认一番这并非梦境。
小姐,该去给老爷和夫人请安了。秋月捧着洗漱用的铜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情愿。
我接过帕子拭面,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
秋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小姐,厨房的刘妈妈又被夫人罚了月钱,说是昨日晚膳的汤咸了。可那汤明明是春桃端的,刘妈妈连碰都没碰过......
我手上动作一顿,心中冷笑。前世的我被柳氏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蒙蔽,竟从未注意过她对下人的刻薄。如今细细观察,才发现她表面温婉,实则心如蛇蝎。
秋月,以后这些话别到处说。我轻声叮嘱,却并非为了维护柳氏,而是不想打草惊蛇。
奴婢晓得。秋月点点头,为我梳起发髻。
穿戴整齐后,我带着秋月前往正院。一路上,我留心观察府中变化。柳氏入府不过半月,却已开始在各处安插自己人。前世的我竟天真地以为这是为了减轻我的负担,如今看来,分明是要架空我在府中的地位。
行至正院外,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我抬手示意秋月止步,自己悄悄靠近窗棂。
...那些绸缎明明是静姝外祖家送来的,你怎能私自挪给雨萱父亲的声音中带着不满。
老爷息怒。柳氏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妾身只是想着静姝性子淡雅,不喜奢华。雨萱年纪小,又即将及笄,需要些体面衣裳相看人家。若静姝想要,妾身这就让人送回去...
罢了罢了。父亲长叹一声,静姝确实不喜这些,就依你吧。
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这一幕何其熟悉!前世柳氏便是如此,以不争不抢为名,一步步让我放弃应得的利益。外祖家送来的衣料首饰、父亲特意为我寻来的珍贵字画、甚至是母亲留下的嫁妆......全都在她温言软语中,变成了沈雨萱的囊中之物。
而当我终于一无所有,被诬陷与马夫私通时,连一件能证明身份的首饰都拿不出来。
小姐秋月担忧地唤我。
我深吸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换上温婉的笑容走进正厅:父亲、母亲安好。
静姝来了。父亲神色稍霁,招手让我过去。
柳氏一身素淡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银钗,见我进来,脸上立刻浮现慈爱的笑容:静姝今日气色不错。
我福身行礼,目光扫过她腕上那只成色极好的玉镯——那本该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
老爷,过几日便是赏菊宴了,妾身想着让静姝和雨萱都见见世面。柳氏柔声道,静姝是嫡女,自然该多认识些闺秀。
父亲满意地点头:你有心了。
我心中冷笑。赏菊宴,前世那场让我沦为笑柄的宴会。柳氏特意为我准备了一身素到近乎丧服的衣裙,而沈雨萱却穿得花枝招展。当我被贵女们嘲笑沈家嫡女寒酸如村姑时,柳氏只是温婉地劝我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静姝啊,柳氏转向我,眼中满是慈爱,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身月白色衣裙,最衬你淡雅的气质。
我垂眸掩去眼中的讥讽:多谢母亲费心。
出了正院,我并未直接回房,而是绕道去了府中库房。守库的婆子见是我,犹豫了一下才放行。
小姐要寻什么老奴帮您找。婆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显然是得了柳氏的吩咐。
不必,我自己看看。我径直走向存放衣料的区域,果然见到几匹上好的云锦和蜀缎不翼而飞。那是外祖家上月才送来的,说是给我做新衣用。
我故作不知,只取了一匹素白绸缎便离开了。回到房中,我立刻唤来秋月:去打听打听,外祖家送来的那些衣料,都去了哪里。
秋月办事利落,不过半日便带回消息:小姐,那些好料子都被夫人拿去给二小姐做衣裳了。听说做了好几套,都是为了赏菊宴准备的。
我冷笑一声,从箱底取出一套从未穿过的绯红色衣裙:秋月,把这身衣裳准备好,赏菊宴那天我要穿。
这......秋月惊讶地看着那套华服,夫人不是说要穿月白色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轻抚那精致的绣纹,这是外祖母去年送我的及笄礼,前世因柳氏一句太过张扬而压在箱底,直到被沈雨萱夺去。
转眼到了赏菊宴当日。一大早,柳氏就派人送来了那套月白色衣裙。我摸了摸料子,竟是次等的棉布,连府中一等丫鬟穿的都不如。
小姐,真要穿这个吗秋月嫌弃地看着那套衣裙。
自然要穿。我微微一笑,不过......
我拿起桌上的茶盏,故意手一滑,整杯茶水全洒在了衣裙上。
哎呀,不小心弄脏了。我故作惊慌,这可如何是好赏菊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秋月先是一愣,随即会意:小姐别急,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不一会儿,柳氏匆匆赶来,见我手足无措地站在湿透的衣裙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静姝怎么如此不小心她语气依旧温柔,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
母亲恕罪。我低头认错,女儿一时手滑......
罢了。柳氏叹了口气,我让雨萱借你一套衣裙吧。
不必麻烦妹妹。我连忙道,女儿箱中还有一套外祖母送的衣裳,只是......只是有些艳丽,怕母亲不喜。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时间紧迫,只得点头:那就穿那套吧,总比误了时辰好。
我心中暗喜,立刻让秋月取出那套绯红色华服。当秋月为我穿戴整齐,梳好发髻,插上金钗时,连她自己都看呆了。
小姐......您真美......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袭绯红衣裙衬得肌肤如雪,金线绣成的牡丹在裙摆上栩栩如生,发间的金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才是沈家嫡女该有的模样!
当我出现在前院时,柳氏和沈雨萱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沈雨萱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料子正是我外祖家送来的云锦,头上簪着母亲留下的珍珠簪。可与我这一身相比,顿时黯然失色。
姐姐今日......真隆重啊。沈雨萱强撑着笑容,眼中却满是嫉妒。
妹妹过奖了。我浅笑盈盈,不过是外祖母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恢复如常:时候不早了,上车吧。
马车内,沈雨萱一直用嫉恨的目光盯着我的衣裙和首饰。柳氏则闭目养神,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赏菊宴设在长公主的别院,我们到达时,园中已聚集了不少贵女和夫人。当我从马车上下来时,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阵阵私语。
那是谁家的小姐好生气派!
好像是沈侍郎家的嫡女......
不是说沈家嫡女素来低调吗今日怎的......
我挺直腰背,从容地走在柳氏身后,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前世的我躲在角落无人问津,而今生,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沈静姝这个名字。
沈夫人,这位就是令爱吧果然标致。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迎上来,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柳氏勉强笑道:正是小女静姝。静姝,这位是安国公夫人。
我规规矩矩行礼,安国公夫人拉着我的手连连称赞:好个端庄大方的姑娘!这身衣裳也极衬你,比那些素淡的强多了。
柳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宴会开始后,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菊吟诗。沈雨萱很快融入其中,而我则被有意无意地孤立——这正是柳氏想要的效果。
你就是沈静姝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见一位身着湖蓝色骑装的少女正打量着我。她约莫十六七岁,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英气。
正是。不知小姐是......
林初雪。她爽朗一笑,我父亲是镇北将军。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站半天了,那些假惺惺的小姐们不带你玩,我来找你说话。
我怔了怔,前世我并未在赏菊宴上认识林初雪。她是京城有名的将门虎女,因不喜闺阁规矩而鲜少参加这种宴会。
多谢林小姐。我真诚地道谢。
别这么客气,叫我初雪就行。她挽起我的手臂,你这身衣裳真好看,比那些素了吧唧的强多了。我早就看不惯那些小姐们装模作样的德行,穿得跟守寡似的,还自以为高雅。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林初雪的直爽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静姝!柳氏的声音突然插入,她快步走来,脸上带着虚假的关切,你怎么在这儿雨萱正找你呢。
我心中冷笑,沈雨萱巴不得我消失,怎会找我
这位是......柳氏看向林初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将门之女,在柳氏眼中自然不入流。
镇北将军之女林初雪。我介绍道,初雪,这是我母亲。
林初雪随意地行了个礼,明显对柳氏不感兴趣:静姝,改日来我家玩,我教你骑马。说完,冲我眨眨眼便离开了。
柳氏皱眉:静姝,这种粗鲁的女子还是少来往为好。
母亲教训的是。我表面顺从,心中却已决定要与林初雪深交——她正是我这一世需要的盟友。
回府的马车上,沈雨萱一直用嫉恨的目光瞪着我。柳氏则闭口不言,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当晚,我刚准备就寝,秋月匆匆进来:小姐,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刚才鬼鬼祟祟地在您窗外转悠,被我撞见才走了。
我唇角微勾。看来今日的表现已经让柳氏警觉了。
无妨。我吹灭蜡烛,在黑暗中睁开双眼,让她看吧,好戏才刚开始。
第三章
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我已带着秋月站在府中后角门处。这里是下人们进出的地方,平日里我这样的闺阁小姐绝不会踏足。但今时不同往日,我要找的人,只有在这里才能遇见。
小姐,春桃来了。秋月小声提醒。
我抬眼看去,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正低着头快步走来,见到我时明显一怔,随即慌张地行礼:大小姐安好。
春桃,柳氏的贴身丫鬟之一,前世曾多次为柳氏传递消息陷害我。但我知道她有个病重的弟弟,需要大量银钱医治。
免礼。我示意秋月退到一旁把风,自己则上前一步,春桃,听说你弟弟的病又加重了
春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诧:大小姐怎么知道......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应该够请个好大夫了。
春桃盯着荷包,眼中闪过渴望,却又警惕地后退半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聪明人。我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交个朋友。你在夫人身边伺候,想必知道不少事情......
春桃脸色刷地变白:奴婢不敢背叛夫人!
不是背叛。我将荷包塞入她手中,只是有时候,一些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比如夫人最近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当然,你不说也无妨,这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春桃攥着荷包,指节发白。我知道她在挣扎——柳氏待下人苛刻,这五十两银子可能是她弟弟的救命钱。
奴婢......她咬了咬唇,夫人最近常与舅老爷密会,每次都屏退左右,但有一次奴婢听到他们在说......说漕运的事。
漕运我心头一跳。前世这时候,父亲确实在为漕运河道淤塞之事烦恼。难道柳氏和她兄弟与此有关
很好。我又取出一支银簪递给她,以后每月初五,我都会让秋月在这里等你。有用的消息,自然会有相应的报酬。
春桃犹豫片刻,最终将银簪和荷包一起藏入袖中,匆匆离去。
小姐,您真要收买春桃秋月忧心忡忡地走回来,万一她告诉夫人......
她不会。我胸有成竹,柳氏待下人如何,你我都清楚。况且......我眯起眼睛,她弟弟的病,可不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
回到院中,我立刻让秋月去打听父亲近日是否在为漕运之事烦恼。不到半日,秋月带回消息——父亲近日确实忧心忡忡,因为南方漕运河道淤塞,朝廷限期半月疏通,否则严惩不贷。
我回忆前世,此事最终由二皇子一派的官员解决,父亲因此欠下人情,后来被迫站队。而疏通河道的巨额款项,大半落入了某些人的口袋......
秋月,去书房请父亲来用午膳。我吩咐道,就说我亲手做了他爱吃的鲈鱼脍。
秋月惊讶地看着我:小姐,夫人说过,老爷政务繁忙时不许打扰......
现在就去。我打断她,语气坚决。
前世的我乖巧听话,柳氏一句不扰夫君就将我挡在门外,导致父女日渐疏远。而今生,我要主动走进父亲的世界。
午膳时分,父亲果然一脸疲惫地来了。我亲自为他布菜斟酒,见他眉间愁云不散,便柔声问道:父亲可是为漕运之事烦恼
父亲筷子一顿,惊讶地看着我:你如何知晓
女儿昨日路过书房,听您与幕僚谈话。我给他盛了碗汤,可是南方河道淤塞之事
父亲叹了口气:正是。朝廷限期半月疏通,可工部提出的方案耗资巨大,且未必能如期完成。若延误漕粮北运,为父这侍郎之位怕是不保。
我放下筷子,轻声道:女儿倒有一法,或可一试。
你父亲失笑,你一个闺阁女子,懂什么河道治理
女儿虽不懂治水,却读过《河防通议》。我不慌不忙道,书中记载,前朝曾用'束水冲沙'之法疏通河道——在狭窄处筑堤束水,加快流速,自然能带走淤沙。此法省时省力,花费不及工部方案三成。
父亲手中的酒杯停在半空,眼中闪过惊诧:你竟读过这等书
外祖父家藏书颇丰,女儿有幸涉猎。我谦虚道,其实这些是前世萧瑾煜曾与我讨论过的治水良策。
父亲沉思片刻,突然拍案:妙啊!我怎么没想到!束水冲沙,前朝确实用过此法!他激动地站起来,静姝,你真是为父的福星!
看着父亲欣喜的模样,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今生,这还是父亲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父亲匆匆用完膳便赶回衙门,临走时还特意叮嘱:静姝,日后若有什么想法,尽管来与为父说。
我含笑应下,却在转身时看到柳氏站在廊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她很快换上温婉的笑容:静姝,听说你给老爷出了主意
不过是书上看到的闲话,父亲不嫌弃罢了。我低头做谦逊状。
柳氏走近,轻轻握住我的手:我儿聪慧,为娘甚是欣慰。她语气温柔,手心却冰凉,只是女子当以女红中馈为重,这些朝堂之事......
母亲教训的是。我乖巧应答,却在她转身时暗暗冷笑。想用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束缚我今世可不管用了。
三日后,父亲满面春风地回府,一进门就让人唤我去书房。
静姝,你的法子成了!父亲罕见地露出笑容,圣上大悦,赏了为父一年俸禄!
我故作惊喜:恭喜父亲!
多亏了你啊。父亲拍拍我的肩,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对我如此亲昵,为父一直以为你只知闺阁之事,没想到竟有这般见识。
我趁机道:女儿虽为女子,也愿为父亲分忧。只是......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母亲常说女子不宜过问外事,女儿怕......
父亲皱眉:柳氏过于拘泥了。你有这等才学,埋没了可惜。他沉吟片刻,这样吧,日后为父的书房你可随时进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
我心中暗喜,这正是我想要的。掌握进出书房的权力,意味着我能接触更多朝堂消息,也能加强与父亲的联系。
离开书房时,我瞥见柳氏的心腹李嬷嬷鬼鬼祟祟地躲在廊柱后。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提高了警惕。柳氏显然已经注意到我的变化,开始派人监视我了。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我无论走到哪里,总能看到李嬷嬷或柳氏其他心腹的身影。她们像影子一样跟着我,试图找出我的破绽。
但我早有准备。每次与春桃接头,我都会换不同的地点和方法;每次去书房,都带着正当理由;就连与秋月的谈话,也格外小心——谁知道这院子里还有多少柳氏的眼线
转眼到了与林初雪约定的日子。一大早,我就换上简便的衣裙,带着秋月悄悄出了府门。林家的马车已在巷口等候。
静姝!林初雪从车窗探出头,兴奋地招手,快上来!
马车驶向城外的林家别院。一路上,林初雪滔滔不绝地讲着她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新箭法,我则含笑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话。这种轻松自在的交谈,是我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到了!马车停在一处宽阔的庄园前,林初雪拉着我跳下车,今天先教你骑马,等你熟练了再学射箭。
我有些忐忑。前世的我谨守闺训,从未碰过这些不合规矩的活动。但想到柳氏和沈雨萱的嘴脸,我咬咬牙——既然重活一世,何必再被那些框框条条束缚
林初雪带我来到马场,一匹温顺的枣红小马已经备好。
这是追风,性子最温和,适合初学。林初雪拍拍马脖子,向我示范如何上马。
我学着她的样子,却笨手笨脚,差点摔下来。林初雪哈哈大笑,却不嘲笑,而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动作。在她的指导下,我慢慢掌握了基本要领,能够骑着马缓步绕场了。
不错嘛!林初雪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跟在我身边,比那些娇滴滴的闺秀强多了!
阳光洒在脸上,微风拂过发梢,我第一次感受到纵马驰骋的快意。原来,这就是自由的滋味。
中午,我们在别院的凉亭里用膳。林家的饭菜简单却可口,没有府中那些繁复的规矩,我吃得格外香甜。
静姝,你教我作诗吧。林初雪突然说,下个月是祖母寿辰,我想写首祝寿诗,可憋了三天就写出两句。
我欣然应允,教她平仄格律,又帮她润色诗句。林初雪虽然不擅文墨,却一点就通,很快完成了一首像模像样的祝寿诗。
静姝,你真是太厉害了!她捧着诗稿,眼中满是钦佩,我那些闺学师傅要是有你一半的耐心,我也不至于一见书本就头疼。
我笑着摇头:你教我骑马,我教你作诗,互帮互助罢了。
回府的路上,我回味着这一天的经历,心中充满久违的愉悦。与林初雪相处,不需要勾心斗角,不需要伪装掩饰,这种纯粹的友谊,是我前世求而不得的珍宝。
然而,刚踏入府门,我就感到气氛不对。柳氏端坐在正厅,脸色阴沉,身旁站着满脸得意的沈雨萱。
静姝,你去哪了柳氏声音冰冷。
回母亲,女儿去林家别院与林小姐研习诗词了。我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林初雪那首祝寿诗为证。
柳氏扫了一眼诗稿,冷笑道:研习诗词需要骑马李嬷嬷可是亲眼看见你骑着马在林家马场上跑!
我心头一紧,没想到李嬷嬷竟跟踪我到林家。但很快镇定下来:母亲明鉴,女儿确实骑了马。林小姐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骑马能开阔心胸,对理解边塞诗大有裨益。
强词夺理!柳氏拍案而起,堂堂侍郎嫡女,学那些粗鄙武夫的把戏,成何体统!
姐姐该不是看上哪个武将了吧沈雨萱阴阳怪气地插嘴,听说今日镇北将军的公子也在林家......
我心中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镇北将军之子确实在林家,但只是路过,与我和林初雪打了个照面而已。
妹妹说笑了。我不慌不忙,女儿家学些骑术,危急时刻也能自保。至于镇北将军公子,女儿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柳氏冷哼一声: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半步!
母亲......
下去!柳氏不容反驳地挥手。
我佯装委屈地退下,心中却不以为意。柳氏以为禁足就能困住我太天真了。况且,父亲已经允我自由进出书房,这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房中,秋月焦急地迎上来:小姐,不好了!李嬷嬷带人搜了您的房间!
我心头一跳:可少了什么
倒没少什么,只是......秋月压低声音,她们翻看了您的妆奁和书信,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眯起眼睛。柳氏这是狗急跳墙了,想找我的把柄可惜她注定一无所获——我所有的秘密,都记在脑子里。
无妨。我拍拍秋月的手,去告诉春桃,我要知道柳氏最近所有的动向,特别是与她兄弟有关的。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复盘近日种种。父亲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善,与林初雪的友谊也在加深,还在柳氏身边安插了眼线——开局不错。但柳氏已经警觉,接下来的较量只会更加凶险。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的沈静姝了。这一局棋,我要做执子之人,而非棋子。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仿佛在对我微笑。
第四章
小姐,长公主府的春日宴请帖送来了!秋月手捧烫金帖子快步走入内室,脸上掩不住兴奋。
我放下手中的《战国策》,接过帖子细细查看。前世这场宴会,柳氏以不与人争艳为由,让我穿了一身素淡衣裙,表演时也故意弹错几个音,最终在众多贵女中默默无闻。而沈雨萱却大出风头,获得长公主青睐,为日后攀附权贵铺路。
母亲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我合上请帖问道。
秋月压低声音:听说夫人已经让锦绣坊给二小姐赶制新衣了,用的还是上次舅老爷送来的云霞锦。
我冷笑一声。云霞锦一年进贡不过十匹,父亲得赐两匹,全给了柳氏,说是给我们姐妹做衣裳。结果前世我连一尺都没见到,全穿在了沈雨萱身上。
去把外祖母送我的那套'凤求凰'首饰取来。我吩咐道,再让针线房用那匹孔雀蓝的妆花缎给我做身新衣裳。
秋月眼睛一亮:小姐终于要穿那匹缎子了!上次二小姐见了,眼红得不得了,跟夫人闹了好久呢。
就是要她眼红。我轻抚着袖口绣纹,对了,这几日我要多练练琴,把《广陵散》再熟悉熟悉。
秋月惊讶道:小姐要在春日宴上弹《广陵散》那可是极难的曲子!
正因难,才要弹。我望向窗外初绽的桃花,长公主精通音律,最欣赏技艺精湛之人。
前世我按柳氏意思弹了首简单的《采薇》,还故意弹错几处,长公主听后只是淡淡一笑便过去了。而沈雨萱一曲《梅花三弄》却赢得满堂彩。这一次,我要让所有人记住沈静姝的名字。
转眼到了春日宴这天。我身着孔雀蓝妆花缎裙,发间簪着金丝嵌宝的凤求凰步摇,腰间玉佩叮咚,整个人如明珠生辉,光彩照人。
当我和柳氏、沈雨萱一同出现在长公主府门前时,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阵阵私语。
那是谁家小姐好生贵气!
沈侍郎家的嫡女,以前怎么没注意......
看她那身妆花缎,怕是贡品吧......
沈雨萱在我身旁咬牙切齿。她今日一身粉霞衣裙,虽也精致,但在我这身装扮前顿时黯然失色。柳氏面上带着温婉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翳。
沈夫人来了。长公主府的管事嬷嬷迎上来,目光却落在我身上,这位就是沈大小姐吧果然气度不凡。
柳氏勉强笑道:小女静姝,粗笨得很,嬷嬷过奖了。
进入花厅,满园春色映入眼帘。长公主端坐在主位,约莫三十出头,雍容华贵中带着几分英气。前世我未曾近距离观察过她,如今细看,才发现她眉宇间与林初雪有几分相似。
臣妇携小女拜见长公主。柳氏领着我和沈雨萱行礼。
长公主抬手示意我们起身,目光却落在我身上:这位是......
小女静姝。我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好个端庄的姑娘。长公主微微一笑,听闻你琴艺不错,今日可愿为本宫演奏一曲
我心中一动。前世长公主可没主动点我表演,看来今日这身打扮已经引起她的注意。
小女不才,愿献丑一曲《广陵散》。
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广陵散》乃古琴名曲,技法艰深,鲜少有闺秀能完整演奏。
长公主眼中闪过讶异:你竟会弹《广陵散》
略通皮毛,还请长公主指教。我谦虚道,心中却信心十足。前世为讨好公婆,我曾苦练此曲三年,早已烂熟于心。
琴案摆好,我净手焚香,在众人或怀疑或期待的目光中轻抚琴弦。第一个音响起,花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如涓涓细流。琴音铮铮,仿佛诉说着聂政刺韩王的悲壮故事。全曲高潮处,我仿佛回到前世投湖前那一刻,满腔悲愤化作指尖力量,琴音如金戈铁马,震人心魄。
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散去,花厅内静得落针可闻。片刻后,长公主率先鼓掌:好!本宫多年未曾听过如此精彩的《广陵散》了!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掌声如雷。我抬头望去,柳氏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沈雨萱则脸色铁青。而长公主身旁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我。
那男子约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紧抿,整个人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又冷峻非常。我心头猛地一跳——萧瑾煜!镇北王世子,前世唯一曾对我施以援手的人。
那时我已沦为宁远侯府弃妇,被诬陷与人私通,流落街头。寒冬腊月,我饥寒交迫倒在雪地里,是萧瑾煜命人给了我一件大氅和十两银子。虽未能改变我的命运,但那点温暖让我在生命最后时刻感受到一丝人间善意。
没想到今生会在这里遇见他。我急忙低头,掩饰内心的波动。
沈小姐琴艺超群,不知师从何人长公主亲切地问道。
回长公主,小女初学时有母亲指导,后来多是自己钻研。我答道。这并非谎言,生母在世时确实教我琴艺基础,只是柳氏入府后,便以女子不必精通为由不再让我深造。
难得难得。长公主赞叹道,来人,赐座。沈小姐就坐本宫身边吧。
这待遇让在场贵女们纷纷侧目。柳氏脸上笑容几乎挂不住,却不得不强装欣慰。我恭敬地谢过,在长公主身旁坐下,正好与萧瑾煜斜对。
宴会正式开始,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精美菜肴。我注意到每当有侍女靠近萧瑾煜时,他身后的侍卫就会格外警惕。而萧瑾煜本人几乎不动筷,只是偶尔抿一口酒。
前世曾听闻萧瑾煜在朝中树敌众多,多次遭遇暗杀。看他这般防备,莫非......
我的目光扫过席间众人,最终落在对面一位蓝袍官员身上。此人每次看到萧瑾煜举杯,眼中都会闪过一丝期待。当下一次侍女为萧瑾煜斟酒时,我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壶柄处轻轻一按。
毒酒!我心头一震。前世萧瑾煜确实中过毒,虽未致命却伤了根基,导致后来在战场上旧疾复发,险些丧命。
眼看萧瑾煜又要举杯,我来不及多想,假装失手打翻茶盏。
哎呀!茶水溅到萧瑾煜袖口,我连忙起身道歉,世子恕罪,小女子一时失手......
萧瑾煜眉头微皱,却还是礼貌道:无妨。
侍女赶紧上前为他擦拭。我趁机低声道: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这是唐代韦庄《菩萨蛮》中的词句,表面是劝酒,实则是提醒他酒中有异。萧瑾煜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放下酒杯,再未碰过。
宴会继续进行,贵女们轮流展示才艺。沈雨萱表演了一支舞,虽也精彩,但在我方才的《广陵散》后,显得平平无奇。我注意到萧瑾煜不时用探究的目光看我,而我则假装不知,专心与长公主交谈。
静姝可曾读过书长公主问道。
略读过《四书》《五经》,闲暇时也爱看些诗词杂记。我谦虚道。
哦长公主来了兴趣,那你觉得《战国策》中,哪一篇最得你心
我知道这是考校,从容答道:《触龙说赵太后》一篇。触龙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打动赵太后,可见言辞不在华丽,而在切中要害。
长公主眼中闪过赞赏:好见解!如今闺阁女子多只知女红刺绣,能读《战国策》的已是凤毛麟角。
我们相谈甚欢,长公主甚至邀我日后常来府中做客。这待遇让柳氏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沈雨萱眼中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宴会接近尾声,我起身告退时,一枚玉佩从袖中滑落。我正要弯腰去捡,一只修长的手已先一步拾起。
沈小姐的玉佩。萧瑾煜将玉佩递给我,指尖不经意划过我的掌心,留下一阵微凉的触感。
多谢世子。我低头行礼,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
沈小姐方才的琴音,令人印象深刻。他声音低沉,如冷泉击石,不知那首《广陵散》,师从何人
自学的。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琴为心声,有感而发罢了。
萧瑾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还想说什么,柳氏已走过来催促离开。
回府的马车上,柳氏终于撕下伪装:静姝,你今日太出风头了!女子当以贞静为主,如此张扬,成何体统!
我故作不解:母亲,女儿只是按您教导,尽力展示才学,不负父亲期望啊。
你!柳氏被我拿父亲的话堵住,一时语塞,转而道,那镇北王世子是什么人你也敢与他搭话他手上沾的血,洗都洗不净!
我低头不语,心中却不以为然。萧瑾煜虽以冷酷闻名,但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我至今记得。
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参加任何宴会!柳氏厉声道,回去抄《女诫》十遍!
母亲恕罪。我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长公主邀我常去府上做客,若是不去,恐怕会得罪皇室。
柳氏脸色大变:什么长公主邀你
是啊。我微笑道,长公主还说,要介绍几位闺秀与我认识,都是朝中重臣之女呢。父亲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柳氏被我拿父亲和长公主两头压住,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阴沉着脸不再说话。沈雨萱在一旁嫉妒得几乎咬碎银牙。
这是重生以来,我第一次与柳氏正面交锋。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我心中涌起一股快意。但这只是开始,柳氏,我们之间的账,还长着呢。
回到府中,我刚换下衣裳,秋月就匆匆进来:小姐,门房说有人送来这个,指明要给您的。
她递上一个精致的锦盒。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精致的象牙骨折扇,扇面绘着傲雪寒梅,旁边题着两句诗:琴心剑胆谁能识,一片冰心在玉壶。
没有署名,但那凌厉的笔迹,与宴会上萧瑾煜写在点心单上的字迹如出一辙。
我合上折扇,唇角不自觉扬起。看来这位冷面世子,对我的提醒并非无动于衷。
小姐,这是谁送的啊秋月好奇地问。
一个......故人。我将折扇小心收好,秋月,去告诉春桃,我要知道柳氏兄弟最近所有的动向。
前世今生,萧瑾煜都对我有恩。这一世,我不仅要报仇,还要报恩。而第一步,就是查清谁想害他,以及——柳氏在这盘棋中,扮演什么角色。
窗外,春日的夕阳将云彩染成血色,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五章
小姐,春桃传来消息。秋月匆匆进门,将一张字条递给我,说是十万火急。
我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舅老爷今夜密会夫人,言及寿宴酒水事。
我眉头一皱,将字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春桃成为我的眼线已有月余,每次传来的消息都证明她的价值。这次提到的寿宴酒水,必是父亲五十大寿的宴席用酒。
前世父亲的寿宴由柳氏一手操办,我只负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宴会上用的是一种名为玉液春的酒,据说是柳氏兄弟特意从江南运来的佳酿,父亲还当众夸赞过。但后来我偶然听闻,那酒实则是劣质米酒兑了香料,柳氏兄弟从中牟取暴利。
秋月,去告诉厨房,我今晚要亲手为父亲熬制安神汤。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裙,顺便打听一下,父亲何时回府。
夜幕降临,我端着安神汤来到父亲书房外,正好听见里面传来柳氏的声音。
老爷,寿宴的事您就放心吧。妾身兄长已从江南运来上好的'玉液春',价比黄金,却只收我们成本价......
我轻咳一声,敲门而入:父亲,女儿给您熬了安神汤。
父亲抬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静姝来了。
柳氏见我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换上那副温婉笑容:静姝真是孝顺。
我将安神汤放在父亲面前,故作无意地问道:父亲寿辰将至,女儿也想尽一份心力,不知可否让女儿协助母亲筹备宴席
父亲略一沉吟:你有这份心很好。柳氏,就让静姝帮你分担些吧。
柳氏笑容僵硬:老爷,静姝年纪尚轻,怕是......
女儿虽年轻,却也想为父亲分忧。我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份单子,这是女儿拟的宾客名单和菜单,请父亲过目。
父亲接过单子,越看眼中赞赏之色越浓:好,考虑得很周全。连李尚书素食、王大人不食鱼鲜都注意到了。静姝,为父没想到你如此细心。
父亲教导有方。我谦虚道,眼角余光瞥见柳氏攥紧了帕子。
那就这么定了。父亲一锤定音,宴席筹备由静姝负责,柳氏你从旁协助。
走出书房,柳氏在走廊阴影处拦住我:静姝,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儿只是想为父亲尽孝罢了。我一脸无辜,母亲难道不高兴吗
柳氏眼中寒光一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记住,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我佯装害怕地低头,心中却冷笑连连。前世你确实说了算,今生却未必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寿宴筹备。从宾客座次到菜色搭配,从歌舞助兴到餐具摆设,我事事亲力亲为,务求尽善尽美。府中下人见老爷看重我,也纷纷配合,柳氏虽暗中作梗,却无法动摇我的主导权。
小姐,舅老爷派人送酒来了。这日,秋月匆匆来报,整整二十坛,已经入库。
我放下手中的宾客名单:走,去看看。
酒窖里,二十个精致的青花瓷坛整齐排列,每坛上都贴着红纸黑字的玉液春。我示意秋月守着门口,自己取了一小杯尝了尝。
酒一入口,我便皱起眉头。这酒闻着香,入口却辛辣呛喉,分明是劣质米酒兑了香料。前世父亲竟被这种货色蒙骗,还当众夸赞柳氏兄弟!
小姐,要不要告诉老爷秋月愤愤道。
不急。我擦擦嘴角,去把前日我让你收着的那坛'梨花白'取来。
秋月取来我从外祖父家带回的陈酿,我倒了一小杯再次品尝。这酒清香绵柔,入口回甘,与那玉液春天壤之别。
把这两坛酒收好,寿宴当日我自有用处。我吩咐道,另外,去告诉春桃,我要知道柳氏兄弟这批酒的进价和售价。
三日后,父亲寿宴如期举行。沈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我身着绛红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金步摇,既喜庆又不失端庄,在门口迎客时获得不少称赞。
沈小姐越发标致了。安国公夫人拉着我的手笑道,听说这次寿宴是你一手操办的真是能干。
我谦虚地笑笑,目光却被远处一辆马车吸引。那马车通体玄黑,帘幕低垂,车辕上挂着镇北王府的标志。
萧瑾煜他怎会来此父亲虽为侍郎,但与镇北王府素无深交。
马车停下,萧瑾煜一袭墨蓝色锦袍迈步而出。他眉目如刀削,气质冷峻,一出现便引得众人侧目。我压下心中讶异,上前行礼:世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萧瑾煜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沈小姐不必多礼。本世子路过此地,听闻沈侍郎寿辰,特来道贺。
他语气平淡,却让我心头微动。前世父亲的寿宴,萧瑾煜可没路过。是我在春日宴上的表现引起了他的兴趣,还是那首暗示酒中有毒的诗句让他对我产生了好奇
不及多想,我引他入席。宴席开始后,父亲满面红光地接受众人祝贺,柳氏在一旁笑得温婉得体,只有我能看出她眼中的勉强。
今日多谢诸位赏光。父亲举杯道,特别要感谢内兄柳大人,特意从江南运来'玉液春'为宴席增色。诸位请品尝。
侍女们为宾客斟上玉液春,众人举杯欲饮。我注意到萧瑾煜拿起酒杯,在鼻端轻轻一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这时,我假装不慎打翻酒杯:哎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我连忙起身道歉:女儿失礼了。只是这酒......我欲言又止。
酒怎么了父亲问道。
女儿斗胆,这'玉液春'似乎与女儿在外祖家尝过的有些不同。我怯生生地说,外祖家的'玉液春'清香绵柔,而这酒......
父亲脸色微变,自己尝了一口,眉头立刻皱起。他又尝了第二口,脸色越来越难看。
柳诚!父亲唤来柳氏的兄弟,这酒怎么回事
柳诚额头冒汗:妹夫,这、这可是上好的'玉液春'啊......
是吗我柔声道,女儿前日正好从外祖家带回一坛陈年'梨花白',不如请诸位品鉴比较
得到父亲首肯,我命人取来那坛梨花白为宾客斟上。众人一尝,高下立判。
这'梨花白'醇厚甘洌,确实是好酒。
那'玉液春'却辛辣呛喉,怕是劣酒冒充的。
柳大人此举,未免有失厚道......
议论声四起,柳诚面如土色,柳氏也坐立不安。父亲脸色铁青,显然明白了其中猫腻——柳氏兄弟想以次充好,从他寿宴上大赚一笔。
岳父大人恕罪!柳诚慌忙解释,定是那酒商欺我不知行情......
父亲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而对我道:静姝,多亏你细心。
我谦虚地低头,眼角余光却瞥见柳氏盯着我的眼神,怨毒如蛇。而另一边,萧瑾煜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宴席继续,我巧妙安排歌舞助兴,转移众人注意力,化解了尴尬气氛。宾客们推杯换盏,很快又热闹起来。
沈小姐好手段。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身,见萧瑾煜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不远处。月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半明半暗,更添几分神秘。
世子过奖。我福了福身,不过是尽孝罢了。
是吗他微微挑眉,本世子倒觉得,沈小姐是故意为之。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世子何出此言
那坛'梨花白'准备得太过及时。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仿佛沈小姐早知会用到一般。
我暗叫不好。萧瑾煜果然敏锐,竟看穿了我的布局。正思索如何回应,他却已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沈小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宴席散后,父亲将我单独叫到书房。
静姝,今日多亏了你。父亲叹了口气,为父一直以为柳氏贤惠,其兄老实,没想到......
父亲不必自责。我安慰道,人心隔肚皮,谁能尽知
父亲欣慰地看着我:你长大了。为父思来想去,日后府中内务就交由你打理吧。柳氏......他顿了顿,就让她安心养病吧。
我心中大喜。这意味着我正式获得了沈府的管家权,柳氏再难为所欲为!
女儿定不负父亲期望。我郑重应下。
回到院中,秋月匆匆迎上:小姐,春桃说夫人大发雷霆,砸了好几套茶具。还说要......要您好看。
我冷笑一声:让她放马过来。如今我手握管家权,又有父亲信任,岂会怕她
还有,秋月压低声音,春桃说夫人和舅老爷密谋,要尽快除掉您。具体计划还不清楚,但似乎与二小姐的婚事有关。
我眉头一皱。沈雨萱的婚事前世她确实嫁得不错,但那是在我被诬陷之后。难道柳氏打算提前行动
继续盯着。我吩咐道,特别是沈雨萱那边的动静。
夜深人静,我独坐窗前,回想今日种种。获得管家权是一大胜利,但柳氏绝不会坐以待毙。而萧瑾煜的出现和那番话,更让我心生警惕。
他为何对我如此关注是单纯好奇,还是另有所图无论哪种,我都不能掉以轻心。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固然难忘,但今生的萧瑾煜于我而言,仍是未知数。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仿佛无数暗流在夜色中涌动。我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是宴席上萧瑾煜无意落下的。玉上刻着一只展翅雄鹰,与他本人一样锋芒毕露。
这到底是无意遗落,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后者,他又想传递什么信息
我摩挲着玉佩,心中思绪万千。棋局已开,落子无悔。无论前方有多少暗礁险滩,这一世,我沈静姝都要做那执棋之人!
第六章
小姐,马车备好了。秋月轻轻唤醒我,今日去灵隐寺上香,您说要早起的。
我睁开眼,窗外天色才蒙蒙亮。今日是母亲忌辰,前世因柳氏阻挠,我未能去灵隐寺祭拜。今生我早早禀明父亲,坚持要去上香,柳氏虽不情愿,却无法阻拦。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起身梳洗。
都按小姐吩咐准备了。秋月帮我绾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只簪一支白玉簪,祭品、香油钱,还有您让准备的......那个小瓷瓶。
我点点头。那小瓷瓶里装的是我让秋月从药铺买来的痒粉,原本是为防身用,没想到今日可能派上用场——春桃昨日密报,柳氏安排了她娘家侄儿柳文轩今日也去灵隐寺,要与我偶遇。
前世柳文轩就是个浪荡子,曾多次调戏府中丫鬟。柳氏安排他来偶遇,用意不言自明——要么坏我名声,要么逼我嫁入柳家,好彻底掌控沈家产业。
梳洗完毕,我换上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只在腰间系了一条淡青色丝绦。祭拜生母,不宜艳丽。
小姐,夫人说让李嬷嬷跟着去。秋月低声道,眼中满是担忧。
我冷笑一声:让她跟。李嬷嬷是柳氏心腹,派来监视我的,但我早有准备。
出门时,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李嬷嬷板着脸跟在马车旁,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生怕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灵隐寺位于城郊半山腰,马车行至山脚便不能再上,需步行登山。清晨的山路静谧幽深,只有鸟鸣和脚步声回荡在林间。
小姐当心脚下。秋月搀扶着我,李嬷嬷紧随其后,眼睛一刻不离我身上。
行至半山腰,我忽然驻足:秋月,我有些头晕,去那边亭子歇歇。
李嬷嬷立刻反对:小姐,时辰不早了,还是......
李嬷嬷,我打断她,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我头晕得厉害,若强撑着上山,万一晕倒在佛前,岂不更失礼
李嬷嬷哑口无言,只得跟着来到亭子。我坐下歇息,暗中观察四周。山路上已有零星香客,但未见柳文轩身影——看来他还没到。
歇了片刻,我们继续登山。行至山门处,一个小沙弥迎上来:可是沈侍郎府上的小姐住持已备好静室,请随小僧来。
我微微一怔,我并未提前通知寺里啊但转念一想,或许是父亲安排的,便跟着小沙弥去了。
静室清幽雅致,窗外可见山间云海。小沙弥送上清茶便退下了。我让秋月和李嬷嬷在外间等候,自己则跪在蒲团上,对着母亲的牌位默默上香。
娘亲,女儿回来了。我在心中轻声道,这一世,女儿绝不会再任人宰割。那些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上完香,我正欲起身,忽听窗外传来脚步声。不是秋月那种轻快的步子,而是沉稳有力的男子步伐。
沈小姐。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我心头一跳,轻轻推开窗扉,只见萧瑾煜一身玄色劲装立于窗外松树下,眉目如画,气质冷峻。晨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身上,恍若神祇。
世子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会在此
路过。他简短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听闻沈小姐来祭拜先夫人,特来问候。
我心中疑惑更深。萧瑾煜怎知今日是我母亲忌辰又怎知我会来灵隐寺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
多谢世子记挂。我福了福身,只是男女有别,恐有不便......
本世子有事相告。萧瑾煜打断我,声音压得更低,关于柳氏与二皇子的关系。
我瞳孔微缩。柳氏与二皇子前世我只知柳氏与娘家兄弟勾结侵吞沈家财产,却不知竟牵扯到皇子
请世子明示。我也压低声音。
萧瑾煜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道:柳氏之兄柳诚,暗中为二皇子经营灰色产业。近日他们密谋通过柳氏掌控沈家,为二皇子筹措军资。
我心头一震。难怪前世父亲后来被迫站队二皇子,原来根子在这里!
世子为何告诉我这些我忍不住问。
萧瑾煜深深看了我一眼:沈小姐聪慧过人,想必明白朝局险恶。本世子不愿见明珠蒙尘。
他这话说得含糊,我却听出了几分关切之意,心头不由一暖。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多谢世子提点。我真诚地道谢,静姝铭记于心。
萧瑾煜微微颔首,正要再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秋月急促的脚步声。我连忙关上窗扉,只听见他最后一句:午时三刻,后山凉亭。
秋月匆匆进来:小姐,柳公子来了!正在前殿闹着要见您呢!
果然来了。我整了整衣裙,冷静道:无妨,我们去会会他。
前殿香客渐多,远远就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在殿前踱步,正是柳文轩。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尚算俊朗,却眼带浮肿,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表妹!一见我,柳文轩立刻凑上来,眼中闪着令人不适的光,真巧啊,竟在此遇见你!
我后退半步,与他保持距离:柳公子,男女有别,请自重。
哎,咱们表兄妹,何必见外柳文轩又凑近一步,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熏香气,听说表妹近来掌管沈家中馈,真是能干。表哥我一直很仰慕表妹这样的才女......
他说着竟要伸手来拉我。我正要躲闪,忽听一声冷哼:柳公子好雅兴。
这声音如寒冰刺骨,柳文轩的手顿时僵在半空。我们同时转头,只见萧瑾煜不知何时出现在殿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世、世子爷!柳文轩脸色刷地变白,慌忙行礼。
萧瑾煜看都不看他一眼,目光落在我身上:沈小姐,本世子有事相询,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心中暗喜,面上却为难道:这......
去吧去吧!柳文轩巴不得赶紧摆脱萧瑾煜,连连摆手,表妹尽管去,表哥我......
柳公子。萧瑾煜冷声打断,佛门清净地,还请自重。
柳文轩顿时噤若寒蝉。我向萧瑾煜福了福身,随他离开前殿。走出不远,我低声道:多谢世子解围。
举手之劳。萧瑾煜语气平淡,柳文轩此来,必是有人安排。
我点点头:世子明鉴。
我们沿着寺后小径漫步,萧瑾煜忽然问:沈小姐对当今朝局有何看法
我心头一跳。这是试探斟酌片刻,我谨慎答道:静姝闺阁女子,不敢妄议朝政。
是吗萧瑾煜似笑非笑,那日春日宴上,沈小姐论《战国策》时,可不像是只知闺阁之事的人。
被他戳穿,我也不再伪装:既如此,静姝斗胆直言。当今圣上英明,但年事已高。太子仁厚,二皇子野心勃勃,三皇子......我顿了顿,三皇子韬光养晦,恐非池中之物。
萧瑾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沈小姐见识不凡。不知对北境战事有何看法
北狄猖獗,非一时之患。我回忆前世听闻的边关战报,若要根除,当以攻代守,直捣王庭。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朝中主和派势力庞大,军需粮草常被克扣,将士们有心杀敌,无力回天。我轻声道出前世从萧瑾煜部下那里听来的抱怨。
萧瑾煜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沈小姐,你究竟是谁
我心头一震,强自镇定:世子何出此言静姝不过是沈家女儿,读过几本书罢了。
寻常闺秀不会关心边关粮草。萧瑾煜逼近一步,眼中满是探究,更不会知道军需被克扣的内情。
我暗叫不好,一时忘形竟说漏了嘴。正思索如何圆场,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萧瑾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回。那一瞬间,我闻到他身上清冷的松木香,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跳突然加快。
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我慌忙站稳,抽回手:多谢世子。
萧瑾煜似乎还想说什么,远处却传来钟声。我借机告辞:时辰不早,静姝该回去了。
午时三刻,后山凉亭。萧瑾煜重复道,本世子有要事相告。
我含糊应下,匆匆离去。心中却打定主意不再赴约——萧瑾煜太危险,他敏锐得可怕,再接触下去,我怕会暴露重生的秘密。更何况......我对他的好感越来越难以忽视,而前世的情伤让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回到前殿,柳文轩已不见踪影。秋月告诉我,他被李嬷嬷劝走了——想必是见我搭上了萧瑾煜,怕计划有变。
下山路上,我一直在想萧瑾煜的话。柳氏与二皇子勾结,这就能解释前世许多蹊跷之事。看来,我要对付的不只是柳氏母女,还有她们背后的势力。
正思索间,前方山路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柳文轩!
表妹,可算等到你了!他一脸淫笑地拦住去路,刚才被那煞星打断,咱们还没好好叙叙呢!
李嬷嬷和秋月都被他带来的小厮拦住,我顿时孤身一人。柳文轩趁机上前,竟要伸手摸我的脸:表妹这般美貌,不如跟了表哥我......
我早有准备,袖中滑出那个小瓷瓶,在他伸手时假装跌倒,将瓶中粉末撒在他衣襟上。
哎呀!我惊呼一声,表哥恕罪,静姝不是故意的。
柳文轩不疑有他,反而因我的投怀送抱更加得意:表妹何必行此大礼来来来,让表哥扶你......
他话未说完,突然脸色大变,开始浑身抓挠:好痒!怎么回事啊!痒死我了!
那痒粉见效极快,柳文轩很快抓得衣衫凌乱,脸上都挠出了血痕。他带来的小厮也顾不得拦人了,慌忙上前帮忙。
表妹你......啊!......你对我做了什么柳文轩边抓边吼。
我一脸无辜:表哥此话何意静姝什么都没做啊。说着向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立刻高声喊道:快来人啊!柳公子突发恶疾了!
附近香客纷纷围拢过来,只见柳文轩衣衫不整,满脸抓痕,形象全无。有人认出他是柳家公子,指指点点:这不是柳家大少吗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怕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我看是花柳病发作!
啧啧,平日里就听说他眠花宿柳,果然......
议论声四起,柳文轩羞愤交加,却止不住抓挠,最后被小厮半拖半抱地带走了。
回府的马车上,李嬷嬷脸色阴沉如水。我知道她一定会向柳氏告状,但我不怕——众目睽睽之下,是柳文轩行为不端,我可什么都没做。
果然,刚回府,柳氏就派人唤我去正院。一进门,一只茶盏就砸碎在我脚边。
小贱人!你对我侄儿做了什么柳氏撕下温婉面具,面目狰狞。
我佯装害怕:母亲息怒,表哥他突然浑身发痒,静姝也不知为何......
还敢狡辩!柳氏厉声道,文轩现在全身红肿,大夫都查不出原因!一定是你这小贱人动了手脚!
母亲此言差矣。我抬起头,不再伪装,众目睽睽之下,表哥拦住我去路,言语轻佻,举止无礼。若真要追究起来,恐怕对柳家名声不利吧
柳氏被我戳中痛处,脸色铁青:你、你......
母亲若无其他事,静姝告退了。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留下柳氏一人在房中摔砸东西。
回到院中,我长舒一口气。今日一战,我不仅挫败了柳氏的阴谋,还获得了重要情报。只是萧瑾煜......我摩挲着被他握过的手腕,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记忆犹新,但今生我们立场复杂,我不敢轻易交心。何况他那样敏锐,再接触下去,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怕会暴露重生的秘密。
小姐,要奴婢去打听柳公子的情况吗秋月问道。
我摇摇头:不必。那痒粉效力虽强,但三日自消,不会真要他性命。我顿了顿,倒是春桃那边,让她加紧盯着柳氏和柳诚的动向,特别是与二皇子有关的。
夜深人静,我独坐窗前,望着天边明月。今日种种在脑海中回放——萧瑾煜深邃的眼神,柳文轩狼狈的模样,柳氏气急败坏的嘴脸......
棋局已至中盘,每一步都需谨慎。而萧瑾煜,究竟是敌是友,是缘是劫我轻叹一声,合上窗扉。
无论如何,明日又是新的战场。
第七章
小姐!不好了!秋月慌慌张张冲进院子,手中攥着一张纸条,春桃刚递来的消息,老爷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贪腐,皇上震怒,命人彻查!
我手中的绣花针一抖,险些扎到手指。前世此时,父亲确实遭遇过一场政治危机,最终被迫站队二皇子才得以脱身。那时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一步步陷入泥潭。
具体怎么回事我放下绣绷,接过纸条。
说是有人举报老爷在漕运工程中中饱私囊,证据确凿。秋月急得眼圈发红,老爷被暂时停职查办了。
我攥紧纸条,脑中飞速运转。前世这一劫,父亲元气大伤,柳氏趁机掌控更多家产,而我则被彻底边缘化。今生我既知柳氏与二皇子勾结,此事必是他们联手做局!
去准备马车,我要去林府。我当机立断。
秋月一愣:小姐,现在出门夫人那边......
就说我去为父亲祈福。我起身更衣,另外,让春桃盯紧柳氏,特别是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半个时辰后,我来到林初雪家中。将门之家果然消息灵通,我刚说明来意,林初雪就拉着我进了内室。
静姝,我正要去找你。她眉头紧锁,父亲说这次弹劾来势汹汹,背后是二皇子一系在推动。
我心头一紧:可有转圜余地
林初雪压低声音:二皇子想逼你父亲站队。但奇怪的是,举报材料中那些所谓的'证据',详细得反常,就像......
就像有内鬼提供内部信息。我接过她的话,心中已如明镜——必是柳氏将父亲的书房机密泄露给了她兄弟!
林初雪点点头:父亲已派人去查证据来源。另外......她犹豫了一下,萧瑾煜今早来过,留话说若你需要帮助,可去清风茶楼找一个姓赵的掌柜。
我心跳突然加快。萧瑾煜竟预料到我会求助那日在灵隐寺爽约后,我以为他不会再关注我了。
多谢。我握了握林初雪的手,我还有一事相求——能否请林将军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保护我父亲我怕有人会趁机加害。
林初雪爽快应下:包在我身上。
离开林府,我直奔清风茶楼。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客人寥寥。我报上赵掌柜,立刻被引到后院一间静室。
静室内,一个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正在煮茶。见我进来,他起身行礼:沈小姐,世子爷已候多时。
我愕然抬头,只见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萧瑾煜。他一袭墨色长衫,眉目如刀,眸中寒意逼人,却在看到我时微微柔和。
世子。我福了福身,心跳如鼓,静姝不知......
坐。萧瑾煜打断我,示意我坐在茶案对面,令尊之事,本世子已查明七分。
我顾不上客套,急切问道:世子可有良策
萧瑾煜推过一份密函:御史王焕之弹劾令尊的所谓证据,皆出自柳诚之手。而柳诚的消息来源......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令堂柳氏。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确认仍让我心头一痛。柳氏竟狠毒至此,为帮二皇子拉拢父亲,不惜毁他清誉!
这些是柳诚与二皇子心腹往来的密信抄本。萧瑾煜又推过一个锦囊,足以证明此次弹劾是一场政治构陷。
我翻开密信,越看越心惊。信中不仅详述了如何构陷父亲,还提到要借机逼我就范,让我嫁给柳文轩,好彻底掌控沈家!
世子大恩,静姝没齿难忘。我强忍怒火,向萧瑾煜深深一礼,只是不知世子为何......
为何帮你萧瑾煜眸光微闪,二皇子与本世子素有旧怨。更何况......他顿了顿,沈小姐冰雪聪明,当知本世子心意。
我心头一跳,不敢深想他话中含义,只低头道:无论如何,静姝感激不尽。
密信原件在柳氏妆奁暗格中。萧瑾煜起身,沈小姐好自为之。
离开茶楼,我立刻着手准备。萧瑾煜的情报加上林初雪父亲的军方支持,我有七成把握能化解这场危机。但眼下最急迫的,是拿到柳氏妆奁中的密信原件。
回府路上,秋月告诉我父亲已被送回家中,皇上命他闭门思过,等候调查。而柳氏则忧心忡忡地四处奔走,声称要找人帮忙。
她不是去帮忙,是去报信。我冷笑一声,去告诉春桃,我要柳氏房中的妆奁,越快越好。
当夜,我正伏案整理证据,秋月端来一碗燕窝:小姐,厨房刚送来的,说是夫人特意吩咐的,给小姐补身子。
我盯着那碗燕窝,前世被毒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柳氏终于按捺不住,要对我下手了
先放着。我让秋月将燕窝放在一旁,取出一根银簪悄悄一试——簪尖立刻变黑!
果然下毒了!我心头一凛,却又不免疑惑。柳氏行事一向谨慎,怎会如此明目张胆让人送毒燕窝除非......
秋月,这燕窝是谁送来的
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亲自送来的,说一定要看着小姐喝完。秋月不明所以,奴婢说小姐在忙,她才放下走了。
我恍然大悟。柳氏这是双管齐下——一边构陷父亲,一边毒杀我。若我死了,她大可推说是父亲被弹劾后我忧思过度,服毒自尽。届时父亲痛失爱女,心神大乱,更容易被他们操控!
去把春桃叫来。我沉声道,另外,把这碗燕窝小心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春桃很快悄悄到来。我将计划告诉她,让她配合演一场戏。一个时辰后,沈府突然乱作一团——夫人突发急病,呕吐不止,已请了大夫!
我带着秋月匆匆赶到柳氏院中,只见柳氏面色惨白,在床上翻滚呻吟,沈雨萱在一旁哭哭啼啼。父亲满脸疲惫地站在一旁,显然也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心力交瘁。
怎么回事父亲问道。
回老爷,李嬷嬷跪在地上,夫人方才用了碗燕窝,不久就这样了。大夫说是......是中毒!
中毒父亲大惊,何人如此大胆
我上前一步:父亲,此事蹊跷。母亲用的燕窝从何而来
是......是小厨房做的。李嬷嬷眼神闪烁,老奴亲自端的。
是吗我看向刚到的春桃,春桃,你来说。
春桃扑通跪下:老爷明鉴!那燕窝......那燕窝本是夫人命李嬷嬷送给大小姐的!夫人说大小姐近日操劳,特意吩咐加了人参......
胡说!李嬷嬷厉声打断,老奴何时......
住口!父亲怒喝一声,静姝,到底怎么回事
我让秋月端来那碗燕窝:父亲,这碗燕窝确实是李嬷嬷送来给女儿的,说是母亲一番心意。女儿正要喝时,秋月不小心碰翻了勺子,地上竟冒起白沫!女儿吓坏了,不敢声张,只悄悄收了起来。谁知......我看向床上的柳氏,谁知母亲自己喝了
屋内一片死寂。父亲脸色铁青,接过燕窝用银簪一试,簪尖立刻变黑。
毒妇!父亲怒视柳氏,你竟敢毒害嫡女!
柳氏虚弱地摇头:老爷......妾身冤枉......是那小贱人......
还敢狡辩!父亲暴怒,来人,把李嬷嬷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看她招不招!
李嬷嬷顿时瘫软在地,不等用刑就全招了——柳氏确实命她在燕窝中下毒,想害死我。只是不知为何,那碗毒燕窝竟回到了柳氏房中。
真相大白,父亲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将柳氏关入祠堂思过。沈雨萱哭闹不休,也被父亲呵斥禁足。
回到书房,父亲仿佛一夜老了十岁:静姝,为父对不起你,竟让这等毒妇入门......
父亲不必自责。我安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朝堂上的麻烦。
难啊。父亲叹息,王焕之弹劾为父的证据十分详尽,就像......
就像有人泄露了家中机密我轻声道,父亲,女儿或许能帮上忙。
在父亲惊讶的目光中,我取出从柳氏妆奁暗格中找到的密信原件,以及萧瑾煜提供的其他证据。这些文件清楚地显示,柳诚与二皇子心腹密谋构陷父亲,而柳氏则提供了父亲书房中的机密文件作为证据。
父亲看完,双手发抖:这、这毒妇......
父亲,女儿还有一计。我凑近低语,林将军已答应帮忙,只要......
翌日朝堂上,风云突变。当王焕之再次咄咄逼人地弹劾父亲时,林初雪的父亲林将军突然出列,呈上一份密奏。
陛下,臣有本奏。林将军声如洪钟,经查,御史王焕之所谓证据,实为伪造。而真正贪腐之人,正是提供这些'证据'的柳诚!
满朝哗然。林将军接着呈上柳诚与二皇子心腹的密信,以及柳诚贪污漕运银两的账本。更致命的是,他还揭发柳诚暗中为二皇子筹措军资,意图不轨!
皇上震怒,当即下令彻查。不出三日,真相大白——柳诚下狱,王焕之被贬,二皇子虽未受直接牵连,却也灰头土脸。而父亲不仅官复原职,还因忍辱负重获得皇上嘉奖。
风波平息后,父亲将我叫到书房,眼中满是复杂情绪:静姝,这次多亏了你。为父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谋略和人脉。
女儿只是尽己所能。我谦虚道。
父亲长叹一声:为父老了,竟被妇人愚弄至此。从今日起,府中大小事务由你全权处理,为父只过问大事。另外,你外祖家留下的那些产业,也交给你打理吧。
我心中大喜,这正是我想要的——不仅掌握了沈府内务,还获得了外祖家的产业管理权。有了这些资本,我才能真正对抗柳氏背后的势力。
女儿定不负父亲期望。我郑重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我忙于接手府中事务和外祖家产业。柳氏被关在祠堂,沈雨萱禁足,府中清净不少。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二皇子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就在我整理外祖家账目时,发现了几笔蹊跷的支出。这些款项数额巨大,去向却含糊不清,时间点恰好在柳氏嫁入沈家前后。
我连夜查对,终于在一本旧账册中发现了线索——这些钱竟流向了北境一家铁器坊!北境正在打仗,铁器是军需物资,柳氏兄弟为何......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若柳氏兄弟不仅贪污,还私下向北狄贩卖铁器,那就是通敌卖国的大罪!而二皇子在此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我正思索间,秋月匆匆进来:小姐,祠堂那边出事了!夫人她......
我放下账本:柳氏怎么了
夫人今早突然昏倒,大夫说是中毒症状!秋月脸色煞白,老爷已经赶过去了。
我心头一跳。中毒谁会毒害柳氏除非......是她自己服毒,以博同情
我立刻起身赶往祠堂,心中警铃大作。柳氏若真铤而走险自导自演中毒戏码,必有大图谋!
祠堂外围满了下人,父亲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见我来了,他沉声道:静姝,那毒妇又耍花样!大夫说她中的毒,与你那日燕窝中的一模一样!
我倒吸一口冷气——柳氏这是要反咬一口,诬陷我下毒害她!
果然,祠堂内传来柳氏虚弱的哭声:老爷......妾身冤枉啊......定是有人要毒害妾身......
父亲怒道:闭嘴!那毒明明是你自己准备的!
父亲。我上前一步,女儿有一计,可让真相大白。
我低声对父亲说了几句,父亲先是皱眉,继而点头:就依你。
当夜,沈府传出消息——柳氏病情加重,恐有不测。子夜时分,一个黑影悄悄摸进祠堂,正是沈雨萱。她扑到柳氏床前,哭道:娘亲!女儿来了!您别怕,那碗毒燕窝明明是给沈静姝准备的,谁知她竟识破反害了您!女儿一定会为您报仇......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灯火。我和父亲从屏风后走出,沈雨萱顿时面如死灰。
父亲!我......她还想狡辩。
够了!父亲怒喝,你们母女蛇蝎心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人!来人,把二小姐也关起来,等明日送官查办!
柳氏见事败,突然从床上跳起,哪还有半点中毒的样子:沈修远!你敢!我兄长是二皇子的人,你若动我们,二皇子绝不会放过你!
父亲冷笑一声:是吗那正好,本官正想问问二皇子,勾结臣妻、构陷朝臣是何罪名!
柳氏顿时瘫软在地,面如土色。
处理完柳氏母女,已是黎明时分。我回到院中,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这一仗虽然赢了,但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二皇子、北境铁器、通敌卖国......每一条都可能让沈家万劫不复。
小姐,有您的信。秋月递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
我拆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北境事急,三日后离京。保重。——瑾煜
我心头一颤。萧瑾煜要去北境是寻常戍边,还是他也发现了什么
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窗外,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我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第八章
晨光熹微,我站在祠堂外的回廊上,看着管事嬷嬷将食盒递给守门的婆子。柳氏被关已有七日,父亲下令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
小姐,二姑娘又去求老爷了。秋月匆匆走来,低声道,跪在书房外哭了半个时辰,说只想见母亲一面。
我冷笑一声:父亲准了吗
没有。老爷说再闹就把她也关起来。秋月撇撇嘴,二姑娘这才消停了。
我望向沈雨萱所居的院落方向。这几日她表面装得乖巧顺从,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春桃曾看见她的贴身丫鬟深夜偷偷出府,去了柳诚常去的一家茶楼。
告诉春桃,盯紧沈雨萱和她的丫鬟。我整了整衣袖,特别是她们与外界的联系。
秋月应声而去。我则转身去了外院书房,开始处理外祖家产业的账目。父亲言出必行,不仅将府中内务全权交给我,连外祖家的产业也让我一并打理。
书房里,几大箱账册堆满了桌案。我翻开最上面的一本,细细核对。这些账目看似井井有条,实则暗藏玄机——柳氏掌管期间,每年都有大笔银钱去向不明。
小姐,林姑娘来了。秋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连忙起身相迎。林初雪一身戎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脸上带着罕见的凝重:静姝,出大事了!
我心头一紧:怎么了
北狄大举进犯,边关告急!林初雪抓起茶壶直接对嘴喝了一口,父亲奉命即刻出征,萧瑾煜为先锋,三日后出发!
我手中的账册啪地掉在地上。萧瑾煜要去边关那日他信中提到的北境事急,原来如此严重
静姝林初雪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我回过神,强自镇定:没事。只是......战事很吃紧吗
非常吃紧。林初雪压低声音,听说北狄这次来势汹汹,像是早有准备。更奇怪的是,他们用的兵器比以往精良许多,我军吃了不小的亏。
我脑中灵光一闪:初雪,你可知道北狄的兵器来源
这正是最蹊跷的地方。林初雪皱眉,按理说北狄铁矿贫乏,锻造技术也落后,可这次他们的刀剑竟与我朝不相上下。父亲怀疑......
有人私贩铁器给北狄我接上她的话。
林初雪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书案前,翻出那几本有问题的账册:你看,这是我外祖家近五年的账目。每年都有大笔银钱流向北境一家铁器坊,名义上是购置农具,但数量远超寻常所需。
林初雪瞪大眼睛:你是说......
柳氏兄弟很可能借我外祖家的名义,私贩铁器给北狄。我声音发紧,而背后,恐怕有二皇子的影子。
林初雪倒吸一口冷气:通敌叛国!
眼下还缺确凿证据。我合上账册,但若真如我所猜,这场战事背后,恐怕另有玄机。
林初雪沉思片刻,突然抓住我的手:静姝,这事太大了,我得立刻告诉父亲。另外......她犹豫了一下,萧瑾煜让我带话,说想见你一面。
我心跳突然加速:他......为何要见我
他没说。林初雪耸耸肩,只让我告诉你,申时他在清风茶楼等你。她眨眨眼,我看那冰块脸对你很不一样啊。
我佯装恼怒地拍了她一下,心中却泛起涟漪。萧瑾煜临行前要见我,所为何事
送走林初雪,我继续查对账目,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眼前不断浮现萧瑾煜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和他偶尔流露的温柔神色。
前世那件大氅的温暖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时我奄奄一息倒在雪地中,是他命人给了我御寒衣物和银两。虽最终未能改变我的命运,但那点温暖却让我在生命最后时刻感受到一丝人间善意。
今生重逢,他一次次相助,我却因前世情伤而犹豫不前。如今他即将奔赴沙场,生死未卜......
小姐,该准备去茶楼了。秋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了看时辰,已是午后。略作梳洗,我换上一身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既不过分打扮,也不失礼数。
清风茶楼依旧清静。赵掌柜见我来了,默默引我到后院最里间的雅室。推开门,萧瑾煜正临窗而立,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来,眉目如画,眸光清冷。
世子。我福了福身,喉咙莫名发紧。
坐。他示意我坐在茶案对面,亲手斟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边关告急,本世子三日后出征。
我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阵微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静姝听说了。世子......务必保重。
萧瑾煜眸光微动:沈小姐可有话要对本世子说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犹豫片刻,我决定直言相告:世子,静姝查到一些线索,或许与边关战事有关。我将账目异常和北狄兵器精良的关联说了一遍。
萧瑾煜听完,眼中寒光乍现:果然如此。
世子早已知情我惊讶道。
只是猜测,缺实证。萧瑾煜沉声道,北狄此次进攻路线精准,专挑我军防守薄弱处,若非有人通风报信,绝无可能。
我倒吸一口冷气:二皇子他......
野心勃勃,不惜通敌。萧瑾煜冷笑,此次出征,本世子必彻查此事,斩断这条卖国链!
他语气中的肃杀之气让我心头一震。这一刻的萧瑾煜,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北王世子,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世子......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声道,千万小心。
雅室内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萧瑾煜的目光落在我脸上,久久不移,看得我耳根发热。
沈静姝。他突然连名带姓唤我,声音低沉,本世子此去凶险难料,有些话,需得说与你听。
我心跳如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初见你于春日宴,一曲《广陵散》令本世子惊艳。萧瑾煜一字一句道,再见你智破寿宴毒酒,灵隐寺提醒柳文轩之事,更觉你非同寻常闺秀。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本世子平生未见如你这般女子——聪慧果敢,外柔内刚。若得生还,愿聘为妇。你意如何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瑾煜这是在......提亲
前世被辜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世子厚爱,静姝......静姝恐怕配不上。
为何拒绝萧瑾煜逼近一步,可是心有所属
不是!我急忙否认,又觉失态,低声道,只是......静姝曾立誓不嫁。
谎言。萧瑾煜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沈小姐是信不过本世子
被他戳穿,我索性直言:世子恕罪。静姝前世......前事伤痛,不敢轻信于人。
本世子非宁远侯世子那等薄幸之徒。萧瑾煜竟提起我那不堪的前世婚约,若得你为妻,此生不二。
我心头一震。他竟调查过我但转念一想,以萧瑾煜的手段,想知道什么并非难事。
世子,战场凶险,不如......不如待您凯旋再议我试图拖延。
萧瑾煜眸光一暗,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案上:这是家母遗物,留与你为证。若本世子马革裹尸,你可自行婚配;若得生还,必来迎娶。
玉佩通体莹白,上雕一只展翅雄鹰,栩栩如生。我认得这玉——前世萧瑾煜死后,这玉佩随灵柩回京,当今圣上见之泣下,说这是萧瑾煜生母唯一的遗物,他从不离身。
如今,他却要将它留给我
世子,这太贵重了......我声音发颤。
收下。萧瑾煜不容拒绝地将玉佩塞入我手中,本世子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掌心传来玉佩的微凉触感,我却觉得烫手得很。抬头望向萧瑾煜,只见他一向冷峻的眉眼此刻竟柔和了几分,眸中似有星光流转。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早已对他动心,只是前世的伤痛让我不敢承认。
静姝......静姝等世子凯旋。我最终低声道,将玉佩小心收入袖中。
萧瑾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突然伸手轻抚我的发梢,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好。
这简单的一个字,却让我鼻尖一酸。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许我未来。
离开茶楼时,已是日暮西沉。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摩挲着袖中的玉佩,心绪难平。
小姐,到了。秋月轻唤。
我刚下马车,春桃就急匆匆迎上来:小姐,二姑娘半个时辰前偷偷出府了!
去哪了我立刻警觉起来。
跟着的人回报,去了城西的醉仙楼。春桃低声道,见了个人,像是......像是二皇子府上的。
我心头一紧。沈雨萱果然不安分!萧瑾煜即将离京,二皇子一系必会趁机动作。
继续盯着,但别打草惊蛇。我吩咐道,另外,加派人手看着祠堂,柳氏那边不能出任何差错。
夜深人静,我独坐灯下,一边查对账目,一边思索今日种种。萧瑾煜的表白、边关战事、沈雨萱的异动......千头万绪,却都指向一个方向——二皇子。
账册翻到最后一本,我突然发现一页被撕去的痕迹。就着灯光仔细查看,残留的页脚上有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半个印章。
我心头一跳,取来印泥和宣纸,轻轻拓印。纸上显现出一个残缺的图案,隐约可见北狄二字!
这就是确凿证据!柳氏兄弟果然私通北狄!而背后主使,极可能就是二皇子。
正当我激动之际,窗外突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石子打在窗棂上。我警觉地吹灭蜡烛,悄悄靠近窗边。
静姝,是我。林初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连忙开窗,只见林初雪一身夜行衣,利落地翻窗而入:来不及解释了,你看这个!
她递过一封密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二皇子欲趁边关战事发动政变,软禁圣上。柳氏母女为内应,首要控制沈侍郎。务必小心。——瑾煜
我双手发抖。果然如此!二皇子这是要铤而走险,趁萧瑾煜和镇北将军离京之际谋反!
父亲已秘密调兵防备,但京中兵力空虚,形势危急。林初雪紧握我的手,萧瑾煜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他会尽快回援。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初雪,你回去告诉林将军和世子,我有二皇子通敌的证据,就在这本账册上。另外......我咬了咬唇,告诉世子,我等他回来。
林初雪郑重点头,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去。
我重新点亮蜡烛,看着案上的账册和玉佩,心潮澎湃。前世此时,我已沦为宁远侯府弃妇,任人欺凌。而今生,我不但掌握了命运,还将参与一场关乎王朝安危的较量。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山雨欲来风满楼,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九章
黎明前的沈府一片死寂。我合上账册,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自从三日前得知二皇子谋反的消息,我便夜不能寐,时刻警惕着可能的变故。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警觉地站起身,袖中滑出林初雪送我的那把匕首。
小姐!不好了!秋月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宫里出事了!二皇子带兵围了皇城,皇上被软禁!老爷......老爷也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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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半个时辰前!秋月急得直掉眼泪,门房老周的儿子在宫里当差,拼死跑出来报信。说二皇子逼老爷站队,老爷不从,就被押入大牢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索对策。二皇子动手比预想的还要快,萧瑾煜和林将军刚离京三日,恐怕还未到边关。如今京城群龙无首,正是二皇子夺权的最佳时机。
去把春桃叫来,再让马房备好马车。我快速吩咐,另外,把我床头暗格里的那个锦囊取来。
秋月刚离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我贴着窗缝看去,只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闯进院子,为首的竟是沈雨萱!她一身华服,趾高气扬,哪还有半点被禁足的模样
姐姐,别躲了,出来吧。沈雨萱甜腻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二皇子殿下有请呢。
我心头一凛,迅速将账册和玉佩藏入贴身的暗袋,整了整衣裙走出门去。
妹妹这是何意我故作镇定地问道。
沈雨萱得意一笑:二皇子殿下已经掌控京城,父亲不识时务被下狱了。至于姐姐你......她上下打量我,殿下久闻姐姐才貌双全,特意命我带姐姐入宫一叙。
她话中暗示再明显不过——二皇子要拿我做妾,以此胁迫父亲就范!
妹妹投靠二皇子,可曾想过后果我冷声道,谋逆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胜者为王败者寇。沈雨萱不以为然,等殿下登基,我就是功臣!至于姐姐你......她突然变脸,来人,把她绑起来!
两名侍卫上前就要动手。我后退一步:我自己走。
沈雨萱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终究没再坚持。我被押上马车,趁着帘子落下的瞬间,我看到春桃躲在角落,对我使了个眼色。
马车驶向皇城,我心中飞速盘算着脱身之策。袖中的匕首已被搜走,但沈雨萱不知道的是,我鞋跟里还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这是林初雪教我的最后一招。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一个颠簸。外面传来马夫骂骂咧咧的声音:哪个不长眼的在路中间放石头!
机会来了!我假装被颠得东倒西歪,趁机取出钢针,悄悄挑开手腕上的绳结。
老实点!对面的沈雨萱厉声道。
我低头应是,手中动作却不停。绳结刚松开,马车又是一个剧烈颠簸。我趁机扑向沈雨萱,在她尖叫出声前一掌劈在她颈侧。她两眼一翻,软倒在座位上。
二小姐怎么了外面的侍卫警觉地问道。
妹妹晕车了。我模仿沈雨萱的声音答道,停一下,她需要透口气。
马车刚一停下,我猛地掀开车帘,将藏在指间的迷粉撒向最近的两个侍卫。这是我从林初雪那里学来的防身术,药粉见效极快,两个侍卫顿时两眼发直,摇摇欲坠。
我跳下马车,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怒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但我对京城小巷了如指掌,几个转弯就甩开了追兵。
按原计划,我直奔城南的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这是林初雪告诉我的秘密联络点。
杂货铺老板是个满脸皱纹的老者,见我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姑娘要买什么
三两朱砂,要北疆产的。我低声道出暗号。
老者这才抬头,仔细打量我一眼:随我来。
他带我穿过店铺,来到后院一间密室。令我惊喜的是,林初雪竟已在里面等候!
静姝!她一把抱住我,我就知道你能逃出来!
初雪,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你不是随林将军去边关了吗
父亲和萧瑾煜走到半路就收到密报,说二皇子要动手。林初雪快速解释道,他们当即决定秘密回师,但需要有人留在京城接应。我就假装生病留下了。
我心头一松:萧瑾煜他们何时能到
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林初雪面色凝重,二皇子已经控制了皇城和五城兵马司,我们得想办法坚持到援军到来。
我取出藏在身上的账册:这是柳氏兄弟通敌卖国的证据,还有二皇子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若能呈交皇上......
皇上被软禁在养心殿,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二皇子的人。林初雪摇头,我们根本接近不了。
我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不,有一条路可以进去!
我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铺在桌上。这是皇城的地形图,前世我在宁远侯府时,曾听侯爷提起过一条秘密通道——从冷宫的水井可以直通养心殿后的花园。
这里!我指着图上一点,我们可以从这里潜入,面见皇上!
林初雪眼睛一亮:好主意!但需要有人引开守卫的注意力。
我来安排。我胸有成竹。这两年来,我暗中培养的人脉和力量,终于要派上大用场了。
当夜子时,皇城北侧的冷宫外突然燃起大火。守卫们慌忙赶去救火,我和林初雪趁机从水井潜入,沿着狭窄的密道前行。
密道阴冷潮湿,老鼠窸窣,蜘蛛网时不时糊在脸上。林初雪在前开路,我紧随其后,心跳如鼓。
终于,我们爬到了尽头。推开头顶的木板,一股梅花香扑面而来——我们果然到了养心殿后的梅园!
谁一个虚弱但威严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我和林初雪对视一眼,快步上前,跪倒在地:臣女沈静姝/林初雪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月光下,皇上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面容憔悴却依然威严。看到我们,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们如何进来的
我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路,然后呈上那本账册:皇上,这是二皇子与北狄勾结的证据。柳氏兄弟私贩铁器给北狄,所得银钱大半流入二皇子府中!
皇上翻阅账册,脸色越来越沉:逆子!竟敢通敌卖国!
皇上,镇北将军和萧世子已在回师途中,明日午时可到。林初雪禀报道,只需再坚持半日......
皇上长叹一声:朕被软禁在此,如何指挥禁军统领已叛变,五城兵马司也落入逆子手中。
臣女有一计。我上前一步,低声说出计划。
皇上听完,深深看了我一眼:沈修远有个好女儿啊。好,就依你所言!
离开皇城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我和林初雪分头行动:她去联络父亲旧部,准备接应萧瑾煜;我则去找春桃,发动府中暗中忠于我的下人,散布二皇子弑父夺位的谣言。
京城顿时暗流涌动。二皇子虽控制了表面局势,却止不住民间议论纷纷。更让他恼火的是,皇上突然病重,传旨要见他一人。
午时将至,京城西门突然杀声震天——萧瑾煜率领的精兵如神兵天降,冲破城门!与此同时,皇上在养心殿当众揭露二皇子罪状,原本摇摆的禁军顿时分化。
我站在城楼高处,看着萧瑾煜一马当先杀入叛军阵中。他玄甲白袍,剑光如虹,所向披靡。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给我大氅的冷面世子,与眼前这个所向无敌的将军重叠在一起。
战局急转直下。有了我提供的叛军布防图,萧瑾煜势如破竹,直捣黄龙。二皇子见大势已去,仓皇逃窜,却被林初雪一箭射落马下,束手就擒。
三日后,朝堂重开。皇上论功行赏,特意召我入宫。
沈氏静姝,聪慧忠勇,救驾有功。皇上金口玉言,赐封安乐县主,食邑千户。另,朕闻你与萧世子有婚约,特赐金玉如意一对,择日完婚。
我跪拜谢恩,心中百感交集。前世那个投湖而死的沈静姝,今生竟成了救驾功臣,还被赐婚于曾有一饭之恩的萧瑾煜!
父亲官复原职,对我更是刮目相看,将沈家大半产业交予我打理。柳氏因通敌罪被判流放,沈雨萱则被贬为官奴。我没有落井下石,但也没有求情——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是她们应得的。
一个月后,我和萧瑾煜的婚礼在镇北王府举行。皇上亲自到场主婚,满朝文武争相道贺。
喜房中,萧瑾煜轻轻掀开我的盖头。他今日一改往日冷峻,眉梢眼角俱是温柔:夫人,久等了。
我羞赧低头,却被他抬起下巴:看着为夫。今日我要你记住,萧瑾煜此生,绝不负你。
红烛高烧,他俯身吻住我的唇,温柔而坚定。那一刻,前世的伤痛如冰雪消融,我终于确信,这一世,命运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婚后,我和萧瑾煜联手创办了京城第一所女子学堂。我亲自教授琴棋书画和算术理财,林初雪则教习骑射防身之术。许多闺阁女子在这里学会了自立自强的本事,改变了被摆布的命运。
每当看到学生们自信的笑容,我就会想起前世那个懦弱的自己。人生如梦,但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逆天改命!
夕阳西下,我站在学堂门口,看着学生们欢笑着离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瑾煜为我披上大氅:夫人,该回家了。
我靠在他肩头,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轻声道:好,回家。
这一世,我终于有了真正的家,也有了改变命运的力量。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重生归来的秋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