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书长得很好看，鼻梁高挺，颜色很淡的薄唇，与他一向平静、疏离的淡眸相得益彰。
令人难以忽略。
而他独特的气质，就像寒风中盛开的冰花，带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冷，使人不敢接近。
苏九虽然在清心阁待了半年，但她很少和顾砚书有交集。
即使真的有，她也一直将头垂下，不敢看周身尊贵又气质不俗的贵公子。
饶是在桃林那天，苏九逼着自己主动坐到顾砚书怀里，她也没仔细看过男人的样貌与眼神。
但以往远远看着，她也知道顾砚书长得好、气质好，就像天上的神仙似的。
然而现在，这个神仙正冷冷望着她，男人周身如冰花的气质，都仿佛化为冰刃似的，全部射向苏九。
苏九紧咬下唇，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砚书这次会这么生气，甚至比以往每次惩罚人时，还要生气……
而且顾砚书说的那句话，是在责怪她让墨离教她认字吗？
那他也会惩罚墨离吗？
苏九想跪下来，求顾砚书不要迁怒墨离。但不知怎么，迎上顾砚书的眼神，她竟连动都不敢动。
“世子……”苏九缩着脖颈，睫毛已经染上了泪珠。
她拼命眨着眼睛，想缓解自己眼皮的不适……看起来，就像个被欺负，却敢怒不敢言的软兔子。
可她偏偏又生得极美，艳丽的脸本该带着带着风情和妩媚。
然而她却可怜巴巴的，像个爱哭的小孩，惹人疼惜。
顾砚书定定看着眼前的苏九。
清纯的气质与艳丽的容貌，在她脸上同时出现，本该十分违和才是。
可偏偏，同样诱人。
顾砚书滚了滚喉结，将目光落到苏九紧咬着的下唇上。
那里被她咬出一行牙印。
苏九丝毫没有察觉顾砚书的变化，她思索半天，也不知道顾砚书是因为墨离帮她生气。
还是因为她一个婢女却去找墨离认字，坏了侯府的规矩，所以顾砚书生气。
思想前后，她决定不管因为什么，她认错总是没问题的。
“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世子饶了奴婢这次吧……”
苏九终于想起什么，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从容地跪在顾砚书面前。
而她这一跪，顾砚书居高临下，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她不合身的襦裙。
襦裙太大，苏九用腰带缠了好几圈，才勉强没有拖地。
但她胸前的领口，却是只要稍稍一动，就会露出一条大的缝隙。
顾砚书一开始还没看明白，直到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顾砚书朝前走了一步，嗓音沙哑又无措道。
“你的衣服，穿好了！！”
苏九一脸莫名，“衣服？”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领，没有任何问题，该遮的都遮完了。
她腰间的腰带，也系得好好的。
苏九觉得顾砚书有些奇怪，却还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当然，苏九不知道顾砚书比她高好几个脑袋，确实能透过她整理好的衣领往里看去。
她堪堪转头，又朝顾砚书看去。
顾砚书负手而立，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吹风，耳垂……微红。
苏九愣了愣，随即想起顾砚书厌女这件事，她没再往前走，而是福了福身子。
“世子，奴婢已经整理好了。”
顾砚书没有回头，“你下去吧，今天不必再来书房伺候我了。”
苏九咬了咬唇，有些摸不清顾砚书现在是什么意思，她又大着胆子问了句。
“那世子……您还罚奴婢吗？”
这么一番折腾，顾砚书甚至忘了，苏九找墨方还是墨离学认字的事。
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激动，更是将自己的情绪，全部表现在苏九面前。
想到苏九，女子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便再次在顾砚书脑海中浮现。
“不罚了，你叫墨离进来。”
顾砚书又说了句，如果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出男子轻颤的话音。
苏九想了又想，没走。
“那世子……您会罚墨大哥吗？”
墨大哥……墨离。
顾砚书听出教苏九认字的人是墨离。
顷刻间，脑海里不该有的想法，全都烟消云散，仿佛被一盆冷水泼走了。
顾砚书转身，定定看着苏九，眼眸微沉，“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些？”
她刚刚确实有些得寸进尺了。
苏九也能感受得到。
但顾砚书要是真的罚墨离，那倒不如罚她，还要让她安心些。
察觉到顾砚书现在明显生气了，苏九福了福身子，心里有些惧意，却还是固执地解释道。
“世子，奴婢不愿牵扯别人。是我自己要找墨大哥学认字的，您要是罚他，不如就罚奴婢吧。”
“呵，你倒是够看得起自己的？。”顾砚书冷哼一声。
苏九不明所以，顾砚书便抬脚一步步朝她走来，压迫感十足。
“墨离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因为你罚他？而且还是在不罚他的情况下？”
“你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
顾砚书逼近苏九，语气说不上好听，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恶劣。
但苏九听出，顾砚书没有要罚墨离的意思，心里的高兴压过了顾砚书对她的嘲讽。
她福了福身子，顺着顾砚书的话道。
“是，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世子教训的是，奴婢谨遵世子教诲。”
“奴婢这就出去，将墨大哥请来书房。”
苏九丢下这句话，便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顾砚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不爽。
他刚刚对她说了那么多不好听的话，苏九却只记着：他不罚墨离。
而且还那么高兴……
更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顾砚书不知道心底的不爽与烦躁，是因何而起的，但他知道这与苏九脱不了干系。
因此苏九还没走出书房，顾砚书就又冷不丁地说了句。
“墨离是本世子的侍卫，就连御史台的一些案子，也是交给他负责的。”
“在外人人都要尊他一声墨大人。”
苏九不明所以，转身恭敬地听着顾砚书的话，眼底却都是茫然的困惑。
直到顾砚书顿了顿，又吐出最后一句话。
“他时间宝贵，不是用来教你这样的婢女识字的……”
苏九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不已。
她总算明白，顾砚书知道她找墨离学认字时，那么生气的原因了。
原来，男人是嫌她找墨离学认字，耽误了墨离的正事。
而且顾砚书刚刚说，她这样的婢女……什么样的婢女？顾砚书是在嫌弃她吗？
嫌弃她曾经爬过他的床？
滴答一声，苏九硕大的泪珠，就从眼里滚落出来。
她紧咬下唇，给顾砚书行礼。
“多谢世子教诲，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不会再找墨离……耽误墨离的时间了。”
苏九声音沙哑，说话时闷闷的鼻腔声都在告诉顾砚书：
她刚刚哭了。
就因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