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灿视线移到第二栏,只见其最上排写着三个红光闪闪的大字——
贺兰栩。
这便是苍云山掌门的名字么。
青阳灿疑惑描摹着第一栏上的飞鸢二字,同时与灵月等人解释:“第二栏是功德册按照信徒祈愿重要程度排分出来的名单。其中,上排闪红光的是很罕见的多年未达成祈愿、但仍不断信仰供奉的信徒名单,中排闪金光的是近期有重要祈愿的信徒名单,下排闪紫光的则是信徒在庙宇中捐赠的香火功德排名……”
欸,贺兰栩的名字还在紫名单上排了第一行。
而且以那比第二行之后名字更深的紫色光芒来看,贺兰栩捐献的香火功德必然还甩了旁人一大截!
这么虔诚的嘛。
她明明百年都没帮贺兰栩找着心上人欸!
还是说贺兰栩只是凭着比凡人更多的寿数,攒下了那么多香火功德?
但这看着也还是很虔诚啊!
毕竟一般而言,世人供奉神仙期间无所得后,都会毫不犹豫舍弃那位神仙,另投其他仙府庙宇啊。
青阳灿惊诧了会儿,又继续道:“而第二栏之后的名单,多是些保佑健康平安、吉祥如意的寻常祈愿,但也同样是按着事情重要程度划分排名的。”
“如此看来,阿鸢你留在神女像上的神灵之力很强大啊!除了苦寻心上人百年的掌门,其他供奉你的信徒都如愿了!既如此,阿鸢你更要随我回苍云山了!”灵月的视线在第二栏只有红光和紫光的名单上转了两圈,又拍拍胸口,庆幸道:“幸好我胆大相邀,不然可就错过帮助掌门的良机了!”
“确要谢你,不然我恐怕会将时间浪费在寻人路上呢。”青阳灿嘴上应和,眼睛却不住扫量着第一栏飞鸢二字、第二栏空空如也的中排、以及下排鼎盛的香火捐献,觉得这香火功德册处处都是疑点。
灵月仰头骄傲:“哼哼,我就说我是苍云山最有用的大师姐!”
青阳灿抬眸,望着洋洋自得、笑得眼眸弯弯的少女,喜爱之情更甚,暗叹一句幸好功德册上写的是飞鸢二字。
思及此,又看了眼功德册。
重生不过半日,便疑云丛生,青阳灿心中不爽,但清楚知道再怎么怀疑,自己也不可能凭空得到真相,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青阳灿叹息收起功德册,配合着旁侧似乎已然习惯灵月此举的十来个师弟师妹调笑逗弄她。
灵月被哄得笑了好一阵后,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逗她。她倒也不恼,只装模作样噘嘴生气,趁着师弟师妹们凑过来讨饶时,反过来抱住起哄最大声的人,将人压在腿上,挠人痒痒报复。
一时间,笑声不断,合着暖绒春风吹向茶馆外,与那些惬意春游的百姓笑语融在一起,徜徉在骄阳之下。
青阳灿神情放松,单手支着下颌看他们打闹时,恍然好似回到拜入昆仑墟修仙学道那些年间,她也如此一般,因与闻人景的相救之恩、以及追着涂山砚四处跑的情形,被同门师兄师姐逗弄调笑之余,不甘示弱,甩着刚得的法器冲上前,同他们玩闹嬉戏,无拘无束,惬意非常。
只是可惜,她后来与闻人景、涂山砚反目,又失心堕魔,被天界和昆仑墟一块儿围剿于归墟,魂飞魄散而亡。
不知当时来围剿的漫天神佛中,可否有师兄师姐随师父师伯而来,观望了她罪有应得的死期。
青阳灿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
又想,不知在她死后这八百多年里,他们过得如何,那被她打成重伤、命悬一线的闻人景和涂山砚又过得如何。
“……大人,神女大人……”
“嗯?”声声呼唤下,青阳灿骤然回神,道:“不是说了别喊神女大人么。”
“可叫你阿鸢,你都不应呀。”灵月委屈。
“是我错了。灵月大师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可好?”青阳灿轻声道。
“哼。”灵月扭头。
青阳灿知晓她并非真生气,只笑一声,问:“何事唤我?”
灵月转回头,回答:“天色不早,我们该回苍云山了。”
“哦。那我们启程吧。”
刚从过往回忆回神的青阳灿没什么心思多言玩闹,利落站起身,跟着他们走到茶馆外,行至一处人少的地界,左右打量一圈,正要起势掐诀时,灵月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问:“你要做什么?”
青阳灿神情自若道:“飞去苍云山啊。”
话音一落,便见灵月等人露出一副理解了但又不是太理解的复杂神情。
“怎么了?”她疑问。
灵月走近几步,低声道:“虽说如今修仙盛世,但个中修士到底不比从前千里挑一、万里挑一,还有师门专门精心教授的天才。而且师弟师妹们年纪又小,修仙不久,只能御剑飞行。”说着又指向正朝他们缓缓而来的马匹和马车,道:“再者今日采买东西太多太大,还有活物,实在不便使用乾坤袋,所以雇了车马。”
青阳灿听完放下掐诀的手,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那若要隐瞒身份,我也要学御剑飞行的法术。”
见灵月点头,她回想着腰间乾坤袋中可能存在的、但被炼化成魔器的刀剑法宝,露出一副为难神情:“但我没有仙剑啊。”
“这不碍事。”灵月耸肩,领着她往第二辆马车上走,又道:“我们苍云山隶属第三仙门空桑山的管辖,掌门又与那边交好,所以只要上报说一声,就能要来进入空桑山藏剑峰的令牌。”
青阳灿清楚以苍云山的历史和规模大小,不太可能排在众多仙门前列,倒不惊讶,只问:“第一、第二是谁?”
“第一仙门是西方昆仑……”
“昆仑墟?”青阳灿下意识问。
“不,不是西海之上的昆仑墟。”灵月摇头,道:“只是人间西方的昆仑山脉,不过追及其中掌门、长老,确与昆仑墟沾点关系。”
青阳灿挑眉:“难不成他们都是昆仑墟指派来的?”
灵月点头:“确实如此。”
青阳灿:……还真是。
那照这么说,人间这个昆仑仙门不就等同于昆仑墟分墟嘛。
青阳灿如此想着,又听灵月详细解释了关于一百多年前修仙初起、仙门盛世前的故事。
总体而言,就是当年天界因妖魔纵横人间而派遣神仙入世收授修士时,昆仑墟不甘下风,借势下凡,于古时西王母在人间的旧居昆仑山脉开山立派。天界闻知后,也于人间选址,在南方招摇山脉建立门派,与昆仑墟分庭抗礼。
原以为人间仙门会因此简单分为两派,却未料想乱世中人各有志。
其中抱着飞升成仙、于天界做仙官才能更好救世的人留了下来,而其他单看当时混乱人间、不屑权柄纷争的侠义之士则各自出山,行走世间,积下名声之余,收授与之同心的弟子,又创立了许多门派。
待十来年后世间妖魔减少,逐渐安宁之际,天界和昆仑墟闻知人间各行其是、松散而无组织、还时常因地界和理念问题打起来的仙门百家,心觉不行。于是想方设法集聚各派掌门,说服他们按东南西北中划分五块仙门地界,选出西方昆仑山、南方招摇山、中间太微门、北方太行山、东方空桑山五大首要仙门来管理余下门派的地界等问题。
百十年间,仙门百家井然有序,关系渐好,还灵光一现,相约每十年都要于五大仙门轮换集聚,举行仙门大会,比拼各家弟子修为实力。
“说起来,今年六月十五正是第十届仙门大会呢。”
青阳灿听得津津有味,一面心想果真是天界和昆仑墟的熟悉作风,一面顺着灵月的话问:“当下是几月?”
“四月末,谷雨刚过。”
“那便只有一个半月了。”
“是啊。不过轮到举行仙会的仙门一般都要提前三个月准备吃穿住行等事宜,所以我们这些只需要送弟子参加的门派,在仙会开始前五日拿着法宝准时抵达就行。”
“哇,五大仙门都很富有啊。”
“不然怎么是五大仙门呢。”
“确实。今年轮到谁举办仙会?”
“昆仑。阿鸢要与我们一起去吗?我可以负责阿鸢的吃穿住行哦。嗯,掌门或许也能!”
“昆仑……”青阳灿怔愣一瞬,问:“昆仑的掌门和长老都是谁?”
灵月虽疑惑这个突然的问题,却也如实答道:“掌门是昆仑墟怀霜仙子,长老倒是不清楚。怎么,阿鸢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
“那你会去仙会吗?”
“看情况吧。”
说话间,马车已然行至苍云山脚下,平稳停止。
“前辈,师姐,到了。”
随着外面师弟的声音,青阳灿跟着灵月下了马车,站稳后抬首而望,瞧见几处熟悉的峭壁凸起,心道果真是千年前那座被谣传作鬼山的山。
“怎么样,与千年前有何不同吗?”灵月问。
青阳灿回神,随意道了句差不多吧,又嘱咐说:“待会儿上山,切莫透露我的身份,只教你们掌门和长老知晓就行。”
待旁侧十来人都应下后,灵月招呼着他们将车马集中起来,随即察觉到什么,转头望向山门处的石阶,道:“看,那着青衣的是我们法修长老冯舒宁冯长老,着白衣的是我们医修长老程听雪程长老。”
青阳灿顺着灵月视线望去,只见其中冯长老走向负责采买的师弟那儿,语气温和地确认采买齐全,另一位程长老则朝着她和灵月的方向走来,目光锐利。
“这是?”程长老问。
“长老,这是阿鸢。”灵月兴奋介绍道:“也是我们掌门苦心寻找的神女飞鸢!”
“在下飞鸢,幸会。”青阳灿言语礼貌。
“我听闻神女多年未现世,你怎么轻易就寻到了她?”程长老上下打量着她,面容严肃,并十分冒犯地当着她的面问询灵月。
灵月尴尬瞥一青阳灿一眼,给了她一个‘我们长老平时不这样’的眼神后,赶忙将神女遭追杀重伤养伤才出世的情况讲了一遍,又道:“再者,阿鸢还有神女功德册能证明身份呢!”
“我确实是千年神女哦。”青阳灿适时从乾坤袋里翻出香火功德册,十分自得地指着第一栏的飞鸢二字,笑道:“长老还是尊敬些好呢。”
程长老双目一眯,脸上仍写满了不信。
这时,冯长老问清了采买情况,走过来。
灵月再次介绍了一遍。
冯长老倒好说话,她看了看溢散着神灵之力的功德册,又看了看笑得很假的青阳灿,友善道:“神女尊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过掌门前天出门办事,至今未归,便是此时飞信告知,您估计也要等上几日。”
“不必多礼。我不想透露身份,只叫我飞鸢就好。旁人问起,就说同名便是。”青阳灿随意摆了摆手,又道:“左右我也不忙,可以留下等你们掌门回来。”
冯长老歉意承诺几句马上飞信告知长老的话后,领着一行人上了山,顺便为青阳灿想出了个靠近神女像、也临近掌门院落的落雨阁居住,并说那儿清净,少有人过往,可安心居住。
青阳灿无甚所谓,只谢着点头,并艰难从乾坤袋里翻出几块金饼和一件中上乘的护身法器做谢礼。
冯长老本推辞不接,奈何青阳灿一句不接就下山的话,直接威胁在了她心上。
青阳灿笑眯了一双桃花眼。
待与灵月等人分开,跟着冯长老行至落雨阁门前时,冯长老面色凝重地看着她,问:“你当真是神女飞鸢?”
青阳灿点头,粗略解释了一遍神仙和香火功德册的关系。
冯长老见她此言不疑有假,神色一闪,倏地俯身跪下。
青阳灿吓了一跳,连忙躲开,问:“这是何意?”
冯长老拱手拜道:“神女大人在上,在下有要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