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棋上完厕所,蹲在外面揪着地下的一片小草,里面传来一连串的“噗嗤噗嗤”声。
冲天的臭味从厕所飘出来,他捏着鼻子朝里面喊了一嗓子,“你咋样,没掉里面吧?”
刘成撅着屁股,憋着口气,使劲捏着一卷纸,脸色拉的发青,“没……事,快了快了!”
元棋一手托腮,快把手下的小草地揪秃一块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冲水声。
刘成扶着腰,抖着腿走出来,虚弱的说道:“肯定是我早上吃的包子不卫生,之前就听说他们家包子里面吃到过高蛋白的玩意儿。”
元棋拍拍手站起来扶着他,“知道不卫生你还吃。”
刘成立马直起腰嚷嚷道:“你不知道,他家真的贼好吃,特别是那个牛肉包子,老香了,一口下去还流油。”
说着他咂咂嘴,全然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刚刚还在厕所努力放炮的事迹。依旧鼓囊囊的肚子还应景的叫了一声,简直震耳欲聋。
刘成拉着元棋催促道:“走走走,饿死我了,咱赶紧去吃饭的地方。”
……消化真好。
中午吃饭的地方离住宅倒是不远,元棋和刘成慢慢溜达到餐厅,上面的牌匾写着“安乐居”三个字。
透过玻璃窗看见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大都是公司的同事,一桌一桌的聚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工作日的原因,这农家乐是真没多少其他游客,放眼过去看,除了公司同事就是服务员。
但要自己选,我也不会选一个死过人没多长时间的地儿……元棋默默想着。
一道清亮的嗓音喊着他俩:“小元,刘成,来这里!”
柳栀子冲他们挥挥手,刘满满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向他们。许成峰和几个男同事也在那一桌,面前已经摆着些酒水和果碟。
等二人一落座,柳栀子就打趣着问道:“刘成,怎么了这是,一脸虚脱样?”
“别提了。”刘成一脸伤心样,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早上吃包子吃坏肚子了,刚刚拉了一大坨,也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影响我的食欲。”
许成峰“呕”了一声,“饭桌上呢,咱能别提这个吗。”
几个人笑成一团,嘻嘻哈哈的闹着。
刘满满突然身子往前倾,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咱来时的大厅放着符咒。”
元棋只和她隔了个柳栀子,闻言他放下杯子,惊讶的看向她,“你也看见了?”
刘满满点点头,一头短发呲着炸起来,随着动作晃晃悠悠。她古灵精怪的挑挑眉,看起来兴致勃勃。
刘成摸着肚子,疑惑的开口问道:“满满,你对这个还感兴趣吗?”
柳栀子笑着解释:“满满一直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感兴趣,她大学时候还参加了灵异社团呢。”
“不是吧,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们还信?”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的开口说道。
许成峰喝了口酒,砸吧砸吧嘴也说道:“咱要相信科学,走近科学,ok?”
柳栀子一巴掌拍桌子上,两个人瞬间噤声,上菜的服务员一抖,差点没拿稳把盘子摔下去。
“你们信不信关我们屁事,喝你的酒去。”
“栀子啊,你能不能别那么暴力,女孩子家家的……”许成峰看着柳栀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越说越小声。
他刚进公司时不懂事,不曾听说过柳栀子市散打冠军的名号,看姑娘长着一张清纯靓丽的脸就去调戏,更没料到姑娘脾气暴的一点就炸,当即人转过身后一个飞踢,差点把人踢进医院。
刘满满“哼”了一声,继续问道:“你们说那对死去夫妻的鬼魂还留在这个农家乐里吗?”
柳栀子也来了兴趣,“不是说丈夫出轨吗,说不定妻子的鬼魂就在这里,等着晚上熄灯后,把一些男的给——”
她呲牙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许成峰不屑的一抹嘴,“嗐,让她来找我啊,我身上的阳刚之气就能把那女鬼镇住。”
元棋顺势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些符咒是干什么用的,真的是驱鬼的吗?”
大概是几次连续闹鬼闹得他有ptsd了,又看到符纸元棋也忍不住多想。
刘成已经夹着一块红烧肉吃的满嘴流油,几口下去干完大半碗米饭,他嚼着菜含糊不清的说道:“王老板不是还在那吗,直接问问不就行了吗。”
许成峰一招手,“王老板!”
等人走近,他毫不客气的问道:“老板,来的时候我们看大厅那儿放着些符咒,是做什么用的呀?”
王老板一愣,估计是没料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随后坦然一笑,俯下身压低声音讲话。
“这农家乐前段时间发生了些事儿……”他说的婉转,但大家都知道是那个夫妻凶杀案,“导致价格大幅度降低,我就是趁着那时候买的。”
“我家里人一直都比较迷信,买下这里后我就找了人做法,请的人还画了一些符纸留下来,说是可以辟邪啥的。”说到这王老板挠了挠头,“但那些符咒我都没来得及贴完,还剩了好些。”
刘满满问道:“那这些符咒到底有没有用?”
“这……”王老板犹豫一下,挠了挠头,“求个安慰罢了。”
隔壁桌传来一声大喊:“老板我们这锅米饭都吃完了,可以再添吗?”
“哎,可以可以!”王老板应了一声,大步跑过去忙活起来。
徐成峰嗤笑一声,“这老板也是迷信的很,还请人……”
话还没说完,就在柳栀子的瞪视下缩起脑袋,低头乖乖吃饭。
元棋抽了抽嘴角,不敢笑,和刘成对视一眼,想到前几天自己才请大师到自己家驱鬼……
吃完饭,许成峰几个人也喝的醉醺醺的了,他晃着脑袋,打了个酒嗝,“哥们不行了,我……我得去上个厕所再躺一会……”
说完他就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柳栀子鄙夷的冲他翻了个白眼。
刘成吃完嗷嗷叫,说又吃撑了,要消消食去。元棋支着下巴,不怀好意的一笑,拍拍他的肚子,果然跟海浪一样震荡起来。
震完又戳,震完又戳,无限循环。
刘成瘫在椅子上,“小棋棋,我是把你当好基友才这么纵容你的哦。”
元棋冲他抱了抱拳,“真是多谢你了。”
随后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将刘成扶起来,两人慢悠悠的按照手册上的地图走到一片池塘旁。
此时乌云悄无声息的散去几片,天空漏出一个缝隙,几束阳光洒下来,照的这片池塘更是一碧如洗,一尾银色小鱼跳出来,摆动的尾巴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水池旁放着几个遮阳椅和桌子,上面还放着些饮料。
刘成致勃勃的拉着元棋过去,“我要去躺着做个日光浴。”
元棋无奈的笑了笑,“没多少太阳你还想着做日光浴,你当这海边沙滩啊。”
刘成舒舒服服的挑了个椅子躺上去,椅子立马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元棋刚要坐下,屁股还没接触到板凳,余光陡然瞟到一个身影。
刘成看着旁边的人要坐不坐的样子,疑惑的看着他,“你咋了?”
元棋坐下去,一手在后撑着上半身,他摇摇头道:“没事。”
池塘的斜对岸种了三两株柳树,树身粗壮,看来是有些年头了。修长的枝条静静垂落,密密的,细细的,像是一阵绿烟。
元棋眯着眼瞧着那片绿烟,刚才余光看到一个穿着青色旗袍的身影在柳树间站着,下一秒又不着痕迹的消失。
快的好像元棋的幻觉。
柳栀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那片柳树旁,她拿着一串葡萄冲二人招招手。
元棋戳戳刘成,“吃不吃葡萄?”
刘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吃!”
等他俩来到那几株柳树旁,发现这块儿地方阳光几乎照不来。抬眼望去,一根枝条猝不及防拂过元棋的脸颊,一瞬间黏腻潮湿的感觉从心底猛的升起,他忍不住后退几步,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些柳条。
怎么感觉那么恶心,像被人舔了一样……元棋在心里默默呕了一声。
柳栀子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道:“这里怎么那么冷。”
刘成已经接手了那串葡萄,笑嘻嘻的说:“栀子姐,在传说中柳树是招阴的,一些丧葬习俗中甚至会用柳树枝招魂。”
“好了好了别说了!”柳栀子捂着耳朵跳脚,“快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还那么冷。”
刘成掏出皱成一团的手册,使劲给它拉平翻开,边看边念叨:“垂钓……烧烤……水果……”
“哎,要不要去摘甜瓜?”
“去去去!”
柳栀子瞟到元棋丝毫不发一言,一巴掌猛拍到他背上,“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要多活动,小元你能不能有点活力,啊?”
“就是就是。”刘成也嚷嚷着拽着元棋往前走。
元棋无奈的笑着,“被迫”拉去活动身子骨。
柳栀子拿着手册,自告奋勇要带路,下一秒就被绊了一脚,往前一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哎我去,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回头招呼其他人过来,“你们看,这里的树根怎么那么大。”
几个人凑过去,地表的树根粗陋壮大,蔓延交错,像是看似简陋粗略的,又能将所有尽握于掌心的大网。
柳栀子掏出手机不同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刘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掏出个糖塞嘴里,“你们女生是遇到什么都要拍吗?”
柳栀子翻着刚拍的照片,“当然不是,我是看到有意义的才会拍好吗?这叫记录美好生活。”
几个人看了一会儿就又觉得索然无味,元棋直起身,抬眼却看到了树根交错间隐藏的一个略小的树根,被其他粗壮的树根盖住,只隐隐看到些轮廓。
元棋歪了歪头,心想这形状真是奇怪,就像是……人的手。
盯了不过几秒,元棋突然觉得眼前一切模糊起来,耳边听不到周围人吵闹的声音,整个人维持着蹲姿,动也动不了。
只有那个手的样子慢慢清晰,它外面不再是粗劣不堪的树皮,也不再被上面覆盖的树根遮挡。一个白皙娇嫩的手慢慢拨开树根,浮在地面慢慢向他挪动过来。
妖兮木魅,魍魉山精,惑于灵心……
细长的指尖,一弯一勾,仿若燃着迷离的红色火焰,引着人飞蛾扑火般的要去捉住它,亲吻它。
诡异至极,也妖魅至极。
蓦地,在元棋眼前,这手的皮肤微不可察的蠕动起来,像是翻滚的波浪。很快,白皙细嫩的手突然变长,骨节处变粗……
肩膀被猛的一拍,刘成的声音在耳边炸起来,“发什么呆呢,走了。”
元棋一屁股坐在地上凸起的一个的树根,没忍住疼的他呲牙咧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人猛的大笑,刘成肉乎乎的手把元棋拽起来,替他拍了拍屁股,“之前也没发现,你怎么那么不禁吓。”
元棋咽下一口气,感到自己的胸腔痉挛的厉害。他脸色有些发白,无力的扯出一抹笑,“给我一边去。”
幻境如烟,却又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次不仅撞鬼了,还撞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元棋又晕乎起来,打了个寒颤,心里飘过一万句脏话,想马上回家裹紧自己的小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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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元棋摘了个甜瓜,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咔嚓咬了一口。
他暗自下定决心,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又没做什么冲撞的事情。
……
昨天撞了那个奇怪的女人算不算?
元棋埋头仔细挑了个甜瓜掰下来,拍了拍刘成,“我上个厕所去。”
刘成头也不回,一手拿一个甜瓜,咔嚓咔嚓的嚼着,一个手冲他挥了挥,示意他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