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不渝给自己扇了扇风,不讲话。
陈文燃面色古怪,“什么?”
冉烟继续说,“你干嘛没事把手放崔栖烬肩上?”
崔栖烬不太自然地挪开距离。
陈文燃大叫,“你疯了!你是谁!你绝对不是冉烟!你怎么连崔栖烬的醋都吃!”
冉烟慢条斯理地摘下遮阳帽,很配合地翻一个白眼,“对,我是蛇妖行了吧。
”
陈文燃不依不饶,“哋!蛇妖哪里逃!”
冉烟追着陈文燃打过去。
两个人瞬间从遮阳伞里追出去,你一句我一句,在太阳底下踩着草坪追着跑。
跑几步大概是累了,扯着手纠缠一番,陈文燃又不知道是指了个什么,冉烟把遮阳帽盖在她头上,跟着她走过去了。
伞下只剩两个人。
崔栖烬看一眼池不渝。
池不渝也看一眼她,耳朵上的珍珠耳环发着亮,像草地里的贝壳。
耳朵尖尖有点红,可能是被晒的。
“今天——”
“你——”
又是两句话撞到了一起。
崔栖烬瞥池不渝鼓起来的脸颊,“今天天气不错。
”
“嗯哼~”池不渝这么说。
而后左看右看,看到不远处的一处也有人在露营,几个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她看了看,也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没有坐营地里摆好的露营椅。
她的旗袍没有很紧致,偏向宽松和休闲款。
青黑色,上身是短袖,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盖到脚踝上的长裙,还有一双纯黑帆布鞋。
有点酷,有点小性感,又有点可爱。
这样坐着也没有很别扭。
崔栖烬看她放在背后的柔顺长发,看她细瘦的背,看了绒绒草地好一会,最后还是认输,坐在了她旁边。
新鲜草地触感意外柔软,有几个小朋友在周围跑来跑去。
鼻尖有草的清香,日光暖融融的气味,以及池不渝融在其中的发香。
崔栖烬觉得,她现在闻起来,像一块有点甜的青草蛋糕。
一块不讲话,不知道还在不在生闷气的青草蛋糕。
可惜这块青草蛋糕不太安分,她一坐下,她就用鞋轻轻撞了撞她的鞋。
崔栖烬挪开。
池不渝看她一眼,表情不太满意。
崔栖烬又挪回去。
池不渝没有再撞她,而只是挪近,纯黑帆布鞋鞋侧轻轻抵住她的。
再也不移开。
好久,慢慢吞吞地说一句,“我看过你这双鞋的。
”
“是吗?”
崔栖烬看看自己脚底的这双切尔西靴,被池不渝的帆布鞋抵着,像一个大人才会穿起来的鞋。
池不渝又说了,“在香港。
”
很久没有提起香港的事情。
崔栖烬有些恍惚,不自觉地提起,
“你后来过得好吗?在香港,一个人。
”
说实话她一直放不下心。
即便她不太理解,池不渝因为那些说法,就真的去了香港。
这在她看来仍然不可理喻。
可是。
她还是担心池不渝。
和在重庆读书的那段时间不一样,那时至少还是学校,学校里有关系要好的室友冉烟,有紧急情况下可以联系的辅导员,再不济……也有她。
可到了香港,那么远的地方,没有同学,没有辅导员,没有家人……池不渝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池不渝会过得好吗?
从香港回来之后,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也不止一次,在夜里翻来覆去,无意识地拿起手机,发现自己正在浏览机票界面,然后又强制性让自己放下手机,继续翻来覆去。
“不太好。
”
池不渝盯着她们抵在一起的鞋,声音有些闷地说,
“我一直觉得,我还没有长大,像个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还是很幼稚。
”
“所以你这几天在跟表姐学着自己主理品牌?”
“你怎么知道?”池不渝似乎很意外,这么容易就被她看穿。
“你的心思有时候还蛮容易猜的。
”大概是偏头痛的关系,崔栖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犯懒,“被这么多人爱着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
”池不渝唉声叹气。
说完后,大概是比刚刚稍微要放松一点,手往后撑,望着天,有些迷茫,思忖了好一会,才说,
“我有时候会觉得很抱歉。
”
“对家人?”
池不渝“嗯”一声,又看一眼她,很含糊地说,
“我感觉我有时候也蛮任性的,很多时候都不靠谱,让爱我的人都总是来担心我,有时候也可能会因为我的任性觉得不太好受。
”
“你总是爱反思。
”崔栖烬望着她。
“但每次反思之后,也没有让我变得更像一个大人。
”池不渝反驳她,“你不都总是要讲我笨蛋?”
是这样没错。
崔栖烬总是不太理解池不渝的脑回路,总是被迫进入池不渝给她带来的意外。
可是有一瞬间,她又觉得,改变自己,磨平自己的棱角,这种事基本都是由苦痛所带来。
大概比起当个聪明的大人……
她更希望她,好好当个被爱着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