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举着燃着的蜡烛,对自己弄脏蜡烛的笨拙感到不满。
于是犹犹豫豫地说,“要不你这样许愿?蜡烛也脏了,不好弄脏蛋糕。
”
“啊?”
池不渝凑过来,看了一眼,“果然脏咯。
”
“但是没关系。
”
明明上一秒还觉得可惜。
下一秒又能重振旗鼓,笑得眼睛眯成一个倒月牙,甚至是今夜唯一可见的月亮,
“那这样许好像也可以,你举好哦,别把自己烫到咯。
”
说着,池不渝就火急火燎地闭上眼睛,阖住的眼睫在烛光里微微颤动,好像在许一些很了不起的大心愿。
蜡烛融掉的液体滴下来,滴到虎口,在手掌沟壑中凝结。
崔栖烬不发一言。
甚至也不觉得痛,只觉得被滴到的地方刚开始很烫,后来是麻,再后来,又滴一滴新的下来。
想必这种感受也无限接近于凌迟。
她很有耐心,等待池不渝在她手上许二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在池不渝许愿的时间里,她望着她,想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大概也总是荒谬,兴许是爱捉弄人的某位古希腊神祇,在她们身上添加某种不痛不痒的枷锁,才会发生如此多阴差阳错。
就连普普通通地过一次生日,都能因为找不到打火机,而发展到最终只能把蛋糕和蜡烛分开。
总之,池不渝二十六岁生日当天。
她双手捧着一个四寸蛋糕,在她手上为她而举着的烛火里郑重其事地许了……大概有很多很多很多愿望可以许,才会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而她透过朦胧烛光,注视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坦然,是并不自知的缱绻,是已经投降的避无可避。
在睁开眼的
「海底世界」
不知道是多少点钟,
漆黑夜色吞咬掉池不渝的长睫毛,在她睡颜中敞出她大概算是五彩斑斓的梦境。
崔栖烬注视着天花板。
大概是在不恰当的时间食用了不太恰当的食物——也就是那块凤梨蛋糕。
她觉得心烦意闷。
胃里好不舒服,燥得慌,像有头僵尸在砰砰地跳。
崔栖烬掀开被子,
出了房间,
倒了杯热水,
喝一口反而有些东西快要涌上来。
这时一楼另一个卧室门被打开,
披着头发的冉烟走出来,
见到客厅有人,迷迷瞪瞪地站了一会。
看清是她,又松一口气。
走过来打开冰箱,从里头拿了罐冰啤酒,很利落地拧开拉环,仰起头灌了好几口,
才有空放下,又从冰箱里拿了瓶新的,
转头压着声音问她,
“来点?”
“不……”
崔栖烬话说到一半,忽然改变主意,
放下水杯,
伸出手去接了。
“谢谢。
”
冰凉水汽覆上手指,
凝结成水珠,淌满掌心沟壑。
她没喝,
只是这样握着,
也觉得好受不少。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客厅没开灯,
就着一点溜达进来的灰蓝月光。
冉烟到餐桌旁拉开一条木椅,冰啤酒放到桌上,
单脚抬到椅子上,抱住。
“睡不着。
”
崔栖烬手里握着冰啤酒,思来想去,也坐了过去。
冉烟点了点头。
又灌了口冰啤酒,拿出手机出来,百无聊赖地滑了几下,看她一眼,滑几下,又看她一眼……
崔栖烬仍旧姿势端正地坐着,睫毛微阖,双腿并拢,双手放在桌上,掌心交叠,握住冰啤酒。
陈文燃经常评价她的坐姿像在进行某种仪式。
她猜冉烟也这么想。
“你有话要和我说?”在冉烟反反复复看了几眼之后,崔栖烬先问了。
“啊?”
冉烟把脚放了下来,似乎被她的正襟危坐传染,咳嗽了一声,“我有那么明显吗?”
崔栖烬“嗯”一声,“如果——”
“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冉烟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又有些含糊,
“看你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不太对劲来着?是不是跟水水儿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