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干脆去找点酒过来,别人不都说借酒浇愁的?
想到这里,她看一眼埋着头像是要睡过去又像是在思考人生的崔栖烬,蹑手蹑脚地进了门,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又尤其谨慎地关好门,再踏出来,她再一次看到崔栖烬的背影,分明没什么变化,却忽然之间愣了神……
崔栖烬还是坐在那里。
抱着膝盖,背影有些惆怅,左手里拿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像是手机。
右手重新开始按响“i
love
u”,一次又一次。
像在一次又一次地按响自己的迷茫,惶惑,和一筹莫展。
陈文燃拎着两瓶冒着冷气的冰啤酒,忽然放慢了脚步,在她沾着雨水的零碎脚步声中,她听到树下的崔栖烬语速很慢地吐出几个词,
“我明明……我明明……”
格外困扰的语气,“明明已经把这些东西都关起来了,还锁到了行李箱里面。
”
崔栖烬的声音里似乎也冒着湿气。
或者是说,她整个人就像一团湿气一样,坐在那里。
“可我好像忘记了,行李箱有轮子,它长了脚,或者是,它本来就可以飞,它不由分说,它在我的房子里滑来滑去,它让我找不到,它让我忽略,可它一直存在,一直无处不在,它明明已经被我收起来了,怎么会又那么轻易出现,它明明已经被我上了锁,怎么会又能被你那么轻易地打开,被我打开,它一直跟着我,它寸步不离,甚至还跟我来到这一座没有记忆的城市……”
陈文燃一直觉得,崔栖烬是一个做任何事都不愿意拖泥带水的人。
但后来,她不止一次地看见过,或者是得知过——崔栖烬总是做一些折腾来折腾去,折返而矛盾的事情。
例如,明明走了还是又走回来,站在那个loopy雪人旁边,一个多小时,就只是为了不让人破坏她的雪人。
例如,明明已经下了楼梯,跑到了街上,却又还是走回去,跑到灯具店里去买灯泡,折返回去给人换上新的灯泡。
例如,明明挂断她在
「多云转小雨」
二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
天气预报讲“山多云转小雨”。
日头钻到树中央,像一颗灼灼心脏,麻雀在心脏中央叽叽喳喳叫。
池不渝无声地“啊——”,张大涂好口红的嘴巴……
咬到一块奶奶给喂的耙耙柑。
汁水“噼里啪啦”地炸到口腔。
她噼里啪啦地连嚼几下,
气势汹汹地看一眼在沙发上蒙头睡觉的崔栖烬——
平躺,
被子从脚拉到头顶,
整个人只有手露在外面,
双手阖在一起。
还看得见一点点头发,
从卷成团团的被子里乱乱地垂下来。
睡得倒挺沉。
险住富
宁愿睡一晚上沙发,也不进去和她同一个房间!
孟玉红自己一口咬了半个耙耙柑,剩下的都给了池不渝,拍拍彩色波点被罩的一角,从门槛踏出去,笑呵呵地和晒太阳的冉烟她们摆摆龙门阵,
讲今天天气怪好……
池不渝恶狠狠地嚼着耙耙柑。
看崔栖烬还是整张脸都被埋在被子里,睡得很香,
忍不住伸出手去,隔空比了一个掐脖子的姿势,心满意足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才放下。
崔栖烬这时也已经有了动静。
双手动了动。
往上挪了一点点。
池不渝挺挺脖子,
抬了抬下巴,
又拿起小镜子照了照,昨晚睡之前忍不住喝了饮料,
现在有点水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