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言
我本是一条山间小水蛇,修炼了一千年终于修成一条四爪蛟龙,谋了一份在天上看后门的职位。
闲来无事间,趁青玄神君下凡历劫时,春心萌动,偷偷嫁给了一个凡人。
那凡人与我有恩,却是个病秧子,故而只做了两年的夫妻。
他死后我心灰意冷,重回到天上,却见那历劫归来的神君与我死去的夫君一模一样。
他一身玄色长袍,神态威严,只淡淡的说,可以做朋友。
后来我被西海三公主所害,法力尽失后,吐着血倒在云仓山崖,云雾渐起,朦胧间却见一条青色长龙出现在漩涡里,用尽全身神力,替我扛下了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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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蛟龙凡尘恋
正值春日,阳光正好。
徐淮远安静的靠在床沿上,面容惨白,身材清瘦。
我从丫鬟手里接过汤药,扶他起来,小心地吹了吹后送到他嘴边：夫君,来,喝药了！
听见我的话,刚才还咳个不停的徐淮远愣住了,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上泛起丝丝笑意。
小鱼,我死后你要记得我的话,若是要改嫁,记得找一个身体康健之人,最重要的是要对你好。
我斜睨他一眼,丫鬟翠珠连忙替我说话。
咱家少爷好没良心,少夫人每天除了上山采药就是在厨房为大郎君您熬药,每一次您病发时少夫人都是整宿的熬着,连吃饭的时间都经常忘记,您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听完后徐淮远眼神愧疚的看着我,他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手掌心,握在他的掌心摩挲,是我对不住你……小鱼！
我回握住他的手,扶着他缓缓躺下,故作生气的说道：夫君说的什么话！夫妻本为一体,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你若是死了,我自去寻一条河跳了算了！
夫人……
徐淮远听完泪珠子立马感动的从眼眶里一颗一颗的流下来,我瞅着好笑,俯身凑到他嘴边亲了一口,嗯,软软甜甜。就算病了也这么好看！
夫君,快睡吧！午时我便要出门采药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夫人,你万事小心！
徐淮远听话的闭上眼睛,那药里又有助眠的功效,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我吩咐好翠珠和徐伯照看好徐淮远,刚出府门,土土的马车便到了。
土土是我的弟弟,小我八十岁,我唤他蛇弟。
马车在去往云仓山的路上跑的飞快,我俩并排坐在马车前方。
一上车他就抱怨起来：阿姐,你在这个凡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干什么他左右是活不了几年的人,你是我们那窝长虫里最有能力的,几千年来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蛟,你不好好呆在天上修炼就算了,跑到下面来成亲,若是娘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
我笑着抱住他的胳膊,一脸的谄媚：所以好弟弟,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不然我可就死定了！
蛇弟白了我一眼,轻叹道：你未免太小看我这个弟弟了！等我也修成了龙,到了仙界当了神仙,你就不用怕了,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罩着你！不过是在凡间成个亲怎么了你是我胡土土的姐姐,哪怕结十个相公也没在怕的！
我被逗得的哈哈大笑：好弟弟,你最好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爱你哦！
恶不恶心！少来！
马车眼见就到了云仓山,我是独自来到云仓山后修炼成蛟的,所以在这里时我的法力也最强。
告别了蛇弟后,我默念了两声咒语,又以手施法作阵画起圆,继而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浅蓝的圆形仙镜,这便是我通往天上的密门。
这门的那头,是天宫上的朝阳殿。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名叫胡小鱼,原身是云仓山后小潭里一条小水蛇,经过努力修炼了一千年,修成了一条青绿色的四脚走地蛟。
我们那窝蛇里,千年来只出了我这一条走地蛟。我的蛇妈很高兴,他们觉得我很争气,指望我日后飞升成龙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我被昆仑大仙引召那日,我们云仓山的长虫们都排着队来观摩我,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几百条大水蛇聚在一起仰着头往天上看,不时发出嘶嘶嘶的叫声。
意思是让我去了天宫后千万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惹祸。
昆仑大仙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胡子长长,说与我很有仙缘,打算带我去天宫继续修炼,看五百年之后能否渡劫成功晋升龙族。
听着是不是很光彩很励志
其实我到了天上后,现在只是个看门的。
还是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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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君隐秘情
朝阳殿里住着尊贵的青龙殿下,青玄神君,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可是却听说过他的事迹。
他是天生的青龙仙族,血统高贵,法力超群,是命定的龙族神君。
和我一起看管后门的小鲤鱼精和我说过,青玄神君风姿绰约,神仪明秀,十分好看。她曾远远的看过青玄神君急着如厕的样子,说实在是魅力超群。
彼时我俩闲坐在殿内台阶上嗑瓜子,我疑惑地望着他：神君也会内急吗
小鲤鱼精一脸嫌弃的说我粗鄙不堪,我不在意的嘻嘻笑,我从小脾气就好,性格也好,凡事总是一笑而过。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就是心态好所以才能修成蛟。
毕竟千百年来,成窝成窝的蛇群里能修成蛟的,屈指可数。
成了蛟后,我得到了天界的一道旨意,昆仑大仙招我来朝阳殿的后门做门仙。
大仙说这个职位轻松,青玄神君人帅事少还大方,能捞到油水。
做门仙的日子里,倒是也逍遥自在,只因青玄神君为神寡淡,素日很少与一些仙家来往。蛇妈说要我好好在殿下跟前多露脸,讨的殿下欢心,殿下一个高兴,说不定可以帮助我的蛇弟也修成蛟,再不济,能赏些助长灵力的仙果子也是好的。
蛇妈的期许很难实现了,我当值那日,青玄神君就下凡历劫去了。
我只在他离开那日,凑在门缝里看到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后来,因神君不在,整个朝阳殿也颇为清静。我和小鲤鱼精自由自地在天上过了几日,闲来无事便修炼起法术来。
许是天界本就易于修炼,短短三日的时间,我竟然就习得了破界之法,上天下地可以自由出入了。
若是没有那讨厌的西海霓裳三公主就好了。
她一有空闲,便常来殿中视察。
我回到殿中,直奔后院。
本想直接去昆仑大仙那里再取些仙草用来给徐淮远续命,可心中总有隐隐不安。
刚推开门,一道锐利的长鞭忽然袭来,重重的打在我身上。
我瞬间被抽滚在地,那鞭子着实厉害,我的脸上崩开一道长长的血痕,疼痛万分。
大胆孽畜！你们不好好把守后门,却在此乱施法咒,懈怠至极,若是殿中出了半点差错,你们二人可负担得起
西海的霓裳三公主忽然出现,将挥出的鞭子收回手中,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愤怒。她是西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和我不同,她生来就是高贵的海龙族。
龙族也分品种,天上的比水里的高贵,水里的又看不上我们这些后天修炼的。
这三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狗东西,竟敢擅离职守！别以为殿下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再让我发现我扒了你的皮！
小鲤鱼精赶忙搀扶着我起来,小声我耳边低语：还好,三公主也是刚到,没有发现什么。刚才我说你闹了肚子,如厕去了！
我心中暗喜,还好！未被发现！
三公主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哼！今日仙家众多,你去瑶池内侍候！
霓裳三公主看都没看一眼便转头离开,我跟着她的身影一起施法飞向瑶池。
霓裳三公主心仪青玄神君已久,是仙界人人皆知的大事。
一旦天后娘娘和天帝陛下为其赐婚,这朝阳殿的女君可就是她了,我可得罪不起！
大仙们这两日有些苦恼。
青玄神君此番历劫,算好时辰会在前日归位,众神在天庭聚集,苦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青玄神君归来。
天帝和天后万分着急,召集众仙来天界一起想办法。
天宫云雾缭绕,瑶池内莲花盛开,发着灵光。
霓裳三公主吩咐我跟着负责送鲜果的小仙们进殿里服侍。
天帝陛下,青玄神君天命不凡,自然不能用人界的命数去推算,历劫也只是天定的命数,耐心等待些时日,神君自会归位！昆仑大仙道。
没错,青玄君神力非凡,陛下娘娘不必太过忧虑！赤脚大仙道。
一切皆有定数！司命星君道。
……
走进瑶池中,各路神仙们坐在两侧。
我看到盘子里的仙桃,又红又润,这可是瑶池仙宫内的蟠桃,凡人吃了可以增寿。
我咽了咽紧张的口水,手微微颤动了一下,邪心忽起……
我打算跟着众人退下。
站住！忽然,一声熟悉的清脆女声打断我退下的步伐,回首看去,我呼吸一滞竟这么不巧,又是霓裳公主！
她站在天后娘娘身边,美艳无双的脸上薄唇浮起一抹讥笑,就是你！你袖中藏着什么东西
众仙皆一愣,也不知何故,皆侧头看过来。
我紧张的浑身颤抖,心跳骤然加速,脸也瞬间涨红。
她飞向我身边,不客气的说：天后娘娘,我发现她偷偷的藏下了仙桃,打算私吞！
天后娘娘本身就心念着青玄神君,本就烦心不已。听到此事,脸上立马出现了不悦的神色。
她一拍桌子,怒声斥责道：放肆！敢在瑶池内偷东西！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又惊又惧,啪的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低下头去。
天后娘娘饶命！小仙……小仙再也不敢了！
其实我还不算是仙,我只是一只刚修成蛟没多久的小水蛇,天帝和天后若是发现我偷东西,别说飞升成龙了,我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惊慌无措,后悔害怕,还有此刻周围的目光令我羞愧。
小仙……小仙……
哎呀呀！不过是老朽刚才吃不下怕浪费,又见这小仙瘦弱无比,便赠给这小仙子几个桃而已,不值当陛下和娘娘为此生气啊！哈哈哈……
忽然,昆仑大仙手执拂尘轻轻一挥,缓缓走向我身边。
闻言天后娘娘终于平缓了脸色。
原来是大仙所赠,那便算了,你退下吧！
谢谢大仙！谢谢娘娘！小仙告退！
我连滚带爬,急忙告退。
妈的！简直太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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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蟠桃续命缘
将仙桃放在袖中,我将灵力聚到一起,施法越过了天庭的结界。
来不及处理脸上的鞭伤,拖着沉重的步伐,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回了凡间的家。
每走一步,脸上的伤口都像被撕裂一般,那霓裳公主看着美丽乖巧,没想到打起人这么狠！
我想到徐淮远的身体,还好此去没有耽误太久。若是晚了,怕淮远就……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院子里种着的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管家徐伯推开门惊讶的看着我：夫人,您的脸
我眼见夜已深了,连忙告诉徐伯不碍事,只称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让他不用担心,徐伯显然不信,但是这么多年做管家的经验告诉他,不该问的还是少问为好。
简单的寒暄后,我朝着里屋走去。
夫君……
屋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然后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吱呀一声开了,徐淮远站在门口,脸色依旧苍白,看到我,眼神却忽然亮了几分。
小鱼,你回来了！他欢喜的走到我身边,伸出手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夜风徐徐,我们拥抱在一起,他的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我抬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夫君,我回来了。
我拉他进屋,弯眼一笑。
我缓缓推开他,从袖口掏出那颗蟠桃,粉嫩透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淮远,你快把它吃了,吃了它,你的病就会好。
我将袖中蟠桃递到他面前,勾起一抹笑。
你为何受伤了
他轻轻捧住我的脸,双眸狭长,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我没事,一点小伤。我着急的把蟠桃往他嘴边送,你快吃,别管我。
徐淮远拗不过我,张口咬了一小口蟠桃。
瞬间,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流淌,原本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他惊讶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手中的蟠桃,眸子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夫人,这……这是什么
是仙桃,能治你的病。我好容易求来的……
眼见他气色好了很多,我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目光沉沉的盯着他吃完,我舒心一笑。
夫君真乖。
半晌之后我们熄灯躺在床上,我亲密的靠在他怀里。
他的手骨节修长,轻抚着我受伤的脸,语气深沉。
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我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是……西海的……霓裳三公主。朦胧不清间,竟也回应了他。
第二天一早,徐淮远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甚至能下床走动了。
他笑意盈盈地拉着我的手握在手中,说要带我上街。
我拗不过他,只好涂上厚厚的脂粉盖住伤痕,跟着他上了马车。
集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徐淮远带着我,他的身形修长挺拔,星眸剑眉,脸上透着浅浅的笑意。
他买了许多东西,最昂贵的胭脂水粉,最漂亮的绫罗绸缎,还有各种金银珠宝,最后还买了十来间连着街的铺子,几乎把整条街都搬空了。
我看着他大手大脚的花钱,心里有些不安。
夫君,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咱们家哪用得了这么多
徐淮远展眉微笑,好看的脸凑在我耳边神神秘秘。
待会你就知道了。
等我们回到家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徐府的院子里、屋子里,挤满了人。
有徐家的众多族老和表叔表婶子们,还有一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是当地的县丞李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满心疑惑地看向徐淮远。
他的侧脸冷峻料峭,眸光悠悠,薄唇微微勾起笑容。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
今日,请各位族老和李大人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徐淮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徐淮远,身体孱弱,自知命不久矣……
淮远！我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乖,你听我说完。
然后,他微微颔首,脸上挂着严肃的神情。
待我死后,徐家所有的家产,银钱、包括田地、房屋、店铺,以及下人,全部归吾妻胡小鱼所有。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侵占。若有违者,还请李大人做主,严惩恶人！
语毕,他转向县丞李大人行了一礼,神态自若,语气深沉,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徐家族老们面面相觑,一个个脸色铁青,却因之前鬼魂之事,不敢当面反驳。
徐公子不必多礼,既然如此,老夫今日便为你夫妻二人做个见证吧。
县丞李大人虽有些惊讶,但还是按照规矩,将徐淮远的话记录在案。
陆续送走众人后,我拉住徐淮远宽大的衣袖。
看到他如玉的眸子里蕴含着细微的光,我的心里忽然开始慌乱起来。
我知他这是在为我安排后路,怕他死后,我无依无靠,受人欺负。
夫君……我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句,红了眼眶。
他嗓音低沉,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情绪涌出,深情地与我对视。
别哭,我只是想护着你久一点儿,你知道的,我家那些远房亲戚不是什么好人,我担心……我担心他们日后欺负你。你怎么哭了别哭了好不好都怪我,都怪我惹你伤心难过了。若是不开心,你打我两巴掌出出气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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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我红了眼眶,神情一瞬间变得慌乱。
傻瓜！真是大傻瓜！
我一条长虫,要那些黄白之物做什么！
他又哪里知道,若不是他昔日相救,我早就已经死在了捕蛇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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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影护爱妻
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飘回了十年前。
距神君历劫已有数日,小鲤鱼精用她的仙术变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我帮我打掩护,我实在有些孤独,也有些想家。
我想去看看蛇妈和蛇弟,自从上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可谁知,才刚下凡没一会,我就遇上了凶兽穷奇。
那家伙长得凶神恶煞,浑身冒着黑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它感受到我的气息,急切的怒吼着奔向我,上来就对我一顿猛攻。
这畜牲确实没有人性,我并未得罪它。它的口中喷出乌黑滚烫的火苗,这煞气猛烈的冲向我。
我抵挡不住,身体感觉要被撕裂。吐了一大口血后现了原形,成了一条小蛟,连额头上新长出的小角也被那烈火烧焦。
我顾不得疼痛,拼命逃窜起来。
慌乱游走在花草树木之间,好容易躲过了穷奇的追捕,却又被一个捕蛇人给抓住了。
捕蛇人高兴不已,他将我装进一个竹篓里,准备拿去卖钱,却忽然看着我挠头：真是怪了,这小水蛇怎么还有脚
我连抬头看他的力气都没有。
等到了集市中,我这条怪异的四脚蛇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我有些害怕,本能的盘缩起身子,心里暗叫不好。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十二岁的徐淮远出现了。
他像话本子中的小公子一般,儒雅谦逊,有着好看的相貌。
小小年纪已经有了贵公子的模样。
他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于是,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跟捕蛇人换下了我。
那块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应该是他的贴身之物。
他高兴地把我捧在手心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小蛇皮。
小家伙,别怕,我带你回家。他轻声说道,声音稚嫩却充满了温暖。
徐伯带着两个仆人跟在他身后,着急的催促,少爷,咱们该回家了！
徐淮远高兴地将我捧在手心里,带回了家。
徐家是当地有名的大户,徐老爷和夫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自小便被宠爱着长大。他还有个伯父在朝廷为官,可想而知,他从小的日子过得有多惬意。
徐夫人看到儿子买回了一条四脚蛇,也并不恼怒,只是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轻笑道：我儿心善,母亲自是为你高兴。
我受伤这几日,他用十分珍贵的灵芝给我熬水喝,又带我看了专门治疗兽类的医者,将我的脑袋涂上药草,拿白布将我整个脑袋裹成粽子。
夜晚,我趴在床头的笼子里看他熟睡的面庞,白白嫩嫩,香香软软。
忽然有点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继而,我爬到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暖和的！
我从小自愈的能力就特别强,又加上千年灵芝的给补,不过月余我便好了大半。
感知自己能化成人形那日,我趁着徐淮远在夜里熟睡后,偷偷的离开了徐府。
我害怕被霓裳公主发现,便匆匆回了天宫。
好在没被发现,我有些庆幸。
我在天上闲了好久。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时间很快,我掐手算了算日子,唇角轻笑。
他应该已经是个成年的男子了。
我又一次下了凡。
再到徐府时候,眼前所见令我哑然。
门口无人把守,我轻推门进来,就看到刚过二十的徐淮远孤身一人躺在院中的长椅上,身形瘦弱不已。他目光幽深,看不清在想什么。
清秀的脸上只有一抹病态的苍白。
后来听徐伯说,三年前徐老爷和夫人带着徐淮远上京看望重病的徐大伯,遇到一帮得了疫症的流民。徐母不忍,将自己所带之食分给众人。那帮流民却隐瞒了他们的病症。不到三日,徐家人便都被感染倒下了。
高烧,呕吐,惊厥……在当地的镇上诊治了几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徐家浩浩荡荡的二十余人,到了徐大伯家时候,只剩下徐淮远和两名下人。
本就病重在身的徐大伯听闻鲍弟与弟媳噩耗,悲愤交加之下吐了血,昏睡了一晚便也撒手而去。
徐淮远强忍着悲痛,拖着还未痊愈的病体处理好三位长辈的后事,等他半年后回到徐府时,几个表叔父已经听到风声,抢占了徐家的产业。
徐淮远那时气血巨亏,瘟疫本就折磨的他掉了一层皮。又加上父母大伯血缘至亲皆亡,身心俱疲。无力与几人反抗,便随着他们去了。
徐伯揉着眼泪与我哭着说道,徐淮远在一旁紧抿着唇,眼眸幽幽。
我气的半死,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一拍大腿。
半夜时分,我轮流去到几人家里,化作徐淮远父母的样子,飘在几人家房顶之上,伸长了舌头,语气幽怨地哭喊着：表弟,表弟妹,快将你们抢走的东西归还我儿！否则我就带走你们的孩儿！要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那几个表叔父表叔母一来二去被我吓得魂不附体,那二表叔还被吓尿了床。连续折腾了好几日,几人还在家中请了法师。
捉鬼驱邪而已,对于现在已晋升半仙的我来说,简直是洒洒水的事情。
于是我将自己头掰掉扔进大法师的法坛之上,冲他鬼魅一笑,全白的眼珠子直吓得他魂不附体。
几日的功夫,几人便彻底吓坏了,主动来徐家交还了抢走的田地铺子和相关产业。
走时候还放了话,说徐淮远这身子,怕是也没有生子的能力,左右不过死了以后产业也是要交给家里的族老的。
我一拍桌子,抽出一条鸡毛掸子,欺人太甚！
我拿着鸡毛掸子发了疯般的冲他们打骂。
快给我滚！谁说徐少爷要死了你们这些黑心的老不羞！我告诉你们,有本姑娘在一日,徐少爷便不会死！我还要同他成亲,生许许多多的孩子。徐家的东西你们想都不要想！半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们！腌臜货！
我骂爽了,转身看到徐淮远有些无奈的抚额直笑。
再后来,怀着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和徐淮远成了亲。
洞房那晚,他笑着吻向我的唇,我偷偷输了许多灵气给他,他的脸上才慢慢浮现血色。
婚后的日子倒也幸福美满,他对我无有不依。他的性格脾气都很好,还会吟诗抚琴。闲暇时总会想尽办法的哄我开心。
他会带我去乡下的小溪间捉鱼来烤,去满是油菜花的田间看蜜蜂,乘着小船去湖边看日出,搭梯子爬上屋顶看夜晚的繁星……
他的身体时好时坏,于是我便常往天宫去,求了昆仑大仙好多株仙草。
大仙说过他的仙草凡人吃了可以起死回生,我觉得有些吹牛。
徐淮远吃了后,也只会好上一阵子,然后身体又急转直下,病的更厉害。
直到现在,我们已经成婚两年了。
徐淮远曾说。
当年你不嫌弃我是个将死之人嫁给我,我便在心里起誓,我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将只爱你胡小鱼一人。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仙还是妖,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
我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守。
可我没想到,这竟是最后的温存。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淮远就再也没有醒来。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仿佛睡着了一般,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淮远！淮远！
我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可他却再也没有回应我。
他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我的心骤然一紧,一股无法言说的异样感觉在我心中翻涌起来。
我终于趴在他身上大哭起来,心如刀割的疼痛,顿觉锥心刺骨。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滴落在徐淮远白色的衣衫上,浸出一大块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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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君归位谜
安葬好淮远,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个月,不吃不喝。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天宫,连日来的悲伤几乎将我吞噬。
我以为我会哭死过去,可除了刚开始的泪如雨下,后来,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我的心,仿佛也随着淮远一起,被火光吞噬后埋葬在了那冰冷的坟墓里。
回到天宫之后,我去了昆仑大仙的天宫府邸。
有香火缠绕成烟,昆仑大仙一人在殿中安静的打坐。
我轻轻走上前去跪下磕头。
大仙,往日多谢了您的仙草和仙桃,小鱼无以为报,给您磕三个头。
大仙闭着眼,语气悠悠,像是知道是我。
小鬼,你胆子倒是不小,竟还在凡间成了亲,你可知犯了天规,天帝天后若是知道,绝不会手软！
我愣了下,叹息一声说道：大仙,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不管他的。我不能……我真的做不到……
自古能修成蛟的蛇类少之又少,蛟化龙更是屈指可数。我看就算你天赋高些,可若是沉迷于情爱痛苦,不专心于修炼。届时你能力不够,飞升不成,也会被五部天雷批的魂飞魄散,那时你又当如何
大仙睁开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
是的,蛇千年度化成蛟,蛟又五百年后有机会成龙。
不久之后,我也将迎来属于我的天劫。
大仙忽然轻笑了一声。
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凡尘因果注定。也算老夫与你有缘。青玄神君已于清晨历劫归来,你若是想解开心结,可去朝阳殿一探便知……
我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朝阳殿门口,金碧辉煌,仙气缭绕。
站住！
一声熟悉的斥责声传来,竟又是西海三公主霓裳。
她一袭紫色的长裙,一如既往的明艳动人,却也盛气凌人。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眼神凌厉地盯着我。
你这下贱的小蛟龙,好大的胆子！竟敢用障眼法来糊弄本公主
我心中一惊,这才想起,小鲤鱼精用一个泥娃娃为我做了替身,留在后门看守。
没想到被三公主发现了！
三公主,我……
我刚想解释,却被她粗暴地打断。
来人！把这个擅离职守的贱婢给我拿下！本公主要亲自施以鞭刑！
她身后的几个天兵天将立刻上前,将我团团围住。
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们将我押到昭阳殿门口。
冰冷的锁链,紧紧地缠绕着我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我忍不住颤抖。
霓裳公主手持一条黑紫色的长鞭,一步步向我逼近。
那鞭子上闪烁着电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小贱婢,你可知罪
她厉声喝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痛苦。
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殿内忽然走出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
霓裳三公主忽然上前一步,高兴地扬起头：拜见神君！
他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眼前这人！
竟是……青玄神君
我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放大,不自觉的咬住下唇……
心中一片茫然。
他轻点了下头,抬起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挡在我和霓裳公主之间,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神君,您这是……
霓裳公主脸色一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她是我朝阳殿的人,要罚,也轮不到你西海三公主来动手！请三公主约束好自身,莫在天界失了礼数！
青玄神君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那双熟悉的黑色眸子此时紧紧的盯着霓裳手中的长鞭,厉声斥道。
霓裳三公主闻言面色一白,战战兢兢的收起鞭子咬着牙带人退下。
他挥了挥手,束缚我的锁链应声而断。
我重获自由,却感觉更加茫然。
他的身影,和淮远的身影,在我的脑海中不断重叠。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护短。
那张我以为再也不见的面庞,此时此刻,又重新的浮现在我眼前。
我的眼眶,又开始湿润。
我咬着唇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庞,震惊的泪水瞬间要夺眶而出。
是他！真的是他！
夫君……我喃喃念了一句。
他的身形忽的怔住,神色几番变化,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分辨的复杂之色。
进去说吧。
他负手先行,玄色长袍垂拖在地上。
他端坐在殿中的椅子上,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你……是那条小水蛇
他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淮远……
我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
徐淮远这个人不过是本君历劫时的一段过往,不值得再提,那并非是我。本君现已归位,你需唤我一声神君。
他沉吟道。眼神冷漠,仿佛并不认识我。
凡间之事你无需放在心上,更不要妄想太多。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重重的吸了口气,原来……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原来,曾经所有的付出和深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神仙动情,三界不宁。
这是天规,也是铁律。
我明白的。
他走到我身边,将一枚手环递给我,语气平淡疏离。
这玲珑手镯你拿好,也不枉凡间相识一场,等你修成真龙那日,本君会带你遨游四海,做个朋友。
我垂下眼眸,顺从接过,行了一礼。
谢过神君。
弯下腰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背影,微微一颤。
6
第六章
穷奇生死劫
霓裳三公主对我发了难,去天后那里告了状,说我擅离职守,天后娘娘勃然大怒,要我和昆仑大仙的弟子们一起去捉拿穷奇将功补过。
接了天后娘娘的旨意,我心如槁木。
我哪里是穷奇的对手。那可是上古凶兽！
霓裳三公主明明是恨透了我,要我去死。
罢了罢了！或许离开这冰冷的天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整日看着他想着他,根本无法凝神聚气好好修炼。
我戴上那只玲珑手镯,紧紧地盯着它看了好久,若有所思。
昆仑大仙的弟子们已经接旨在凡间等候,领头的是大弟子河风师兄。我的法术日益精进,随着他们,一同降落在了一处荒凉的山谷。
河风师兄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看着我。
小鱼师妹,你初来乍到,一切小心。
他声音清润,如山间清泉,让人心安。
我点了点头,心中涌起一丝暖意。
河风师兄是如此温柔的人,从来没有因为我是水蛇修炼成蛟就看轻我。
我们一路追踪穷奇的踪迹,来到了西海岸边。
夕阳西下,海面被染成一片金红色,美得令人窒息。
河风师兄寻了些柴火,燃起一堆火苗。天色暗沉下来,他施法从海里吸出肥美的海鱼,然后熟练地用树枝穿好,架在火上烤。
这妖孽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小鱼师妹,你一定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笑着说,将烤鱼递给我。
我愣愣地接过烤鱼,一股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的心里仿佛压下了重重的大石子,无法喘息。记忆中,徐淮远也经常带着我去溪边抓鱼,清理干净烤好后,总是把第一口鱼肉递给我吃……
曾经,他也这样为我烤鱼。
我们坐在小溪边,他一边烤,一边和我讲着各种有趣的故事。
他还说,如果能撒上一些孜然,味道会更好。
要是有孜然就好了。
我喃喃自语。
孜然
河风师兄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我揉揉眼睛转过头笑起来：是一种香料,凡间才有,撒上一点,可香了！
鱼还没烤好,再等等。
他转移了话题,指着还在火上滋滋作响的烤鱼。
我点点头,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悲伤。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股强大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
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难耐,这我可太熟悉了！初下凡那次,我差点儿就被这烈火烧死了！
师妹小心！穷奇来了！
河风师兄脸色一变,立刻起身挡在我面前。
只见远处,一团巨大的黑影,伴随着灼热的火光,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冲来。
它身形巨大,如同一座小山,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双眼猩红,直直的盯着我。
河风师兄施法变出一柄长剑,剑身上闪烁着耀眼的白光。下一秒,他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与穷奇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飞沙走石,海边浪花翻滚,天昏地暗。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激烈的战斗,心中焦急万分。河风师兄虽然法力高强,但穷奇毕竟是上古凶兽,实力深不可测。我担心他会受伤,想上前帮忙,却又无能为力。
我的法力,在穷奇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突然,河风师兄的剑忽的刺向穷奇大腿,穷奇发出一声怒吼,忽然调转方向,满身的黑色火焰猛地向我袭来……
那火焰温度极高,仿佛能焚烧一切。
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火焰吞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阻挡。
嗡！
一道金光,从我的手腕上爆发出来。化作一道金色的屏障,将我牢牢地护在其中。
黑色的火焰,撞击在金色的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无法穿透分毫。
这是……神君的玲珑环！
幽暗的海面上忽然传来霓裳公主惊怒的声音。
说话间,一条紫色的长龙盘旋而至,落在我面前,化身成人。
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
她看着我手腕上的玲珑手镯,眼中充满了嫉妒和愤怒。
这玲珑手镯,是青玄神君的贴身宝物,防御力极强,从未离身。
她做梦都想要得到,却未如愿。
如今,这宝物竟然出现在一个小小蛟龙的手上,这让她如何能忍
河风师兄持剑而来,见穷奇伤不了我,立刻抓住机会,使出了一记大招。
一道巨大的剑气,划破长空,狠狠地斩向穷奇。
嗷啊！
穷奇发出一声惨叫,被剑气击中,化作一团黑气向后退去。
河风师兄乘胜追击,化作一道白光,向穷奇追去。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我收回玲珑手环,金色的光芒渐渐消散。
小贱蛇！你竟敢偷盗神君的宝物！受死吧！
霓裳公主怒吼一声,伸出手召来长鞭向我冲来。
她手持鞭子,再度狠狠地向我抽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啪！
泛着魔气的长鞭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传来一阵剧痛。
我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三公主你冷静一点！这玲珑手环并非是我偷来的！
不是偷难不成还是神君送你的不成说！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神君！
霓裳公主步步紧逼,眼中充满了杀意。
她手中的鞭子,不断地挥舞着,一下又一下地抽在我的身上。
啊！
龙族公主的神力自然在我之上,几个回合下来,我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衣衫。
我想要反抗,却发现毫无招架之法,本就是西海境内,左右不过是打死一条小蛟龙,又有谁会追究呢
她这顿鞭子是下了死手的！
我痛苦的呜咽着蜷缩在地上翻滚着,任由她鞭打。
我没有……
我虚弱地说道,声音沙哑。
还敢狡辩！看我不打死你！
霓裳公主更加愤怒,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加凶狠。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大概是……
要死了吧……
死了也罢……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一条巨大的青龙,从天而降,伴随着雷鸣和闪电,盘旋在我的上空。
那青龙从昏暗的云海中穿出,鳞片闪耀着青色的光芒,威严而神圣。
会是他吗
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再也无法支撑。
小鱼！
伴随一声惊呼,我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7
第七章
龙宫恩怨结
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帐中香。
睁开眼睛,我看到了青玄神君。
他坐在我的床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眸光深邃而复杂,有担忧,有心疼,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小鱼,你醒了
他开口问道,声音低沉而沙哑,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回答,我想要起身离开,身体内巨大的疼痛感瞬间袭来,令我变了脸色。
他走上前来,想要扶我。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手。
神君不必如此,小鱼不过是一介小水蛇,受不起神君如此关怀。
我的声音,冷漠而疏离,不带一丝感情。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小鱼,你还在怪我吗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
我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平静。
不敢。神君是高高在上的神,小鱼只是卑微的妖,神君如何行事,小鱼怎敢置喙不过是在人间做了两年夫妻而已,哪里谈得上怪不怪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刺向他的心。
我知道,他会痛。
可是,他该痛啊！明明是他先背信弃义！
小鱼……
他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我打断了。
神君不必多言,小人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神君这个朋友。
我起身,向他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我的脚步,有些踉跄,很疼！但我努力咬牙挺直了脊背。
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和他,再无可能。
我走出了神君的房内,来到了我的地盘,看到了站在后门百般无聊的小鲤鱼精。
她看到我,立刻跑了过来,扶住了我。
小鱼,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她上下打量着我,眼中充满了担忧。
我没事。
我勉强地笑了笑。
小鱼姐姐,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神君他……
小鲤鱼精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
我问道。
神君他……他发了好大的火！
小鲤鱼精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差点……差点杀了霓裳三公主！
我一愣。
如果不是西海龙王及时赶到,抱着神君的大腿苦苦求情,霓裳公主恐怕……早就被神君打死了……听说,我也是听说哈,神君用霓裳三公主的鞭子将她打的元神出了窍,眼看没死透,竟还召唤了天雷,那三公主的元神要是被雷一劈,那可真是死的透透的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三道天雷劈下来,西海龙王替女儿扛下了,啧啧啧……龙角都被劈成妙脆角了！那叫一个惨的呦！
小鲤鱼精手舞足蹈,喜不自胜地说道。
我有些意外,他这是做什么
是谁说过凡间之事你无需放在心上,更不要妄想太多。
是的,自古上仙都要下凡历劫,经历人世八苦,那不过是他的一段不重要的凡尘记忆而已。
他也终究不是那个病秧子徐淮远。
可是我……真的好想那个病秧子,他是最见不得我落泪的。
徐淮远会喂我烤鱼,会给我讲故事,会带我看美好的繁星,会温柔地抱着我吻我的唇。
而他,只会冷冰冰地看着我,用他高高在上的身份,施舍给我一丝怜悯。
小鱼,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小鲤鱼精见我一直沉默,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我轻声说道。
小鱼,你和青玄神君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小鲤鱼精疑惑问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门框上。
没有,我和神君并不相识！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
我只想……忘了他。
彻底地……忘了他。
是了,徐淮远的身体是我亲手点火烧的,骨灰也是我亲自刨土挖坑埋的。
他早就死了！
我搬到了昆仑山的小院子里。
这里,简陋而破旧,与朝阳殿的奢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我却觉得这里更自在。
至少,这里没有他的气息。
我在这里,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疗伤。
我可以不用再面对他,不用再想起他。
夜深了,我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仙宫的月亮。
月亮很圆,很亮,像一个巨大的玉盘,悬挂在夜空中。
我突然想起了徐淮远。
他曾经对我说过,月亮上有嫦娥和玉兔。
他还说,夫人,你真的好美,一定比天上的嫦娥还要美。
他说,如果他死了,我可改嫁他人,但一定要选个对我好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陪嫁他来出,钱包够的,这一辈子我怎么也花不完。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淮远……
我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哽咽。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突然,我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看到了青玄神君。
他站在我的身后,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目光哀怨地看着我。
他抿了抿唇,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神君……怎么来了
我擦干眼泪,冷冷地问道。
我来看看你。
他轻声说道。
不必了,我很好。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小鱼,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我……
他忽然急切的开口,似乎想要解释什么。
神君无需多言,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我打断了他。
他蹙着眉头,愣愣的站在原地,神色忽然一片晦暗。
小鱼爱的是我夫君徐淮远,不是青玄神君。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决绝。
你和他,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我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
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8
第八章
天雷情未了
我向昆仑大仙拜别,请求与河风师兄一同下凡历练。
距离我的天雷劫越来越近了。
大仙捻须微笑,准了我的请求。临走时他嘱咐我,凡间修行,虽可精进法力,却也危机四伏,需处处小心。
我牢记在心。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我在凡间,与河风师兄并肩作战,斩妖除魔,法力日渐精进。
这日,我回到了云仓山。
这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与徐淮远相遇的地方。
蛇妈和蛇弟见到我,欢喜不已。
他围着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分享着他的趣事。
我嘱咐他一定要加紧修炼,不可懈怠。
蛇弟用力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向我保证,一定会努力修炼,早日化蛟成龙,与我一同遨游四海。
我笑了,摸了摸他的头。
我的法力日益精进,终于,即将迎来了我的天劫。
昆仑大仙告诉我,蛟龙的天劫是五道天雷,如果我能扛过去,就能化蛟成龙,真正的位列仙班。
渡过天劫,便可脱胎换骨,更上一层楼。
渡不过,则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站在云仓山巅,仰望苍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说不出我此时是什么心情。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竟又是霓裳三公主。
龙王花了几百万年的修为替她修复好了身体,她第一时间踏着云来寻我复仇。
她依旧身姿绰约,高傲而冷漠。只是脸色变得黑沉了许多,想必是被青玄神君的天雷所劈导致的后遗症。
我轻弯唇角,觉得真是可笑。
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恨意。
胡小鱼,你这个贱蛇！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厉声喝道,手中的长鞭,如鬼魅般再次向我袭来。
我冷笑一声,不闪不避。
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小水蛇。
我的法力,早已今非昔比。
我挥动手中的玲珑手镯,一道金光闪过,将她的长鞭击飞。
霓裳公主,你还是这般不知悔改！
我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冷冷地对她说道。
霓裳勃然大怒的嘶吼着：都是你！是你抢走了神君！若不是你迷惑他,他怎会为了你要杀我我爱了他三千年啊！整整三千年！他却为了你发了疯,着了魔。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将我打死还不够,连我的元神竟也不肯放过……
神君是天上的神,从不属于任何人。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霓裳公主被我击退,脸色苍白。
她捂着胸口,眼中充满了怨毒。
你……你竟然敢伤我！她眼神猩红,仰天尖叫道。
我收起法力,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失了神。
毕竟,她也是个为爱发狂的可怜人。
我转过身背对她,语气幽幽。你走吧,我不杀你！
可是,她却忽然竟然趁我不备,将手中的长鞭,狠狠地刺向我的胸口。
我猝不及防,被她击中。
长鞭穿透了我的身体,带出一股鲜血。
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我感觉到,我的法力,正在迅速流失。
哈哈哈哈！胡小鱼,你这贱蛇,你去死吧！霓裳公主疯魔地大笑。神君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从第一次跟着父王上天宫开始,就知道此生都不会再爱别人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欢青玄吗哪怕他总是冷着脸对我,我也毫不在意,我只想在他身边,他历劫时,我每天担惊受怕,怕他被妖兽所吞。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催动体内的真元。
一道金光,从我的眉心射出,化成一柄长剑,击穿了霓裳公主的身体。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的身体,缓缓倒下,慢慢化成虚无消散在天地间。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替她重塑龙身了。
神形俱灭,我杀了她。
我为自己报了仇。
我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在了云仓山崖。
云雾渐起,将我的身体笼罩。
天空中,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乌云翻滚到一起,汇聚成巨大的旋涡。
离我越来越近……
属于我的雷劫,终于来了。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知道,我渡不过这天劫了。
我的法力已尽,身体已残,根本无法抵挡天雷的威力。
我没有遗憾。
我见到了蛇妈和蛇弟,为自己报了仇,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此时,一道闪电轰然照亮了长空。
滚滚云雷中,一条青绿色的长龙清晰的浮现在云苍山的上空之中,咆哮声震耳欲聋。
小鱼！胡小鱼！你醒醒！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本君不许你死！你要活着,我们要一起活着！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我的血吐得更厉害了。
你当然……不会死……咳咳咳……你是青龙……神君……当然……不会死……
我的泪水缓缓落下,青玄神君伸出手指温柔的替我擦去泪水。别哭,小鱼,是我对不住你！
就在此刻,天雷滚滚翻动着云层,几道闪电骤然燃起明亮的光芒。
他眼神坚定的抱着我,飞身而起,迎向了那一道道天雷。
他……他要干嘛
我的脑子空空,却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他想要替我抗下这雷劫,引到他身上
不可！天地运作自有规律,岂容破坏！
若是与天地抗衡,就会百倍千倍的反噬回来。
五道天雷自然不会对青龙殿下有任何伤害,可是五百道,五千道……
这三界怕是谁也扛不过。
不要！
我惊呼。
你会死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
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若我死了,你亦可改嫁,记住,要找个对你好的人。
我一怔,眼角泛红地看着他的眸子,里面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轰隆隆！
第一百道天雷,劈在了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快速施法将我放在山顶石头上躺下,引雷已经成功,
第二百道天雷,接踵而至。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第五百道……
第一千道……
第五千道……
他替我,挡下了五千道天雷。
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雷劫消散,他从半空中落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他的衣衫上全是红色的鲜血,嘴角却挂着一丝微笑。
我求几位大仙为我渡了真气,闭关修炼到今日,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虚弱地说道,声音低不可闻。
我……当了……万年……的……神……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知道……爱……是……何……滋味……
神……不……该……动情……
神……有……神……的……责任……
我压抑着……自己的心……等……我……明白……过来……
已经……伤了……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温柔。
我看着他,泪如雨下。
我伸出手,艰难地朝他爬过去,一边爬一边哭,夫君！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他释怀地看着我,也伸出了手。
他的手,颤抖着,向我伸来。
我们的手指,一点一点地靠近。
终于,我们的手指,交握在了一起。
我们的心也连在了一起。
想起刚成亲时,徐淮远给我念的那首诗。
唤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9
第九章
双生终相守
吼！
穷奇的吼声,震得我耳膜生疼,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影,心中一片绝望。
没想到,我与他,竟要一同丧命于此。
青玄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护在身后。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如水,仿佛要将我融化。
小鱼……对不起……
他轻声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原谅我……好吗……
我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不怪你……
我哽咽着说道。
是我……是我太傻……
我……以为……我爱的是淮远,我告诉自己你们是两个人,可是每次看到你,我还是忍不住会心痛。你和他……本就是一个人,我爱你……
青玄神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你……
他想要说什么,却又被穷奇的吼声打断。
穷奇张开血盆大口,向我们扑来,又不知吃了些什么,口中那腥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我们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对彼此的爱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终于坦诚相待,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这,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既然……我们……都要死了……
我看着青玄神君,轻声说道。
不如……再为众生做点事……
青玄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好……
我们手牵着手,闭上了眼睛,化作了两株仙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一株是青色的龙涎草,一株是白色的水灵草。
穷奇毫不犹豫地张开大口,畜生总归还是畜生,什么没吃过的都想吞进肚子里。
仙草入腹,穷奇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气,在体内蔓延开来。
它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却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逼近。
在穷奇的腹中,我和青玄渐渐显现出了原形。
我看着自己的样子,竟然已经化成了龙型,青玄替我扛的雷劫,竟然成功了。
没来得及高兴,我们便用尽最后一丝神力,催动体内的真元。
去死吧！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穷奇的腹中爆发出来。
吼！
穷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它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然后……轰然炸裂！
漫天的血雨,洒落在这云仓山上。
山风阵阵,带走了奇怪的气味。
凶兽穷奇,终于死了。
石头上,两株依偎在一起的枯草,在风中轻轻摇曳。
……
三个月后。
徐家大宅。
硕大的院落里,空空如也,一片荒凉。
徐伯佝偻着身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有气无力地扫着地。
自从少爷去世,少夫人失踪后,这徐家,就彻底败落了。
徐伯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不经意的瞥过长街,他揉了揉昏花的眼睛,突然,他愣住了。
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徐家走过来。
是……少爷！
还有……少夫人！
他们,竟然回来了！
徐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少夫人正洋洋得意地,对着少爷说着什么。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爷,竟然也微微地笑了。
没错,真的是少爷和少夫人！
徐伯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双唇,想要喊出声来,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近……
徐伯忽然懊恼的拍了拍手掌,完啦！两个主子一定是来接他这把老骨头下去的！
人最大的痛苦是什么,人死了,钱还在被窝里藏着。
早知道就去天香楼大吃一顿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