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5：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包围。
我没有任何挣扎,任由着身体在水中不断地下沉。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猛地拉出了水面。
我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抬眼看到的人,是周琛。
他一脸焦急和担忧,眼中满是后怕,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往岸边游。
原来,他也是收到了我妈离世的消息,怕我想不开,一路找了过来。
不曾想,刚到,就看见我跳入海中的那一幕。
青青,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做这种傻事他连声质问,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我无力的摇摇头,周琛,你不该救我的......
周琛却紧紧握住我的手,别怕,青青,我会保护你的。顾知衍他再权势滔天,也不能无法无天。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挣脱开他的手。
谢谢你,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来解决。
况且,为了我这样一个人,你不值得。
可是,青青......
周琛的嗓音带起了几分哽咽,见我似是下定了决心,嘴巴张了张,好一会后,才挤出了一句。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
我望着他满是恳求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琛见我终于答应,紧锁的眉头这才缓缓松开。
随后,他带着我上了岸,将我送回了家。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安慰我,让我不要太过伤心,说人死不能复生,让我要坚强地活下去。
我听着他温暖的话语,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滋味。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拖累他。
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回到家中,病痛折磨着我让我几乎整夜未眠。
直到天亮时,才慢慢的泛起了困意。
睡着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似乎回到了那个让我心碎的青春。
在那里,我看到了那个让我们全家支离破碎的女生,沈玥。
6：
沈玥和我是一个高中,只是不同的班级。
那天,我爸下班回家,看到她正和几个男生混在一起,姿态轻浮,嬉笑打闹。
作为教导主任的他,只一眼,便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学生。
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快步上前,想要把沈玥从那些男生中拉出来。
但沈玥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继续和那些男生打闹着。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当众将她拉走了。
第二天,我爸严厉地责问她为什么要和那些男生混在一起。
沈玥却一脸无所谓地说,那只是她的朋友,她只是在和他们玩而已。
我爸不信,他要求沈玥以后不许再和那些男生来往。
沈玥答应了,但背地里,她还是继续和他们混在一起。
我爸得知后,愤怒不已,当着全校学生的面,骂了她。
从那天起,沈玥成了全校嗤笑的对象,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大家开始孤立她。
甚至有人开始往她书包里倒垃圾,在她桌上写侮辱性的话。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传到了沈玥爸爸的耳中,沈玥父亲冲到学校,一见面就甩了沈玥几个耳光。
随后就把她拉出了学校,第二天,沈玥再没有来上学,几天后,就传出了她跳楼自杀的消息。
从那以后,我平静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执着于复仇的顾知衍。
他长相帅气,又温柔幽默.
没多久,我情不自禁的也对他产生了好感。
17岁那年,我们恋爱了。
18岁生日那天,我将自己交给了他。
高考结束后没两周,我却意外听到他对别人说：
那个死叶诚,居然敢当着全校的面骂沈玥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倒要看看,当他看见自己女儿在我身下的样子时,会是什么表情！
叶诚,是我爸的名字。
那一刻,我如坠冰窖。
甚至没有勇气去质问,就慌乱地跑回了家。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打算去跟他说清楚。
不曾想,视频就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瞬间,我便成为了众人嗤骂的对象。
不要脸,伤风败俗,小小年纪不学好。
各种难听的词都叠加在我的身上。
我家门口总是被人倒垃圾,泼油漆,写不堪的话咒骂。
甚至还有人用猥琐的眼神盯着我看。
就连我爸也成了攻击对象,怀疑他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怎么配当老师。
每天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
没几天,我爸就因与人争辩中,心梗而死。
我爸死后没两天,我妈因为受不了双重打击,渐渐失了心智。
跑到马路上,被疾驰的货车撞飞,成了半身不遂的植物人。
顾知衍蓄谋已久的这场报复,算计得刚刚好。
在我对他的爱意达到顶峰时,给了我重重一击,将我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因为心里的愧疚,我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应激障碍。
不止一次的自残,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每次想到病床上的我妈时,我又没了勇气。
那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恨,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因为高昂的医药费,我放弃了原本已经被录取的大学,去干了来钱快的夜场工作。
在这期间,我遇到过无数个变态的客人。
有用烟头扎进我的血肉里的,有用鞭子一下一下地打在我身上的。
他们残忍的在我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虽然伤口会好,但是我的心却有了缺口,不会再缝合了。
那些日子,我像是活在地狱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楚。
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弃我妈的治疗。
我麻木地工作,麻木地挣钱,麻木地活着。
直到我在三年后,遇到了大我十岁的周琛,
他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对我还算真心地人。
不是说他有多爱我,只是他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后,愿意将我从泥潭拉出,阻止了我被千人骑万人睡。
并解决了我妈的护工费,医疗费。
原以为,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
可一次简简单单的晕倒,又将我打入了地狱。
当听到胃癌两个字时,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医生告诉我,癌症晚期,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就连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听懂了他的话,再次开始去了夜场。
想多为我妈留点钱。
周琛有问过我原因,我也没有告诉他。
可现在,我妈也死了,她去那个世界跟爸爸团聚了。
这世间,再无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了。
7：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我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空落落的。
未来的某一天,也许我会大小便失禁,口吐鲜血,在一个孤寂的夜晚独自死在床上。
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更无法接受这样毫无尊严的苟延残喘的活着。
既然如此,我想要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为自己真正活一次。
下了这个决定后,我陪着闺蜜倩倩吃完最后一顿晚饭后,拿着几件行李。
去了自己最想去的江南。
在江南的小镇上,我租了一间临河的小屋,屋前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屋后则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我每天都会沿着河边漫步,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有时,会坐在河边的石头上,静静地发呆,让思绪随着流水飘向远方。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一周,我正在院里乘凉,倩倩突然打来了电话。
铃声吓得我一震,手里握着的茶杯突然坠落在地。
好一会后,我才接起了电话。
刚一接通,闺蜜急促的声音,就从话筒内传来。
顾知衍找不到你,他把周琛抓了起来,扬言说要打死他。
他老婆找不到你,不知道怎么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她哭着让你救救周琛,她怀孕了,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
我听得愣神,反应过来后,回了一个好字,便冲回了屋。
第二天,我就站在了顾知衍的办公室内。
见到我的第一眼,顾知衍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冷漠所替代。
果真是感情好,我昨天才抓他,今天你就主动出现了。
看来,那老男人,在你心里很重要
我望着他,眼神平静。
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放了他。
顾知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是我不答应呢
心里涌起一股怒意,但我还是强压着情绪,无奈道：
别这样,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们全家,但是别牵连到别人。
顾知衍走到我面前,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眼神中满是嘲讽。
你就为了那种男人什么都愿意做
我瞪着他,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
是。
说吧,你想怎样才肯放了他我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妥协。
听到这话,顾知衍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半晌后,他又勾起了唇。
想让我放过他,好啊,你跪下来求我包养你,我就答应。
不然。就别怪我让周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眨了眨眼睛,眼泪落了下来,缓缓地跪了下去。
求你了,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这次,我不会再逃了。
8：
当天,顾知衍答应我放了周琛。
换我从此安心待在他的身边的,和他琴瑟和鸣。
有时候喝醉时,他还会在我耳边嘟嘟囔囔地说,避免我再逃跑,让我给他生个孩子。
看着这个杀父仇人,我心里满是恨意。
但唯一能做的,却只能隐忍。
我以为我这样,顾知衍就能彻底的放过周琛。
不曾想,却在一天夜里,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周琛还是死了。
顾知衍派人找的杀手,伪造了一场意外,害死了周琛。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我站立不住,当场跌坐在地。
顾知衍听到了声音,打开了房门。
我想要冲上前质问他,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只能无能的咆哮。
你明明答应我要放过他的！为什么！为什么！
顾知衍,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还想继续开口,可我的胃已经疼的说不出话。
只能流着冷汗,瞪着他。
我这一生,因为爱上了顾知衍。
我没了家,没了父母,没了尊严,没了清白。
如今,连无辜的周琛,也因我而死。
我是个罪人。
这是我第一次对顾知衍发火,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怎么心疼了
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他的眼神突然从愤怒猛地转为了慌张。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又流鼻血了。
浑身也泛起了熟悉的,剧烈的疼痛。
下一秒。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希望自己能就这样死去。
闭眼前,我听见了顾知衍满是焦急和恐惧的呼喊。不！你不能死！
这次我好像昏迷了很久,但意识却出奇的清醒。
我听见耳旁检测仪滴滴的响声
也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甚至还听到了倩倩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还有顾知衍对着医生一道道祈求一定要治好我的病的乞求声。
好可惜,竟没死成。
我想睁开眼,但是我怎么用力都做不到。
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死死的再将我往深渊里拽,不让我挣脱。
就在这时,我听到倩倩在哭着冲顾知衍喊。
顾知衍,你都已经害的她家破人亡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顾知衍明显是一愣,你说什么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装傻了！她爸死了,她妈也疯了,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好多年了。
这期间,她又患上了抑郁症。
最严重的时候,我眼睛都不敢离开她身上一秒,她那时候都被折磨的没个人样。
没想到,老天还是不放过她,让她......
她都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倩倩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名字。
可顾知衍却无法将这些信息和记忆中的她对应起来。
瘫痪的母亲,死了多年的父亲,抑郁症没文凭这怎么可能
他爸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倩倩眼圈发红,她用力眨了眨眼,才接下去说。
还能什么时候,就那年高考完,你干出那种事没几天后！
顾知衍似是有些难以接受,他快步冲到了倩倩的面前。
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的！你说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
9：
倩倩似是吃痛的嘶了一声,可还是没改口。
什么假的！你但凡只要调查一下,就会知道这些年,她因为你的报复,遭受了什么！
她病了,连活着都是奢望,唯一能做的,就是能在最后为她妈妈留下些钱,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知衍的心头。
他只觉得胸口发闷,耳边的话渐渐模糊,最后全部化作了一阵刺耳的轰鸣。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一次次的羞辱,戏弄。
他还问她为什么那么下贱,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还不满足,甚至变本加厉地想要泄愤。
顾知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声音嘶哑,心口传来的钝痛让他痛不欲生。
我不知道,我找人去打听过她,可是去的时候已经搬家了,我还以为......
这句解释苍白无力。
他知道自己有多过分,哪怕细问一下,也许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闭上了眼,只觉得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在脖子上,他疼的无法呼吸。
终于再也忍不住,蹲下身,毫无形象的哭出声来。
倩倩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愤怒。
顾知衍,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她已经快要死了！
顾知衍面如死灰,闭上了眼。
后面两人的话我再也没有听见,在药物作用下,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时,又是新的一天。
见我苏醒,
顾知衍猛地抬起头,
你......你好些了吗顾知衍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沉默片刻,他掖了掖我的被角,弯腰时,一滴眼泪砸在我的脸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只是想让他生气,没想到会闹成这样,那个视频三天后我就全网封禁了,我以为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的......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顾知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跪在我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我很久没听过顾知衍哭了,但是这就像是鳄鱼的眼泪,不值得人同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知衍说他错了,可是这么多年,他的一句错了,就能抵消的了吗
不可能。我慢慢攥紧了拳头。
顾知衍猛地抬起头,一双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那让我补偿你好不好我会用自己最大的能力补偿你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这么多年,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想着你,因为想你,我拒绝了和任何女的交往。
我的女朋友,妻子,只有你一人。
我看着他,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些年,我所遭受的痛苦,折磨,绝望,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抹去的。
人生没有彩排和剧本,脚下的路过了便不能重来。
别说和他复合,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自己和他从未相识相爱。
我不想和你演绎情深,来满足你无用的自尊心。
我现在只想要安静的度过我剩下的日子,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声音冷淡,眼神里满是疏离。
顾知衍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已经不想再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愣在原地,嘴巴微张,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顾知衍每天都在医院里无能狂怒,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的非要带我去国外治疗。
但我不想离开了。
青青,我们治疗,治疗好吗我一定会让医生治好你的。
顾知衍的声音里满是哀求,他死死的将我抱在怀里,泪水不断的打在我的脸上。
我推开了他,何必呢顾知衍,放我走吧。
不,我不要你离开我。
我不想再看他这副痛悔的表情,把视线移开,没再说话。
因为,顾知衍,每天除了这些话,再也不会说别的了。
接下来的几天内,我的病情急转直下。
每一次发作都让我几乎疼的痛不欲生。
顾知衍日夜守在我的床边,不肯离开半步。
我厌恶他的存在,更厌恶他看着我那满是悔恨的眼神。
我想,与其这么折磨。
还不如趁早了断了好。
毕竟,我已经累到没力气去感知这个世界,也没力气回应别人的情绪。
更何况,这七年的遭遇,爸妈的离世,周琛的死。
都是因为我。
我已经没有再继续苟延残喘的必要了。
这种念想在我的脑海里愈发强烈,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顾知衍因为太过疲惫,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我看着他沉睡的脸庞,轻轻地起身,出了病房。
站上医院的天台时,风很大,吹得我的衣角猎猎作响。
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青青,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离开我！
我回头,是顾知衍。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
我笑了笑,眼中却无一丝暖意,顾知衍,我已经决定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完,我转身毫不犹豫迈出了那决定性的一步。
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但是,我却没有后悔。因为,这一刻,我终于得到了解脱。
如果有来世,我不愿再为人,不愿再经历这些。
再见了,顾知衍,下辈子别再见面了。
我死后,灵魂飘离了躯壳,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下一秒,就看见,另一道身影也从我刚刚跳下的地方坠了下来。
随着剧烈的一道砰声。
他的身影重重地摔在地上,血染红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