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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医修送进了病房。
而这回,从我怀孕后就不闻不问的江风遥却守在门外。
多么可笑。
诊治结束后,医修打开门。
江风遥进来,一脸内疚的看着虚弱的我。
雅君,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会没了孩子......我还想着......
想着什么想着我是元婴修士,身子也该是强健的。
我不等他说完,便讽刺打断。
江风遥,你想错了,孩子不是因为你推我摔没的,而是我喝了打胎药。
方才流血不止,也是因为流产加上旧伤发作太过虚弱,再被你推了一下,如此罢了。
江风遥神色震惊的看着我,脸上表情变得很难看。
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看着他愤怒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
我说的很清楚了,你不信的话,可以找刚才的医修问。
我的笑刺激了江风遥。
他满脸怒火,咬牙切齿：
秋雅君,你怎么狠得下心那可是我们的孩子！
我有些惊讶,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反应。
原来,孩子没了,他也会伤心。
我抬头,细细观察他脸上的怒火和哀痛,心底有一丝快意。
江风遥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成了这样,红着眼死死盯着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再次忍不住笑了。
在我躺床上养伤时,他在帮江寻雁照料她的儿子。
在我独自准备婴孩用物时,他在陪江寻雁母子上学堂。
在我因怀孕胃口不佳时,他在陪江寻雁去医馆看病。
就连答应给我和宝宝的青玉镯、长命锁,他也都送给了江寻雁母子。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我为什么打掉孩子的原因。
但我不想再跟他纠缠,只告诉他：
既已了断,我打胎与你也无甚干系。
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介怀我照料表妹母子！
江风遥猛地摔了药碗,脸色铁青：她丧夫寡居还要养育阿羽,一个人无依无靠,你一定要跟她斤斤计较吗
我神色淡淡：那跟我没关系,我们已经彻底了断,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跟她们在一起了,不必再找借口。
江风遥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默不作声的回看他。
许久,江风遥率先低了头：
虽说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介怀,但既然你不高兴,我会注意分寸,保持距离,这样可好
我明白,江风遥的意思是,他愿意退让,让我也后退一步。
可我为什么呢
我把手伸进他的袖袋,拿出装在盒子里的白夜犬灵兽蛋,递给他。
江寻雁的孩子等得很心急吧快送去吧,晚了孩子该哭了。
盒子上刻着的赠阿羽二字,把他的谎言堵在喉咙里。
见他一脸尴尬的样子,我嘲讽：
你不会是想说,这是提前给我们的孩子准备的,只是放错了盒子吧
江风遥仿佛得了救一般,急忙点头：
对对,我特意提前给孩子准备的,想着等他出生就有灵兽相伴了。
谎言扯得真不错,可惜,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过我幼时被白夜犬咬伤过,这辈子最讨厌的灵兽就是白夜犬。
江风遥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沉寂许久后,他沉声道：
我向你承诺我会跟江寻雁保持距离,会为你举办一场隆重的结契大典,孩子以后我们也会有的,我绝不食言。
我看了眼他红红的眼睛,轻轻摇头：不会有了。
他感受到了我话语中的认真,逃避般躲开我的视线。
一定会的！你不要多想,好好修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江风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含泪摇了摇头：结束了。
6
江寻雁见江风遥离开,便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款款落座,嘲讽道：
秋雅君,你可真是好算计,为了抢走表哥,竟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在这点上我承认不如你。
我冷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路边的狗屎。
你若是来跟我显摆的,那你可以放心了,我跟江风遥已经了断,这种狗屎你既然喜欢,那便捡走好了。
江寻雁闻言一怔,随即得意的笑了。
她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去。
第二日是江寻雁儿子的生辰。
我闲来无事刷着灵网,就刷到了在场宾客的实时影录。
定睛一看,发现举办生辰宴的厅堂,正是之前我们举办道侣大典那间。
桌子上摆放了许多礼物,皆是孩童喜爱的玩具。
来宾很多,有不少还是之前参加过道侣大典的宾客。
江风遥和几位地位较高的长辈,也都参加了这场生辰宴。
他一直陪在江寻雁身旁,倒茶夹菜,体贴得很。
宴会最后,有宾客开玩笑：江家主对江小姐可真体贴。
江寻雁当着众多来宾解释：在下只是怜惜侄儿幼年失怙,寻雁就如我的亲妹妹,我自当照料。
我讽笑着把这段影像保存。
前日还跟我信誓旦旦的说会远离她们,今天就为了生辰宴忙前忙后。
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有姐妹说,男人的话若靠得住,母猪也会上树了。
江风遥若再对我纠缠不休,我就把这段影像扔给他。
后续我没再看,而是专心打坐疗伤。
晚些时候,大概生辰宴已结束,江寻雁又用新灵讯给我发了一段影像。
江寻雁用回影珠录下了我说江风遥是狗屎的话,江风遥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掀翻了桌上的所有东西。
我是狗屎究竟是谁不配,她一点不知吗
我不屑一笑,直接催动灵力,把影像抹掉了。
片刻后,江风遥来找我。
一进门就感受到他略显紊乱的灵力。
我清楚他为何不悦,但我并不在乎。
见我不看他,他扔开玉简,双手抓着我的肩膀。
雅君,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许久没见他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竟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我知道他耿耿于怀我骂他狗屎。
原本不打算说什么。
只是想到过几日就要出门游历,担心他发现会阻我离开。
我忍着心里的恶心,笑着说：
江寻雁昨日来我这里显摆,我不高兴就故意说了几句话刺她,你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吧
江风遥见我面上含笑,以为我心里想开了,握着我的手低头道歉。
昨日我确实有些愤怒,所以才临时决定出席阿羽的生辰宴。
既然你也想开了,那我们就算互相抵消了好不好
他说的抵消,是说远离她们又食言的事。
我说：可以。
江风遥总算松了口气,说这几天要陪我养伤。
我正苦恼怎么回绝,他的玉简就收到江寻雁的传讯。
江风遥任由玉简反复亮起,没有理会。
我却劝他：没关系,你去吧,想来她应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不会这么急。
江风遥眉目舒展开来,一脸欣慰：雅君,你终于懂事了。
我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对他莞尔一笑。
待他离去,我才催动灵力,引水把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洗了五六遍,才觉干净了。
然后穿好衣衫收好行礼,祭出飞舟离开。
出城前,我收到江风遥的讯息。
他问我想吃什么灵食。
我没有回答,心念一动,抹除了他的灵讯。
给早就约好的道友发了讯息后,便催动飞舟起飞。
7
江风遥一直没有得到我的回复,时不时低头看一下玉简。
终于,在他第十次翻看玉简时,江寻雁带着哽咽的声音开口。
表哥,你若担心秋姐姐,就回去陪她吧,我自己也没关系的。
江风遥心中一动,但看着因风寒而卧病在床的阿羽迟疑了。
我去传个音讯,稍后回来。
不知为何,自打从我那里离开后,他的心里就总是有点慌。
思及前些日子我对他的冷淡,又想起今夜突然缓了态度,江风遥心里一紧。
打开联系我的音讯,却发现发不过去。
江风遥愣了下,又拧着眉头打开影讯,仍然发不过去。
他蓦地意识到,我抹除了他的灵讯。
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江风遥飞速赶回医馆的病房。
只见收拾整齐的房间,空无一人。
他心里瞬间慌乱起来。
江风遥闪身来到柜台,迸发的强大灵力威压,压得医修喘不过气。
甲号房的病人呢怎么不见了
医修冷汗涔涔,顶着灵力威压,咬着牙一字一顿说：
仙君,病人自己离开了,走了有一个时辰了。
江风遥闻言,脸色愈发慌乱：
离开了不,不可能,雅君不是跟我和好了,怎么会独自离开
她一定是回宗门了,没错,回宗门了！
江风遥起身就要飞往宗门,却被医修叫住。
江风遥猛然转身,满怀期待的问他：
你知道雅君去哪里了对不对快说！她在哪
医修被眼前这个仙君脸上疯狂的表情吓住了,稳了稳心神,才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冠。
秋元君说您要求极高,这个发冠缺了一颗宝石,让我们随意处理就好。
医修的话彻底击碎了江风遥心底的幻想。
这个发冠是他在道侣大典那日戴的那件,是我特地在万宝楼挑选的。
发冠上的那颗宝石,是我亲手镶嵌上去的。
是我送他的结婴贺礼,亦是我亲手打造。
而丢掉的那颗宝石,如今正镶在江寻雁儿子,阿羽的帽子上。
只因江寻雁说阿羽喜爱这种闪闪的石头,他便把我的礼物转手送人。
江风遥不住颤抖着身体,泪水滴滴落下。
他这才明白,失去我,会如此心痛不已。
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8
江寻雁一直没等到江风遥,焦急地不停发音讯。
直到江风遥接通,她立刻带着哭腔说：
表哥,阿羽醒了一直在哭,你来陪陪他好吗若秋姐姐不悦,回头我可以向她请罪......
很多次,江寻雁都是用儿子做借口叫走他,然后假作无辜的给我泼脏水。
为此,我和他吵架无数次。
可吵到最后,江风遥总认为是我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直到今天,他总算明白了,江寻雁是刻意而为,刻意挑拨离间！
思及皆是因她之故,导致我离他而去,江风遥一时怒不可遏。
江寻雁,江羽是你的儿子,跟我没有关系,以后你不要再找我了！另外,明日你们就搬出江府,滚出我这里！
这是头一次,他因为我回绝江寻雁。
江风遥突然意识到,原来这并不难。
可为什么,他还会失去了我。
他回到我过去在江家的住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时忍不住落下泪来。
柜子里还放着一罐我爱喝的桂花茶。
我最爱饮桂花茶。
但江风遥每每都不屑一顾,让我不要总喝这种徒有香气的东西。
他饮下一杯桂花茶,连着滴落在茶中的泪水,一起咽了下去。
雅君,你回到我身边吧,求求你,这次我真的知错了。
他派了许多人搜寻我的踪迹,可最后总是一无所获。
江风遥躺在我用过的躺椅上,失魂落魄地望着窗外。
突然,他想起我和师姐关系极好。
立马飞身往宗门而去。
看到神色憔悴的江风遥,南伏苓十分平静,仿佛早有预料。
她没有废话,直接翻出回影珠。
你和雅君道侣大典前的七夕节,她就看到这个影像了。你和江寻雁互赠发簪,还说愿为比翼鸟双飞。
你以为你隔绝所有消息雅君就不会知道了吗你可知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有人想让她知道。
当时雅君就看到这段影像了,她在食味楼的厢房内等你三个时辰,原本那天是想告诉你有了孩子,可因为这条消息,她难过得腹部坠痛,回去后吃药躺了一天。
江风遥的心在滴血,眼眶发酸。
南伏苓翻了个白眼,继续扎他的心。
当时我就劝她跟你分了,可雅君却说......
江风遥低首垂眸,躲避着南伏苓的目光。
南伏苓冷笑,讥讽道：
雅君说她不会放弃的,你曾舍命救她,她相信你心里真正爱的人始终是她。
这句话说完,江风遥只觉心痛如刀绞,让他痛不欲生。
他含着眼泪,不断认错。
茯苓我求求你,你是雅君最敬爱的师姐,你一定知道她去哪里了,求求你告诉我......
找到她又如何再继续伤她的心,让她绝望江风遥,我不会允许的！
南伏苓说完,挥剑斩去,江风遥急急抵挡,却被剑风扫下了山。
又欲上山,却已是开了宗门大阵,再也进不去了。
江风遥多番尝试无果,跪倒在门前大哭。
来找南伏苓前,他还满怀自信,以为自己低头认错,南伏苓一定会帮他的。
可如今大门紧闭,残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在这一刻,江风遥彻底崩溃。
9
我跟道友在外游历了十年。
这十年里,我们有过几次奇遇,曾经求而不得的雪魄冰莲,也在偶然之下获得。
自然,我的旧伤彻底痊愈,修炼也一日千里。
两年前,我在无涯海成功度过化神雷劫,晋升为化神修士。
有时想起曾为了男人甘愿委曲求全,我就恨不得立刻回去扇醒自己。
我和师姐一直保持联络,偶尔她也会来和我相聚。
她担心被江风遥察觉到行踪,每次见面都要乔装打扮一番。
每每这时我就会开玩笑：
师姐,你的演技堪比梨园的角儿了。
师姐总是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谴责道：
你这臭丫头,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们说说笑笑,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过去。
原以为时间会就这样流淌而过。
可这一年的上巳节,我竟遇见了江风遥。
彼时我和好友、师姐正在百花城观看花神游街。
花瓣纷纷扬扬,飘了满城。
江风遥突然来到我面前。
他激动地看着我：雅君,我好想你。
我下意识就想拉着身边人离开。
但江风遥早有准备,一直紧紧跟在我身后。
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跟着我,低头认错、道歉。
话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那天,百花城下了一场花瓣雨。
我和师姐、好友在别院里吃着美食,喝着美酒。
隔着门缝可以窥见江风遥失魂落魄的脸。
他跪在门口求我原谅,求我开门看他一眼。
但我不想原谅,也不想看到他。
随他在门口,从天黑跪到天亮。
10
花神节后次日,百花城天晴,有风。
我赶着去万宝楼的拍卖会,急急忙忙出门。
风吹起满地的花瓣,落上我的肩头。
江风遥催动灵力追上来,撑开伞挡住飘落的花瓣。
看我回过头,他强笑道：
让我为你撑伞吧,别脏了衣衫。
我蹙眉往拍卖会飞去,抬头时才发现这是我曾送给他的那把伞。
伞身上被我用心画了几支并蒂莲。
但当时他并不喜欢,这也导致这把伞送给他后,便丢在一旁,再也没用过。
江风遥眼里流露出悔意：
是我错了,没有珍惜真正爱我的人,雅君,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失望。
他满脸的期待,在看到我无动于衷的冷漠后,霎时破裂。
我冷笑嘲讽：江风遥,过去我一直觉得浪荡子只是个称呼,但和你在一起后,我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从眼角滑落。
江风遥沉默转身,不愿我看见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因为他的反复纠缠,导致我不管到哪都被人围观。
无法,我只有把他约到茶楼。
江风遥有些受宠若惊,想开口说话,又怕我对他冷嘲热讽。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说：
江风遥,你已经找到我了,那么现在也可以离开了。
不,我不离开！雅君,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伤你的心,不该跟无关之人纠缠,我......
江风遥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疤,平静开口。
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你会为了拿回我送你的香囊,不惜冒着被赤炎真火烧伤的风险。
江风遥眼眶微微睁大,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期待的看着我。
但你跟江寻雁的纠葛,导致她怀恨烧了江家,这也是你结下的恶果。
我注视着他：江风遥,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招惹的,我不会原谅你,我们彻底结束了。
江风遥眼里的光彻底消失了。
他脸上满是绝望,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玉盒,里面装着曾被他摔破,后来又找人修复的玉镯。
可即便修复,也不再是曾经的玉镯了。
雅君,我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好悔恨......
窗外的风吹起满地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如同我们初识之时。
我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
江风遥,你走吧,不要再让我更加厌恶你,离开这里吧。
江风遥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桌上,浑身颤抖。
我整了下外衫,走入漫天花雨里。
在此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江风遥。
但却时常在灵网上看到有关他的讯息。
他一改往常风流公子的模样,神态端方,变得内敛起来。
师姐说,他始终不死心,之所以经常上灵网,也是为了能让我时时看到他。
可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我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了他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