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收女工的消息传出后,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了一枚深海炸弹。
第一次收女工,村里大多认为这是桑瑜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嫌弃汉子满身的泥臭味,不愿和粗糙汉子打交道的大小姐脾气而已。
毕竟村里都知道桑瑜曾经的身份不一般。
可这第二次竟然又只招女工,众人疑惑的同时也伴随着深深的愤怒。
男人气愤的想:凭什么,女人哪能干的成活。
一介女流竟然比男人挣得还多?村里其他女人表面是观望态度,可内心隐隐期待着能去做工,只是碍于自家男人不能表露罢了。
而一直在桑瑜这里做工的女人们,态度却和桑瑜第一次招工时截然不同了,她们的心情很微妙,甚至隐隐埋怨起了那些男人们。
老实去种田多好,添什么乱,人家不要你肯定是你能力不行不够格呗。
村子里男人们的怨声越来越大,甚至村长都来找了桑瑜谈谈。
但桑瑜懒得掰扯,直接让徐砚去和他谈了。
徐砚板着脸,一身气势还怪足的,他比村长高了一个头,瞅着唬人的很。
村长脑袋立刻就清醒了不少,这是人家的生意!招什么工完全不关他的事啊!!村长想到这儿接下来就有些拘谨了,徐砚客气的招待着,与村长聊了些家常,而徐砚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要招他家的小儿媳做工。
村长走出去的时候脸红了不少,走路轻飘飘的,他当然知道这个招工名额多难得。
村长以为桑瑜给他走了后门,实则桑瑜早就盯上了他家小儿媳,此番人情不过顺水推舟。
……村里人虽然不满,可看着打头阵的村长了下文,村人只好作罢,男人自己成不了就开始比女人,各个督促着自家婆娘赶快去报名,倒是和第一次招工时男人们百般不愿的情况做了对比。
桑瑜选定了人,让之前的十个女工同他们讲了讲规矩,叮嘱她们一定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桑瑜又把十个女工叫过来叮嘱她们看好新来的女工,虽然并不涨工钱,可他们还是十分卖力的盯着女工们。
因为在她们的心里,她们已经是这儿的老人了,新人加入,她们自认为就比新人高了一级,因为他们不仅懂得多,而且干的时间长和雇主的关系也更亲密一些。
安排完扩大红糖坊的事情后,桑瑜要整一整建房子的事,在新种的甘蔗旁边划出了一块地,起初做工的人还有些疑惑旁边这块地是干什么的。
后来桑瑜又在村里放出要建房招工的消息,大家伙才恍然。
恍然的同时竟然还夹杂着紧张,不会这次还要招女工吧??虽然知道这次招女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万一桑瑜脑子坏掉了呢?好在桑瑜指明了要男工,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你争我抢开始报名。
他们都憋了一口气,这下总该到他们男人挣钱的时候了吧。
最终选定了人之后,桑瑜在建房师傅给的图样上修改了几处,就开始正式动工了。
桑瑜每天练武监督建房子两点一线,这下是真的结结实实清瘦了不少。
惹得青鸾心疼不已,桑瑜赶忙安慰她是在练肌肉。
青鸾明显的不信,变着花样给桑瑜补,厨艺也随着提升了一大截。
某日青鸾扭捏的找到她,说想用些红糖做糕点。
虽然平日里他们三个的相处模式像是三兄妹,但青鸾骨子里的规则感和秩序性很强。
桑瑜由着她去捣鼓了,而系统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振作起来,每天不断的骚扰着桑瑜,要让她参加科举,桑瑜充耳不闻,用系统吵嚷声来提高专注力。
桑瑜的红糖坊有模有样的进行着,青鸾研究出的糕点方子卖给了府城上的酒楼,而桑瑜本人的练武也颇见成效。
徐砚收下阿禾后,每天都被她的天赋震惊着,直到某日后,徐砚找到桑瑜告诉她,“不日之后我怕是没什么可以教她得了,她骨骼惊奇,成长的实在是太快了。
”阿禾练武后性子愈发沉稳,也能很好的将自己眼神中的那股狠劲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桑瑜不禁有些忧愁阿禾以后的发展了,她确实打算重用阿禾,可一辈子困在这落后的山沟沟里,怕是慧极必伤。
还没等到桑瑜找到解决办法,太子的人便先找来了。
那是个并不晴朗的天,白天便灰蒙蒙的,等到了夜里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桑瑜看着这雨有些忧愁,她似乎遗忘了什么细节。
正出着神,耳边突然传来青鸾的惊叫声,“啊——”桑瑜心脏扑通通跳,感觉肾上腺素飙升,就在刚刚极致的压迫下,桑瑜想起来了。
原主死的时候,正是个雨夜。
徐砚应该也被这动静吵醒,桑瑜这些日子练武也有所成,太子对付她这手无寸铁的公主必然不会大动干戈引人注目,桑瑜迅速分析好利弊,这暗卫应该不会威胁到她的性命。
她一脚踹开门,便看到了那暗卫抓着青鸾后脖颈正准备动手。
听到门这边的动静,暗卫的眼神变得狠辣无比,在那匕首马上就要划破青鸾脖颈之际,一颗石子qiu的飞来,狠狠地打在那暗卫的手上,暗卫吃痛,手上松了劲,青鸾狠踹暗卫一脚逃脱了开来。
青鸾跑到桑瑜身旁,劫后余生她忍不住抽泣,“公主。
”这一句公主喊的极为小心,除了她们二人再也不会有人听到。
桑瑜心神却猛的震了震,公主。
她是个公主,独自穿到异世之后刻意忽略的孤独感全部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彷徨的情绪立刻裹住了她。
此刻她终于承认自己是这大咏朝的公主,而不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桑瑜。
曾经的农学生桑瑜已经不复存在,桑瑜不得不承认自己必须要接下这个原主的烂摊子。
是原主亦或者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是桑瑜,这就是她必须要面对的,穿到异世近一年,桑瑜终于认清了。
而对面的暗卫在看清是何人朝他出手时,就已经僵住了,他抖着声音想开口,却口腔中的血堵住,低头一看,一把柴刀正稳稳当当的插在他的胸膛之中。
显然,那位帝师也认出了他的身份,最后那暗卫死死瞪着他咽了气。
青鸾的尖叫声再次把桑瑜拉回现实,看到那具尸体,桑瑜的反应比她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镇定,只是她的手微微抖着,扶着青鸾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味和杀戮气息的屋子。
雨水淅淅沥沥打在她的脸上,嗅到新鲜的空气,桑瑜才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泥泞的雨水里,开始呕吐。
吐了个昏天黑地,桑瑜的心还是扑通个不行,指尖还微微的抖着,踉跄的站起身对上了徐砚那包含无限歉意的眼神。
桑瑜一愣,对着这样浓郁的感情她不自在的别来了眼。
徐砚曾经辞别太子,归隐田园的路上便被心狠手辣的太子追杀,如今情景再现,又是太子的人,他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他拖累了桑瑜和青鸾。
而桑瑜熟知剧情,她清清楚楚这刺客是太子派来刺杀她的,平白无故的惹得徐砚染上杀孽。
俩人都心怀愧疚,久久不知如何开口。
雨慕下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最先开口的是青鸾,“小姐。
”她变回了之前的称呼。
青鸾的声音干涩无比,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人是死士。
”徐砚知桑瑜身份不凡,可青鸾竟然连死士都认得。
“究竟是谁要我们的性命。
”青鸾一字一顿,眼里是化不开的仇恨与绝望。
其实青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除了那位九五之尊还能有谁。
青鸾不愿承认,浓浓的绝望包裹了她,她本性单纯,遭此变故,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击垮。
她双手捂着脸,悲怆的哭出声,“啊——”雨水渐渐冲淡了徐砚身上的血水味,他整个人身上冷的可怕,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当时为什么要留在桑瑜这里,贪图这一份宁静。
像他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人,根本就不配幸福啊。
徐砚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动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桑瑜任由青鸾哭了一会,打断了她,强迫摆正青鸾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的眼。
“青鸾。
”桑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谁要我们的命。
”“我们就要了谁的命。
”桑瑜这句话说的极其的慢,她像是说给青鸾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青鸾慢慢的重复这句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眼神是从未有过得决绝。
她想是经受了一场洗礼,变得坚韧无比,“谁也不能挡了我们的路。
”如果最大的敌人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位,不如什么都不管,放手一搏。
徐砚觉得某些线索串联起来了,桑瑜和青鸾的这些话好像意有所指。
徐砚看了桑瑜和青鸾一眼,二人全被雨水打湿好起来好不狼狈,想必他也是一样的,可二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他呢?他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