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阿朝已迟暮 > 第一章

我当了京圈太子爷三年的舔狗
舔到我连尊严都忘记的时候
他松口答应了,那时我不知道
这将是我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最后一个月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
今天是江彦的生日,偌大的包厢,奢侈的装修,桌子上是江彦身旁的女伴当下的第二杯酒。
江彦掸了掸烟灰,黑色的眸子在烟雾中晦暗不明
良久,他默默启唇
姜朝,跳一个,我允许你做我女朋友
在他朋友——一群不缺钱只缺乐子的富二代面前,热舞一段,他就答应我在一起
众人起哄着,还有朝着我吹口哨的,他们喧嚣的嘴脸在黑暗的包厢里是那么的清晰
跳啊
寿星太子爷都发话了
姜朝,说不定今天舔狗就能转正了
场面一度热闹,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我的指尖攥得发白
我追了江彦三年,他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就算这样,他还是不愿意搭理我,他的生活里,从来都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今天这场生日会,是我四处打听到处求人才知道的地点,江彦不会主动邀请我,是我厚着脸皮了、来的。
起哄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我想看看江彦,可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脑海中闪过病房里躺着的那具的身,我咬了咬唇,血腥味呛进我的喉咙,忍着干呕的欲望
听见自己强压下颤抖的声音
嗯,那你可不要反悔放任自己不在意他们刺在我背后冷冰冰的嘲弄,我来到这里只为一个人
起身立在刚才还在播放
DJ
摇滚乐的大屏幕前,静默的等待着凌迟
大屏幕突然亮起,DJ
摇滚乐炸响的瞬间,江彦的玻璃杯在茶几上迸裂。
我顺着玻璃碎片看过去,正撞进他暴戾的瞳孔——那里燃烧着北极圈永夜般的寒焰。
滚。
我弯腰去捡玻璃碎片时,鬓角碎发扫过耳畔结痂的伤口。这是上周为他挡酒时被酒瓶划的
我知道我又一次惹怒了他,于是我理了理头发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转身滚出去,但下一次还敢来找他
姜朝,你留下
准备转动门把手的我顿住了江彦的脾气一向是极差的、不稳定的不过江氏太子爷确实有这个资格肆意嚣张。
刚才还没坐在他身边,围着他起哄的人尽数褪去毕竟任谁也惹不起这尊大佛。
姜朝,就那么喜欢所有人都认为我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我看着他,装作深情的样子
忍下发酸的心江彦,我不止喜欢你我还爱你
我和江彦在一起了,那晚他眼睛里的倒影全是我哭泣的样子,他摩挲着我的脸颊痣
姜朝我答应你,后来他还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他的眼睛很好看,醉晕爬上他的眼尾,他俯身将我拢进怀里
我想起我的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净,大脑对这样的刺激来不处理,后来听别人说,是江彦抱我上车送我回家。
我告诉江彦,因为我太激动了,没想到我的暗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没想到我期盼这么久的事情会成真,我哽咽的说不出话
那时江彦的肩膀处,他单薄的衬衫湿了一片
后来,我们像普通情侣那样约会吃饭,江彦几近的温柔让我似乎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如果说以前的江彦是一团不息的火焰,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不起波澜的水
我恍惚另一个人。
江彦所有的聚会都会带着我,席上会紧牵着我的手大方,从容的展示我们的关系,又在我低头羞怯露出脉脉神情时,将我拉到旁若无人的角落里肆意的吻我
阿朝,你真甜
以往我会羞涩的埋进他怀里,在他胸口画圈圈,嗔怪他的急不可耐
可今天我愣住了,我看着这张正在咫尺的脸,我看过三年的眼睛,此刻陌生得像从未相识
江彦第一次这样叫我,这声音却在脑海里与另一个声音重合,我眼前顿时闪过许多画面
最后只停留在暴雨中马路中间被鲜血染红的男人,那么大的雨都洗不掉他身上的血
我逃了,狼狈的逃了,不顾外面还下着大雨,丢下了尚深陷在情欲里的江彦。
天空淅淅沥沥的雨像是要淹没这座城市,砸在睫毛上糊了眼睛,我使劲抹去,却越来越多,越来越烫。
浑身都湿透了,匆忙逃回到家后,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地板很凉,我止不住的发抖。
咬破嘴唇的鲜血气味充斥着我的鼻腔。
我拿出凭借记忆简单描摹的容颜,画得很粗糙,根本分不清画上的人,只有眼尾的痣让我的脑海里能够浮现出他的轮廓。
我却将他捧在手心里泣不成声
阿序我好想你
3
周时序
我的邻居哥哥,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们之间的故事不像俗套的狗血小说
生活里没有那些天降与竹马之间的硝烟战火,我们只是平淡的过着日子
青荇巷的槐花簌簌落在石板上时,周时序总会用狗尾巴草戳我马尾辫
大学开学典礼那日,他抱着教材穿过银杏大道,金箔似的落叶沾在肩头。
我假装没看见他,却偷偷把校服第二颗纽扣别得笔直——听说这是日本少女的告白传统,可纽扣硌着锁骨发痒,像藏了只扑棱的蝶。
秦小朝!
他在操场围满人的黄昏喊我,99
朵玫瑰在臂弯里堆成晚霞。
要不要……
他喉结滚动,校服领口被夕阳烫出金边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笑出声。
他急了,作势要把花束塞给路过的篮球队,却在转身瞬间被我用力抱住。
玫瑰的刺扎进掌心,疼得很真实。
后来的每个早八,他总带着豆浆在楼下等我。
保温杯外凝结的水珠沾湿他指节,像晨雾里开出的花。
自行车穿过林荫道时,他衬衫灌满风,带着青柠味洗衣液的清爽。
阿朝,
他在图书馆暖光里转笔
你睫毛上有光。
指腹擦过我眼睑时,我闻见他腕间沉静的乌木沉香,和年少时槐花的清甜早已不同。
那夜暴雨来得突然。
实验楼到宿舍的
300
米,积水漫过运动鞋。
他把我护在里侧,伞骨在风里噼啪作响。远处货车黄灯撕开雨幕
金属撞击声混着雨水的轰鸣,我被人推入漫天银杏叶织就的网。
柏油路面贴着脸颊沁凉,鼻腔涌进铁锈味。
他躺在五步之外,白衬衫绽开妖异的花,雨珠顺着锁骨滑进血泊。
时序……
我爬过去
他睫毛颤动着抬起,瞳孔涣散却映出我的脸。雨水顺着他发梢滴在我眉心,和温热的血混成淡粉色溪流。
冷……
他喉结动了动,染血的手指抚上我颤抖的唇
别哭……你哭起来……
尾音消散在急救车鸣笛里,我凑近去听未完的话,却只记得他最后的气息
ICU
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水痕在窗上蜿蜒如老巷的青石板。
十五岁那年的夏夜,他为我捉的萤火虫停在玻璃瓶上,明明灭灭像此刻的心跳。
床头摆着蔫掉的玫瑰,花瓣边缘卷起焦褐。
护士说这是事故现场捡到的,99
朵,浸透了雨水和血。最里层藏着张字条,铅笔字被水洇开
阿朝,毕业就娶你。
消毒水气味刺破鼻腔时,我正盯着
ICU
玻璃上蜿蜒的水痕。
那些水珠像周时序的血迹,顺着玻璃往下爬,在日光灯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
阿朝!
周阿姨带着鸡汤悠悠走来,周时序出事后,她一夜白了头
时序要是醒着,也舍不得你这么作贱自己的身体……
话音戛然而止,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病床。
纯白的被单下,周时序的手背泛着青紫。
机械音穿透耳膜时,我正坠落在虚无的灰色旋涡。
那个声音带着金属特有的冷质,说只要完成攻略,就能让周时序醒来。
我蜷缩在数据洪流里,看着记忆碎片从指缝流走:早课时他校服上的皂角香,单车后座飘起的白衬衫
是否接受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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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械音突然具象成闪着绿光的代码墙。
我伸手触碰的瞬间,时空开始坍缩。
无数星光凝成细针,刺破皮肤时带出细密的血珠,在虚空中绽放成周时序最爱的木棉花。
酒吧暖光里,江彦的耳骨钉折射着碎钻般的光。
他放下贝斯朝我走来时,带起一阵松木香。
第三次时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要追你。
人群爆发出哄笑。他指腹擦过我手腕的静脉,温度灼人:知道舔狗怎么死的吗
深夜的天台,我跪在水泥地上捡被他撕碎的情书。
月光照亮纸屑上的字迹:今天你衬衫第三颗纽扣松了,那是周时序曾红着脸帮我系过的位置。
江彦倚着栏杆抽烟,火星明灭间,我听见自己卑微的恳求: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10
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习惯了这个人,有时候,江彦一个眼神,一次皱眉,一声啧。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心里在想什么
手机又一次响铃,震动好几下后我终于接起了电话
姜朝,你跑什么
江彦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在他情动时逃走了,他生气很正常
你怎么回事之前要死要活在一起的是你,现在……
对不起
你说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推出笑容
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
江彦,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道歉……
明天去你家,我亲自给你道歉,保证让你满意手机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过后响起江彦略平静的声音
早点来,我不等人
他先挂的,他向来如此。
他这段时间太过反常的温柔,竟然让我忘记了,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永远都只会以自我为中心。
11
第二天我早起我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白里透红粉唇黛眸,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换好一身洁白的连衣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周时序给我表白的那天,他说我叫秦小朝,是他的小朝阳,他笑着说的,笑起来,像极了清晨初生的太阳
12
江彦开门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被我精确捕捉
好看吗
我笑意盈盈
一般吧
他撒谎时,左眉会微挑一下
你做的
江彦看着摊开在桌上的饭菜,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说好的道歉仪式,肯定要带着诚意
吃惯了山珍海味
不时换一些粗茶淡饭会带来更大的刺激和慰藉
我是什么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新口味
像江彦这样的人,见惯了阿谀奉承,谄媚的话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只不过像我直白的讨好,或许能让他有一点接受度。
吃一点吧,就当是尝尝我的诚意
江彦没说话,但他坐在椅子上,右手拿起筷子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我想
少爷二十多年唯一吃过的苦,大概就这顿饭吧
好吃吗
一般
我看到他左眉跳动
我盯着江彦,他慢条斯理的夹菜、咀嚼
一切都那么优雅,恰如他的家世,那样的环境教导出来的子弟,无数个礼仪才会训出一个江彦
我捧着脸,看着他,他敛着眸子,仿佛并不在意我热诚的目光,紧绷的下颌线,锋利干脆
记忆里我的阿旭也是这样,给我做饭,安静的看着我
对不起啊周时序,我学着你的样子在讨好别人好看
好看吗
江彦停下手中的动作
刚才的回忆和思念来的太过汹涌
以至于我对着江彦发呆
他吃完了我竟然也没察觉
当然好看,我喜欢
说完我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样子
13
有些话讲出来就是要负责任的
这也是我的目的
姜朝,你想好了
我坐在桌子上
江彦的身子挤进我的腿间
分开我的双腿,箍住我的上半身
他俯身压着我,我反手撑在桌子上
却因他凶猛的吻而不自觉向后倒
对上他略迷情的眼神
我腾出一只手拽过他的衣领向下倒去
他压着我,双手还掐着我的腰
或许是我今天这身打扮
像颗未见天光的珍珠
江彦格外温柔
他的薄唇轻抚我的眼角,脸颊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脖颈上时
他动作突然停下
我知道,那是我的眼泪
濡湿了他的唇
扫了他的兴致
装什么
他坐在沙发边上抽烟
过了许久才飘过来这句话
我蜷在角落里抱着颤抖不止的身体
手指被咬破,鲜血顺着指关节流到手背
我也没有察觉到。
14
过了许久,我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只是依旧不敢抬头
不是害怕,是难过
难过自己是不是不够爱周时序
面对他生死存亡的时候
我不能像他一样义无反顾的去救他
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时
脑海里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冰冷的声音
恭喜你,攻略成功,江彦对你的爱意值达到了
100%
抬头,迎面撞进江彦泛红的眼眶。
一周后,我接起江彦打来的第
80
通电话。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他的耐心显然已濒临极限。
我盯着震动的手机,恍惚间看见周时序躺在
ICU
时,那些仪器也是这样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姜朝,你他妈倒是说话!
江彦的怒吼隔着耳筒刺破耳膜
我在。
喉咙像塞了团棉花,我蜷缩在飘窗角落,月光在瓷砖上淌成一片银霜。
立刻给老子滚过来。他摔掉电话的动静震得我耳膜发麻。
我望着镜中苍白的脸,忽然想起系统冰冷的声音:爱意值
100%,任务完成。
江彦的公寓总飘着雪松香,那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此刻我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开放式厨房熬粥,晨光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那天……他迟疑了一下哭什么,吓到你了
他突然转身,瓷勺撞在珐琅锅上发出清脆声响。
我这才发现他换了家居服,深蓝色丝绸衬得他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没什么,紧张了谎言脱口而出,舌尖却泛起蜜糖的苦涩。
江彦的手突然掐住我下巴,他掌心的薄茧擦过我跳动的脉搏。
姜朝他第一次这么叫我,声音里裹着碎冰
看着我。
我被迫迎上他猩红的眼瞳,那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忽然松手,转身盛粥时手腕上银链硌在琉璃台面上,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下周跟我回家。他突然说。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把碧梗粥推到我面前。
白雾袅袅中,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翳:江氏晚宴,我需要女伴。
江家老宅像头蛰伏的巨兽,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亮如白昼。
我穿着江彦准备的月白色礼裙,真丝面料贴着皮肤像第二层肌肤。
那是江少的新宠
贵妇们的窃窃私语混着香槟气泡破裂声。
我端着红酒杯,看着江彦被家族长辈围住。他西装革履的背影挺拔如松,可垂在身侧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
姜小姐。苍老的声音惊得我指尖一颤,半杯红酒泼在蕾丝裙摆上。
转头看见江老爷子拄着蛇头杖,浑浊的眼珠里闪着精光
听说你追了阿彦三年
我低头盯着洇开的酒渍,想起系统曾说江彦的童年在这里度过。
那些被摔碎的钢琴谱、锁在阁楼里的尖叫,此刻都化作老爷子袖口的翡翠扳指,冷冰冰压在我肩上。
爷爷。
江彦不知何时出现,他抽走我手中的空杯,拇指擦过我颤抖的指尖
她累了。
回程车上,江彦突然扯开领带。月光从全景天窗泻下,他半个身子压过来时,我闻到了雪松香里混着的铁锈味——他咬破了唇。
为什么发抖他的唇贴着我耳垂,声音却像从深渊传来。我闭上眼睛,想起周时序最后说的阿朝,幸好你没事。
我开始频繁梦见周时序。
有时是他在操场表白,玫瑰花瓣落在我发间;有时是他躺在血泊中,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更多时候,他站在光怪陆离的时空裂缝里,一遍遍问我:阿朝,你要把我忘了吗
你最近很奇怪。江彦从背后抱住我,我们站在他公寓的落地窗前。
我数着对面大楼的玻璃反光,突然说
江彦,我们结束吧。
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痛得我眼前发黑。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我掰开他箍在我腰上的手,转身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原来爱意值
100%
时,他的眼睛会像这样充血。
姜朝!
他抓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看着我!
我迎上他暴怒的视线,却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个女孩穿着他买的裙子,戴着他送的项链,可她的灵魂正在透明化,像即将消散在晨光里的露珠。
夜风卷着江水的腥气,江彦站在栏杆外,西装下摆被风掀起。
你要跳下去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我看不懂他了,他究竟在干嘛
算了,我累了,不去想了。
他转头看着我,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我从来没想过他死
我不自主将心声说了出来
我攥紧口袋里的安眠药,塑料包装硌得掌心发疼。
江彦突然翻身跃出栏杆,他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伸手抚上我颤抖的唇
知道为什么选在这里
他的拇指擦过我下颌的痣
三年前,有个傻瓜在这里追了我三条街。
我闭上眼睛,听见江水在脚下轰鸣。
他的唇贴上来时,我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他咬破了我的唇,像要烙下什么印记。
姜朝,他在黑暗中吻我,声音碎在雨里,你赢了。
我吞下药片时,晨曦正从江彦的落地窗透进来。
他蜷在沙发上的样子像个迷路的孩子,睫毛上还凝着夜露。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正在清除痕迹……我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透明
最后摸了摸江彦皱着的眉。原来他睡着时也会皱眉,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猫科动物。
晨光吞没我的瞬间,我听见江彦在梦里呢喃:阿朝……
(江彦视角番外)
我第一次见到姜朝是在西街俱乐部。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裙,马尾辫被夏夜热浪蒸出细汗,像株误入名利场的蒲公英。
江彦!她追着我的跑车跑了半条街,帆布鞋底磨着柏油路发出沙沙声响,我说要追你,是认真的
我猛踩刹车,看着这个傻子踉跄着扑到车窗前。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倒映着长安街的霓虹,让我想起母亲去世前床头那盏终夜不灭的琉璃灯。
后来她总出现在我出现的每个场合。马场里被扬尘呛得咳嗽还要给我递水,拍卖会上举错牌买下根本不值钱的玉坠,甚至在我宿醉的清晨,带着醒酒汤蹲在酒店门口。
江彦,她仰头看我时,锁骨处的朱砂痣在晨光中若隐若现,今天的汤加了葛根。
我摔了保温桶。瓷片擦过她脚踝,血珠滚落在酒店金线刺绣的地毯上。她只是蹲下去收拾残局,发旋儿对着我,柔软得让人烦躁。
生日那天我故意刁难她。看着她在包厢屏幕前发抖,我突然想起父亲带回私生子那晚,母亲也是这样站在老宅旋转楼梯上,攥着旗袍下摆的手指节发白。
滚。
玻璃杯砸碎的瞬间,我期待她像其他人那样落荒而逃。可她弯腰去捡碎片时,后颈弯出天鹅垂首的弧度,鬓角结痂的伤口像枚褪色的朱砂印。
那晚我醉得厉害。她在我身下哭,眼泪滚烫地渗进衬衫,烫得我心口发疼。原来女孩子的身体这么软,她啜泣着说暗恋我三年,我却盯着她的脸颊痣出神
我开始带她出席所有场合。那些起哄的跟班渐渐改口叫嫂子,她总是红着脸往我身后躲。
真奇怪,明明是她追着我跑了三年,现在倒害羞起来。直到那天在法餐厅,她对着鹅肝酱突然干呕。
姜朝
她抬头看我,眼神却穿过我落在虚空里。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父亲看着母亲遗像时,就是这样隔着时光抚摸再也触不到的人。
暴雨夜她蜷缩在我公寓飘窗上,月光照着床头未拆封的抑郁症药瓶。我假装没看见她藏起的素描本,那上面反复描摹的男人眉眼,在某个角度竟与我有七分相似。
家族晚宴那晚,老爷子用蛇头杖敲着地面:玩玩可以,别学你爸。我捏碎红酒杯,鲜血混着红酒滴在她月白色裙摆上。她惊慌失措地擦,却把我的伤口越擦越疼。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江边。她吞药前对我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明媚
现在我在她住过的阁楼里,看着素描本上渐渐消失的轮廓。原来我不过是别人故事的替身,却赔进去整颗心脏。晨光穿透她最后触碰过的窗帘,我终于看清每张画像右下角都写着:
周时序,2017
年春。
江水在脚下奔腾,我握着她留下的药瓶。这次轮到我来追你了,阿朝,等我。
(周时序番外)
我睁开眼睛时,呼吸机正在往肺里灌冷气。
母亲婆娑着泪水扑到床边时,我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摩擦出沙沙声。
医生举着笔灯晃我的瞳孔:记得怎么出事的吗
消毒柜的玻璃映出我额角的纱布,记忆在暴雨中的货车灯光处断裂。有粒朱砂痣在意识深处闪烁,像坠入深潭的星火。
秦.....我发出气音。
齐医生今天轮休。
复健第三周,我在储物柜深处找到了一个铁盒,我分明没有见过。
护工说这是我入院时寄存的私人物品,可密码锁已经卡死。
入院入院时我尚在昏迷状态,是谁放的。
再三和医院确认,没有搞错后,我的头疼了起来,比以往更严重,我总觉得,我的记忆好像缺了一部分。
午后的阳光穿过更衣室气窗,在铁盒面投下监狱栏杆般的阴影,我打不开,不知怎的,有一股力量在和我对抗。
我蜷在飘窗上摩挲玻璃瓶。护士说这是我昏迷时攥着的重要物品,可里面只有枚生锈的纽扣。
雷光炸裂的刹那,我仿佛看见少女踮脚为我系校服扣子,发梢扫过锁骨时带着槐花香。
主治医师翻着
CT
报告:海马体损伤会造成记忆错乱,别太执着幻象。
但我开始收集纽扣。从医院洗衣房到二手商店,各式各样的纽扣在铁盒里堆积成山。某个黄昏,我发现某颗贝壳纽扣内侧刻着朝字,针眼大小的凹痕像是被摩挲过千万次。
这是医院的备用纽扣。护士长对着灯管查看,去年仓库盘点多出三盒,可能是印刷错误。
立秋那天,我在复健中心看见穿白裙的姑娘。她站在银杏树下仰头喝气泡水,眼尾红痣在阳光下像粒朱砂。
擦肩而过时,她发间槐花香让我心脏骤缩。
请问......我转身时踩碎满地落叶。
姑娘困惑地后退半步,手机屏保是情侣合影。
她无名指钻戒的反光刺得我眼眶发烫,那粒红痣在笑纹里温柔舒展——原来只是颗普通泪痣。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抱着铁盒躲在商店门檐下,发现最底层有张被水渍晕染的拍立得。相纸上的少女身影正在褪色,眼尾处只剩空白。
这是前年过期的相纸。
便利店店员擦拭着收银台
显影剂失效就会这样。
今夜我又梦见槐树林。月光在枝桠间织成捕梦网,少女腕间的萤火虫手链明明灭灭。
每当我要触碰她,晨光就会刺破幻影。
枕头上洇开的水渍不知是露水还是眼泪,铁盒里的纽扣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母亲整理旧物时翻出高中校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留着新鲜的线头,像是昨天刚被扯落。
衣领内侧有块墨渍,凑近看是用极细的笔尖写着朝。
我冲去学校档案室,却在毕业生名册里查无此人。
槐花又落满青荇巷时,我在老树下挖出铁盒。褪色的萤火虫玻璃瓶里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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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纽扣,每颗都刻着朝。
手机突然震动,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暴雨。
我抱着铁盒在树下坐到天明。晨雾漫过刻满正字的树皮时,发现所有划痕都在昨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