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在二十岁那年做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
嫁给了认识仅三个月的农村拆二代陆远川。
那段婚姻就像盛夏的一场暴风雨。
来得猛烈去得仓促。
让我从头讲起这个故事,关于一个城市女大学生和农村拆二代的婚姻。
关于我们如何在现实的重压下。
既伤害了彼此,也成全了彼此！
1
夏念在奶茶店兼职打零工。
她正准备把最后一杯奶茶递给顾客时,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是室友李梦发来的微信。
今晚系里的讲座别忘了,听说教授会提前透露期末考试重点。
她快速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
一抬头,不小心撞在了柜台上的高大身影。
那杯奶茶被撞得倾斜,里面浓稠液体瞬间到处飞溅。
毫不例外,也溅在了被我撞上的那个人。
他胸前的那块白衬衫被褐色的奶茶完全渲染。
对不起对不起！夏念慌忙抽出纸巾在他胸前胡乱地擦着。
她抬头的瞬间刚好对上男人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没关系,天气太热了,正好凉快一下。我自己来吧。
男人从夏念手中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
然后,他的衬衫就留下了一片深深的水渍。
夏念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小麦色的皮肤,浓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农村人特有的朴实的笑容。
他穿着简单但整洁,白色衬衫配上深色休闲裤。
但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儿价值不菲的手表,与他的整体气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再重新给你做一杯吧,就算给你赔罪了。夏念说着的同时已经转身在准备材料了。
不用了,其实我是来应聘兼职的。
男人顺手递过来一张简历,你们店长说的,下午三点面试。
夏念接过那张简历,上面写着陆远川,22岁,XX大学机械工程专业大三。
她惊讶地抬头：你也是XX大学的我是文学院大三的夏念。
陆远川眼睛一亮：这么巧,那以后就是同事加校友啦
就这样,他们相识了。
那天晚上,陆远川主动提出送夏念回学校。
两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走了很久很久。
他们如同遇到了知己。
一直畅聊,聊各自的家长、专业和未来的打算。
我家在城郊的陆家村,标准的农村孩子。陆远川语气里没有半分作为农村人的自卑。
父母种了一辈子的地,就指望着我能走出农村。
我是本地人,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夏念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他们都希望我考研,然后找个稳定的工作。
路灯下,陆远川的侧脸轮廓分明,带着一种城市男孩少见的坚毅。
夏念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2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越来越熟络。
夏念跟陆远川几乎是天天见面。
奶茶店排班表上,他们的名字几乎都紧挨着的。
下班后,陆远川会骑着他那辆二手电动车送夏念回宿舍。
偶尔他们还会去学校后门的小吃街,陆远川请夏念吃五块钱一碗的牛肉面。
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机一个周五的晚上,陆远川注意到夏念一直频繁地看手机。
只见她眉头紧锁,焦躁不安。
夏念叹了口气：我妈又给我发相亲对象的资料了,她同事的儿子,海归博士,在投行工作。
陆远川的手顿了一下,牛肉面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条件这么好,不去了解一下
我才20岁,急什么啊。夏念撇撇嘴。
再说,我对这种精英型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对什么类型的感兴趣呢陆袁川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夏念心跳突然加速,低头搅拌着面条：就……阳光开朗一点的嘛还要实在,就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像我这样的吗陆远川接过了夏念没说完的话,声音却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夏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却没有否认。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陆远川明白了。
那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
陆远川轻轻拉住了准备道别的夏念：做我女朋友吧,虽然我现在只是个穷学生,但我会让你幸福的。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夏念心跳如擂鼓,她听见自己说：好。
3
恋爱后的日子甜蜜而又过得很快。
陆远川虽然出身农村,但为人细心体贴。
他会像每个合格的男朋友一样,他会记得夏念的生理期,提前准备好红糖水。
知道她喜欢某本小说,省吃俭用买来限量版送她。
在她赶论文到深夜时,默默陪在图书馆,直到送她安全回宿舍。
你男朋友真是模范啊！室友李梦啃着苹果评价道。
不过你爸妈知道吗他们能接受你下嫁过去还找个农村的
夏念正在涂指甲油的手停了一下：还没告诉他们。远川人很好,学历也不差,农村的怎么了
没怎么。李梦耸耸肩。
就是提醒你,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的事,特别是你这种城市独生女,父母期望值肯定很高。
夏念没再接话,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知道父母一直希望她找个门当户对的,最好是本地有房有车的。
而陆远川,除了人品好,目前看来确实没什么物质基础。
这种担忧在交往第三个月时突然被打破了。
那天陆远川异常兴奋地约她出来,带她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夏念惊讶地看着菜单上的价格：你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要值得高兴。陆远川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们村被划入城市规划区,要拆迁了！我家院子大,能分到三套安置房,还有一百多万的补偿款！
夏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你现在是……
拆二代。陆远川笑着点。
虽然这个词有点暴发户的意思,但确实是事实。我爸妈高兴坏了,说这下我娶媳妇不用愁了。
他突然抓住夏念的手：小念,嫁给我吧,我知道还有点突然,但我真的好爱你,现在我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了。
夏念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才20岁,大三,她从没想过这么早能结婚。
但她看着陆远川期待的眼神,想到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她好像觉得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得……我得考虑一下吧。
她最终说：这也太突然了。
4
陆远川没有催促。
但接下来的一周,他几乎每天都在规划以后的未来。
拆迁款下来后要怎么用,安置房选在哪里比较方便,甚至连孩子以后上什么学校都考虑上了。
给夏念绘画着各种美好幸福生活。
与此同时,夏念的室友们分成了两派。
李梦坚决反对：你疯了大好前程不要,这么早结婚,你想被婚姻绊住脚吗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而且你还是嫁到农村去,你知道农村家庭有多复杂吗
另一个室友张悦则持不同意见：现在好男人多难找啊,陆远川人有实在,又帅气,又有拆迁款打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再说你们可以先领证嘛,等毕业了以后再办婚礼。
夏念的父母还毫不知情,她不敢想象他们知晓后的反应。
但每当她犹豫的时候,脑袋里就会浮现出陆远川的笑容。
那个在奶茶店初遇时,被泼了奶茶也不生气的阳光男孩。
一周后,陆远川带她回了老家。
陆家村离城市不远,但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低矮的平房,泥泞的小路,空气中弥漫着牲畜和肥料的气味儿。
陆家的院子确实很大,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跟水果。
陆父陆母是典型的农村老人,皮肤黝黑,手掌粗糙。
他们见到夏念时又拘谨又热情。
城里的姑娘就是出落的水灵。陆母拉着夏念的手不放。
还是我们远川有福气啊。
晚饭是典型的农家菜,分量十足,口味却有点偏咸。
饭桌上,陆家的亲戚陆续来访,每个人都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城里来的媳妇。
还问夏念各种私人问题。
孩子,你父母做什么的啊
姑娘,父母退休金多少啊,很高吧
小念,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夏念感到非常窒息,但陆远川似乎习以为常了。
还一个劲儿地给夏念碗里夹菜,我妈做的红烧肉一绝呢,多吃点。
夏念尬笑着回应。
那天晚上,住在陆家简陋的客房里,夏念失眠了。
她想起饭后在院里乘凉想起他们的对话：
这姑娘愿意来农村生活
现在远川有钱了,肯定在城里买房啊。
城里姑娘娇气,怕是伺候不起哦
这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但第二天清晨,看到陆远川在院子里帮父亲劈柴的辛勤劳作的背影,那种踏实的感觉终究还是让她心软了。
回城的路上,陆远川兴奋地规划着：最大那套安置房给我们做婚房,离你学校不远。拆迁款下来后,我想开个汽车修理店,我大学学的机械,对这一行也感兴趣。
夏念看着他憧憬未来的样子,突然做出了决定：好,我嫁给你。
5
订婚仪式在陆家村举行,按照农村习俗办得热闹非凡。
夏念的父母直到这时才知道女儿要结婚的消息,震惊之余匆匆赶来订婚宴。
你才20岁！大学还没毕业！夏母把女儿拉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而且他们这种暴发户家庭,跟我们都不门当户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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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的夏念倔强地回答她母亲：
妈,远川人很好,对我也好。现在他有房有存款,有什么不好
你以为婚姻就是有房有车夏母急得眼圈发红。
还有两家人的三观、生活习惯、社交圈子……这些差异以后都是矛盾！
但夏念完全沉浸在跟陆远川的爱情长河里,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订婚宴上,她被介绍给一个又一个陆家亲戚,被迫接受各种审视的目光和直白的询问。
陆远川全程陪在她身边,却似乎完全不理解她的不适。
我们这边结婚都这样,亲戚多热闹,他笑着说。
等你过门了,他们就都是你的亲戚了。
婚礼定在两个月后。
随着日期临近,夏念也越来越焦虑。
她试图和陆远川讨论婚后生活的细节,但每次话题都会被他以到时候再说带过。
婚纱我想选简约款的,一次她翻着杂志说,不喜欢太繁琐的。
这个得问我妈,程家明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我们这边新娘穿红色礼服,婚纱是白色的,不吉利。
夏念愣住了：可这是我的婚礼啊。
入乡随俗嘛,亲。陆远川终于抬起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妈也说了,婚礼按老家的规矩办,这样亲戚们才认可你。
类似的小冲突越来越多。
夏念想简单领证然后旅行结婚,钱要花在刀刃上。
陆远川家却坚持要大办三天。
夏念希望婚后住在城里,陆母却暗示他们应该先在村里住一段时间熟悉家族。
甚至连新房装修风格,陆远川也更多地听从父母的意见。
夏念感到头大,她以前没觉得陆远川这么妈宝男啊。
婚礼前一周,夏念在试穿那件大红色、绣满龙凤的厚重礼服时,突然哭了出来。
我不想穿这个,我喜欢婚纱！她抽泣着说,这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婚礼。
陆远川慌了,搂着她安慰：就穿这一天,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结婚是大事,得让长辈们高兴。
夏念看着镜中的自己。
20岁的脸庞被不适合她的厚重的妆容和繁复的头饰包围,像是被包裹在另一个世界的壳里。
她想起了李梦的话,想起了母亲的担忧。
但请柬已经发出,彩礼已经交换,一切都来不及回头了。
6
婚礼当天,陆家村张灯结彩,鞭炮声从早响到晚。
夏念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布着完成各种仪式：
给长辈敬茶、跨火盆、拜天地……每一个环节都有人指导,每一个动作都有讲究。
陆远川穿着中式礼服,笑容满面地应付着宾客,时不时偷看自己的新娘,眼中满是爱意和自豪。
他看不出夏念笑容下的勉强,或者说,选择不去看。
晚宴上,夏念被迫换上了第三套礼服,挨桌敬酒。
陆家的亲戚们大声谈笑,有人已经开始讨论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甚至有人建议程家明让媳妇赶紧退学,专心在家生孩子。
大学生媳妇有什么用,不如早点抱孙子实在！一个喝醉的叔叔拍着陆远川的肩膀说。
陆远川笑着应付,没有反驳。
夏念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在这些人眼中只是一个生育工具和摆设。
深夜,当所有仪式终于结束。
夏念瘫坐在新房的大红床单上,精致的发型已经松散,妆容也花了。
陆远川醉醺醺地进来,一把抱住她：老婆,我们终于结婚了！
夏念任由他抱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
20岁,大三,已婚。
这个标签让她感到陌生又恐惧。
远川她轻声问,我们会幸福的,对吧
当然！陆远川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有钱了,有房了,有你了,还有什么不幸福的
夏念没有回答。
她想起白天仪式中,需要新娘跪拜程家祖先的环节。
想起陆母私下交代她早点为陆家开枝散叶。
想起那些亲戚们谈论她时像在讨论一件新添置的家当。
窗外,最后一串鞭炮声响起,硝烟的味道飘进新房。
夏念闭上眼睛,任由陆远川亲吻她的脸颊。
在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大学生了。
从今天起,她是陆家的媳妇,一个农村拆二代的妻子。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20岁的她还看不清楚。
7
晨光透过大红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时,夏念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
身下是硬邦邦的炕,耳边是远处公鸡的打鸣声。
还有院子里陆母早起做饭的锅铲碰撞声。
她转头,陆远川睡得正香,一条胳膊横在她胸前。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轻手轻脚地起床,却在穿鞋时踢倒了一个搪瓷盆,发出咣当一声响。
这么早起来干啥陆远川迷迷糊糊地问。
嗯……我想回学校一趟,有篇论文要交。夏念压低声音。
陆远川翻了个身：急啥,今天不是还得回门吗我妈昨天说了,按规矩新娘子三天不能出门。
夏念有一点生气,她攥紧了拳头：可是教授说了最后期限……
话还没说完,陆远川就抢着回答。
哎呀,大学里那些事晚一天也没啥的。
陆远川打了个哈欠,你再睡会儿嘛,昨天累坏了吧。
夏念站在炕边,看着这个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突然感到些许陌生。
婚前的陆远川会记得她的每一份作业截止日期,会陪她在图书馆熬夜赶论文,而现在,他似乎认为结婚后学业就不再重要。
院子里传来陆母的呼唤：小川,小念啊,快起来吃饭了！
早餐是油腻的葱油饼和咸菜,夏念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陆母的目光立刻扫过来：咋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
没有,阿姨,我只是不太饿。
还叫阿姨陆母皱眉,该改口叫妈了。
夏念喉咙一阵发紧,感觉那个称呼怎么也喊不出口。
陆远川也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眼神还带着催促。
嗯……啊……妈。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却是小得几乎听不见。
陆母这才满意地点头,转向儿子：今儿个回门,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放在堂屋。你二叔开车送你们去。
回门的路程要一个多小时,夏念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城市景观,有种逃离的轻松感。
陆远川握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讲着村里谁家又签了拆迁协议,补偿款比他们家还多。
小念,等我们的安置房下来,就装修成你喜欢的样子啊。
他捏了捏夏念的手,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北欧风
夏念勉强笑了笑。
婚前他们讨论过无数次的新房装修,现在听起来却感觉如此遥远。
陆远川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村里的事。
夏母见到女儿,眼圈立刻红了。
她把夏念拉到卧室,关上门就问：怎么样他们家人对你好吗
夏念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但她迅速擦掉了：挺好的,妈。远川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累夏母抚摸着女儿的脸,黑眼圈也这么重。
就是不是太习惯农村的生活。夏念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慢慢就好了。
午餐时,陆远川和夏父相谈甚欢,从国际形势聊到本地房价。
夏念默默吃着母亲做的糖醋排骨。
这是她最爱吃的菜,却尝不出往日的滋味。
小念啊,夏父放下筷子,神情严肃。
虽然结婚了,但学业也不能落下。我和你妈商量了,你们新房没下来前,平时可以住家里,周末再去程家村。这样你上学也方便些。
陆远川的笑容僵在脸上：爸,这不太合适吧我们村离学校也不算远,我可以每天送小念的。
每天来回两三个小时夏母忍不住插话,小念这学期课那么多,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最终达成的妥协是周一到周四住夏家,周五到周日回陆家村。
回程的车上,陆远川显然不高兴,一路沉默。
你爸妈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农村人快到家时,他突然问。
夏念一惊：怎么会他们只是关心我的学业。
陆远川哼了一声：我看就是觉得我们配不上你。现在我有钱了,他们却还这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执,虽然很快以陆远川的道歉结束,但裂痕已经悄然产生。
8
安置房的手续比预期拖得更久。
夏念渐渐适应了这种两地奔波的生活。
工作日在城里上学,住在自己熟悉的卧室。
周末又回陆家村,扮演乖巧媳妇的角色。
陆母对她的学业不以为然,经常当着她的面说：读那么多书有啥用,女人最重要的还是相夫教子。
每次这时,陆远川要么沉默,要么笑着打圆场：妈,现在时代不同了。
四月底的一个周末,夏念正在房里修改论文,陆母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
趁热喝了,陆母把碗递过来。
调理身体的,好早点怀上。
夏念盯着那碗散发苦味的药汁,胃里一阵翻涌：妈,我现在还在上学,暂时不考虑要孩子。
上学不影响生孩子！陆母声音提高。
远川是独苗,村里跟他同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知道背后多少人嚼舌根吗
夏念的手微微发抖：这是我和远川的事,我们有自己的计划。
什么计划陆母把碗重重放在桌上。
你是不是偷偷吃避孕药了我就知道城里姑娘心眼多！
争吵声引来了陆远川。
了解情况后,他竟也劝道：小念,妈也是好意。其实呢,早点要孩子也不错,趁爸妈年轻能帮我们带。
夏念看着丈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说好等我毕业再考虑的！而且这药谁知道有什么成分,能随便喝吗
最终那碗药被倒掉了,但陆母整整一天没跟她说话。
晚上,陆远川试图缓和气氛：妈就那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不过要孩子的事,你真得考虑考虑。
夏念背对着他,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她开始意识到,在这场婚姻中,自己似乎永远是少数派。
9
五月,陆远川突然告诉夏念,他打算跟堂哥合伙开一家汽车修理店。
拆迁款不是还没下来吗夏念疑惑地问。
可以先借点,陆远川兴奋地说。
位置我都看好了,就在新开发区那边。堂哥有经验,肯定赚钱！
夏念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要不要再考察考察我们都不懂做生意诶。
机不可失！陆远川不以为然,堂哥说了,现在入场的都有得赚。
他没有告诉夏念的是,这个决定背后是陆家众多亲戚的怂恿。
自从陆家获得拆迁补偿的消息传开,各种投资建议和合伙机会就源源不断地涌来。
夏念想详细问问经营计划,陆远川却总是敷衍了事。
一周后,他拿回家一份合同,说已经和堂哥签了协议,前期投入三十万。
三十万夏念惊得站起来,这么多钱,你从哪弄的
跟大伯借的,陆远川一脸轻松。
等拆迁款下来就还他,还付利息。
夏念仔细阅读合同,心越来越沉：这合同有问题！利润分配条款模糊,责任全在你这边,而且……
你懂什么陆远川突然变了脸色。
我们农村人做事讲究信任,不像你们城里人什么都白纸黑字！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夏念气哭了,当晚就回了娘家。
陆远川没有追来,只是发了几条微信,大概意思就是男人做事女人别插手。
三天后,陆远川才来接她,道歉说那天语气太重。
夏念选择让步,只要求他以后重大决定要跟她商量。
陆远川满口答应,但她能感觉到,他并不真的认为有这个必要。
修理店很快开张了,但生意远不如预期。
堂哥所谓的经验不过是曾在修理厂打过工,而选址更是偏僻。
更糟的是,一个月后,堂哥突然说老家有事,要回村一段时间,把店全权交给陆远川。
夏念去店里看过一次,心凉了半截。
工具摆放混乱,几个小工懒散地玩手机,地上满是油污。
陆远川自己也常常不在店里,而是被各种亲戚拉去喝酒、打牌,美其名曰拓展人脉。
六月底,夏念期末考试前夕,陆远川深夜醉醺醺地回来,摇醒已经睡着的她：老婆,你借我十万嘛,堂哥说有个大项目要等着投资呢！
夏念彻底怒了：你疯了吗店里的账都没理清楚,还要投钱
女人家懂什么！陆远川口齿不清地嚷嚷,这次肯定能赚大钱的。
第二天,夏念才知道,陆远川已经偷偷用她的名义向小额贷款公司借了五万。
她气得浑身发抖,收拾行李就要走。
陆远川这才慌了,跪在地上道歉,发誓再也不擅自做主。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他红着眼睛说。
村里人都说我是靠拆迁款,靠娶了城里媳妇,我想让你爸妈看得起我……
夏念看着这个曾经阳光自信的大男孩,如今被亲戚的闲言碎语和突如其来的财富压得喘不过气,心又软了。
10
暑假开始,夏念原本计划留校准备考研。
但陆母一个电话打来,说身体不舒服,要她回村照顾。
你媳妇也该学着料理家务了,电话里,陆母对儿子说,总不能一辈子当大小姐吧。
回到陆家村,夏念发现婆婆所谓的不舒服不过就是轻微的感冒。
真正的目的是要她学习各种家务。
比如手洗陆父陆母的衣服（因为洗衣机费水又洗不干净）。
用土灶做饭,甚至喂猪喂鸡（虽然拆迁在即,但陆家仍养着一些家畜）。
七月的农村闷热难耐,夏念每天汗流浃背,双手因搓洗衣物而红肿。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陆母几乎寸步不离地指导,稍有不对就大声纠正,引来邻居探头张望。
城里姑娘就是娇气,陆母常当着她的面对邻居说,我这是为她好,以后自己当家了啥都不会,岂不是让人笑话
陆远川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忙店里的事,偶尔回来,也只是说：妈是传统了点,但没有恶意。
七月中旬的一天,夏念在洗衣服时突然晕倒。
醒来时,村医告诉她一个意外的消息。
她怀孕了,大概六周了。
陆家全家欣喜若狂。
陆母立刻下令免除她所有家务,天天变着法子炖补品。
陆远川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即表示要把店里最好的收益留作孩子的教育基金。
只有夏念忧心忡忡。
她的考研计划,她的学业,她刚刚起步的人生,难道就要被这个意外打乱
能不能...…先不要这个孩子夜里,她小心翼翼地问陆远川,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的考研
陆远川的表情瞬间阴沉：你说什么胡话这是我们老陆家的骨肉！
可这是我的身体啊！夏念忍不住提高声音。
你是我老婆！陆远川吼了回来,孩子的事没得商量！
第二天,陆母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的争执,一整天冷言冷语。
说夏念心狠不配当妈。
更让夏念崩溃的是,陆远川居然默许这种指责,甚至暗示如果她敢打掉孩子,就离婚。
那天晚上,夏念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很久。
她也不敢告诉父母,自己不顾一切选择的路。
就算咬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哭着也得把它走完。
她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
20岁,大三,已婚,即将成为母亲,学业和梦想似乎越来越远。
11
怀孕并没有改善夏念在陆家的处境,反而让陆母更加严格地管控她的生活。
不准用手机（因为有辐射）。
不准吃冰淇淋（因为对孩子不好）。
甚至不准回城里上课（路上颠簸不安全）。
夏念据理力争,才勉强获准每周去学校两天,但必须由陆母亲自接送。
坐在三轮车后座往返于城乡之间,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窒息。
八月初,陆远川的修理店彻底陷入困境。
堂哥卷走了大部分流动资金,而由于管理不善,店里事故频出,接连赔了几笔维修费。
讨债的人开始上门,拆迁款却因手续问题迟迟不到位。
压力之下,陆远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一次,夏念提到想报名参加学院的保研夏令营,他竟摔了杯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上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你看不见吗
夏念震惊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玻璃,仿佛看到他们婚姻的裂痕正在无限扩大。
八月中旬的一天,夏念在回陆家村的路上遭遇暴雨。
陆母坚持要当天回来,结果三轮车在半路抛锚。
她们冒雨走回家,当晚夏念就发起了高烧。
村医来看过,说孕妇不能乱吃药,只开了些中药。
高烧持续了两天,第三天凌晨,夏念在剧痛中醒来,发现床单已被鲜血浸透。
村里的赤脚医生赶来时,已经太晚了。
孩子没了。
夏念被紧急送往县医院,医生告诉她,由于送医不及时,加上高烧和身体虚弱,她流产了。
病床上,夏念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陆母在走廊上大声哭嚎,咒骂城里姑娘身子骨不结实。
陆远川则沉默地站在窗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夏念的父母赶到医院时,看到女儿瘦得脱形的样子,夏母当场崩溃大哭。
夏父强硬地表示要带女儿回城里调养,陆远川试图阻拦。
却被夏父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还想害死我女儿吗
12
回到熟悉的卧室,夏念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流产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痛,还有深深的负罪感和解脱感。
为失去的孩子感到悲痛,却又为暂时摆脱母亲身份而暗自松一口气。
陆远川每天打电话来,起初是道歉和关心,后来渐渐变成责备和催促。
他怪她不该那天出门,催她尽快回程家村。
我妈说了,小月子也得按规矩来,在娘家坐月子不吉利的。
夏念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那头骂到：你妈,你妈,什么都是你妈,你妈宝男吗
说完就默默挂断电话,把手机关了机。
九月初,学校开学。
夏念坚持要回去上课,尽管医生建议她再休息两周。
走在校园里,她感觉自己像个幽灵,与周围朝气蓬勃的同学格格不入。
李梦看到她时差点没认出来：天啊,你瘦了好多！那个陆远川对你做了什么
夏念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婚姻的幻灭流产的痛苦还是对未来的迷茫
陆远川直接来学校找她,在教室门口堵住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什么时候回家
同学们好奇的目光让夏念如芒在背。
她把陆远川拉到校园角落,第一次认真地说出了思考已久的决定：远川,我们离婚吧。
陆远川像被雷劈中一样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这段婚姻是个错误,我们要懂得及时止损。夏念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
我们太年轻,也太冲动,根本不适合彼此。
就因为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要啊！
不只是孩子的问题,夏念摇头,是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想要的是传统妻子,我想要的是自己的人生。
陆远川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我可以改！店我已经关了,以后什么事都跟你商量的。
太晚了,远川。夏念轻轻挣脱。
我们给彼此造成的伤害已经太多了。
陆远川红着眼睛离开后,夏念在校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秋风吹落梧桐叶,飘在她脚边。
20岁的秋天,她要为自己的人生做第一个重大决定。
13
离婚比结婚困难得多。
陆家先是坚决不同意,陆父亲自上门讲道理。
陆母则在村里四处散播夏念不守妇道的谣言。
陆远川时而哀求时而威胁,甚至发动亲戚轮番打电话劝说。
夏念一度动摇,尤其是当陆远川拿着鲜花在她宿舍楼下守了一整夜时。
但第二天,他母亲一个电话,他又立刻变回那个听话的儿子。
她母亲要求林晓萱给程家再生个孩子弥补过错。
十月底,拆迁款终于下来了。
陆远川突然态度软化,同意离婚,但提出要夏念放弃所有婚后财产。
包括那套承诺给他们的安置房。
凭什么夏父愤怒地质问,那房子也有找念的份！
她害死了我孙子！陆母尖叫道,没让她赔钱就不错了！
最终,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噩梦,夏念选择了放弃。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走出民政局时,陆远川却突然哭了：夏念,我真的很爱你！
夏念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心软。
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干了眼角的泪水。
20岁的初婚,就这样仓促开始,又仓促结束了。
14
五年后的同学聚会上,李梦带来了关于陆远川的消息。
他后来真的开了家修理店,挺成功的,现在有三家分店了。李梦搅动着咖啡。
去年再婚了,娶了个农村姑娘,听说已经有个儿子了。
夏念微笑着点头。
她刚刚拿到硕士学位,即将去一所高校任教。
左手无名指上有枚简单的银戒。
她去年订的婚,对方是同一学院的青年教师。
恨他吗李梦好奇地问。
夏念望向窗外,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想起20岁那年的自己。
想起那个在奶茶店初遇时笑容阳光的大男孩。
想起那段短暂又漫长的婚姻。
不恨,她轻声说,那只是成长的代价,再说只是当初没擦亮眼罢了！
窗外的梧桐叶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附和。
城乡之间的距离,有时候不是地理上的,而是心灵上的。
而有些桥梁,注定无法架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