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下得像要把整座山坳碾碎。
姜灼蜷在车底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泥浆正顺着她脊椎往下淌。
远处引擎的轰鸣声突然扭曲成金属撕裂的尖叫,对讲机里爆出嘶吼：灼姐！三号弯道出事了！
她抓起工具箱冲进雨幕,黄色警示灯劈开黑暗的刹那,看清了那辆嵌进防护栏的跑车。驾驶座上的男人左手死死扣住右胸,血从指缝溢出,在黑色衬衫上晕开诡异的暗纹。
动脉破裂,松手！她扯开急救包。
男人猛地挥开她手腕,医用橡胶手套擦过她小臂交错的旧疤,别碰我。
姜灼认出了这张脸。上周的《医学前沿》封面,这双眼睛还冷静地俯视着无影灯,此刻却翻涌着令人窒息的厌恶——和那些发现她秘密的人一样。
她直接撕开他浸透的衣襟。
你！
傅临川医生,止血带勒进他伤口时,雨水顺着她睫毛砸在他暴起的青筋上,痛觉失灵的人接骨手法比较糙。
金属器械撞击的脆响中,她后槽牙磨得发酸。这双手昨天刚给妹妹抽完血,此刻却在救一个憎恶触碰的疯子。
救护车呼啸而至时,他突然钳住她手腕。冰凉的指尖划过那些平行排列的疤痕,像在检验实验标本的切口。
自残
卖血。她抽回手,塑封袋里的住院手环擦过他掌心,化疗药渍在警灯下泛着蓝。
红蓝光影扫过车厢的瞬间,她瞥见他无名指根部的勒痕。比疤痕更刺眼的,是藏在手套内侧的铂金戒圈,内侧刻着S的浮影。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太阳穴发胀。
姜灼按住护士要给妹妹扎针的手,GSK过敏史上周复查时还没有。
病历系统更新了。护士推开她。
呼吸机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按住病人颈动脉,却在下一秒触到黏在皮肤上的便签。傅临川借着手术灯看清那行字：【别碰她,你的手套沾着傅氏制药的脏血。】
他转身时,正撞见姜灼倚在门边啃压缩饼干。她唇角的碎屑簌簌落进领口,喉结滑动的声音混着仪器滴答,像某种危险的倒计时。
骨髓配型唯一的适配者今早出境了。他将报告摔在积水里。
纸页被血水洇透的钢印上,傅氏生物科技的字样正在溶解。姜灼碾灭烟头,火光映亮他手术刀上未干的血迹,是谋杀。
刀锋挑起她下巴时,早班飞机的轰鸣碾碎最后一丝夜色。
做我的活体止痛药。他指尖压住她跳动的颈动脉,换你妹妹的命。
她盯着刀面上自己变形的倒影。十八岁那年被推进基因检测室时,那些白大褂也说过同样的话——罕见的馈赠,他们这样称呼她的痛觉缺失。
此刻馈赠正化作锈刃,剖开她最后的退路。
2
手术刀划开第四道伤口时,姜灼闻到了铁锈味。
不是血——是傅临川白大褂纽扣蹭过实验台的声音。他总把金属扣磨得发亮,像随时准备解剖谁的灵魂。
注射后三分钟,创口溃烂程度超出预期。
钢笔尖戳破记录纸,他撕下那页揉成团。纸团滚到她脚边,展开后是密密麻麻的误差率97.3%,被汗渍晕成灰蓝色。
姜灼转动插着留置针的手腕。那些溃烂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顺着静脉爬向肘窝。可惜她连灼烧感都尝不到,只能从傅临川骤缩的瞳孔里判断自己又成了失败品。
你该庆幸没有痛觉。他突然掐住她下颌,手套上的消毒凝胶黏住她一缕头发,否则现在该像她一样惨叫了。
观察窗后传来凄厉的哭嚎。姜灼偏头看见隔壁实验室的女人正用头撞防弹玻璃,额头绽开的血肉里隐约露出森白骨茬。这是本周第三个试药员。
傅医生,她舔掉滑进嘴角的生理盐水,你手上的力道证明心率过速了。
钢笔尖猛地扎穿手套。他甩开她时,血珠溅在实验报告伦理委员会批准文号那一栏。编号尾数89757,是妹妹确诊白血病的日期。
地下车库的排风扇搅动着血腥气。
姜灼把采血管塞进保温箱时,身后传来橡胶鞋底摩擦水泥地的声响。傅临川的影子被顶灯拉长,横亘在她与妹妹的轮椅之间。
特殊血型互助协议他踢翻装满暗红液体的箱子,你真当人体是海绵
玻璃管碎裂的脆响中,她数着地面蜿蜒的血溪。二十三管,正好是妹妹今天被抽走的CC量。
协议规定每400CC换一天ICU。她将新的采血针扎进肘窝,傅氏制药定的规矩,您应该比我熟。
针头突然被拔出。傅临川握着染血的金属管抵住她喉结,另一只手掀开她衣领。那些溃烂的伤口正在渗出诡异的蓝色,像皮下藏了片微型海洋。
GSK辐射变异。他指尖发颤,你早就知道。
呼吸机警报声穿透三层楼板。姜灼在嗡鸣中摸出皱巴巴的CT片——妹妹的骨骼影像布满雪花点,仿佛被什么吞噬着。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她将胶片按在他心口,用我的基因缺陷,造你们最完美的止痛药。
午夜的心外科值班室泛着尸柜般的冷光。
傅临川盯着监控屏上的实验数据,未婚妻坠崖前的求救电话突然在耳畔炸响。那通他故意没接的电话,此刻化作姜灼采血时的滴答声。
保险柜最深处躺着真正的骨髓配型报告。捐献者姓名栏的姜璃二字被血指痕反复涂抹,边缘卷曲发黑——那是他烧毁原件时烫伤的痕迹。
当姜灼撞开门时,他正把注射器扎进颈动脉。淡蓝色药液推入血管的瞬间,观察窗映出他扭曲的脸。
十七岁那年被绑在傅氏实验室的记忆呼啸而来,父亲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临川,疼痛是上帝筛选强者的滤网。
你果然在偷用麻醉剂。姜灼的扳手砸碎药瓶,可惜这玩意对活死人没用。
她扯开领口,那些溃烂的蓝斑已蔓延至心口。没有痛觉的人连死亡都是钝的,像生锈的刀在搅动棉花。
傅临川突然掐住她后颈按向观察窗。防弹玻璃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他沾血的唇擦过她耳垂：
想知道为什么选你当止痛药吗
他按下遥控器,屏幕亮起未婚妻车祸现场的照片。副驾座上散落的螺母泛着冷光——和姜灼修车箱里那枚一模一样。
那天她带着你妹妹的骨髓样本出逃。他咬破她渗蓝的伤口,现在轮到你了。
3
傅临川把姜灼按进冰柜时,她腕间的溃烂正在渗血。
零下二十度的白雾里,他掐着她脖子冷笑：低温能延缓基因变异,你该谢我。
然后变成傅氏药厂的新标本姜灼扯开衣领,心口的蓝斑已经蔓延成鸢尾花形状,我妹的骨髓在哪
回应她的是砸在脸上的文件袋。
解冻的冰水洇开纸页,捐赠协议右下角躺着妹妹颤抖的签名——姜璃,十四岁,字迹被化疗药滴晕染得像蝌蚪。
三个月前就签了,可惜...傅临川指尖划过自愿放弃治疗那几个字,她等不到配型成功。
冷藏库的铁门突然被撞开。
姜灼看见妹妹的轮椅卡在门缝,瘦成骨架的手正死死扒住门槛。呼吸面罩下传出呜咽,像幼兽垂死的哀鸣。
姐姐...别信他...
话音未落,傅临川已经按下遥控器。自动门碾过少女手指的瞬间,姜灼听见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虽然她根本感觉不到疼。
深夜的修车厂弥漫着汽油味。
姜灼翻出藏在地砖下的铁盒,妹妹偷拍的视频正在手机里闪烁：傅临川站在实验室里,把一管蓝色药剂推进志愿者脖颈。
那人抽搐着吐出黑血时,傅临川的白大褂溅满血点,像雪地里开出的罂粟。
这就是能救你的药身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傅临川的枪口抵住她后脑,另一只手捏着妹妹的呼吸面罩,现在它是你的催命符。
扳机扣响的刹那,姜灼猛地转身。子弹擦过耳际打爆汽油桶,火光中她看清枪柄刻着的名字——S,他未婚妻的名字。
热浪掀翻屋顶时,傅临川突然抱住她滚进排水沟。
烧着的横梁砸在他后背,焦糊味混着他压抑的闷哼：你绝对不能死...
姜灼摸到他口袋里的药瓶,标签上写着GSK-89757解毒剂。
急救室的灯亮得刺眼。
姜灼举着手术刀逼退护士,刀尖对准傅临川溃烂的伤口：解毒剂只能救一个人,选我妹还是你
选你。他扯开绷带露出心口的蓝斑,三个月前我给自己注射了变异株。
监测仪发出刺耳的长鸣,姜灼这才发现他的溃烂图案和自己一模一样——都是鸢尾花,妹妹最爱的花。
傅临川的手突然垂落。
他手机屏幕亮着最后的监控画面：妹妹爬进实验室,把真正的骨髓样本塞进通风管。日期是车祸那天,时间定格在23:59。
她本来能活...傅临川瞳孔开始涣散,可我删除了警报...
姜灼的眼泪砸在他逐渐冰冷的脸上。
原来最疼的不是子弹穿胸,而是握着仇人的手,听他讲完妹妹如何被碾碎希望。
4
傅临川的尸体在停尸房失踪了。
姜灼攥着染血的病号服冲进实验室时,冷冻舱正冒出诡异的蓝雾。
透过结霜的玻璃,她看见傅临川赤裸的背上插满导管,溃烂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惊喜吗阴影里走出个穿唐装的老者,腕间沉香珠串压着傅临川的手机,我儿子可是最好的实验体。
姜灼认得这个声音。
三年前基因检测中心,就是这个人指着她的检测报告说：痛觉缺失是完美的战争机器。
傅董事长好手段。她踢翻装着蓝色药剂的冷藏箱,让亲儿子当试药员,再用他的命逼我当活体样本。
老者笑着按下遥控器,冷冻舱突然弹开。傅临川暴起的青筋下有什么在蠕动,像皮肤里埋了无数条蚯蚓。
他现在是靠GSK毒素续命的怪物,只有你的血能让他清醒。枪口顶住她太阳穴,每隔十分钟注射200CC,否则——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被撞开,轮椅碾过满地玻璃碴。姜灼的血液瞬间凝固——本该躺在太平间的妹妹,正歪着头冲她笑。
姐姐,你的血好甜啊。
姜璃指尖划过傅临川结痂的伤口,在他锁骨处舔出一道血痕。轮椅下滴落的不是化疗药,而是蓝色黏液。
老者抚摸着女孩枯草般的头发：辐射让她的细胞无限增殖,代价是...
姜璃突然撕开病号服,腹腔裂开的皮肉里涌出密密麻麻的肉芽,像一团疯狂生长的海藻。
把解毒剂给我！姜灼抄起手术刀扑过去。
姜璃却露出天真笑容：姐姐,我们不是约好要永远在一起吗
肉芽缠住她手腕的瞬间,傅临川突然睁开血红的眼睛。
快走！他扯断导管勒住老者脖子,密码是89757！
姜灼撞开暗门时,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傅临川的怒吼混着妹妹的尖叫：爸爸说要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防空洞的应急灯忽明忽暗。
姜灼跌进蓄水池的瞬间,身后传来爆炸的轰鸣。水面上漂浮的药剂瓶标签被血水浸透,露出隐藏的字迹：
【GSK-89757解毒剂：需至亲心脏血液+变异株携带者脊髓液】
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抽血时,傅临川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对不起。
原来他不断让她试药,是为了提取能杀死变异的抗体。
防爆门被肉芽撞出凹痕时,姜灼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画面——
傅临川拖着折断的右腿爬进密室,身后蜿蜒的血迹里混着蓝色脊髓液。姜璃的轮椅卡在通风管口,腹腔爆出的肉芽正把老者一点点吞进去。
杀了我...傅临川将手术刀塞进她掌心,刺进心脏能引爆抗体...
姜灼的手在发抖。刀尖抵住他心口溃烂的鸢尾花时,姜璃的头突然从通风管钻出来。
姐姐选我好不好少女腐烂的半张脸贴着玻璃,把我的心脏挖出来,和姐夫的血混在一起...
傅临川猛地抱住姜灼滚向角落。肉芽刺穿他胸膛的瞬间,姜灼听见血肉交融的黏腻声响。
怀里的男人开始剧烈抽搐,嘴角却浮起解脱的笑：密码是...你第一次给我止血的日期...
5
手术刀没入傅临川心脏的刹那,姜灼手腕上的监测环突然爆出电火花。蓝色电弧顺着黏连的血肉钻进伤口,那些正在吞噬傅临川的肉芽瞬间蜷缩成焦黑的颗粒。
你果然是最完美的容器。姜璃腐烂的右脸突然裂开,露出机械眼球闪烁的红光,三年前往你脊椎里埋的芯片,总算派上用场了。
防爆门外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整面墙突然翻转。姜灼抱着逐渐冰冷的傅临川摔进实验室核心区,头顶密密麻麻的冷冻舱里,竟全是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
你以为辐射病是意外姜璃的轮椅碾过傅临川折断的腿骨,从你第一次给傅临川献血开始,你的细胞就在吞噬GSK毒素。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画面里傅临川被铁链锁在手术台上,机械臂正往他脊椎注射蓝色液体。老者阴冷的声音响彻实验室：不把她变成共犯,怎么逼出真正的抗体
姜灼突然剧烈干呕。黑血混着肉块落在掌心,竟是半颗长着肉芽的心脏——方才爆炸时飞溅的碎肉,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食道。
惊喜吗姜璃掀开旗袍下摆,金属支架连接的腹腔里,泡在营养液中的大脑正诡异地搏动,当年车祸真正死掉的是我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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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冻舱开始集体泄压。舱门弹开的瞬间,姜灼看清那些自己的胸口都纹着鸢尾花,溃烂的皮肤下流动着蓝色荧光。最靠近她的克隆体突然睁眼,机械地重复着：请给傅临川献血。
姜灼撞翻试剂架往通风管爬,身后此起彼伏的警报声里,她听见傅临川残破的躯体被肉芽拖拽的摩擦声。爬过第三个岔口时,嵌在管壁的显示屏突然亮起：【GSK-89757最终阶段：宿主死亡后,抗体将于240分钟内失效】
倒计时下方是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她看见自己的公寓正被特种部队爆破,邻居们畸变的躯体在火焰中扭曲成焦炭——整座城市早已被污染。
这是你第三次逃到这里。姜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通风管四壁突然渗出蓝色黏液,第一次你选择跳楼,第二次你引爆了氧气罐,这次呢
姜灼的指甲在金属管壁上抓出血痕。记忆碎片突然翻涌：傅临川跪在暴雨里捡她撕碎的体检报告,妹妹化疗时攥着她手腕说疼,还有那晚实验舱里他替她挡下穿刺器的闷哼...
肉芽缠住脚踝的瞬间,姜灼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冷冻剂。这是傅临川最后塞给她的东西,管壁上刻着小小的鸢尾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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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十八层的应急灯骤然亮起。
姜灼跌坐在巨大的环形实验舱中央,看着玻璃幕墙外数以千计的培养罐。每个罐子里都是傅临川——不同年龄的,残缺的,正在被肉芽吞噬的傅临川。
他十九岁就脑死亡了。老者的全息影像悬浮在控制台前,你见到的是第47代克隆体,唯一产生自我意识的残次品。
操作台突然升起透明冷藏箱,三支金色试剂在血色液体中沉浮。姜璃的机械臂穿透钢化玻璃,腹腔里的大脑发出癫狂的笑声：要救你的47号,就把真正的抗体交出来！
姜灼突然笑了。她拧开冷冻剂封口,淡蓝色雾气中浮现出傅临川的虚影——这是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体。
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她将冷冻剂扎进颈动脉,等我的变异指数超过临界值,就能用我的脊髓液制造新人类。
47号培养罐突然剧烈震动。姜灼隔着玻璃抚摸傅临川破碎的面容,他心口的鸢尾花纹正在渗出血珠,与罐体表面的电子锁形成诡异的共鸣。
【基因锁验证通过】
机械音响起时,姜璃的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狠狠刺穿了自己的核心处理器。老者尖叫着化为乱码,所有克隆体的培养罐开始喷射止血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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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灼撞碎玻璃的瞬间,47号傅临川的眼睫颤动如垂死的蝶。
她咬开试剂瓶,混着血的金色液体滴在他苍白的唇上：你总说等我长出痛觉神经...
整层实验室突然倾斜。姜灼抱着开始消散的傅临川,看见防爆门外举着冲锋枪的军队。为首军官的面罩下,赫然是她以为早就死在三年前的主治医师。
感谢您完成最终进化。医师的枪口对准她怀里的虚影,现在要采集47号的情感动...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实验室。姜灼在最后时刻看清了,是姜璃残存的半截躯体引爆了反应堆。而傅临川消散前的口型,是那年深秋银杏树下没说完的告白。
6
姜灼在消毒水气味中惊醒时,电子钟显示2043年7月7日。
床头摆着傅临川送的鸢尾花标本,手机屏幕弹出消息：【基因检测中心提醒您今日复诊】
她冲进浴室抠喉咙,藏在智齿后的微型定位器还在。这是第三次循环,前两次的记忆清晰得可怕——第一次她被改造成杀戮机器,第二次傅临川替她启动了自毁程序。
地铁电视正播放抗癌新药广告,GSK-89757的蓝白药盒刺得她眼眶生疼。广告里接受采访的痊愈患者,分明是她在克隆舱里见过的47号实验体。
姑娘,你东西掉了。
穿唐装的老者递来工牌,傅临药业研发部的烫金字在阳光下反光。姜灼突然抓住他手腕,沉香珠串内侧刻着数字89757。
记忆闪回爆炸前一秒：傅临川被肉芽吞噬时,这个数字正从培养罐的条形码上脱落。
看来这轮提前觉醒了两小时。老者笑着按下电梯报警键,猜猜这次小川能撑过几台手术
地下十八层弥漫着血腥味。
姜灼踹开第三实验室的门时,正撞见机械臂剖开傅临川的胸腔。蓝色脊髓液喷溅在观察窗上,里面映出二十个正在被解剖的傅临川。
他们共享痛觉神经。姜璃的轮椅从尸堆后转出来,机械手捏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你每犹豫一分钟,就有十具克隆体崩溃。
全息屏突然弹出城市监控,姜灼看见母亲正在超市挑选晚餐食材——这是循环开启前三个月,所有她爱的人还活着。
用你的脊髓液激活抗体,或者...姜璃弹开冷冻舱,里面沉睡的少女与她长得一模一样,让这个替换品去你家吃晚饭。
姜灼抄起电锯砍向操作台,警报声惊醒了所有克隆体。二十个傅临川同时发出惨叫,她眼睁睁看着其中三个在束缚带上抽搐着断气。
还剩十七个。姜璃将心脏扔进粉碎机,顺便说,你妈妈买的鲈鱼注射过GSK毒素。
通风管道比上次循环多出两道激光网。
姜灼掰断克隆体的手指通过虹膜认证时,培养液里漂浮的眼球突然全部转向她。暗门后的密室堆满录像带,标签写着【47号情感培养记录】。
她抖着手塞进播放器：
十五岁的傅临川被电流刺激着给她写情书,二十岁的傅临川在记忆清洗后疯狂撞墙,最后一次记录停在爆炸前,满身是血的傅临川哭着对监控说别再让她轮回了。
操作台突然升起注射枪,透明药液里悬浮着金色颗粒。姜璃的声音从通风口钻进来：当年车祸你选的救小川,现在给你重新选的机会。
监控画面同时切换：母亲在厨房处理毒鲈鱼,真正的傅临川本体泡在密室培养罐里,而47号正被机械臂拆解四肢。
三。
姜璃的机械手刺穿母亲肩膀。
二。
本体傅临川的心脏监测仪变成直线。
一。
47号克隆体挖出了自己的眼球。
---
姜灼打碎消防栓取出冷冻剂。
这是循环开始前傅临川给她的保命装置,现在被用来冻住整层实验室的电路系统。趁着姜璃死机的三十秒,她将注射枪扎进自己颈椎。
金色液体涌入血管的瞬间,所有克隆体突然停止挣扎。姜灼撞开密室防弹玻璃,本体傅临川溃烂的胸口纹着同样的鸢尾花,下面覆盖着陈旧刀疤——是她前两轮循环留下的。
我终于...等到你了...
本体傅临川瞳孔开始扩散,这是三次循环里唯一会说话的原件。姜灼颤抖着吻住他冰凉的唇,将偷藏的GSK毒素渡了过去。
整座实验室突然震动,克隆体接二连三爆成血雾。姜璃的机械体撞破天花板坠落时,姜灼看清了她后颈的条形码——89757号实验品,生产日期是姜灼车祸身亡的第二天。
你才是...第一个克隆人...姜灼接住傅临川坠落的心脏,他用你的基因...造出了我...
顶楼停机坪刮着暴雨。
姜灼拖着本体傅临川的遗体冲向直升机时,十七个残存的克隆体正在相互厮杀。姜璃的机械头颅滚到她脚边,电子眼疯狂闪烁：姐姐,第八次循环见。
螺旋桨卷起的狂风里,姜灼发现傅临川右手紧攥着照片。被血浸透的合照上,十五岁的她和傅临川站在银杏树下,背后站着穿白大褂的姜璃——那时候妹妹还没有出车祸。
城市在脚下开始崩塌,GSK毒素正把建筑融化成蓝色黏液。姜灼将最后一支抗体注入心脏时,怀里的傅临川突然睁开眼。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本体,左眼虹膜有陨石状的疤痕。
真正的解法是...他握住她拿刀的手刺进自己心脏,杀死造物主。
7
傅临川将婚戒套进姜灼无名指时,她手腕内侧的芯片灼痕突然开始渗血。婚纱店镜子反射着落地窗外的大雨,玻璃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冷冻舱泄压时滚落的营养液。
这枚戒指的蓝钻,是陨石碎片提炼的。他低头亲吻她手背的针孔,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网状的阴影,就像我们第一次在观测站接吻那天...
姜灼突然攥紧戒圈内侧的刻痕——89757的数字在钻石折射下泛着冷光。记忆闪回实验室爆炸时傅临川消散的虚影,与眼前人温热的呼吸形成割裂的时空褶皱。
试衣间灯光突然频闪。更衣镜背面渗出蓝色黏液,姜灼看见镜中倒影的自己穿着染血的病号服,而镜外的她正被傅临川拥在怀里。
别动。镜中姜灼的嘴型在说,他是第72号克隆体。
婚纱店地下室堆满裹尸袋。姜灼握着拆信刀抵住傅临川咽喉时,看见冷藏柜里排列着上百枚同款婚戒,每枚内圈都刻着不同编号。
这是最后一次循环。他握着刀刃往自己心口送,鲜血在雪白衬衫绽开鸢尾花纹,杀了我才能拿到真正的抗体。
警报声撕裂死寂。姜灼看见母亲举着枪从暗门冲出,枪口却不是对着克隆体——而是她颤抖的眉心。
乖乖回去当实验体,妈妈就让小川活下来。妇人眼底泛着机械虹膜特有的蓝光,或者看着你真正的母亲被溶解液分解。
监控屏幕亮起,真正的姜母正在培养罐里沉睡,腹腔延伸出无数导管连接着克隆工厂。姜灼突然想起车祸那天,挡风玻璃扎进眼眶的剧痛里,母亲最后喊的是姜璃的名字。
拆信刀插进克隆体傅临川眼眶的瞬间,姜灼被机械臂按进记忆清洗舱。强光中她听见72号克隆体破碎的呜咽：为什么...每次轮回...都要假装爱上我...
姜璃的轮椅碾过满地钻戒残骸。
惊喜吗她掀开头盖骨,露出泡在营养液中的杏仁核,当年你抢走观测站名额的时候,父亲就把我的大脑做成了主控终端。
全息投影在血泊中展开。十五岁的傅临川跪在实验室地板上,机械臂正将姜灼的记忆芯片植入他后颈——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预设程序的应激反应。
姜灼抠着脖颈后的缝合线大笑,扯出的神经导管连着正在融化的克隆体。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轮回傅临川都会在银杏树下告白,原来那是姜璃设定的初始场景。
你的痛觉缺失根本不是病。姜璃将电极插进她脊椎,是父亲用我的神经网给你做的情感阉割,不然怎么忍心看小川被剖开上千次...
冷冻剂在静脉爆开的刹那,姜灼看见第72号克隆体爬向电闸。被电流烧焦的残躯拼出最后的口型：快走,本体在...
天台暴雨冲刷着血色喜帖。
姜灼拖着傅临川本体爬上水箱时,整座城市正在姜璃的尖笑中坍塌。他心口的鸢尾花纹下埋着微型炸弹,倒计时与她的心跳监测仪同步闪烁。
其实你第一次就选对了。傅临川将神经连接器刺入太阳穴,把我交给他们,你就能...
姜灼突然咬住他颤抖的唇。这是三次轮回里第一个拥有全部记忆的本体,咸涩的血味混着GSK毒素在齿间蔓延。她握着他手按下起爆器时,看见他虹膜里映出二十年前的情景——穿着白大褂的姜璃正把哭闹的小女孩推进辐射室。
爆炸气浪掀飞水箱盖的瞬间,姜灼在傅临川破碎的瞳孔里看清了真相。所谓轮回,不过是姜璃为报复被夺走的人生,而精心设计的沉浸式实验。
下个轮回...傅临川最后的热气呵在她溃烂的腺体上,试着真正恨我一次...
8
姜灼在解剖台上苏醒时,呼吸面罩内侧结着冰晶。无影灯照亮胸前的缝合线,沿着心口鸢尾花纹裂开的,是嵌着微型摄像头的机械肋骨。
欢迎回家。
姜璃的声线混着电流杂音从扩音器传来。姜灼扯断输液管,淡金色药液在地面汇成数字——这间实验室的经纬度坐标,正是二十年前他们全家遭遇辐射的废弃观测站。
冷藏柜突然自动开启,上百个培养罐在雾气中显现。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少女的残躯,胸口统一烙印着【89757-β】,而最深处那个浸泡在蓝色黏液中的,赫然是长着她面孔的婴儿胚胎。
当年父亲剖开我尸体时,发现你在我子宫里发芽了。姜璃的机械臂突然穿透防弹玻璃,惊喜吗我亲爱的寄生胎妹妹
记忆清洗舱突然播放全息影像。
暴雨中的车祸现场,姜璃残破的躯体下渗出蓝色血液,而本该死亡的姜灼从她腹腔爬出,脐带还连着姐姐溃烂的子宫——原来所谓姐妹,竟是共生的实验产物。
你每滴血都带着我的基因暴动。姜璃的机械眼弹出激光切割刀,所以傅临川给你注射GSK毒素时,才会诱发我细胞里的辐射变异。
姜灼撞翻操作台,散落的实验日志里夹着傅临川的绝笔信。字迹被血污浸透：【当你在第七次循环后仍选择救我,我才确信人造人也能长出灵魂】
通风管突然灌进咸腥的海风。姜灼顺着管道爬进地下港口时,看见货轮正在装载印有鸢尾花标志的冷冻舱。透过舱门缝隙,数十个傅临川克隆体正在被注入蓝色药剂,他们后颈的条形码组成了完整的圆周率——这是本体傅临川生前最常念叨的数字。
你以为他为什么执着于圆周率
姜璃的轮椅从集装箱后转出,机械手捏着枚沾血的婚戒,这是他给自己做的记忆锚点,防止在无数次克隆中彻底疯掉。
海浪拍碎在礁石上的瞬间,姜灼突然头痛欲裂。记忆芯片在颅内过载,浮现出被清洗的真相：第一个发现辐射病变的不是傅临川,而是十五岁就长出机械神经的姜璃。父亲用她的脊髓液创造了姜灼,又用姜灼的基因反哺快腐烂的长女。
货轮突然鸣笛。姜灼看见克隆体们集体转向自己,电子眼闪烁着同样的陨石状光斑——那是傅临川本体虹膜的特征,此刻却出现在所有复制品眼中。
他不是被克隆了七十二次。姜璃笑着展开机械羽翼,而是将本体意识切碎了埋进每个克隆体,就为了在轮回中找到唤醒你的密钥。
防波堤在爆炸中坍塌。
姜灼抱着最后一个未激活的克隆体跳海时,咸水灌进胸口的机械装置。短路产生的记忆脉冲里,她看见傅临川本体被肢解的场景——他要求姜璃将自己的脑组织分成七十二份,植入每个克隆体的杏仁核。
找到...圆周率第89757位...克隆体突然在她怀里抽搐,那是解除你基因锁的...
深海中亮起诡谲的蓝光。姜灼看清海底矗立的巨型培养舱,舱内悬浮的正是长着傅临川面容的怪物。它腹腔延伸出的肉芽连接着无数电缆,终端显示器正在倒计时——GSK毒素全球扩散还剩23小时。
当克隆体用最后电量打开培养舱时,姜灼终于明白傅临川真正的计划。他把自己改造成活体解毒剂,代价是永生永世被禁锢在海底,用神经疼痛抵消毒素扩散。
你要的痛觉...怪物发出傅临川本体的声音,溃烂的指尖轻触她手腕芯片,都在我这里存着...
9
姜灼在肿瘤科走廊捡到药盒时,呼吸突然凝滞。GSK-89757的蓝白包装与记忆中的实验药剂一模一样,患者姓名栏却写着姜璃。
三年前你签的知情同意书。主治医师摘下口罩,露出傅临川实验室助手的脸,现在药监局要追加受试者家属笔录。
诊室弥漫着熟悉的沉香。姜灼看见父亲坐在轮椅上,枯槁的手正摩挲着姜璃的镇痛泵。病床旁的监控仪显示,妹妹腹腔内的肿瘤已经撑破第四根肋骨。
当年你说宁愿自己试药...父亲突然剧烈咳嗽,染血的纸巾飘落在地,现在小璃的癌转移,需要至亲的骨髓...
殡仪馆的冷气扑在姜灼后颈。
她攥着真正的病历本,终于看懂那些被篡改的数字——三年前车祸时,姜璃的脐带血检测出遗传性癌症基因,父亲选择用她的骨髓给妹妹做基因疗法。而所谓痛觉缺失,不过是镇痛泵植入后的副作用。
停尸柜第三层卡着片银杏叶标本。傅临川的解剖报告显示,他胃里藏着未消化的GSK胶囊,死亡时间竟在尸体失踪事件前一周。
他找我买过抗癌药。药贩子被按在警局审讯室时,正拼命擦拭掌心的鸢尾花纹身,说女朋友等着救命...
姜灼突然想起暴雨夜傅临川塞给她的保温杯。法医剖开杯壁夹层,里面藏着注射器与两管血液样本,标签日期停在她意外怀孕流产那天。
肿瘤科天台晾着染血的床单。
姜璃的轮椅卡在晾衣绳下,腹腔引流袋渗出的液体在水泥地漫成诡异的蓝。她歪头盯着姜灼笑时,脖颈缝合线崩开细小的血珠。
姐姐知道为什么选89757当密码吗她掀开病号服,手术疤痕拼成的数字正在渗脓,这是你被抽取的骨髓毫升数。
傅临川的手机突然在包里震动。姜灼划开三年前就该销毁的聊天记录,看见父亲发给他的最后通牒：【要么让她当活体药引,要么公开你父亲制药厂污染地下水】
暴雨倾盆而下。姜灼终于明白观测站辐射病的真相——傅家药厂将致癌废料填埋在银杏林,而傅临川跪着求她捐献骨髓那晚,手里攥着的正是地下水检测报告。
危化品处理站飘着腐臭。
姜灼踹开铁门时,二十个贴着GSK标志的废料桶正在渗液。傅临川的解剖照片钉在墙上,法医标注的胃癌晚期与溃烂性皮炎,正是长期接触致癌物的典型症状。
他原本想带着证据去自首。药厂保安的电棍戳中她后腰旧伤,可惜被你爸雇的货车撞得太早...
姜灼在血泊里摸到个铁盒。褪色的孕检单下压着傅临川的遗书,字迹被化学试剂蚀得斑驳：【当我发现你爸用你的骨髓制药,就知道这份爱注定要腐烂成罪证】
防毒面具突然被扯落。姜灼在剧痛中看见父亲举着针剂逼近,GSK液体在针管里泛着熟悉的蓝光。三十米外的废水池里,傅临川生前偷藏的污染数据正在冒泡。
当年能让你为小璃抽骨髓…针尖抵住她颤抖的眼睑,现在就能让你替傅家顶罪…
10
姜灼在法院调解室呕吐时,发现洗手池泛着熟悉的蓝渍。镜面倒映着旁听席最后一排,三个戴着口罩的男人正用手机拍她颤抖的脊背——那是父亲药厂保安袖扣的反光。
原告提供的骨髓采集同意书系伪造。被告律师敲着姜璃的病历本,2019年7月15日,姜灼女士正在妇保院做人流手术。
旁听席突然骚动。姜灼攥紧袖口的止疼泵,那天的记忆随着药物渗进血液：傅临川浑身是血冲进手术室,手里攥着被污染的地下水检测报告,而她在麻醉失效前听见的最后一句是保大人。
反对！法警按住她渗血的胳膊肘,证人情绪失控...
肿瘤科飘着腐烂的水果味。
姜璃的癌细胞已转移到声带,电子发声器贴在溃烂的脖颈：当年你给我捐骨髓时...咳...知道GSK配方里掺了放射性药物吗...
监护仪突然报警。姜灼看着妹妹腹腔引流袋渗出的蓝液,想起傅临川胃里未消化的胶囊——原来他早就发现药厂在抗癌药里添加工业废料,却选择用身体当证据容器。
你流掉的孩子...不是畸形...姜璃的机械手指向床头柜,是他怕遗传性癌变...
抽屉里藏着泛黄的B超单,胎儿影像旁标注着GSK代谢物超标。姜灼突然明白傅临川为何在车祸现场拼命护住腹部,挡风玻璃碎片扎进他肝脏的形状,正是此刻她子宫旧伤抽痛的轨迹。
危化品仓库的监控视频正在庭审直播。
姜灼看着自己夜闯仓库的画面被剪辑成纵火未遂,而真正拍下废料桶的傅临川,此刻正以证人保护的名义躺在殡仪馆冷柜。
请看关键证据。检察官突然举起透明物证袋,里面是傅临川送她的银杏叶标本,叶片重金属超标247倍,正是药厂污染...
被告席的金属杯突然倾倒。姜灼看见父亲用杯底反光给法警打信号,下一秒投影仪爆炸,烧焦的U盘残骸里飘出地下水检测数据的气味。
休庭铃响起的刹那,姜灼被家属架进安全通道。父亲扯掉她后颈的镇痛泵贴片,GSK药液直接渗入新鲜伤口：三年前能让你签自愿试药同意书,现在就能让你当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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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水处理厂的地下管道结着蓝霜。
姜灼在证人保护屋发现傅临川的暗格,防水袋里装着二十个针孔摄像头。最后一个视频拍摄于他死亡当天,画面里父亲正往GSK原料罐注射放射性废液。
别哭...视频里的傅临川突然直视镜头,胃癌晚期的面容枯槁如鬼,你枕骨下埋着微型储存卡,那是...
枪声穿透隔音棉。姜灼看着防弹玻璃绽开蛛网裂痕,手机同时收到姜璃的临终视频：病床上的妹妹正被注射过量镇痛剂,电子发声器循环播放着姐姐救我。
她抠开缝合线取出储存卡时,发现上面刻着小小的孕周数——正是那个未出世孩子的生命时长。污水处理池突然泄洪,傅临川用命换来的证据在浑浊的污水里浮沉如星。
11
姜灼在法律援助中心晕倒时,裤脚还在往下滴着污水。志愿者递来的热可可冒着熟悉的蓝烟,她突然想起傅临川总在化验室煮的廉价咖啡——那里面掺着缓解胃痛的GSK胶囊粉末。
污水厂打捞出的储存卡修复了部分数据。公益律师滑动平板电脑,傅临川生前拍摄的视频正在跳动,但关键帧被放射性物质腐蚀了…
视频突然卡在某个雨夜。姜灼看见傅临川在药厂后门与父亲对峙,后者手中拎着的正是她流产手术用的医疗废弃物袋。污水漫过傅临川脚踝的瞬间,视频右下角闪过姜璃病房的监控画面——护士正在更换被篡改的镇痛泵。
肿瘤科太平间飘着福尔马林与腐烂花香。
姜璃的遗体被强制火化前,姜灼用棉签蘸取妹妹腹腔渗出的蓝液。法医助理躲在更衣室塞给她密封袋,里面是姜璃声带切除手术时偷藏的癌变组织样本。
辐射同位素与GSK废料成分一致。检测报告在指尖颤抖,姜灼终于明白父亲办公室那盆永不凋谢的鸢尾花——土壤里埋着的是核废料过滤芯。
手机突然收到匿名包裹提示。寄存柜里躺着傅临川的旧手机,云端备份着他偷拍的会议录音：…用姜灼的骨髓做载体培养抗辐射酶,比直接处理废料节省两千万…
地铁隧道刮来腥风,姜灼在车窗倒影里看见三个跟踪者。他们举着的药厂污染受害者横幅背面,印着她被偷拍的孕检单编号——这竟是父亲雇人做的伪证。
环保局信访室空调滴着锈水。
姜灼看着工作人员将污染数据录入系统,光标突然开始自动删除文件。局长擦着汗解释服务器故障时,她瞥见他袖口沾染的蓝色药渍——和父亲书房地毯上的污迹如出一辙。
这是最新的地下水样本。清洁工突然撞翻试剂箱,试管碎片扎进姜灼掌心,傅先生半年前寄存的…
检测仪发出刺耳鸣叫。姜灼看着辐射值突破临界点,终于理解傅临川为何总在雨天约她逛银杏林——雨水冲刷叶片时采集的数据,正是最直观的污染扩散证明。
信访室突然断电。姜灼被拖进消防通道时,父亲的声音混着排风扇轰鸣：现在签免责协议,还能让姜璃的骨灰进祖坟…
跨江大桥的监控拍下纵身一跃的身影。
姜灼在打捞队到来前摸到桥墩裂缝里的防水盒,傅临川用防腐处理过的婚戒固定着最后证据——GSK药物与核废料的同位素对比图,背面刻着妇保院手术室的经纬度坐标。
江面浮起死鱼的白肚时,直播采访车正包围姜家老宅。姜灼当着镜头吞下那枚婚戒,金属探测器扫过腹腔的嗡鸣成为最震撼的控诉。父亲扬手要扇她耳光,却突然捂住心口倒下,西装内袋滑落的药瓶标签上,赫然印着GSK-89757。
急救车鸣笛刺破雨幕。姜灼俯身捡起药瓶,在父亲逐渐涣散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染血的倒影。他抽搐的指尖蘸着雨水,在担架上画完半个鸢尾花就永远僵住了。
12
急诊室的红灯刺破雨夜。
姜灼蜷缩在抢救室外的塑料椅上,手术门每开合一次,就飘出股熟悉的放射性甜腥——那是渗进父亲骨髓的GSK毒素,此刻正随着心肺复苏仪的节奏往外溢。
护士第三次来换输液瓶时,不锈钢托盘映出她脖颈的掐痕。
三个小时前在重症监护室,父亲突然回光返照,用呼吸机导管勒住她时,溃烂的牙龈还在渗着蓝血。
病人遗嘱。律师将文件袋推过沾满药渍的桌面,要求骨灰撒在银杏林。
姜灼盯着公证录像的暂停画面,父亲签署遗嘱用的钢笔,笔帽刻着傅临川名字缩写——正是车祸现场丢失的那支。
妇保院地下车库结着霉斑。
姜灼摸着冰凉的承重柱,终于找到傅临川用口红画的箭头。通风管道深处塞着防水盒,里面是二十管密封的血液样本,标签日期停在她流产后第七天。
他每周来抽自己的血。
保洁大妈攥着带血纱布,说是给孩子攒脐带血...
姜灼突然干呕,流产那天的记忆卷土重来——傅临川按着她抽血时,针管里其实是他的骨髓配型试剂。
检测报告在手机屏幕炸开蓝光。
99.8%的配型吻合度刺得她视网膜生疼,傅临川胃癌晚期的诊断书就夹在其中,医嘱栏潦草地写着：
优先保证供体生存。
法医解剖室飘着腐肉与消毒水混合的酸味。
姜灼隔着玻璃看父亲遗体被剖开,法医镊子夹起的胃袋里,黏连着未消化的婚戒。宝石鉴定仪扫过钻石,内部激光刻印浮现出污染数据坐标。
遗嘱附加条款。律师擦着金丝眼镜,若骨灰撒在银杏林,药厂地块将无偿捐赠。
姜灼突然抢过骨灰盒,扬手将灰白粉末拍进污染检测仪。
爆表的辐射值让警报器疯狂嘶鸣,直播镜头清晰拍下飘散在父亲骨灰里的蓝色晶体——那是核废料的提纯物。
跨江大桥护栏结着薄霜。
姜灼将最后一管血样抛入江心,暗红色的痕迹很快被浊浪吞没。
对岸LED屏正在播放药厂地块改建新闻,奠基仪式上,市长踩着的正是傅临川偷埋的污染监测桩。
手机震动着弹出邮件提醒。
匿名发来的胎儿基因检测报告显示,染色体异常源于GSK代谢物,而最后一页的遗传学图谱证明——真正的生父是当年被买通的麻醉医师。
江风卷起判决书残页。
姜灼看着自己作为污点证人的手印,在阳光下发黑溃烂成鸢尾花形状。
这具身体里流淌的,既是罪证也是解药,正如傅临川用命教会她的：有些真相,必须带着污秽才能存活。
13
姜灼在卫生局档案室的霉味里打了个寒颤。
三本姜璃的病历夹着同一张CT片,2018年7月15日的影像里,妹妹的癌细胞像蒲公英般散落在双肺——那天正是药厂往银杏林偷排废水的雨夜。
灰尘簌簌落在她手背,恍惚间像极了傅临川骨灰撒在检测仪时的蓝色晶尘。
妇保院后巷的医疗垃圾堆渗出黄水。
姜灼踩着被雨泡发的分娩记录,忽然踢到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傅临川实验室的密封标签还未褪色,里面蜷着二十枚沾血的乳牙——每颗都刻着GSK编码,最底下压着张被血渍晕染的B超单,胎儿轮廓旁标注着父系基因异常。
诉讼现场的法槌声惊飞窗外的灰雀。
戴口罩的男人摘下假发时,姜灼盯着他耳后蜿蜒的缝合线。
那针法与傅临川尸检照片如出一辙,连渗出的蓝黑色血珠都沿着相同的轨迹滑落。
他们剖开我肚子取走癌变的肝,证人掀开衣襟,腹腔疤痕拼成鸢尾花,说是要炼抗辐射血清...
拆迁废墟的钢筋刺破暮色。
姜灼跪在药厂实验室的混凝土碎块间,指尖被傅临川的防水日记本划出血口。
2019年3月14日那页粘着干枯的鸢尾花瓣,墨水被泪水洇成模糊的蓝：孩子若像你,就取名灼华,若像我...后半句被撕去的纸页边缘,留着半枚带血指纹。
肿瘤科电梯的镜面映出二十个自己。
姜灼攥着新药发布会的邀请函,腕间监测环突然发出蜂鸣。
大屏播放的偷拍视频里,傅临川正将GSK毒素推进静脉,监控日期停在她流产后第七天凌晨三点——那晚他带着滚烫的鸡汤来病房,说是托人在乡下养的土鸡。
江风卷着死鱼撞上监测站铁网。
姜灼看着辐射值再度飙升,对岸LED屏正循环播放药厂更名广告。
代言医师的白大褂袖口若隐若现着蓝渍,与三年前傅临川跪求她捐骨髓时,袖口沾染的放射性污水如出一辙。
匿名快递里的手术刀泛着冷光,刀刃检测出的DNA竟与未出世的孩子重叠。
夜雨冲刷着老居民楼墙根的避孕药盒。
姜灼抖着手拼凑被雨水泡发的说明书,保质期旁的批号突然刺痛眼睛
——正是傅临川胃癌确诊那天。
顶楼水箱浮起个密封袋,泡烂的孕检单上,医师签名与器官捐献书的自愿二字笔锋相同,最后一笔都带着决绝的颤痕。
14
姜灼在卫生局楼梯间发现半盒受潮的香烟。
薄荷味滤嘴上的齿痕与傅临川生前一模一样,烟盒内衬用血画着药厂排污管分布图。
她点燃最后一支烟,火光里浮现出三年前暴雨夜——傅临川蜷在值班室咳嗽,烟灰缸里堆满带血的烟蒂,窗外银杏叶正簌簌落进偷排的废水沟。
妇保院焚化炉飘出蓝紫色烟雾。
姜灼隔着铁丝网看护工倾倒医疗垃圾,突然有团燃烧的病历纸贴上网眼。
2019年7月15日的护理记录残页上,术后清宫四个字被血圈住,边缘焦痕拼成傅临川的工号。
法律援助中心的复印机卡纸了。
姜灼抽出卡住的孕检单复印件,背面印着半张污染区地图。
傅临川用红笔圈住妇保院的位置,批注栏写着：胎儿心率监测仪可捕捉次声波排污信号。
银杏林拆迁队的挖掘机突然熄火。
工人在树根间刨出个铁皮盒,二十支GSK试剂管已锈成蓝色。
盒底压着傅临川的排班表,他标记休假日期的红圈,全都对应姜灼的产检日期。
肿瘤科走廊的饮水机漏着蓝水。
姜灼接水时发现滤芯槽卡着张字条,傅临川的字迹被药液泡涨：镇痛泵芯片可拦截排污数据,别让姜璃...后半截字迹被血痂覆盖,摸起来像干涸的泪痕。
江堤护栏上缠着褪色的祈福带。
姜灼解开被风雨侵蚀的红布条,背面用GSK药液写着经纬度坐标。
顺着定位摸到礁石缝里的防水袋,里面装着傅临川的胃镜录像——病灶区纹着微型排污管图纸。
老居民楼的天花板渗着锈水。
姜灼掀开傅临川床垫,弹簧间卡着支录音笔。
2019年深夜的音频里,他边咳血边哼《摇篮曲》,背景音是药厂废水泵的轰鸣,与她胎心监护仪的声响共振成海啸。
15
姜灼在急诊楼厕所发现第三根蓝头发。
缠在生锈水管上的发丝泛着金属光泽,末端粘着块带血的头皮——与三年前傅临川尸检照片里缺失的那块皮肤纹理相同。消毒液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恍惚间像极了实验室爆炸时,傅临川用身体护住她时的血腥气。
妇保院旧址的承重柱裂着细缝。
姜灼用钥匙刮开墙皮,混凝土里嵌着半管凝固的GSK药剂。标签日期是她流产手术当天,批号旁画着个歪扭的婴儿笑脸——傅临川总在实验记录本角落画这个。
法医解剖室的排气扇卡着片布料。
姜灼踮脚拽出残破的白大褂衣角,内袋缝线里藏着微型胶卷。显影后的照片上,父亲正往污染检测仪泼蓝色溶剂,背景里傅临川举着手机的手正在淌血。
银杏树桩的年轮渗出蓝液。
姜灼跪在泥地里挖掘,指甲缝嵌满腐殖土时触到金属盒。二十支未拆封的妊娠试纸早已过期,每支检测窗都被人为涂成两道杠,盒底压着傅临川的胃癌筛查预约单。
肿瘤科库房的冰柜漏着冷气。
姜灼翻找镇痛泵耗材时,发现最底层藏着袋冷冻胎盘。标签上的产妇编码是姜璃的病历号,而父系基因栏盖着样本污染的红章——墨迹与傅临川遗嘱公证书的骑缝章相同。
跨江大桥的监控盲区结着蛛网。
姜灼摸到栏杆底部的刻痕,89757的数字凹槽里填着蓝色结晶。对岸探照灯扫过时,她看清这是用GSK胶囊外壳拼成的密码——傅临川临死前攥在手心的那枚。
老居民楼信箱积满催缴单。
姜灼撕开2019年的水电费通知,背面是傅临川用棉签蘸碘伏画的排污管路线。墨迹在霉斑中晕染成胎心监护仪的波形图,峰值日期正是她收到误诊报告的那天。
法警押送药厂高管时落了只钢笔。
姜灼捡起笔帽刻着父亲名字的万宝龙,旋开笔杆掉出卷微型底片——傅临川在更衣室偷拍的排污阀照片,他胸口溃烂的鸢尾花胎记正在渗血。
肿瘤科天台晾着染血的床单。
姜灼扯下布料对着阳光,渗血图案竟是污染区地图。傅临川常穿的那件白大褂少了只袖子,而太平间停尸柜的夹层里,正塞着件袖口绣满GSK编码的婴儿连体衣。
江心漩涡卷起带血的诊疗单。
姜灼涉水打捞时被玻璃划破小腿,血珠滴在泛黄的B超影像上。傅临川用红笔圈住的胎儿心脏位置,浮现出微型排污阀的构造图——与他胃壁上纹的图纸互为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