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幕初入怪谈
便利店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俞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最后一箱矿泉水码进货架。凌晨两点的便利店冷清得可怕,只有自动门偶尔发出欢迎光临的机械女声。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从未见过的血红色通知：
【《界限游戏》强制登中...3...2...1...】
什么鬼——
世界在俞城眼前碎裂。
剧烈的眩晕过后,他发现自己跪在潮湿的水泥地上。雨水混合着铁锈味的空气灌入鼻腔,眼前是一栋被爬山虎吞噬的教学楼,灰蒙蒙的月光下,第七中学的铜牌歪斜地挂在生锈的大门上。
又来个送死的。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俞城猛地转身,看到四个人或站或坐在操场边缘的雨棚下。说话的是个穿皮衣的短发女孩,她正用匕首削着一截树枝,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哪里俞城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注意到自己左腕上多了个黑色手环,屏幕显示着几行小字：
【当前存活玩家：5/5】
【主线任务：存活72小时】
【警告：认知污染度12%】
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被那个见鬼的游戏抓来的。他指了指教学楼外墙,那里贴着张鲜红的告示：
《第七中学日间守则》
1.上课铃响后必须进入教室
2.不要回答穿红校服学生的任何问题
3.食堂仅供应白色餐盘食物
4.如果看到蓝色标识,立即闭眼数到十
5.保安穿黑色制服,他们不会说话
每栋建筑还有各自的规则。穿校服的少年怯生生地递来几张皱巴巴的纸,我们在体育馆找到这个。
俞城展开纸张,上面的字迹像是被水泡过般模糊：
《体育馆使用须知》
1.每日17:00-18:00开放
2.淋浴间水温恒定40度,若变冷请立即离开
3.储物柜编号不含4,若发现请报告保安
4.可以净化被污染者（此条被反复描粗）
规则里有陷阱。一直沉默的壮汉突然开口,他掀起T恤下摆,腹部有道狰狞的伤口,我按食堂规则选了白色餐盘,结果食物里有玻璃渣。
皮衣女孩冷笑：王嵩你活该,谁让你偷藏餐刀。她转向俞城,我叫林小鸥,那小子是周明远,眼镜大叔叫郑志国。我们...
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夜空。所有人手环同时震动：
【上课时间到！未进入教室将受到处罚】
郑志国脸色骤变：快走！上次铃响后留在外面的两个人...他没说完,但俞城看到其他人的表情都变得惨白。
教学楼走廊比想象中更阴森。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发霉的水泥。俞城注意到某些教室的门牌是用血写的数字,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去204。周明远小声说,之前我们在那里发现...
闭嘴！林小鸥突然厉声喝止,你想害死大家吗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在这里说某些词会引来它们。
俞城跟着他们冲进204教室的瞬间,铃声戛然而止。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黑板上一行用粉笔反复描画的大字：
【不要相信蓝色标识】
操。王嵩骂了句脏话,体育馆规则第四条说蓝色标识能净化污染。
五个人不约而同看向手环——俞城的污染度不知何时涨到了15%。最严重的是王嵩,已经达到23%,他的眼球开始出现不正常的血丝。
分头找线索。郑志国从讲台抽屉里摸出几支蜡烛,记住,任何规则都要验证三次以上才能...
玻璃碎裂的声响打断了他。林小鸥站在窗边,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她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直勾勾盯着窗外：有东西在操场上...穿着红校服...
别看窗外！周明远尖叫着去拉她,却抓了个空。林小鸥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抽搐起来,她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校服后背突然隆起六个鼓包——
噗嗤！
六条覆满刚毛的蜘蛛腿刺破衣料。林小鸥的头颅180度旋转,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她发出非人的嘶吼,扑向最近的王嵩。
违反规则的下场。郑志国拽着俞城退到墙角,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喷雾瓶。他对着发狂的怪物按下喷嘴,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
蜘蛛化的林小鸥发出惨叫,新生的肢体开始融化。但没等大家松口气,走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出现在门口,他们戴着惨白的面具,手里拖着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其中一名保安径直走向抽搐的怪物。俞城看到塑料袋里有什么在蠕动,隐约露出半张人脸——是昨天失踪的玩家之一。
当保安把林小鸥装进袋子时,她最后残留的人形部分突然抓住俞城的脚踝,蜘蛛口器蠕动着吐出模糊的人声：美术室...毕业照...密码...
黑色塑料袋拉链合拢的瞬间,所有人手环震动：
【当前存活玩家：4/5】
【认知污染度更新：俞城18%,郑志国15%,周明远20%,王嵩27%】
王嵩突然扑向林小鸥掉落的匕首,刀尖对准周明远：把你的水分我！我看到了...你包里有两瓶水！食堂规则说'不能拒绝分享食物',水也算食物对吧
那是陷阱！郑志国厉喝,体育馆规则第三条才是真的,储物柜的水...
争吵声突然静止。俞城发现自己的手环屏幕变成了刺眼的蓝色,浮现出一行新文字：
【隐藏任务已触发：找出真正的毕业照】
【奖励：净化所有污染】
【注意：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窗外,第一缕晨光照亮了操场。穿着红校服的身影整齐地站在升旗台前,他们的脖子都扭向204教室的方向,嘴角挂着完全相同的微笑。
2
矛盾规则
晨光像掺了水的牛奶,稀薄地涂抹在教室窗户上。俞城盯着手环上18%的污染值,胃里翻涌着铁锈味的恶心感。林小鸥被装进黑色塑料袋前说的最后几个词,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
我们必须去美术室。俞城压低声音,余光瞥见王嵩正神经质地啃咬自己指甲,对方的污染值已经升到29%,眼白爬满蛛网状血丝。
郑志国突然按住两人肩膀,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先别说话。他指向走廊——三个穿红校服的学生正机械地拖地,他们的手臂关节反向弯曲,拖把划过的地方留下暗红色痕迹。
守则第二条。周明远用气音说,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不要回答他们任何问题。
王嵩的呼吸越来越重。当其中一个红校服突然抬头看向204教室时,他猛地掏出一把餐刀：老子受够了！刀尖在晨光中闪着寒芒。
你疯了俞城死死按住他手腕,你想变成第二个林小鸥
反正都是死！王嵩眼球凸出,脖子上血管暴起,你们没发现吗污染值超过30%的人...他的话被刺耳的下课铃打断。
红校服学生们瞬间停止动作,齐刷刷转向铃声传来的方向。他们的脖子像生锈的机械般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趁现在！郑志国抓起公文包冲向走廊另一侧。俞城拽着周明远跟上,身后传来王嵩沉重的脚步声和咒骂。
美术室的门锁锈死了。俞城透过门缝看到里面墙上挂满学生作品,所有人物面部都被墨水涂黑。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幅巨大的毕业照,但照片下半部分被撕掉了。
需要钥匙。周明远突然指着门框上方,那里贴着规则。
《美术室管理规定》
1.
创作时间限于9:00-11:00
2.
使用颜料前必须洗手
3.
若发现雕像移动,立即报告保安
4.
可以修补残缺的作品（此条被血渍覆盖）
俞城后背一凉。他分明记得刚才透过门缝看到的雕像在角落,现在却出现在画架旁,石膏脸上裂开一道微笑。
王嵩呢郑志国突然问。
走廊尽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他们冲过去时,看到王嵩站在体育馆门口,手里举着个蓝色标识牌——正是《体育馆使用须知》里提到能净化污染的那种。
别过来！王嵩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我找到办法了！他的污染值已经跳到32%,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郑志国脸色骤变：扔掉它！图书馆规则说——
去你妈的规则！王嵩把标识牌按在自己胸口。蓝色荧光瞬间笼罩他全身,皮肤下的蠕动停止了。但下一秒,他的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和异变前的林小鸥一模一样。
它...在跟我说话...王嵩的声音变成多重混响,原来污染才是...清醒...
周明远突然尖叫着后退。王嵩的阴影在墙上扭曲膨胀,长出无数触须状的突起。更可怕的是,那些触须末端都睁开了眼睛,正疯狂转动着看向不同方向。
【当前存活玩家：3/5】
跑！郑志国从公文包里掏出个金属球扔向怪物。爆炸的强光中,俞城看到穿黑制服的保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们撞开图书馆大门的瞬间,俞城的手环突然发烫：
【认知污染度21%】
【警告：你已接触矛盾规则】
【隐藏提示：有些书不能读,有些字不存在】
图书馆比想象中更阴森。书架像墓碑般排列到黑暗深处,每本书的书脊上都用金粉写着编号,唯独没有书名。周明远颤抖着指向阅览区桌子——那里摆着本摊开的校史年鉴。
这是陷阱。郑志国却走向禁书区,记住,任何直接给出的信息都是...
俞城的目光被年鉴某页吸引。那是张残缺的班级合影,背景赫然是第七中学操场。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后排,她的脸被抠掉了,但俞城认出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郑志国刚才用的金属球。
2012届...俞城突然发现照片边缘有行小字：实验组留念。他刚要细看,书页上的文字突然像蛆虫般蠕动起来,扭曲成新的句子：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别看！郑志国一把合上年鉴,但已经晚了。俞城的污染值飙升到25%,视网膜上残留着文字蠕动的轨迹。更糟的是,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还有塑料袋拖过地面的窸窣声。
周明远突然扑向禁书区某个书架：这里有本日记！他抽出一本封面烫金的硬皮本,内页却全是孩童般的涂鸦。直到翻到最后,才看到几行潦草字迹：
它们把密语藏在歌声里
操场西南角
当月亮变成红色时
郑志国突然抢过日记本扔回书架：够了！我们得分头行动。他掀开手环背面,露出隐藏屏幕：看到这个排名了吗系统在诱导我们互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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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城倒吸冷气。屏幕上显示着剩余玩家实时排名,王嵩的名字已经变成灰色,而郑志国的击杀数显示为2。
那两个人...是你...周明远脸色惨白地后退。
是解脱。郑志国眼镜后的目光冰冷,污染度超过50%就再也变不回人类了。
广播突然响起沙哑的钢琴声,接着是教导主任模式化的声音：
紧急通知：今日所有课程取消
请同学们前往礼堂参加安全教育
重复：这不是演习
图书馆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俞城惊恐地发现每扇窗外都站着穿红校服的学生,他们整齐地拍打着玻璃,嘴角挂着与林小鸥异变前相同的微笑。
新规则覆盖了旧规则。郑志国声音发紧,现在必须去礼堂。
周明远突然冲向相反方向：我才不信你！他消失在书架间的黑暗里。俞城刚要追,却被郑志国拦住：别管他了,看这个。
他从禁书区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内页全是空白,唯独扉页印着血手印和一行小字：
毕业照密码是孩子们的名字
远处传来周明远凄厉的惨叫,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拖走的声音。手环震动：
【当前存活玩家：2/5】
【认知污染度更新：俞城28%,郑志国33%】
走！郑志国拽着俞城冲向紧急出口。推开门的瞬间,俞城看到礼堂方向亮着诡异的红光,而操场西南角的土地正在月光下微微隆起,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3
扭曲投影
礼堂的红光像一层血雾笼罩着走廊。俞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那些蠕动文字的幻影。28%的污染值让他的视野边缘不断浮现黑色絮状物,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爬行。
别碰墙壁。郑志国压低声音,他的金丝眼镜在红光中泛着血色,污染会通过接触传播。
俞城注意到这位前公司高管的手腕上,黑色手环显示着33%的污染值,但郑志国的动作依然精准得像个外科医生。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小型探测器,红色数字在接触到空气时疯狂跳动。
电磁场强度超标了。郑志国皱眉,礼堂里要么有出口,要么有比红校服更危险的东西。
远处传来周明远惨叫的回音,随后是重物被拖拽的摩擦声。俞城的手环震动了一下：
【当前存活玩家：2/5】
【警告：认知污染加速中】
你之前杀过玩家。俞城突然停住脚步,喉咙发紧,是为了降低污染值
郑志国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在阴影中看不出情绪：是为了结束他们的痛苦。他掀起袖口,露出手臂上一道已经发黑的伤口,王嵩说得对,超过30%就回不去了。但系统没告诉我们的是——他突然抓住俞城的手腕,污染度越高,越能看见真相。
俞城的视野骤然变化。走廊墙壁褪去斑驳的漆皮,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人脸浮雕,那些面孔大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尖叫。更恐怖的是,郑志国的皮肤下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像一群被困的萤火虫。
你...！
暂时性症状。郑志国松开手,幻象立刻消失,重点是,我看到了这个空间的真实形态。他指向礼堂方向,那里有个缺口,可能是出口。
一阵童谣突然从广播里飘出来,扭曲的钢琴伴奏让俞城想起老式音乐盒。歌词含糊不清,但反复出现月亮红了和找到名字的片段。
密语藏在歌声里...俞城想起图书馆那本残缺日记的提示,郑志国,你之前来过这所学校吗
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郑志国猛地将俞城推到墙边——三个穿红校服的学生正从拐角处走来,他们手拉着手,脚步完全同步。中间那个抬起头,俞城看到他的眼球是纯黑色的,嘴角一直裂到耳根。
安全教育...时间...红校服发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新同学...要遵守...新校规...
他们递来一张血红色的传单：
《第七中学新版校规》
1.
所有学生必须参加安全教育
2.
回答问题时要举起右手
3.
禁止携带蓝色物品
4.
若发现同学行为异常,立即报告穿白大褂的老师
5.
相信保安（本条被指甲反复划伤）
郑志国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俞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红校服学生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的脸像是被水泡过的照片般模糊,胸前名牌写着校医
林。
跑！郑志国拽着俞城冲向侧门。身后传来红校服们整齐的拍手声,节奏逐渐加快,最后变成暴雨般的轰鸣。
侧门通向一个废弃的游泳池。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几个黑色塑料袋,其中一个已经破裂,露出里面半融化的肢体。俞城注意到池底铺满了蓝色瓷砖,在红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蓝色...俞城想起新版校规第三条,这是陷阱
郑志国却走向池边的更衣室：找蓝色毛巾,快！
更衣室里弥漫着腐臭味。储物柜大多锈死,只有几个歪斜地敞开着。俞城拉开第三个柜门时,一团黏腻的黑发掉在他手上,发丝间缠着个生锈的名牌：高二(3)班
林小鸥。
这不是巧合...俞城的手开始发抖,我们被选中是有原因的。
郑志国从最里面的柜子扯出一条褪色的蓝毛巾,上面用白线绣着实验组2012。他刚把毛巾塞进公文包,整个游泳池突然剧烈震动。池水像被无形的手搅动般形成漩涡,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池底缓缓升起。
走！郑志国撞开通往操场的应急门。
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操场上弥漫着雾气。俞城的手环突然发烫：
【认知污染度31%】
【特殊提示：你已获得净化资格】
【警告：不要相信白大褂的承诺】
西南角的土地正如日记所说在微微隆起,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蠕动。俞城刚要靠近,郑志国突然举起那个金属球：站住！你的污染度已经超过临界值了。
你也一样。俞城盯着对方手环上已经跳到40%的数字,我们都需要净化。
净化郑志国冷笑,他的嘴角开始不自然地抽搐,你以为那些蓝色标识是什么是更高效的污染源！他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皮肤上浮现出和毕业照上相同的烫金字样：实验组2012。
十二年前,这所学校进行过认知干涉实验。我们以为在研发教学设备,实际上...他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杂音,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实际上在制造这个空间的雏形。
雾气中突然传来脚步声。穿白大褂的校医不知何时站在五米外,她的手里拿着针管,液体是诡异的荧光蓝。
郑志国同学。校医的声音像坏掉的录音带,该打加强针了。
郑志国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皮肤下蠕动的光点突然破体而出——是无数细小的蓝色字符,像萤火虫般在空中组成一句话：
【认知即污染】
俞城转身就跑。红色月光下,操场变成了血肉组成的巨大腔体,每一步都踩在会蠕动的地面上。西南角的隆起物已经破土而出——是个锈蚀的铁盒,上面用粉笔写着留给最聪明的孩子。
铁盒里只有半张烧焦的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年轻时的郑志国穿着白大褂站在一群学生中间,所有学生的脸都被烧掉了,只剩下林小鸥和王嵩的轮廓依稀可辨。钥匙上贴着美术室备用的标签。
手环突然剧烈震动：
【当前存活玩家：1/5】
【最终阶段提示：毕业照是钥匙也是锁】
【特别警告：不要读出密语】
远处礼堂的门大开着,里面传出整齐的合唱声。俞城握紧钥匙,在红色月光下向美术室狂奔。路过教学楼时,他看到每扇窗户后面都站着穿红校服的学生,他们用完全相同节奏拍打着玻璃,嘴里唱着：
月亮红了/名字丢了/找到的人/可以回家了...
4
记忆迷宫
美术室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像是骨头断裂。俞城推开门时,一股霉味混合着颜料气息扑面而来。红色月光透过天窗洒落,给所有物体镀上一层血色的边。
墙上的毕业照比他之前透过门缝看到的更加诡异。照片里四十多个学生的脸部都被浓稠的黑色物质覆盖,那些物质像活物般缓慢蠕动,偶尔露出下面一闪而过的五官轮廓。照片底部被撕去的部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动物咬掉的。
找到...毕业照...林小鸥变异前的话在俞城脑海中回响。他的手环突然震动：
【认知污染度34%】
【警告：你正在接近核心区域】
【特别提醒：有些记忆不属于你】
俞城踉跄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翻涌——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从进入这个空间起,某些场景就会触发既视感。比如现在,他无比确定那个歪斜的画架后面藏着东西。
画架后的墙面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划痕,最上方用血写着实验组名单。俞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触摸那些刻痕,指尖传来触电般的刺痛。一幅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明亮的实验室里,年幼的自己被固定在一台机器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柔声说：记住,蓝色是安全的颜色。而站在她身边的年轻助手——分明是二十岁出头的郑志国。
这不可能...俞城喘着粗气后退,撞翻了颜料架。各色颜料罐滚落一地,红色和蓝色混合成诡异的紫色。他的污染值跳到37%,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噪点。
铁盒里找到的半张照片此刻变得滚烫。俞城将它拼到毕业照缺失的角落,撕裂处竟然完美吻合。当两张照片接触的瞬间,所有覆盖人脸的黑物质突然沸腾起来,露出下面清晰可辨的面孔——林小鸥、王嵩、周明远,还有他自己,都在照片里穿着2012年的校服。
照片底部浮现一行烫金小字：认知重构实验纪念
2012.07.07。
我们...都是实验品...俞城的手剧烈颤抖。记忆的堤坝轰然倒塌——十二年前的夏天,第七中学确实存在过。一场名为认知潜力开发的实验在暑假秘密进行,参与者都是学校教职工子女。而实验的真正目的,是测试人类大脑对矛盾规则的承受极限。
手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
【认知污染度40%】
【获得能力：真相视界（剩余时间03:00）】
世界在俞城眼前剥落。墙壁变成由无数细小文字组成的流动幕墙,那些文字全是各种矛盾的规则条款。更恐怖的是,他看清了窗外那些红校服学生的真面目——每个都是人形与怪物的混合体,他们脖颈上挂着不同批次的手环,最早的一个显示着第13批实验的字样。
存活72小时...俞城终于明白主线任务的含义。这不是游戏时长,而是实验设计的精神污染临界点。前几批玩家要么异变成怪物,要么被系统淘汰,而他们第五批玩家,是首个存活超过24小时的组别。
一张纸片从毕业照背面飘落。俞城弯腰去捡时,看到自己的手臂皮肤下也有细微的字符在流动。纸片上是一段残缺的歌词：
月亮的眼睛/看着孩子们/说出你的名字/就能...
最后一行被血迹模糊,但俞城莫名知道那应该是回家。这时礼堂方向的合唱声突然变大,红校服学生们整齐地唱着：
...就能打开门
手环上的倒计时显示还剩2分钟。俞城跌跌撞撞冲向教室角落的雕像——在真相视界下,那根本不是石膏像,而是一台微型装置,表面布满了蓝色标识。装置的显示屏上闪烁着一行字：
【净化程序待激活】
【需要密语确认】
所有线索突然串联起来。日记说的密语藏在歌声里,毕业照需要孩子们的名字,还有林小鸥临死前说的密码...俞城颤抖着伸出手,雕像基座上的铭牌在真相视界下显示为输入面板。
礼堂的歌声穿透墙壁传来：
说出你的名字/就能打开门
这是最后的机会。俞城的手指悬在面板上方,手环突然疯狂震动：
【最终警告：不要读出密语】
【重复：不要读出密语】
与此同时,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郑志国——或者说曾经是郑志国的那个东西——出现在门口。他的右半边身体已经异变成由规则文字构成的半透明物质,左手里紧握着那个蓝色标识牌。
别...相信...系统...郑志国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蓝色...是更高级的...污染...
他的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镜片碎裂的瞬间,俞城看到里面反射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个穿着2012年校服的少年。
真相视界还剩最后30秒。俞城突然明白了一切——这个空间是个自洽的悖论牢笼。净化装置本身就是污染源,而所谓的密语是启动最终同化程序的指令。唯一真实的,是那些被系统刻意植入的虚假记忆碎片。
名字...我的真名...俞城头痛欲裂。四十年的污染值让他的皮肤开始透明化,下面的规则文字像寄生虫般蠕动。礼堂的合唱达到高潮：
月亮的眼睛/看着孩子们/说出你的名字/就能打开门
手环上的倒计时归零。在真相视界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俞城看到郑志国扑向自己,那个蓝色标识牌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世界在强光中扭曲变形,所有规则文字开始重组。
当俞城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站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墙上只有一行字：
【恭喜你通过最终测试】
【认知抗性等级：S】
【是否愿意成为下一轮游戏的监督者】
面前浮现两个按钮,一个蓝色,一个红色。俞城抬起正在逐渐透明化的手,突然笑了——他的记忆终于完全清晰。2012年夏天,在第七中学的实验室里,十岁的他曾经做过完全相同的选择。
而那次,他按下了蓝色按钮。
5
莫比乌斯环
纯白房间没有阴影。俞城站在两个按钮前,透明化的手指悬在空气中。蓝色按钮旁标注着【接受】,红色按钮下写着【重置】。他的皮肤下规则文字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急于破体而出的寄生虫。
认知抗性等级S。房间突然响起机械女声,与便利店门口的欢迎语一模一样,您有60秒做出选择。
俞城没有碰任何一个按钮。相反,他蹲下身,用手指在洁白的地面上划出一道血痕——污染值超过40%后,他的血液里也掺杂了那些细小的规则文字。他写下的是美术室毕业照背面烫金的日期：2012.07.07。
地面突然震动。白色墙壁像舞台幕布般向两侧拉开,露出后面巨大的环形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无数个第七中学空间,每个里面都有不同批次的玩家在重复相似的恐怖轮回。俞城看到了第13批玩家中的郑志国,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恐惧；看到第27批的林小鸥在体育馆异变；看到更早批次里已经变成红校服学生的陌生面孔。
欢迎来到控制核心。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穿白大褂的校医站在那里,但她的脸不再是模糊的,而是俞城母亲的样子,十年了,你终于回到这里。
记忆的洪流彻底冲垮堤坝。2012年夏天,第七中学确实进行过实验,但不是什么认知开发——而是军方资助的意识控制项目。俞城的母亲林教授是首席研究员,而他是第一个成功与系统融合的受试者。
你设计了这个循环。俞城的声音不像自己的,声带振动时带出细微的电子杂音,让我们不断经历恐惧来完善系统。
校医——林教授——微笑着摇头：不,是你在十岁那年改造了系统。你把游戏规则变成了保护机制。她指向环形屏幕,看看第13批的郑志国,他本应被系统淘汰,是你的干预让他多活了七年。
屏幕切换到郑志国死亡的画面。在蓝色标识牌的光芒中,他的身体分解成规则文字,但有一部分意识被抽离出来,注入到一个空白的手环里。
监督者...俞城突然明白为什么郑志国对某些规则如此熟悉,每个监督者都是...
上一轮的幸存者。林教授点头,系统需要新鲜思维来完善规则。你当年选择成为监督者时,设定的唯一指令就是'给玩家真正的选择机会'。
俞城看向自己的手臂,透明化已经蔓延到手肘。系统正在同化他,就像同化所有认知抗性达标者一样。但这次不同——他带着完整的记忆和40%的污染值回来了,这意味着...
我可以改写核心规则。俞城转向环形屏幕。在真相视界下,所有规则文字都显露出源代码般的结构,而其中最醒目的是一个莫比乌斯环状的逻辑陷阱——存活72小时的任务要求。
林教授突然紧张起来：别碰那个！那是系统的基础循环！
俞城的手指已经触碰到虚拟屏幕。疼痛像高压电流般贯穿全身,但他没有松手。美术室毕业照上那些被黑物质覆盖的脸一个个浮现在眼前——林小鸥、王嵩、周明远、郑志国,还有前几批数以百计的玩家。
他们不是实验品。俞城的声音在痛苦中变得坚定,是时候结束这个轮回了。
他用流血的手指在莫比乌斯环中央划开一道裂口,输入的不是密码,而是所有受害者的真实姓名。第一个就是他自己——俞城,不是系统赋予的游戏ID,而是母亲在他出生时取的真名。
环形屏幕开始闪烁。一个个第七中学空间像肥皂泡般破裂,里面的玩家惊讶地抬头,看着天空出现裂纹。林教授的身影开始失真,她的白大褂褪色成普通的女式衬衫。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不再像系统提示那样机械,而是变回俞城记忆里母亲的声音,没有系统维持,所有被污染的认知都会...
回归真实。俞城终于按下了一个按钮——但不是红或蓝,而是自己在血泊中创造的新按钮,由矛盾规则文字组成的灰色【重构】键,包括您的罪恶,妈妈。
纯白房间开始崩塌。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俞城看到环形屏幕上的第七中学一个个关闭,而现实世界的新闻画面闪现出来——某军事基地发生爆炸,尘封多年的认知实验档案在火光中飞舞。
最后消失的是郑志国的脸,他隔着屏幕对俞城说了句话。没有声音,但口型很清楚：
这次别再按蓝色按钮了。
6
终章界门守护者
消毒水的气味先于意识回归。俞城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这个动作引发全身剧痛。他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左臂插着输液管,皮肤上布满蛛网状的淡蓝色纹路,正是认知污染在现实世界的具现化。
林教授！3号床醒了！年轻护士的喊声在走廊回荡。
俞城困惑地皱眉,这个称呼像一根刺扎进记忆的缝隙。他试图起身,却从床头柜的金属托盘上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张脸确实是自己,但右眼瞳孔周围泛着不自然的金环,眨眼时会闪过类似系统文字的微光。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冲进病房,为首的中年男子在看到俞城清醒的瞬间僵在原地。他的胸牌上写着神经再生科主任
张明,但俞城莫名知道这人其实是第七中学的物理老师,曾经参与过早期实验。
城城...张明下意识喊出这个昵称又急忙改口,林教授,您还记得系统崩溃前输入的最后指令吗
电视机正在播放紧急新闻。画面上一座军事基地冒着浓烟,字幕滚动：今日凌晨,XX生物认知研究中心发生爆炸,疑似实验事故...而背景里一闪而过的建筑轮廓,分明是规则异化版的第七中学教学楼。
俞城突然抓住张明的手腕。在接触的瞬间,对方皮肤下浮现出极淡的规则文字——是《第七中学日间守则》的残篇。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护士手中的记录板啪嗒掉在地上。
你们都是回归者。俞城的声音带着双重音效,像是两个人在同步说话,系统崩溃时,被它吞噬的人都...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锁屏显示有17个未接来电,最新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操场西南角的盒子还在
——G
俞城手臂上的蓝色纹路突然发烫,那些线条重新排列组合,形成全新的银色文字：
《现实世界临时守则》
1.
不要独自前往记忆闪回地点
2.
凌晨3:15分必须保持清醒
3.
可以相信瞳孔中有金环的人
4.
若发现身体浮现文字,立即联系其他回归者
5.
界门守护者说的话必须服从（本条正在缓慢消失）
张明医生突然跪倒在地,其他医护人员像接收到某种无声指令般开始有序撤离。最后离开的护士轻轻带上门,她的脖颈后面隐约露出半个蓝色标识纹身。
您已经开创新规则了。张明的声音既敬畏又恐惧,但系统比想象中更顽固,它只是暂时...
玻璃窗突然剧烈震动。俞城看到窗外的夜空闪过一道红光,形状酷似他在纯白房间见过的莫比乌斯环。几乎同时,床头抽屉里传出熟悉的电子音：
【认知污染度12%】
【新游戏载入中...】
俞城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拉开抽屉——里面是郑志国的黑色日记本,封面上用血画着红蓝双色的无限符号。翻开第一页,是他从未见过的潦草字迹：
当守护者觉醒时,系统会自我进化。我们以为逃回现实,其实只是进入更大的游戏场。PS：周明远还活着,在B区精神康复中心。
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12年前的实验组合影。年幼的俞城站在母亲身边,而照片角落里被剪去的人形空缺处,现在浮现出半个蓝色手环的轮廓——和游戏中的一模一样。
病房的灯光突然变成暗红色。俞城冲向窗户,看到楼下停车场站着三个穿红校服的身影,他们仰头的角度完全一致,嘴角挂着与第七中学里如出一辙的微笑。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视频请求,来电显示是一串不断变化的乱码。俞城按下接听键,屏幕里出现一间纯白房间的监控画面——两个按钮静静漂浮在画面中央,蓝色按钮旁新增了一行小字：
【接受并升级系统】
而红色按钮下的文字变成了：
【重置所有回归者】
视频角落的日期显示是今天,但时间却定格在俞城记忆中系统崩溃的那一刻。最诡异的是,画面里偶尔会闪过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背影,她的左手上戴着与俞城现在一模一样的病人腕带。
不是结束...俞城手臂上的银色文字突然蔓延到手机屏幕上,强制关闭了视频通话。这些文字组成的新规则比之前更加清晰：
《界门守护者专属条例》
1.
你可以改写看到的任何规则
2.
不要完全相信你自己
3.
系统会伪装成帮助者
4.
找到所有回归者才能关闭界门
5.
当月亮变红时,必须做出选择（本条文字正在渗血）
窗外传来孩童合唱的声音,调子与第七中学礼堂里的一模一样。俞城握紧日记本,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玻璃窗上露出不属于他的微笑——那个笑容温和又残忍,像极了母亲在实验记录视频里的表情。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突然显示出一条完美的直线警报。在医护人员破门而入前的三秒寂静里,俞城清晰听到两个重叠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同时传出：
游戏继续。——这是他的声音。
这次要玩得更好。——这是林教授的声音。
监护仪重新跳动起来。当张明医生冲到床边时,只看到俞城平静地靠着枕头,右手食指在空气中画着一个无限符号。他画到第三遍时,医院广播突然播放起钢琴版的《友谊地久天长》——正是第七中学的下课铃声旋律。
联系周明远。俞城的声音已经恢复单一,但瞳孔中的金环明亮得刺眼,然后找一把蓝色钥匙,应该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病房电视机上的爆炸新闻画面突然切换成第七中学的操场实时监控,西南角的土地正在蠕动隆起,就像游戏里铁盒出现前那样。
张明医生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正是美术室备用钥匙的复制品。其实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他递出钥匙的右手布满与俞城相似的银色文字,等您完全觉醒。
俞城接过钥匙的瞬间,整栋医院大楼的灯光全部变成蓝色。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某种超越现实的力量正在改写这里的物理规则。而极远处,一轮红月正缓缓升起在地平线上。
【认知污染度50%】
【最终选择即将强制启动】
【当前存活回归者：47/102】
银色文字在俞城皮肤上沸腾,逐渐凝聚成一把钥匙的形状。他知道,这次的选择将不再有系统提示,也没有矛盾规则可以参考。唯一确定的是——无论按下哪个按钮,某些人必将永远留在游戏里。
而这一次,他既是玩家,也是规则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