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宵禁之前终于回到了驿站。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天色有些微暗。
王昭跟在高云身后走进驿站,特意装出了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
他换下的布衣已经重新藏起,而囚服上专门沾染了一丝灰烬,看上去比早前离开时略显沧桑。
刚跨入驿站大门,那个王喜就像个苍蝇似的,第一时间凑了上来,眼神在王昭身上四处扫视。
很显然,就是想看看王昭是否少了只胳膊,或者拖着瘸腿回来。
可惜,王昭依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王喜不由地在心中埋怨起高云来,怎么当绣衣卫还这么手软。
而站在另一侧偷偷观察的孙宽则轻轻舒了口气。
看起来王昭只是有些力竭,终于放下心来。
演习自然是要演全套。
高云和王昭没有停下,在外人看来就是高云径直押着王昭回到驿站为犯人预备的房内。
在确认没有人探查后,高云将门一关,顿时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此刻,刘二虎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嘴角还流出了一点口水。
连高云和王昭二人来到这里都没有把他吵醒。
高云取下腰间佩剑放在桌上,看向王昭。
“恩公,可有其他安排?”
“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昭低声道。
“我的身份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地随意行动,等彻底出了京畿之地,再慢慢把队伍给收拢起来。”
高云点了点头。
“恩公,王喜那种人,我建议,最好想办法让他离开这里,甚至直接做掉。”
“我明白,但是我们首先要增加自己人的数量。”
“到时候就从孙宽开始。”
王昭沉吟片刻,正想和高云商量流放路上的事情,却突然听到了些许响声。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来头。
王昭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猛地从床上跳下,快步走到墙角,从墙角中取出枷锁。
“咔哒”一声带回自己手腕上。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咚、咚、咚。”
高云迅速站起,将佩剑重新背在身上,走去开门。
“谁?”他沉声问道。
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是孙宽。
他刚抬头看见开门的人,脸色就突然一变,连忙躬身道:
“不知大人在此训诫犯人,我这就离开!”
他话还没说完,便要欲转身离开,生怕多留一秒惹祸上身。
可王昭却朝高云使了个眼色。
高云明白,开口道:“站住。你来这里干什么?”
孙宽脚步一滞,肩膀轻轻一颤,似乎正在犹豫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从身后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双手捧出,语气有些不稳:
“报告大人,属下怕明日行程紧迫,犯人体弱,今日又拉练了许久,怕是耽误了队伍,我便寻了些药材、补品,以备急需。”
说这话时,他脸色微白,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绣衣卫的名声在整个大乾王朝可以说都是“声名远扬”的。
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偷偷给钦犯塞药物那他有些不敢往下想。
王昭,高云听到这话都不由的愣住了。
这借口有些拙劣,甚至是牵强。
明显就是变着法的来给王昭送药么,王昭心头一暖。
走了过来,从孙宽的手里接过药材。道:“您费心了。”
孙宽闻言,像是猛然抬起头,一瞬间有些迷茫。
高云走到孙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队头,你想得很周全嘛。回到京城后,我定会在验收文书上替你添几句好话。”
这话一出,孙宽彻底傻了。
这都给糊弄过去了?
绣衣卫就这样信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偷偷给钦犯送东西竟然真的能糊弄过去。
“是我疯了?还是这世道疯了?”
孙宽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屋子。可刚走到门口,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转身回来,站在门槛之外抱拳道:
“大人,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高云转头看向他。
“今日午后,有一队押送犯人的队伍从川府而来。他们和我们一样暂歇于驿站的后院,找我商量,说明日与我们一同启程,目的地好像也是辽东。”
王昭听后眉头一皱。他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变数了。
一队来自川府的犯人,不管是意外,还是巧合。
都意味着计划之中,忽然多了变量。
“我知道了。”高云没有多说。
孙宽点头行礼,房门再度合上。
高云也就此离开。
王昭坐回床边,眉宇宁成了一个川字。
自己这收服计划才刚开始进行。
就又多了一群人。
看起来事情不好办啊。
高云离开王昭和刘二虎的房间。
转身便来到了驿站门口。
现在夜色已经深,驿站中沉寂一片,偶有早春的虫鸣。
突然,夜色传来一个骑马的人影。
裴策回来了。
他取下身上的两柄绣衣卫的剑。
递给了高云。
高云伸手接过,轻轻一抚剑柄,低声道了句:“多谢。”
反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抛给裴策。
裴策伸手接住,一摸之下顿时喜上眉梢心道:“这高云这是转性子了?竟然还给我银子了?”
他迫不及待打开袋口一看,脸色顿时微妙起来。
“白果?”
“还挺沉。”
他苦笑一声。
“就白果就白果吧。”
他叹了口气,随手剥了一颗扔进嘴里,嚼了几下,还挺香。
随后便跟着高云走向内院,眼神一扫,却发现驿站里多了不少人影,有些还带着孩子与老弱,看起来不像是原先那批京中差役。
“这是怎么回事?”
高云道:“川府那边流放的囚犯。想要和我们一起前往辽东。”
裴策看着如此多的人,不由得有些不悦。
他们押送的王昭可是钦犯,这川府的流放犯一看就是拖家带口。
这一路不得增加很多事情。
“孙宽那里怎么说?”
裴策吃了一颗袋子里面的坚果,问道。
“孙宽手下的那些差役不想得罪那些人,已经答应了,我们只有监察权,不负责这次流放的过程。”
高云有些无奈。
裴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
只要人多了这些差役就可以在其中浑水摸鱼。
自然轻松多了。
二人进了房间。
“这批犯人的底细打听清楚了吗?”
裴策盘坐在地面开口问道。
“没有,他们一直在对面的房间里面,进去就没有出来,如果使用点手段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情报,但是我认为没必要,因为明日就可以见到了。”
高云冷静的分析。
裴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作为情报人员最忌讳的就是打草惊蛇了。
一切就等明日见分晓了。
夜色更深,众人也各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