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瑞元连滚带爬地从沈沁雪身上爬起来,哪有方才胜券在握的模样,哆哆嗦嗦地像个小鸡仔,“父…父王……”
秦王看着那床榻上的女子,分明不是儿媳。
可他心头莫名有几分暗涌。
他轻微拨弄了扳指,淡淡的语气落下两字,“混账。”
秦瑞元瑟瑟发抖,“父王……”
秦王冷然睨看他,“你母亲忌日在即,你却有心思找一些烟花柳巷的女子,寻欢作乐,秦瑞元,倒是让本王长眼。”
烟花柳巷……沈沁雪娇靥泛白,一股强烈的羞辱感在她身上绽开。
秦瑞元连忙痛哭流涕,“父王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秦王看着这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庞,神色冷淡,少顷一脚踢在了秦瑞元的胸膛上,“滚出去。”
秦王习武,秦瑞元没差点被踢得吐血,来不及顾上疼,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便连滚带爬的逃走。
顿然整个屋子只剩下了沈沁雪和秦王。
沈沁雪还没从这大起大落当中回过神来,便看着那男人冷沉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看她的男人很多。
爱慕的,想要她身体的,或者鄙夷却又想要得到的。
只有这个男人,眼神带着那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与她的身份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阶级,里面没有情欲,他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声音沉稳淡漠道,“等会找个嬷嬷送你出府。”
显然,他是将她当做了那烟花柳巷的女子。
沈沁雪胸口震动,颤唇,那蒲柳之态的她挣扎出一分坚定,“我不是什么烟花柳巷的女子,我是良家女……”
说着,因为太害怕,尾音都叉了音。
秦王略微沉了眸,忽然多了几分审视的看着她,不自觉透漏的威压就让她无法呼吸。
沈沁雪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是沈玉的妹妹,方才都只是误会。”
忽而,她听见一阵男人的冷笑声,意味不明,但足够刺耳。
等她再度抬头,男人的背影已经出了这门内。
沈沁雪整个人像是抽空了力气倒在了床榻上,回过神来,才发觉额心都是细细的汗水,急急的呼吸着。
“没用的东西!”
一道声音怒匆匆而来。
沈沁雪便见沈玉一席华美的衣袍急匆匆而来,嗔怒带刺,像是要吃人般。
沈沁雪呼吸一颤,看向沈玉。
“姐姐……”
沈玉冷然,“谁是你姐姐?你母亲连宗祠都入不了,谁能算得了你的姐姐?”
沈沁雪脸色惨白,她呼吸一颤。
沈玉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她,“你应该知道我让你来府中的目的,屡次三番推辞也就罢了,那日逃了我也不怪你,但今日世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竟也成不了事!废物一个!”
她怎么不知沈玉的目的。
秦瑞元不是秦王亲生,而是秦王曾经有过婚约的女人的遗孤。
秦王将秦瑞元收养,至今未婚。
而如今秦瑞元虽无妾室,但有不少外室,眼看着一个外室已经有孕要被抬入秦家,而沈玉嫁来三年却至今无孕。
再加上秦王可能有婚的传闻,再这样下去,若秦王生下一儿半女,秦瑞元很可能世子之位不保,只有快点生下孩子讨秦王欢心,才能稳坐此位。
但这孩子不能是外室的,否则会爬到她头上。
那便只有这个好捏的妹妹。
沈沁雪双手攥得发白。
沈玉冷道:“你要不愿意就早些滚出这里,你母亲的排位这辈子都别想入沈家大门了。”
那一刻,沈沁雪呼吸在发抖,沈沁雪的母亲是沈父原配,与沈父上京赶考的路上不幸失散,后来沈父高中探花,被相府千金相中,于是喜结连理生下了沈玉。但谁知沈父与母亲重逢,沈父瞒着母亲做夫妻,又生下了她。
东窗事发那日,她母亲大着肚子被气得难产血崩。
因为枉死,母亲入不了娘家的坟冢。
而那些时日她几乎每日梦魇母亲死前雪崩的场景,日渐消瘦。
直到她遇到了一个大师,大师说,若想要母亲超度安魂,必须得入宗祠。
大师给了她一个符纸,她果真不再梦魇,但要她三年内将母亲安排入宗祠,否则无法超生。
而三年将近。
唯一入宗祠的方法掐在了继母手中。
沈沁雪双眼翕张,声音发颤道,“姐姐我可以用别的方式,我想办法……”
还没等沈沁雪说完,沈玉白眼一翻,“你能有什么办法?今夜便是最后的期限,你再若不入世子的床,那你母亲不仅不能入沈家宗祠,坟也别想要了。”
说完,沈玉冷笑而去。
沈沁雪胸膛泛起了刺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玉离开,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在她身上灼烧着。
她双眸放空,看着镜子里那张娇媚动人的脸。
心里的苦意翻涌。
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掐入肉里,满掌心的鲜红。
母亲……
我该如何是好。
夜半,寒鸦嘶鸣,周身的冷气袭来。
宝珠为她披上披风,犹豫间,“小姐,真的要去吗?”
沈沁雪看着茫茫月色,眼睛不自觉翻涌了一丝自嘲,“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可小姐,先夫人曾经也说过,要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为人妾室,要做正妻……”宝珠心疼道。
沈沁雪双眸失神,又自苦一笑,“可我不能让我母亲魂下不安、”
宝珠哑然。
“你回去吧,不用陪我了。”沈沁雪温温柔柔而道。
宝珠点头。
沈沁雪接过牛角灯,往夜色跟深处而去,越靠近春和院,她的身子越抖得厉害,她不想,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她都未婚与人厮混过一次了,也不是完璧之身了,没有正经人家会娶她做正妻。
好像一切都将她往那条路上引。
沈沁雪无力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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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凉亭下。
管事低头道,“王爷,东院西院的丫鬟都查过了,身上并无月牙的痕迹,或许那女子并不是府内的丫鬟……?”
管事狐疑而起。
目光畏惧地望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华发如绸,一双冷隼般的眸子在夜色下仿若寒冰,未见波澜,他捻着酒杯,手背的血管却骤然绷紧。
显然他很不悦。
管事吓得连忙垂头。
秦王喝下那一杯酒,只见那长长的花园廊道处一道身影挑着宫灯,而那背影窈窕,瞬间挑起了他体内的某种触动,他神色略动了动,目光游离在那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