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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一缕一缕从指间滑落。
鲜血从头皮渗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却感觉不到疼痛。
秦鞅脸色煞白,一把推开还挂在身上的烟火女。
宋雨晴,你疯了吗!
他伸手想抓住我的手腕,眼中闪过惊惧。
又在玩什么把戏!嫌给我的难堪还不够多吗!
那个烟火女也吓得花容失色,瑟缩着躲在他身后。
我轻轻侧身,避开了他的触碰。
把戏我轻笑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沙砾摩擦,带着彻骨的悲凉。
是啊,在你眼里,我的一切都是把戏。
九十九次已满,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死水,不起一丝波澜。
秦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是很长时间以来他从未有过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的赎罪,是我为了回到他身边,讨好他、祈求他原谅的手段。
可我现在的平静和决绝,彻底推翻了他的认知。
什么九十九次!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话!
他嘶吼着,试图用更大的声音压制住他内心的不安。
是不是见你没死成,所以又想出新的花样来博取同情
他试图回到他熟悉的那套说辞,用刻薄来武装自己。
告诉你,宋雨晴,没用!
他看向那片废墟,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愧疚和震惊。
但很快被恼怒和恐惧掩盖。
火是意外!意外你懂吗!你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意外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声音里没有了情绪,只有死亡般的平静。
如果你没有为了取悦你的女人,在那里放烟花,我妈就不会死。
这笔账,我们算定了。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警笛声、消防车的声音、人群的窃窃私语交织在一起。
秦鞅感受到了周围探究的目光,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知道今晚的事情闹大了,不仅仅是宋家大小姐落魄。
更是他秦鞅,因为放烟花,烧死了妻子的母亲!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这个罪名一旦坐实,对他的名声和事业都将是沉重的打击。
宋雨晴,你给我闭嘴!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警告我,你想毁了我!
毁了你我笑了,那是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以为现在,我还在乎这个吗
我的世界已经塌了。母亲没了,我的心也死了。
秦鞅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
你想让我死我看着他,眼中没有恨,只有空洞。
我现在连死都不怕,你觉得你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他看着我眼中的死寂,那是一种彻底的放弃和毁灭,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我。
他以为我的坚韧是为了抵抗他,为了等待机会逃离或反击。
可现在,那份坚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抓狂。
你休想!他怒吼着,离婚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他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试图抓住最后一点筹码。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永远是我的!是我买回来、任我处置的玩物!
我没有再回应他的咆哮。
我只是转身,走向那片冰冷焦黑的废墟。
消防员还在忙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水汽。
我一步一步走近,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我的妈妈,她就在里面......
我跪在废墟前,用手拨开烧焦的碎屑,仿佛还能找到我妈残留的温度。
泪水无声地滑落,落在焦土上,瞬间被吸收。
曾经的一切温暖,都化为灰烬。
秦鞅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眼神复杂。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了我的悲伤,感受到了死亡的沉重。
但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和他的助理焦急地商量着什么,大概是想办法压制舆论,撇清关系。
他不知道,他永远不会知道。
那九十九次磨难,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片废墟里的生命。
他亲手,用他以为的报复,杀死了我活下去的理由,也终结了束缚我的誓约。
在废墟前坐了多久,我不知道。
直到身体冷得麻木,直到喉咙哭不出声音。
天边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照在这片惨烈的废墟上,显得格外荒凉。
我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地方。
妈,女儿不孝,来晚了。
女儿的九十九次磨难已了,此生尘缘,再无牵挂。
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