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抛弃,校园欺凌,唯一的奶奶也撒手人寰……
世界赠我以痛,我报之以沉默的坚韧。
可命运的恶意从未停止——
【被抢走的大学资格,是被践踏的梦想！】
【被骗走的救命钱,是被碾碎的信任！】
【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为人生已到尽头,连死亡都是奢求。
直到遇见她——那个卖掉唯一房产,只为给她一线生机的张婆婆。
这不是奇迹,是绝境中人性的微光。
林晚,一个被世界反复抛弃的女孩。
这一次,她带着奶奶的嘱托,张婆婆的期望,向死而生！
1
屋子里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尖锐刺耳,扎得我耳膜生疼。
墙壁似乎都在震动。
我缩在门后,小小的身体几乎嵌进阴影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争吵是这个家的背景音。
父母的脸总是扭曲的,看向我时,眼神里只有毫不掩饰的反感,偶尔夹杂着一丝困惑,仿佛不明白家里为什么会有我这么个东西。
然后是打骂,冰冷的字眼,还有落在我身上的巴掌。
我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只记得天很冷,风刮得很大。
他们把我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塞给我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在这里等着。
他们这样说,然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是奶奶找到了我,用布满老茧的手把我冻僵的小手裹进掌心。
那双手的温度,是我记忆里唯一的暖。
奶奶把我带回了她那个狭小、昏暗,却能遮风挡雨的家。
从此,我有了依靠。
上小学了。
奶奶更忙碌了,什么零活都肯干,给人浆洗衣物,去工地捡拾废料,或者帮小摊贩看摊子。
她的背一天比一天佝偻,鬓角的白发也越来越多。
每次放学,我都能看到奶奶坐在门槛上,疲惫地捶着腰,等我回来。
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
野孩子。
没爹没妈的。
那些尖锐的嘲笑声,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我试图躲避,却无处可藏。
那些孩子围着我,推搡我,抢走我的文具。
我向老师求助过一次。
老师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挥挥手。
同学之间要友好相处嘛。
然后就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写字,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从那以后,我学会了沉默。
拳头落下来,我就咬紧牙关。
恶毒的话语灌进耳朵,我就低下头,假装听不见。
心口的位置堵得厉害,闷得发慌,有时会隐隐作痛。
我把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
不能告诉奶奶。
奶奶已经够累了。
我不想让她再为我操心,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忧愁。
回到家,我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总是温着的粗粮饼。
那饼子硌牙,却能填饱肚子。
夜晚,是我唯一可以卸下防备的时刻。
钻进那床有着淡淡霉味,却被奶奶晒得暖烘烘的被窝里。
黑暗包裹着我,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眼泪才敢悄悄地流出来,打湿枕巾。
为什么
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牵着手,而我只有奶奶
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些嘲笑和欺负
我不懂,只是反复地问,在无声的黑暗里。
这样的日子很慢,沉重地拖拽着每一天。
我数着指头,盼着小学毕业。
我天真地以为,毕业了,离开这个地方,一切就会变好。
我小小的胸膛里,藏着一丝微弱的期盼。
可我不知道,命运早已为我准备好了更深的泥潭。
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蝉鸣聒噪得让我心烦。
我拿着皱巴巴的毕业证,站在校门口,看着同学们笑着闹着被父母接走。
奶奶没有来,她今天要去更远的地方帮佣,要很晚才能回来。
2
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捏着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毕业证。
心里空落落的,毕业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解脱。
我以为换个新环境,就能甩掉那些如影随形的嘲弄。
可我错了。
升入中学,熟悉的面孔并没有消失。
那些小学时就围着我、推搡我、骂我野孩子的同学,也升入了同一所中学。
他们像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再次围拢过来。
新的校服,新的课本,却还是旧的噩梦。
看,那个没爹没妈的又来了。
啧啧,真可怜,只有个老太婆要她。
刻薄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再次刺进我的心脏。
我选择了更深的沉默,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我低着头走路,尽量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课堂上,我只盯着课本和黑板,不敢与人对视。
下课时,我就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或者埋头做题。
我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回应任何挑衅。
像一块石头,沉默而坚硬地杵在那里。
与此同时,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她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夜里,压抑的咳声常常让我从浅眠中惊醒。
她的背更弯了,走路也慢了许多,原本就不多的肉好像又少了一些。
脸色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灰白,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她总是笑着对我说：没事,老毛病了,就是胃不太好,吃点东西就顶着。
她轻描淡写,但我能看到她偷偷按压腹部时,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她舍不得花钱看病,更舍不得吃好的。
攒下来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我的学费和日常开销上。
看着她日益憔悴的面容,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只能更加拼命地学习。
拿到好成绩,是唯一能让奶奶露出真心笑容的事情。
我想让她为我骄傲,想让她觉得,她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可生活的重压并没有因此减轻分毫。
学校里的欺凌从未停止,家里的担忧与日俱增。
我像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隧道里,不知道光在哪里。
中学的时光,就在这种无望的忍耐和深深的忧虑中,一天天艰难地捱过去。
我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奶奶那双依旧温暖、却日渐无力的手。
我只希望,这条黑暗的隧道再长一点,只要奶奶还在我身边,就好。
3
日子在压抑的沉默和隐秘的泪水中,缓慢地爬过中学的三年。
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这意味着要住校,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钱。
奶奶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眼里的忧愁却更深了。
她更加拼命地干活,甚至开始晚上也出去,帮夜市的小摊收拾东西。
我劝她歇歇,她总是摆摆手,说：快了,等你上了大学,奶奶就能享福了。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过半,一个冰冷的电话将我从课堂拽回了现实。
是医院打来的。
奶奶晕倒在了打零工的地方,被人送进了医院。
我疯了一样跑出学校,冲向医院。
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一阵晕眩。
奶奶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医生把我叫到一边,递给我一张诊断书。
胃癌。晚期。
医生说,奶奶至少已经病了三年,一直靠着最便宜的止痛药硬扛着。
三年。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原来那些咳嗽,那些胃不好,那些偷偷按压腹部的动作,都是她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我恨自己。
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的无能。
我扑到奶奶床边,握住她冰凉干枯的手,泪水决堤而下。
奶奶……我哽咽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奶奶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
傻孩子……哭什么……奶奶没事……她的声音气若游丝。
接下来的日子,我请了长假,守在医院里。
我看着她一天天衰弱下去,看着癌细胞如何无情地吞噬着她仅剩的生命力。
我给她喂水,擦身,笨拙地学着照顾她,希望能弥补一点点我的亏欠。
可我知道,太晚了。
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她会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叮嘱我要好好学习,要照顾好自己。
别记挂我……我在天上看着你……
我拼命点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最终,在一个寂静的午后,奶奶停止了呼吸。
她走得很安详,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可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唯一的暖,熄灭了。
护士递给我一个小布包,是奶奶贴身放着的。
里面有一沓用布条仔细捆好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块。
还有一封信。
信纸已经泛黄,字迹有些颤抖。
内容和她清醒时说的话差不多,嘱咐我好好读书,好好生活。
她说,我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我拿着那一万块钱,麻木地办理了奶奶的后事。
很简单,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这件事情成了我心头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4
捧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我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
屋子里还残留着奶奶的气息,可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坐在门槛上等我了。
那一万块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口,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这是奶奶用命换来的钱。
我把它小心翼翼地收好,一分也不敢乱花。
短暂的停顿后,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回到了学校,重新坐进那个冰冷的教室。
熟悉的面孔,带着熟悉的恶意,再次将我包围。
哟,克死老太婆的回来了
没靠山了,看她以后怎么活。
讥讽和嘲笑,比以前更加肆无忌惮。
更让我窒息的是,班里转来了一个新的男生。
他似乎对我有着特别的兴趣。
他叫陆扬,总是带着一群人,堵在我的座位旁,或者在我回家的路上。
喂,野孩子。他轻佻地喊我,眼神里满是戏谑。
听说你没爹没妈,连那个老太婆也死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最痛的地方。
我就喜欢欺负你这种没人要的。
他笑着说,仿佛我的痛苦是他最大的乐趣。
我依旧沉默,把头埋得更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反抗只会招来更残忍的对待,我早已明白这个道理。
白天在学校是煎熬,晚上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为了赚取生活费和学费,我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找了份兼职服务员的工作。
洗碗、端盘子、收拾桌子,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有些客人会故意刁难,把汤水洒在我身上,或者对着我大呼小叫。
餐馆的老板是个油腻的中年男人,看向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怀好意。
他会借着递东西或者安排工作的机会,试图碰我的手,或者说些轻佻的话。
我每次都吓得立刻躲开,尽量往老板娘身边或者人多的地方凑。
那种黏腻的目光,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心。
餐馆的工作结束后,已经是深夜。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提着一个捡来的破袋子,在后街的垃圾桶里翻找。
纸板、塑料瓶、易拉罐,这些都能换一点微薄的收入。
有时会遇到凶狠的野狗,冲我龇牙咧嘴地狂吠,吓得我拔腿就跑。
偶尔也会有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猫,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
回家的路上,我会绕到菜市场。
等摊贩们都收摊了,地上总会留下一些被踩烂或者蔫掉的菜叶子。
我小心地捡起来,挑拣还能吃的部分带回家。
这就是我第二天的食物。
回到那个冰冷的小屋,简单地把捡来的菜叶子煮一煮,就着最便宜的粗粮饼,就是一顿晚饭。
吃完饭,还不能休息。
我摊开课本,旁边却放着别人的作业本。
为了多赚一点钱,我开始帮班里几个不爱学习的同学写作业。
他们会给我几块钱,或者一些他们吃剩的面包。
我需要这笔钱。
夜深人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困意一阵阵袭来,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我掐着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写完自己的作业,再写别人的。
常常要写到凌晨两三点,才能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奶奶,你看,我很努力地在活着。
5
高中剩下的日子,像是一场无声的炼狱。
陆扬的恶意如影随形,变着花样地折磨我。
他会故意撞掉我的书本,看着我狼狈地蹲下捡拾。
他会在食堂抢走我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饭菜,然后轻蔑地倒进垃圾桶。
他甚至会在体育课上,指挥别人用球砸向我,看着我躲闪不及摔倒在地。
每一次,我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沉默是我唯一的铠甲,也是我最后的尊严。
餐馆老板的骚扰也从未停止,他的眼神像黏腻的虫子,爬过我的皮肤,让我恶心。
我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躲避,尽量减少和他独处的机会。
深夜捡垃圾,吃烂菜叶,帮人写作业换取微薄的报酬,这些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折磨,几乎将我压垮。
奶奶的脸,她临终前的嘱托,是支撑我唯一的信念。
我像一棵在石缝中挣扎的小草,拼尽全力汲取着活下去的养分。
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被我转化成了学习的动力。
只有成绩,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离开这个地方,才能摆脱这一切。
我几乎不睡觉,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刷题,背书。
终于,高考结束了。
当拿到那张鲜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考上了。
我真的考上了！
那一刻,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瞬间爆发,我蹲在地上,抱着录取通知书,哭得撕心裂肺。
奶奶,我做到了。
我拿着通知书,跑到奶奶小小的坟前,一遍遍地告诉她这个消息。
风吹过,仿佛是奶奶温柔的回应。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通知书,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也许,苦难真的要到头了。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几个陌生的男人闯进了我家。
为首的是一个面色凶狠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你就是林晚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冰冷。
我警惕地点点头,攥紧了衣角。
我们老板看上你的大学名额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开个价吧。
我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凭什么给别人我鼓起勇气反驳。
少废话！他旁边一个黄毛青年恶狠狠地瞪着我,给你一千块,赶紧把名额让出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千块
我用命拼来的大学资格,只值一千块
愤怒和屈辱瞬间涌上心头。
我不卖！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在这镇上,我们老板说的话就是法！
你去报警啊你看有没有人理你！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趁他们不注意,猛地推开挡在门口的人,疯了一样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抢劫啊！
然而,回应我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邻居们紧闭的门窗。
没跑多远,我就被他们抓住了。
他们把我拖回屋子,拳打脚踢。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打到她同意为止！
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最终,我被打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暗潮湿的小黑屋里。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每天,会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和一碗浑浊的水。
我不知道被关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终于有一天,门被打开了。
刺眼的阳光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被拖了出去,扔在那几个男人面前。
想通了吗为首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青紫的伤痕,心里一片冰凉。
反抗的结果,我已经尝够了。
我签……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他们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协议,逼着我按下了手印。
然后,他们扔给我一千块钱,像打发乞丐一样。
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我拿着那染着我血汗和屈辱的一千块钱,踉踉跄跄地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
屋子里一片狼藉,像是被洗劫过。
我的录取通知书,不见了。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大学报道的日子,早就错过了。
我收拾起仅有的几件破旧衣服,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奶奶留下的那一万块钱,和我刚刚拿到的一千块。
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小屋,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走到镇口,我停下脚步,遥遥望向奶奶坟墓的方向。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6
我离开了那个吞噬了我所有希望的小镇,踏上了去往大城市的汽车。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一万一千块钱的布包,这是我仅有的依靠,也是奶奶留下的最后念想。
城市很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可这一切的繁华,都与我无关。
我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飘落在冰冷的钢铁森林里。
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我很快就尝到了现实的残酷。
我只能找到最底层的工作。
在餐馆后厨洗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手指被洗洁精泡得发白起皱。
在建筑工地搬运沉重的砖块和水泥,肩膀被磨得红肿脱皮。
在拥挤的批发市场做廉价的搬运工,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工资微薄得可怜,仅仅够我勉强糊口。
为了省钱,我租住在城中村最偏僻角落里的一间小隔断房,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
房租几乎花掉了我收入的一半。
我从来不吃早饭。
午饭,就是最便宜的白米饭,拌上一点点水煮的青菜,没有任何油水。
晚饭,通常是一个水煮土豆,或者一个红薯。
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一种奢侈。
为了节省几块钱的公交费,无论去哪里,我都是步行。
有时要走一两个小时,走到脚底磨出血泡。
夏天,出租屋里像个蒸笼,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舍不得买风扇,更别提空调。
只能用捡来的破扇子不停地扇,或者用冷水一遍遍擦拭身体。
冬天,屋子里和冰窖一样冷。
我没有钱交取暖费。
只能把所有能找到的旧衣服都裹在身上,晚上抱着热水袋才能勉强入睡。
工作中,欺凌和骚扰也从未远离。
工地上,那些粗鲁的男人会对着我吹口哨,讲下流的笑话。
餐馆里,总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有人会借着递东西的机会,故意揩我的油。
我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怒视。
我害怕失去这仅有的、能让我活下去的工作。
我只能像在学校时一样,选择沉默和躲避。
尽量往人多的地方靠,尽量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每天,我都像一个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为了生存而奔波。
日子麻木而沉重,看不到一丝光亮。
生活好像一个巨大的泥潭,我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无数个深夜,我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黑暗将我彻底吞噬。
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才会无声地滑落。
奶奶,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
想念你温暖的怀抱,想念你粗糙却充满爱意的手。
7
日子一天天过去,麻木覆盖了疼痛。
我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省吃俭用,把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奶奶留下的那一万块钱,我始终没舍得动用,连同后来挣到的微薄工资,一点点积攒起来。
我开始留意路边那些小小的摊位。
终于,用攒下的钱,在一个人流量尚可的夜市角落,租下了一个小小的摊位。
我卖一些自己做的简单吃食,有时是煮玉米,有时是烤红薯。
虽然依旧会被挑剔的客人刁难,会被蛮横的同行挤兑,但看着自己小小的摊位,心里总算有了踏实感。
至少,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开始。
我知道,这只是生存,还远远谈不上生活。
直到那天晚上,我遇见了他。
收摊回家的路上,几只野狗又一次围住了我,发出低沉的嘶吼,步步紧逼。
就在我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几下就赶跑了那些野狗。
他转过身,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轮廓分明,眼神带着关切。
你没事吧他问。
我愣愣地摇了摇头,心跳得厉害。
后来,他又帮过我几次。
有一次城管来检查,眼看我的小摊就要被收走,是他出面周旋,替我解了围。
他叫秦峰,就在附近的公司上班。
他开始经常来我的摊位,有时买点东西,有时只是站着和我说几句话。
他会给我带一些小零食,告诉我那是他公司发的福利。
有一次,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漂亮的蛋糕。
那是我人生中吃到的第一块蛋糕,甜得发腻,却让我红了眼眶。
他还带我去喝了奶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给我买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干净、这么漂亮的衣服。
站在廉价的出租屋镜子前,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带着羞涩笑容的女孩,恍如隔世。
我以为,我终于等来了我的光。
他身上的温暖,是我在无边黑暗中抓住的唯一浮木。
我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
我深深地陷入了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
我把我仅有的、小心翼翼守护的一切都给了他。
我的身体,还有那个布包里,奶奶用命换来的钱,以及我后来攒下的所有积蓄。
我说,我想和他一起,开一家小小的店,不用太大,能遮风挡雨就好。
他笑着答应了,说会好好规划我们的未来。
然后,他就消失了。
电话打不通,他上班的公司说查无此人。
我找到他带我去过的、他说他租住的地方,房东却告诉我,他早就搬走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蛋糕是假的,奶茶是假的,那条裙子,连同他所有的温柔和承诺,全都是假的。
他又一次被抛弃了。
连同我仅有的尊严和希望,被彻底碾碎。
我又回到了刚来这座城市时的样子,甚至比那时候更一无所有。
钱没了,可以再挣。
可心空了,像被掏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呼啸着灌进冰冷的风。
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已经死了。
生活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
我做错了什么
我躺在冰冷潮湿的出租屋床上,睁着眼睛,望着肮脏的天花板。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8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和记忆里奶奶病房的味道重叠。
是隔壁租住的好心大妈,看见我房门虚掩着,进来查看时发现我昏倒在地上,才把我送到了这里。
医生面色凝重地站在床边。
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我的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这次晕倒,是低血糖引发的休克。
但命运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医生递给我一张检查报告单,上面的字像冰冷的刀子。
胃癌。
早期。
和奶奶一样的病。
我的世界,第二次崩塌了。
白色墙壁,白色床单,一切都白得刺眼,像是在预告我苍白无力的结局。
可以治疗。
医生说。
但我哪里有钱支付那高额的医疗费
奶奶用命换来的钱,我微薄的积蓄,都被那个叫秦峰的骗子卷走了。
我一无所有。
连活下去的资格,似乎都被剥夺了。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叫嚣。
就这样结束,或许是一种解脱。
可奶奶临终前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好好生活……
她虚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我不能死。
为了奶奶,我也要活下去。
我咬紧牙关,干涩的眼眶里逼不出一点泪水。
我平静地告诉医生,我没钱治疗,然后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门口的阳光有些晃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身体虚弱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但我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
稍微休息了一下,我便重新整理好我的小摊车。
我要继续摆摊。
我要赚钱。
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哪怕希望渺茫。
我必须活下去。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准备,拖着虚弱的身体,推着小车去夜市的角落。
胃部的疼痛时常袭来,冷汗浸湿后背。
我只能咬着牙,偷偷吃几片最便宜的止痛药,就像当初的奶奶一样。
生活的恶意并未因此减少。
城管偶尔还是会来驱赶,蛮横的同行依旧会抢占地盘,挑剔的客人依然会吹毛求疵。
我默默忍受着一切。
9
我推着小车,穿梭在喧闹又冷漠的夜市里。
胃里的疼痛像一只抓挠的手,提醒着我残酷的现实。
我机械地煮着玉米,烤着红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一个佝偻的身影,颤巍巍地走到我的摊位前。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起来比奶奶还要苍老一些。
她每天都会来,买一个最小的烤红薯,然后坐在不远处的小马扎上,慢慢地吃。
她看我的眼神,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淡淡的、温和的注视。
有一天,收摊的时候下起了大雨,我狼狈地收拾着东西,雨水浇透了我的衣服。
她撑着一把旧伞走过来,默默地帮我一起收拾。
丫头,淋湿了会生病的。她轻声说。
她把我带回了她家,就在我租住的城中村不远处,一间同样狭小,但干净整洁的小屋。
她给我找了干净的旧衣服换上,又给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那碗姜汤,暖了我的胃,也暖了那颗早已冰封的心。
从那以后,我收摊后,有时会去她家坐坐。
她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听我说着那些琐碎的、无人倾诉的苦闷。
她姓张,别人都叫她张婆婆,也是一个人生活。
我们像两株在寒风中相互依偎的小草,汲取着彼此身上微不足道的暖意。
一次剧烈的胃痛,让我再次晕倒在了她的面前。
醒来时,我躺在她的床上,她守在旁边,眼里满是担忧。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把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倾泻而出,包括那张冰冷的诊断书。
我以为她会害怕,会疏远我。
可她只是握住我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奶奶一样。
傻孩子,怎么不早说。
病了,就得治。
钱的事,你别担心。
没过几天,她告诉我,她把自己的房子卖了。
那是她唯一的栖身之所。
这房子,我一个人住着也空荡荡的,换成钱,能救你的命,值！她语气平静。
我跪在她面前,泪水汹涌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
这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用她仅有的全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机会。
我开始接受治疗。
化疗的过程很痛苦,呕吐,脱发,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但张婆婆始终陪在我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她给我炖汤,给我擦洗,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她的陪伴,像一束光,照亮了我黑暗绝望的世界。
有一天,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盒。
递给了我。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盒大白兔奶糖。
和我小时候奶奶给我买的一模一样。
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熟悉的奶香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甜甜的,软软的,仿佛把我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午后。
奶奶温暖的怀抱里。
10
在张婆婆的倾力相助下,我的治疗开始了。
过程比我想象的更加艰难。
化疗药物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的身体,每一次呕吐都掏空了我的力气。
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镜子里的自己变得陌生而憔悴。
但我没有放弃。
我每天都积极配合医生,按时吃药,按时打针,忍受着所有的不适。
张婆婆始终守在我身边,用她布满皱纹的手,一次次擦去我额头的冷汗。
她总是在我最难受的时候,轻声鼓励我：丫头,再坚持一下,就快好了。
她给我讲她年轻时的趣事,讲那些朴素年代里的坚韧和乐观,用温暖的故事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她的声音,她的陪伴,成了我对抗病魔最大的力量。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在缓慢地恢复。
呕吐的次数减少了,力气也渐渐回来了。
医生脸上的表情也从凝重变得缓和。
他说我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只要坚持治疗,康复的希望很大。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我看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地承受生活的苦难,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奶奶用生命换来的嘱托,张婆婆倾尽所有的恩情,我不能辜负。
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过去的伤痛无法抹去,但未来,或许可以由自己亲手创造。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只能在底层挣扎,看不到希望的泥潭里。
我开始利用治疗间隙,向护士借来报纸和旧杂志,贪婪地阅读。
我想了解这个世界,想找到一条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路。
我开始学习一些新的技能。
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用手机学习基础的电脑操作,看一些免费的线上课程。
我知道这很难,没有学历,没有基础,前路依旧迷茫。
但这一次,我的心里不再是空洞的绝望。
我知道,只要坚持下去,一点点积累,就一定会有希望。
就像张婆婆说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抚摸着张婆婆送我的那盒大白兔奶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
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带着一种新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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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身体彻底康复的那一天,阳光格外明媚。
我走出医院,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气的空气,感觉像是获得了重生。
告别了病痛的折磨,我找到了一份在写字楼里做保洁的工作。
虽然依旧辛苦,但环境好了很多,收入也相对稳定。
我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为了几块钱在深夜的垃圾堆里翻找。
工作中,我依旧少言寡语,但不再是充满戒备的沉默。
我努力把每一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动作麻利又认真。
我的勤恳和细致,渐渐被同事和主管看在眼里。
有几个同龄的女孩主动和我搭话,她们的笑容里没有恶意,只有真诚。
她们会和我分享零食,会在我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
她们告诉我,我打扫的区域总是最干净的。
她们说,看我做事那么认真,觉得很佩服。
这些简单的善意,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温暖着我干涸的心田。
我开始尝试着回应她们的笑容,和她们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用攒下的第一笔工资,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阳光可以照进来。
我仔仔细细地打扫了每一个角落,用淘来的便宜布料做了窗帘。
我还买了一盆小小的绿植,摆在窗台上。
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张婆婆接了过来。
她看着焕然一新的我,看着温馨的小屋,眼角泛起了泪花。
好,好,丫头有出息了。她反复说着。
我紧紧抱住她,这个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老人。
婆婆,以后我养你。我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日子渐渐明亮起来。
我不再像过去那样苛待自己,三餐尽量保证营养。
周末休息的时候,我会给自己买一件喜欢的、打折的衣服。
虽然不贵,但穿在身上,心情也会变得不一样。
我还会带着张婆婆,去尝尝路边摊那些以前舍不得吃的美食。
看着她满足的笑容,我心里也甜滋滋的。
回顾过往的经历,我常常会陷入长久的沉默。
那些刻骨的疼痛,那些深入骨髓的寒冷,终究没有将我彻底击垮。
反而像烈火,煅烧出我骨子里仅存的一点韧性。
我懂得了黑暗的可怕,才更明白一丝光亮的珍贵。
我学会了珍惜,珍惜身边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现在,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依旧平凡,却能让我安身立命。
我有了愿意对我微笑的朋友,她们的善意驱散了许多阴霾。
最重要的是,我有了张婆婆,她就像奶奶一样,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温暖的依靠。
我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变好。
我会继续努力工作,攒下一点钱,或许有一天,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哪怕再小也充满阳光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