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槐木咒:子时镜中人 > 第一章


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时,林默正在省道边给越野车换轮胎。

雨珠顺着雨刮器疯狂甩动,她盯着屏幕上的

无号码来电。

后颈的寒毛突然竖起

——

这是父亲头七当晚,第三次接到这种来电。



她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混着某种类似指甲刮擦木板的响动。

林小姐,别去槐木老宅。

沙哑的女声像浸过尸油,惊得她差点摔了手机。

您父亲的车祸不是意外,老宅地下埋着七十二具无眼女尸,树根正顺着他的墓碑往您脚边爬呢。

扳手从指间滑落,砸在沥青路面上迸出火花。

林默猛地转身,车灯照亮的雨幕里。

穿藏青色对襟衫的中年女人正站在槐树阴影里。

鬓角别着朵血色槐花,脚腕红绳上串着七枚指甲盖大小的槐木符。

您是谁怎么知道我要去老宅

她摸向口袋里父亲的遗物

——

刻着



字的铜钥匙。

指尖触到钥匙环内侧的凹痕,那是小时候她用牙咬出来的印记。

女人突然走近,浑浊的眼球映着车灯。

我是邻村开灵车的秦婆,二十年前给您父亲看过八字。

他临终前托我带句话:'

看见槐树开花就戴银戒,千万别照镜子。'

雨幕深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林默余光瞥见后视镜里,一辆黑色

SUV

正从弯道驶来,车头大灯像两盏鬼火。

她攥紧钥匙。

发现铜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纹,竟和父亲葬礼当天棺木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您父亲没告诉您,老宅门楣的槐树雕花是活的吧

秦婆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缝里的黑色泥土蹭在她手背上。

1943

年秋分,日军在地下室用孕妇做实验,槐树根须从她们心口钻出来,开的花比人血还红

——

刺耳的鸣笛打断话语。

黑色

SUV

擦着她们车身掠过,驾驶座的银色面具在车灯下闪过。

面具右眼位置嵌着枚槐树叶形状的红宝石,和父亲遗物盒里的碎宝石完全吻合。

带上这个!

秦婆往她手里塞了串桃木手链,每颗珠子都刻着反写的



字。

子时前必须离开,老宅的镜子会吞人

——

话音未落,女人突然僵住。

林默看见她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后颈。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三指长的伤疤,正在渗出黑血。

当啷一声,秦婆的开灵车钥匙掉在地上,钥匙链上挂着张泛黄照片:

二十年前的父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正是槐木老宅的雕花门楣。

越野车在泥路上打滑时,林默终于看见老宅的铁门。

铜环上凝结的不是雨水,而是暗褐色的黏液。

门楣的槐树雕花仿佛刚饱餐过,花瓣间卡着几根人类的发丝。

她摸出父亲留下的银戒戴上。

冰凉的金属触碰皮肤瞬间,钥匙孔里渗出的黏液突然沸腾,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

当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条彩信:

【您父亲的尸检报告:心口有槐树状淤痕,指甲缝残留

1943

年的槐树皮】

铁门

吱呀

敞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槐花香扑进鼻腔。

林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玄关照壁,剥落的墙皮下露出用朱砂写的三行字:

【别碰二楼衣柜】

【听见梳头声就数心跳】

【镜子里的人眨眼时,立刻咬舌尖】

最下方的落款让她血液结冰

——

是父亲的字迹。

日期却是

1995



9



21

日,也就是她五岁那年失踪的日子。

二楼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

林默摸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指尖触到某处凹陷,竟和她掌心的掌纹完全吻合。

拐角处的阴影里,件白色旗袍正随风摆动,领口别着的槐花纹胸针中央,嵌着颗泪痣状的红宝石。

和她左眼角的遮瑕膏下,那颗天生的红痣分毫不差。

阿默...

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她猛地抬头,看见阁楼木门缝里垂下缕湿发。

发梢滴着的水珠在地面汇成血字:

【你和秋棠姐长得真像】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殡仪馆的来电。

林默颤抖着接听,接线员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小姐,您父亲的遗体...

遗体不见了!

监控里拍到个穿白旗袍的女人,可她根本没有脚...

雨声突然消失。

林默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转身时,穿白旗袍的

女人

正站在楼梯中段。

苍白的脚踝处有道三指宽的伤疤

——

和秦婆钥匙链照片里,父亲手腕上的伤疤完全相同。

阿默,

她张开嘴,齿间卡着片槐树叶。

妈妈等了你二十年。

林默的后背撞上楼梯扶手。

木刺扎进掌心的痛觉却比不上耳中轰鸣。

那声

妈妈

像把生锈的刀,剜开记忆里最深处的疤

——

她明明记得,亲生母亲在她三岁时就病逝了,墓碑就在后山公墓。

白旗袍

女人

迈出半步。

脚踝伤疤渗出的黑血在台阶上画出槐树枝的形状。

林默盯着她领口的红宝石,突然想起父亲遗物盒里的碎纸片,上面用日文写着

【实验体秋棠瞳孔编号:槐

-

7】。

你不是我妈妈。

她摸向口袋里的桃木手链,刻着反



字的珠子突然发烫。

1995

年我在老宅失踪三天,是你把我带走的对不对

女人的嘴角诡异地裂开,露出两排整齐的假牙。

阿默忘了吗你左肩胛骨有片槐树叶胎记,和秋棠姐心口的一模一样。

她抬起手,指尖竟长出细长的绒毛。

当年日军在地下室给我们注射槐树汁,你的脐带还连着我的子宫...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林默借机转身就跑,却在路过二楼走廊时。

瞥见尽头的衣柜门正在晃动,铜把手挂着半片血色槐花

——

和秦婆鬓角那朵一模一样。

她猛地撞开卧室门。

反锁的瞬间,床头镜面突然泛起水纹。

林默盯着镜中的自己,发现遮瑕膏下的泪痣正在渗血。

而右耳后方,不知何时多出道三厘米长的缝合痕迹,线头处还卡着片槐树皮。



——

手机跳出条新彩信,是殡仪馆发来的监控截图:

穿白旗袍的

女人

站在停尸房,怀中抱着具婴儿尸体,尸体皮肤半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槐花色液体。

图片备注让她窒息:

【监控时间:1943



7



15

日】

衣柜

咔嗒

一声自行打开。

林默攥紧父亲留下的银戒,看见里面挂着七件旗袍。

每件领口都别着槐花纹胸针。

而最里面的木盒上,摆着张泛黄的合影:

穿白大褂的日军军医搂着两位少女。

左边的正是钥匙扣照片里的沈秋棠,右边少女眼尾没有泪痣。

却和镜中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秋菊,别碰那个!

沈秋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默转身时,看见穿白旗袍的女人正站在窗前。

月光穿过她身体,在地面投出槐树根状的影子。

当年我替阿菊顶罪,被日军注射了槐树根提取物,他们说这样能让胎儿和槐树共生...

床头柜的台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林默听见布料摩擦声越来越近,接着是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

阿默你看,槐树开花了。

她猛地打开手电筒。

光柱里飘着无数血色花瓣,窗外的百年槐树竟在冬夜绽放。

每片花瓣都长着婴儿手指般的绒毛。

更骇人的是。

树干上浮现出人脸般的树疤,左眼位置嵌着枚红宝石,正是黑色

SUV

司机面具上的同款。

当年他们把我们的孩子埋在树根下。

沈秋菊的鬼魂举起件婴儿服,衣襟上绣着扭曲的槐花纹。

你的父亲林建国,其实是当年给日军做翻译的槐木村村医,他袖口的三道抓痕

——

话未说完,沈秋菊的鬼魂突然被某种力量拽向镜子。

林默看见她的身体在镜面上扭曲,最终变成张布满根须的人脸。

而镜面深处,无数婴儿的小手正隔着玻璃抓挠,每个手腕上都系着和秦婆脚腕相同的红绳。

记住照壁的第二条!

沈秋菊的声音变得含混。

听见梳头声就数心跳,数到第七下必须...

梳妆台上的骨梳突然自行滑动,梳齿间卡着的湿发正滴着黑水。

林默背靠衣柜数心跳,数到第五下时,听见木板开裂的声响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衣柜底层,此刻躺着具风干的婴儿尸体。

脐带仍连着块刻着

秋棠

二字的槐木牌,而婴儿的眼窝处,嵌着两颗血色槐花。

手机在此时震动,来电显示是

陈师傅(驱鬼人)。

她颤抖着接听,传来的却是秦婆的哭号。

槐树开花了!村口井里漂着七十二具女尸,每具心口都插着槐树枝,和你父亲尸检报告里的淤痕一模一样...



data-fanqie-type=pay_tag>



梳妆镜突然发出蛛网状裂痕。

林默看见镜中自己的瞳孔分裂成竖线,嘴角勾起不属于她的微笑。

而身后的衣柜里,七件旗袍同时无风自动,每件袖口都露出三道抓痕

——

和父亲葬礼那天,她在棺木上发现的痕迹完全吻合。

阿默。

镜中倒影开口了,声音变成沈秋棠的。

该去地下室看看我们的孩子了。

林默的指尖抠进衣柜雕花,镜中倒影的话像根冰锥扎进太阳穴。

她盯着倒影袖口的三道抓痕

——

那是昨夜在父亲墓碑前,她亲手摸到的裂痕形状。

地下室入口在储物间地砖下。

倒影的嘴角扯出不属于她的弧度,眼尾泪痣渗出的血珠滴在镜面,形成槐树枝的图案。

用你后颈的伤疤去碰门楣雕花,那是秋棠姐当年刻下的钥匙。

她摸着后颈的凸起走向一楼,掌心的银戒突然发出蜂鸣。

储物间的青砖地面果然有块颜色不同。

砖缝里卡着半片指甲,甲床处刻着极小的日文



字。

和父亲遗物盒里的碎玻片上的字迹相同。

当后颈贴上门楣雕花的瞬间,整面照壁发出石磨转动的声响。

裂缝中涌出的不是潮气,而是带着福尔马林味的热风,混着婴儿的啼哭声。

林默攥紧桃木手链,看见台阶下方的铁门上焊着七道槐木符,每道符上都钉着风干的人耳。

1943



7

月,他们把我们村七十二个孕妇关在这里。

沈秋菊的鬼魂突然出现在楼梯拐角,手腕红绳正在滴血。

军医说槐树能吞噬怨气,让胎儿成为‘活体镇魂桩’,秋棠姐怀的是第一个实验体……

铁门在推搡中发出呻吟。

林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石灰下隐约露出用孕妇血液画的百子槐图。

每个婴儿轮廓都长着蜘蛛般的绒毛。

最震撼的是玻璃柜里的标本

——

足月的婴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后背生着槐树叶状的凸起,眼窝处嵌着两枚跳动的槐花花蕊。

这是‘槐婴’第一号。

沈秋菊的指尖划过结霜的玻璃。

秋棠姐被注射了槐树根提取物,他们说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能听懂树的语言……

头顶突然传来蛛丝断裂声。

林默抬头看见天花板垂着拇指粗的银丝,末端系着个蠕动的茧。

茧皮半透明,里面蜷缩着具人形生物。

四肢覆盖着槐树皮般的纹路,腹部高高隆起,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爬动。

快跑!

沈秋菊的鬼魂突然变得模糊。

当年没死的实验体都成了槐树的养料,它们会攻击所有带泪痣的

——

话未说完,茧突然裂开。

掉下来的

东西

有成年人大小。

胸腔以上是腐烂的女人面孔,下半张脸却长着蜘蛛的口器。

十二根蛛腿从脊椎处破体而出,每条腿末端都沾着新鲜的血痂。

林默转身就跑,桃木手链却被蛛丝缠住。

她听见身后传来体液流动的声响。

眼角余光瞥见蜘蛛口器正在分泌腐蚀性液体,滴在青砖上腾起白烟。

和父亲车祸现场路面的灼痕一模一样。

阿默!

沈秋菊的鬼魂突然扑过来,红绳上的槐木符发出强光。

用银戒划开它心口的槐花纹!

银戒在挥砍时脱手飞出,却正好刺中怪物胸口。

那里果然长着片血色槐花。

花瓣被刺破的瞬间,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十二根蛛腿同时断裂,黑色体液喷在墙上,显露出被掩盖的日文实验记录:

【实验体秋棠出现排异反应,胎儿已与槐树根系共生。建议启动

槐心计划:用孕妇心脏培育树灵,待花开时

——】

地面突然震动。

林默看见实验室角落的排水口涌出黑色液体。

里面漂着无数婴儿手环,每只手环都刻着



字。

更恐怖的是,液体表面浮现出人脸。

正是监控里

1943

年的沈秋棠,她的腹部裂开,露出缠绕着槐树根的胎儿。

你的父亲当年帮日军伪造了我们的死亡证明。

沈秋菊的鬼魂跪在逐渐消散的液面前。

他把秋棠姐的胎儿藏进了槐树根,而你……

她突然抬头,盯着林默的腹部。

你生理期已经三个月没来了吧昨晚在衣柜摸到的婴儿尸体,脐带连的是你的血型标签。

恶心感突然袭来。

林默扶着实验台喘息。

看见玻璃柜倒影里的自己,腹部竟微微隆起。

而刚才被蜘蛛攻击的肩膀,不知何时长出了槐树叶状的鳞片。

更骇人的是,她听见子宫里传来细小的抓挠声,像婴儿在啃食什么。

七月十五槐花开,鬼婴食母破肚来。

沈秋菊的鬼魂开始透明化,红绳上的槐木符只剩最后一枚。

1943

年他们没完成的仪式,二十年后要借你的身体继续

——

实验室顶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林默听见蛛丝在四面八方绷紧的声响。

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脚踝

——

不是人面蜘蛛。

而是某种更小、更灵活的东西。

她摸出手机照亮,看见地面爬满婴儿大小的蜘蛛幼体。

每个复眼里都倒映着她的脸。

而它们的腹部,正蠕动着与她后颈相同的伤疤图案。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条来自父亲号码的短信:

【去阁楼取秋棠的日记第七页,上面画着槐树的心脏位置。记住,千万别让鬼婴听见梳头声

——】

短信发送时间是

1995



9



21

日。

正是她当年在老宅失踪的日子。

而在短信末尾,自动生成了串血字:

【你的左手无名指,早就被秋棠姐的魂魄占据了】

头顶传来楼板断裂的巨响。

林默抬头看见,实验室天花板正渗出槐花色的液体。

在屋顶勾勒出巨大的槐树图案。

而图案中心位置,嵌着枚正在跳动的红色宝石



和她钥匙扣上的碎宝石,以及黑色

SUV

司机面具上的,完全吻合。

阿默。

镜中倒影突然开口,这次是父亲的声音。

把银戒戴回左手无名指,那是秋棠姐当年给你下的镇魂咒

——

话未说完,所有玻璃柜突然炸裂。

林默在碎片飞溅中看见,每个婴尸标本都在蠕动。

它们的手指向她的腹部。

而那里,正传来规律的、类似于心跳的……

梳头声。

铁制楼梯在脚下发出濒死般的呻吟。

林默攥着父亲的老式手电筒。

光束扫过阁楼木门时,发现门板上钉着七十二枚槐木钉。

每枚钉子都缠着婴儿脐带,末端系着褪色的红绳

——

和村口井里女尸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1995

年你失踪那三天。

沈秋菊的鬼魂突然在她肩头显形,手腕红绳只剩最后一枚槐木符。

你父亲在阁楼刻了镇魂阵,用自己的血喂了三天槐树……

话未说完,木门

咔嗒

自行打开。

腐木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林默的手电筒照亮积灰的书桌,那里摆着半本焦黑的日记。

第七页用经血画着槐树剖面图,树根交汇处嵌着颗跳动的红宝石,旁边标着日文:

【母槐核心秋棠之眼】

她刚要触碰日记,地板突然塌陷。

失重感中,林默看见下方夹层里整齐码着七具婴儿骸骨。

每具胸前都插着槐木牌,最中央的木牌刻着

林默1995。

而骸骨的指骨上,戴着和她此刻相同的银戒。

那是你当年被取下的指骨。

沈秋菊的鬼魂声音发颤。

你父亲为了掩盖你是‘槐婴’实验体的事实,用赶尸术把你的魂魄封进了银戒

——

楼下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啼哭。

林默摸着腹部的异常凸起。

发现掌心的鳞片已蔓延至手腕。

而子宫里的抓挠声,不知何时变成了梳子刮过头皮的

咔嗒

声。

她抓起日记残页冲向窗边。

月光下的百年槐树正在疯狂生长,树干上的人脸树疤睁开了眼睛。

右眼是红宝石,左眼是空洞的眼窝,正往下滴着黑色树汁。

更骇人的是,树根正从老宅地基钻出,像无数条巨蟒扑向实验室方向。

槐树的心脏在树冠第三根主枝的位置!

沈秋菊的鬼魂突然指向槐树。

秋棠姐当年把自己的心脏献给了槐树,现在需要用刻着‘秋’字的钥匙

——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被吸入墙内。

林默看见墙缝里伸出无数婴儿小手。

每只手都戴着和实验体标本相同的手环。

而在小手中央,悬着枚正在碎裂的槐木符。

秦婆给的桃木手链,不知何时只剩最后一颗珠子。

楼下传来铁门倒塌的巨响。

林默冲下阁楼时,看见地下室方向涌出大片蛛丝。

人面蜘蛛的幼体正顺着楼梯爬上来,每个复眼里都倒映着她腹部的轮廓。

更恐怖的是,它们的口器在分泌液体。

地面被腐蚀出的痕迹,竟组成了

妈妈

两个血字。

用银戒刺向槐树心脏!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1995

年我没做到的事,这次由你

——

话音中断的瞬间,林默感觉左手无名指剧痛。

她看见银戒上的符文正在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

秋棠

二字。

而镜中倒影的左手,分明是双布满老茧的、属于中年女人的手。

她咬着舌尖冲向庭院。

百年槐树的树冠已遮住半个天空,第三根主枝上,嵌着的红宝石正发出心跳般的光芒。

当林默举起银戒准备刺下时,腹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

鬼婴要出来了。

阿默别怕。

沈秋菊的鬼魂不知何时站在槐树枝上,手腕红绳已完全断裂。

当年他们把我的胎儿和你的魂魄缝在了一起,现在该让我们的孩子回家了。

人面蜘蛛群在此时扑来。

林默看见它们的蛛丝正织成巨大的槐花纹。

而实验室方向,七十二具女尸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心口插着的槐树枝发出荧光,像被某种力量操控着走向槐树。

用日记残页启动赶尸阵!

沈秋菊的鬼魂抛出七枚槐木钉。

当年你父亲学过湘西赶尸术,这些尸体是他用二十年养的‘槐木尸’!

林默将银戒刺入槐树的瞬间。

整棵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树冠的红宝石迸裂,流出的不是树汁,而是带着体温的鲜血。

血雨中,她看见

1943

年的沈秋棠抱着襁褓站在日军实验室。

襁褓里的婴儿后背长着槐树叶,而婴儿的脸,和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

腹部传来重物撞击的声响。

鬼婴破体而出的瞬间,林默终于看清它的模样:

上半身是足月婴儿,皮肤半透明能看见血管里的槐花色液体。

下半身却是蜘蛛的腹部,十二根蛛腿正滴着腐蚀性体液。

而它的眉心,嵌着半颗碎裂的红宝石。

妈妈……

鬼婴的啼叫带着沈秋棠的尾音。

林默的泪水混着槐血落下,突然想起父亲遗物盒里的纸条:

【阿默,你的第一次生理期是槐树开花日,那是秋棠姐在借你的身体完成当年的仪式】

沈秋菊的鬼魂在此时扑向鬼婴,红绳残片发出最后的光芒。

带秋棠姐的心脏离开!槐树根系在地下室最深处,那里有日军留下的

——

话未说完,她和鬼婴一起被吸入槐树炸裂的伤口。

林默抓住掉落的半颗红宝石,发现上面刻着极小的日期:

1995



9



21

日,正是她

出生

的日子。

地下室传来剧烈震动。

林默看见实验室方向涌出黑色槐树汁。

里面漂浮着七十二具女尸。

她们心口的槐树枝正在枯萎。

而每具尸体的右手,都指向老宅地基中央



那里露出半截生锈的铁门,门上焊着和银戒相同的符文。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秦婆的号码。

接听后却传来父亲的咳嗽声。

阿默,带着秋棠的心脏去后山公墓,你的墓碑下埋着当年日军的

——

话被电流声切断。

林默低头看见,掌心的半颗红宝石正在和银戒融合。

而镜中的自己,眼尾的泪痣变成了真正的眼睛,正眨动着望向槐树倒塌的方向。

槐树在轰鸣声中倒下,露出树干里中空的腔体



里面整齐码着七十二个铁盒。

每个铁盒上都刻着



字。

而最顶层的铁盒打开着,里面躺着件崭新的白旗袍。

领口别着的槐花纹胸针中央,嵌着颗完整的、正在跳动的……

秋棠之眼。

镜中倒影突然开口,声音是沈秋棠和林默的混合体。

她摸着腹部的伤口,发现那里已长出槐树叶状的痂。

而子宫里,似乎还有另一个心跳在律动。

后山公墓的铁门在槐风中摇晃。

门楣上的



字铜牌已锈蚀大半。

林默攥着半颗红宝石,鞋底碾过满地槐花



这些本该在七月开放的花朵,此刻在寒冬腊月开得铺天盖地。

每片花瓣都朝着公墓最深处的墓碑卷曲。

1995



9



21

日。

她盯着自己墓碑上的生卒年,手指抚过父亲刻在角落的小字。

槐木计划最终实验体培育成功。

墓碑底座传来石块摩擦声。

当撬开第三块青砖时,沥青桶里的文件袋已发霉。

最上面的日文档案封面印着猩红的



字。

照片上的日军军医戴着银色面具,右眼嵌着完整的秋棠之眼。

实验报告摘要(1945



3

月):

通过七十二名孕妇心脏供养,母槐已具雏形。树灵需寄生人类幼体方能现世,建议将实验体秋棠的胎儿与养女秋菊的魂魄融合,制造‘人槐共生容器’。待槐树第三次开花时,容器将自动激活

——

沥青桶底部沉着具婴儿骸骨,脐带缠绕着半枚银戒,戒面刻着未完成的符文。

林默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阿默,你的名字是秋棠取的,‘默’字拆开就是‘黑犬守槐’,那是她给你下的最后一道咒……

身后传来泥土翻动声。

她转身看见,整片公墓的墓碑都在倾斜。

棺木破土而出的

尸体

没有眼窝,心口插着槐树枝。

而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和秦婆相同的红绳

——

正是村口井里的七十二具女尸。

阿默,该回家了。

镜中倒影突然开口。

林默这才发现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不知何时碎成七瓣。

每片碎片里都映着沈秋棠的脸,她的旗袍领口染着新鲜血迹,正是鬼婴破体时的位置。

老宅地下室的铁门在爆炸声中开启。

林默踩着人面蜘蛛的残骸下楼。

手电筒光束照亮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



直径十米的圆形空间里,槐树根须组成巨大的子宫形态。

中央悬浮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的女人穿着和她衣柜里相同的白旗袍,心口嵌着完整的秋棠之眼。

那是

1945

年的我。

沈秋棠的声音从水晶棺传来。

日军战败前把我封进槐树根,用你的魂魄当钥匙。1995

年你‘出生’,其实是槐树第一次开花时的激活仪式……

水晶棺突然发出裂纹。

林默看见棺内的沈秋棠睁开眼,瞳孔是竖线的蜘蛛眼。

而她的腹部,正蠕动着与鬼婴相同的蛛形凸起。

更骇人的是,槐树根须开始收缩。

每根须上都挂着发光的婴儿轮廓,正是实验室标本里的

槐婴。

带着秋棠之眼离开。

父亲的声音从树根深处传来。

毁掉它,你和鬼婴都会死;留下它,你们将永远成为槐树的

——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塌陷。

林默坠入更深的空间。

手电筒照亮的岩壁上,刻满了历代

容器

的名字。

最新的一行是

林默2025。

旁边画着破茧的蜘蛛与盛开的槐花。

鬼婴的啼叫从子宫深处传来。

这次她看清了

——

十二只蛛腿已完全蜕变成槐树枝,每根枝条上都开着血色花朵,而花朵中央,嵌着七十二颗婴儿的眼睛。

妈妈,我们回家。

鬼婴的声音带着沈秋棠的温柔,却混着蜘蛛口器的摩擦声。

林默的腹部突然平复。

低头看见掌心的红宝石正在与秋棠之眼融合。

镜中倒影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下面缠绕的槐树根须。

她举起父亲遗留的银戒。

突然发现戒面的符文是个



字。

而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不知何时长出了和沈秋棠相同的老茧。

二十年前父亲在照壁写下的警告、秦婆的临终电话、实验室的日文记录,此刻在脑海中拼成完整的图

——

槐木计划的真相:

日军用孕妇心脏培育树灵,树灵需寄生人类幼体方能现世。

沈秋棠主动成为母体,将胎儿与妹妹秋菊(林默)的魂魄融合,形成

人槐共生体。

每二十年槐树开花时,容器激活,树灵借容器身体完成转世。

阿默,你父亲当年没忍心毁掉你。

沈秋棠的鬼魂从树根中浮现。

现在该由你决定,是让槐树继续吞噬生命,还是让我们的孩子……

话未说完,整座老宅开始倾斜。

林默看见地面裂缝中涌出槐花色的光。

村口方向,七十二具女尸正抬着水晶棺走向槐树遗址。

而棺中躺着的,竟是她在医院醒来时的自己。

她将银戒刺入秋棠之眼的瞬间,整个地下室亮如白昼。

槐树根系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

无数婴儿的哭声中,林默看见

1943

年的沈秋菊抱着襁褓逃进深山。

襁褓里的婴儿左眼角有颗泪痣

——

和她此刻镜中倒影的位置分毫不差。



——

她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中醒来。

腹部缠着绷带,床头放着染血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多了行新字:

【阿默,这次换我保护你】。

护士进来时,她注意到对方脚腕系着红绳,上面串着七枚槐木符。

林小姐,您睡了三天。

护士微笑时露出整齐的假牙。

主治医生说您的胎儿很健康,只是……

她突然凑近,瞳孔慢慢变成竖线。

只是超声波显示,宝宝的后背长着类似槐树叶的骨骼呢。

窗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巨响。

林默望向病房外的小花园,那棵新栽的槐树正在疯狂生长。

树干上的树疤逐渐形成人脸,右眼嵌着枚红宝石,正是她在地下室丢失的秋棠之眼。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条匿名短信:

【子时槐花开,魂魄土里埋】。

发送时间显示为

1943



7



15

日。

而短信附带的照片里,穿白旗袍的

自己

站在槐树下。

怀里抱着半人半蛛的婴儿,脚踝处的伤疤正在滴血。

镜中倒影突然动了动,抬手摸向她的左眼角。

林默惊恐地发现,遮瑕膏下的泪痣不知何时变成了真正的眼睛。

正眨动着望向镜子深处

——

那里有无数个她,每个都穿着不同年代的白旗袍,心口嵌着大小不一的秋棠之眼。

别怕,阿默。

倒影开口,声音是无数个时空的重叠。

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