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银杏树未曾凋落 > 第一章

第一章暴雨初遇
雨幕像被撕破的蛛网笼罩整座城市,林疏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帆布鞋踩在ICU走廊浸水的瓷砖上发出咯吱声响。消毒水味混着潮湿的霉味涌进鼻腔,她数着第37块地砖上的裂痕,突然听见302病房传来仪器尖锐的警报声。
林阳阳家属!护士探出头时,林疏星正把帆布包里的硬币一枚枚摞在缴费窗口,这是第几次了再不交钱明天就要停呼吸机。
玻璃窗映出她发白的指节,腕间银杏胎记被雨水泡得发红。监控摄像头在头顶闪着红光,像沈砚白右耳那枚铂金助听器折射的冷光——十分钟前她在院长办公室见到的那个男人,黑色大衣下露出半截病号服,握着钢笔的手指苍白如纸。
求您再宽限三天...话音未落,缴费单已被揉成团砸在脸上。纸团滚到走廊拐角,正撞上推着轮椅经过的沈砚白。轮椅上盖着白布,隆起的人形轮廓让林疏星想起冰箱里蒙着保鲜膜的苹果。
沈砚白弯腰捡起纸团的动作像被按下慢放键,黑色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青紫的留置针。当他展开皱巴巴的缴费单时,林疏星看见他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疤痕,和她包里那枚虎头铜钱上的凹痕如出一辙。
二十七万沈砚白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琴弦。他摘下助听器擦拭雨水,林疏星才发现他右耳垂缺了一小块,像是被火舌舔过的蜡像。
无力支付沈砚白冷漠道
求您了,只要您宽限我几天,您让我做什么都行林疏星跪坐在沈砚白身前哀求道
跟我来吧沈砚白沉默了片刻说道
院长办公室的百叶窗突然哗啦作响,银杏叶混着雨水拍在玻璃上。林疏星看着沈砚白在器官捐献协议上签名,钢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她的心脏空落落的仿佛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沈院长!3号手术室准备好了!护士的呼唤惊醒了胡思乱想中的林疏星。沈砚白起身时大衣扫落桌角的相框,玻璃碎裂声里,林疏星看见烧焦的银杏树下,五岁的自己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孩子右耳戴着毛线织的银杏耳罩。
跟我来吧沈砚白突然说道。
暴雨在午夜转成冰雹,林疏星缩在ICU外的长椅上数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第1937下时,沈砚白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只不过他进去时好好的出来时的左手举着还在滴液的吊瓶支架。
林小姐。他递来的纸巾带着雪松香,底下压着张支票,令弟明天还要做CAR-T细胞回输。私立医院的可不是...冰雹砸在窗框上的声响吞没了后半句,但林疏星看清了支票金额后的五个零。
第二章血色契约
走廊顶灯突然熄灭,应急灯绿光里,沈砚白解开衬衫纽扣。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像条蜈蚣,随着呼吸起伏:下个月我母亲忌日,需要带新婚妻子扫墓。他指尖突然划过林疏星腕间胎记,每周三次家庭聚餐,每天互道晚安,纪念日要准备手写情书...
窗外炸响惊雷,林疏星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沈医生要买什么
爱情赝品。沈砚白从轮椅上抽出一沓协议,首页夹着片焦黑的银杏叶,有效期一年,报酬刚好够付清令弟所有治疗费。他忽然咳嗽着笑起来,指腹碾碎叶片时,林疏星闻到了汽油燃烧的味道。
沈砚白的指尖在结婚协议上停顿,钢笔洇出的墨迹在乙方签名处晕染成银杏叶的形状。林疏星盯着那团墨渍,眼神有些恍惚不过片刻便被坚定取代。
笔。她伸手时腕骨撞到茶几边缘,虎头铜钱从帆布包滑落,在地砖上弹跳着滚向沈砚白脚边。
男人弯腰的姿势有些古怪,像是生锈的机械玩偶被强行按下头颅。当他拾起铜钱时,林疏星注意到他后颈凸起的脊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如同即将破茧的蝶。
1999年平安夜特别纪念币。沈砚白用绒布擦拭铜钱表面的雨渍,右耳助听器闪过幽蓝的光,背面本该有银杏浮雕,可惜被火烧融了。
林疏星突然按住胸口,那里泛起诡异的灼痛。记忆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混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衣柜里,怀中的襁褓散发着奶香,衣柜缝隙透进的火光里飘着烧焦的银杏叶。
钢笔落地的脆响惊醒幻觉。沈砚白正扶着沙发扶手缓缓起身,黑色衬衫后背洇出深色汗渍。他若无其事地将铜钱放回茶几:尽快搬来锦山别墅,玄关第三个抽屉有现金,先付你弟弟本周的免疫球蛋白。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林疏星低头签字时,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虎头铜钱上。她诧异地抬头,发现沈砚白正在擦拭鼻血,染红的纸巾被他攥成团塞进裤袋。
每月十号家庭聚餐要穿米色连衣裙。他递来别墅钥匙,金属齿痕间缠着几根银发,我母亲生前最爱这个颜色。
第三章镜中双生
林疏星和林阳阳在一个月后的凌晨三点搬进别墅。保姆将林阳阳安排在特殊监护房然后带着她前往主卧室,忽然在旋转楼梯拐角处发现了幅奇怪的油画:燃烧的银杏树林里,少女抱着襁褓奔向月亮。她拖着行李箱经过时,画框突然坠落,背面掉出发黄的病历——1999年12月24日,沈砚白,吸入性肺损伤,右耳鼓膜穿孔。
主卧梳妆台放着对戒,女戒内圈刻着1999.12.24。当林疏星试着戴上时,发现尺寸完美契合她戴着红绳的左手。脖颈上的铜钱突然发出嗡鸣,与别墅某处传来的钢琴声共振,惊得她打翻首饰盒。
翡翠耳环滚进床底,林疏星爬到床前伸手拿耳环时突然摸到个铁皮盒子。生锈的锁头上挂着毛线织的银杏叶,和她记忆里婴儿戴的耳罩针法相同。盒子里是烧焦的儿童病历、褪色的全家福,还有半枚与她铜钱严丝合缝的虎头币。
钢琴声在此刻变调。林疏星攥着两枚铜钱冲进琴房,推开虚掩的房门时,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镇痛贴膏的药味扑面而来。沈砚白背对门口坐在钢琴前,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病号服,右臂悬吊着固定带,左手艰难地够向高音区。
降E调错了。她脱口而出后才惊觉失言。琴声戛然而止,沈砚白碰翻的琴谱架砸在地上,散落的乐谱间夹着注射用巴氯芬说明书。
林疏星弯腰去捡,却发现每页乐谱背面都写满医疗记录:
【7.3
右手尺神经传导速度降至32m/s】
【7.15
吞咽测试3级障碍】
【7.28
尿潴留导尿失败】
滚出去。沈砚白的声音比CT机还冷,左手却死死按住抽搐的右腿。林疏星注意到他皮鞋里渗出的淡黄色液体。
沈医生半夜给自己开止痛药她踢开滚落的药瓶,玻璃碴划破他脚踝溃烂的皮肤。当看到药盒上的加巴喷丁字样时,喉咙突然发紧——这是晚期神经病理性疼痛用药。
沈砚白突然暴起掐住她手腕,畸形的右手关节发出脆响。月光照见他颈侧留置针渗出的血珠,沿着锁骨流进心电监护电极片的缝隙。
你以为偷看患者隐私能抵债他甩开她的力道太大,自己却踉跄着撞上钢琴。掀开的琴盖露出藏在里面的注射器,针头还沾着新鲜血渍。
林疏星突然想起半个月前的家宴。沈砚白切牛排时颤抖的右手,她原以为是医生常见的腕管综合症。此刻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细节如洪水般涌来:他总用左手端咖啡却从不喝,因为吞咽肌无力;暴雨天坚持开车接送,实则是下肢痉挛无法独行。
你的病...多久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沈砚白突然扯开衬衫,腹部造瘘袋的恶臭弥漫开来。他抓着她的手按在凹陷的肋间:数数这些呼吸次数指尖下的胸腔像漏气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湿啰音。
林疏星触电般缩回手,掌心沾着淡红色痰液。这是呼吸肌无力导致的肺淤血,她照顾阳阳时在护理手册上见过图示。
三年前你给阳阳做初诊时...她突然抓住他左臂,输液杆的凸起硌着指腹,就已经拿不动叩诊锤了对吗
沈砚白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动作让林疏星想起阳阳化疗后畏光的模样,她鬼使神差地掀开他右臂绷带——萎缩的二头肌上布满针孔,最新的青紫皮下注射痕迹组成个阳字。
你在用自己试药她扯开他领口,更多注射痕迹从锁骨蔓延到心口。沈砚白突然剧烈咳嗽,带血的唾液喷在琴键中央C的位置,像枚猩红色的婚戒。
月光在此刻被乌云吞噬。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声,林疏星摸到钢琴底部粘着的铁盒。沈砚白扑过来抢夺的动作像具牵线木偶,右腿僵直地拖在地面。
盒子里是串千纸鹤,每只翅膀都写满数字。林疏星对着应急灯辨认:
【CAR-T细胞培养费:¥387,652.43】
【呼吸机日租:¥2,300】
【丙种球蛋白(进口):¥5,600/支】
最底层的监护仪打印纸上,是沈砚白三年前的肌电图报告:【神经源性损伤(重金属中毒待查)】。医嘱栏潦草地写着:建议青霉胺驱汞治疗,却被红笔狠狠划去。
沈砚白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左手扫落整个琴键盖。暴露的琴弦割破他掌心,血珠坠在写满药价的千纸鹤上:滚!带着你的圣母心滚!
林疏星在狼藉中摸到个塑料药瓶。标签被反复撕贴已经模糊,但二巯丙磺钠的字样刺进瞳孔——这是汞中毒特效解毒剂,而瓶身生产日期是七年前。
你早就知道病因...她将药瓶砸向他心口,为什么不治疗!
沈砚白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镇痛糖浆,玻璃瓶沿沾着带血的唾液:青霉胺会损伤听神经。他摩挲着右耳助听器,当年...有个女孩哭着说最喜欢我哼《月光》...
解毒需要RH阴性血做置换。沈砚白突然温柔下来,指尖划过她腕间胎记,全市骨髓库只有阳阳符合。他笑着咳出粉红色泡沫痰,可惜那孩子P53基因缺陷,采完干细胞怕是活不过...
响亮的耳光声截断话语。林疏星看着沈砚白嘴角渗血,却仍挂着那副冷冰冰的笑,突然意识到这表情与他办公桌的毛线银杏一样——都是精心编织的面具。
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救阳阳并且让我和阳阳搬进来是不是为了利用阳阳!她扯着他的西装衣领疯狂摇晃你说啊!你说啊!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令弟是P53基因突变型白血病。沈砚白用左手拧开药瓶,白色药片洒在琴谱上,化疗只是缓刑,CAR-T治疗半年后复发率87%。他忽然露出古怪的微笑,右手无名指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接着将器官捐赠协议放在钢琴上不如让这具身体在彻底腐败前,再开出一朵花。
林疏星抓起铜钱砸向他的额头。金属划破眉骨的瞬间,沈砚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溅在琴键中央的C调上。他佝偻着背去坐轮椅的模样,像极了福利院后院那棵被雷劈断的老银杏。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她颤抖着翻开器官捐献书,却发现受益人那栏空着。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心电图,背面用铅笔写着:当铜钱合二为一,带她去旧教堂完婚。这笔迹是阳阳的!
沈砚白已经摇着轮椅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疏星追出去时,看见他正对着玄关镜整理领带。镜中倒影里,男人的右手垂在身侧,袖口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针孔,像是被人胡乱钉上银钉的蝴蝶标本。
下个月家宴。他调整着右耳助听器,镜面反射出林疏星衣领里露出的铜钱红绳,记得戴我送你的银杏胸针。说完突然抬手关灯,黑暗瞬间吞没了镜中他踉跄的身影。
第四章
真相焚心
林疏星在别墅度过的第七个夜晚,被重物坠地的闷响惊醒。循声摸到书房时,她看见沈砚白正趴在地毯上,右手死死攥着个破碎的相框。月光穿过百叶窗,在他痉挛的背脊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栅。
别过来!他嘶吼着用左手推开她,玻璃碎片扎进掌心。当林疏星强行扶他起身时,摸到他后腰处异常的肌肉震颤,像是皮下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神经。
书架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沈砚白挣扎着去按暗格机关的动作,让林疏星想起福利院那只护崽的瘸腿母猫。暗门开启的瞬间,陈旧的火燎味扑面而来,混杂着福尔马林与银杏果腐烂的气息。
沈砚白突然抽搐着蜷缩起来,左手死死抵住痉挛的膈肌。林疏星下意识去按呼叫铃,却被他用牙齿咬住手腕:别...让阳阳听见...
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时,林疏星摸到他后背湿透的病号服。沈砚白艰难地举起左手,指尖悬在呼吸机开关上方:救我...还是让我死
沈砚白昏倒在她怀里时,右手仍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林疏星望着暗室里成排的医疗档案,最外侧的标签上写着:1999年慈爱福利院火灾伤员追踪报告(绝密)。
秘室的白炽灯管滋啦作响,林疏星跪在满地散落的病历中,指尖抚过泛黄的照片。五岁的自己脸颊沾着煤灰,怀中的婴儿右耳裹着渗血的纱布,背景里燃烧的银杏树正在坍缩成灰烬。
现在你知道了。沈砚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镇痛剂特有的迟缓,当年该被房梁砸死的是我。
林疏星猛然转身,轮椅上的男人正在给右手戴皮革固定器。月光穿过百叶窗落在他嶙峋的指节上,那些曾经执手术刀的手指如今像枯萎的银杏枝般蜷曲着。
你篡改了阳阳的配型报告。她攥紧两枚虎头铜钱,金属边缘割破掌心,就为了移植当年去世沈浪的心脏,让阳阳能用他的心脏继续活
沈砚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左手打翻的玻璃药瓶滚到林疏星脚边。标签上利鲁唑三个字刺痛她的眼睛——这是渐冻症专用药,而生产日期显示三年前。
你弟弟是P53基因缺陷携带者。他擦去嘴角血丝,转动轮椅碾过满地照片,这种突变型白血病患者,平均存活期只有九个月。轮椅突然卡在档案柜缝隙,他佝偻着背去推柜门的姿势,像极了当年福利院那个拖着残腿给孩子们抢面包的护工。
你为什么这么做!林疏星突然冲上前按住轮椅。铜钱红绳擦过沈砚白后颈时,他右耳的助听器发出尖锐鸣叫。那些被刻意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1999年平安夜,七岁的沈砚白根本不是福利院孤儿,而是来探亲的院长外孙。
火是你放的!她扯下他始终紧扣的衬衫领扣,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赫然是银杏叶形状,当年你偷跑进院长办公室烤红薯,打翻煤油灯...
沈砚白左手突然钳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骇人。林疏星惊觉他瞳孔正在不规则扩散,这是渐冻症患者颅神经受损的征兆。他颤抖着从轮椅夹层抽出个铁盒,里面躺着烧焦的儿童腕带——【沈浪
7岁
慈爱福利院】。
当年被困在火场的是我。
他扯开领口,露出颈间陈年掐痕,你把我塞进通风管道时说过,就算是死也要把我带出去。我是出来了,结果沈浪...
档案室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疏星看见满墙镜面映出无数个沈砚白。每个镜像都在重复不同时间的他:七岁男孩捂着流血的耳朵蜷缩在管道里,十五岁少年在钢琴前练习左手音阶,二十九岁医生偷偷拔掉自己的呼吸管。
每月十号家宴,是当年火灾发生的日期。也是我新生的日子沈砚白沉声道。
阳阳为什么会让我和你结婚林疏星问到
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吧,明天别忘了去教堂沈砚白头也不回的推着轮椅走了出去
第五章
说不出口的爱
暮色像打翻的碘酒渗进教堂彩窗,沈砚白轮椅碾过满地素描纸的声响,像骨骼在皮肉里碎裂。林疏星踹开腐朽木门时,汽油正顺着他蜷曲的右手倒灌进袖口,在肘关节积成琥珀色的洼。
你把阳阳的呼吸机...她的话被汽油味呛断,婚纱下摆扫过墙根泛黄的画稿。1999年的自己在纸上燃烧,7岁的男孩耳垂残缺——那是火灾发生七小时后,她在ICU第一次见到被抢救的沈砚白。
你闻到了吗沈砚白点燃打火机的动作像慢放的癫痫发作,这是当年你头发烧焦的味道。火焰舔上他右腿僵直的裤管,布料下露出肌肉萎缩形成的凹痕,如同被虫蛀空的银杏叶。
林疏星扑过去掀翻轮椅,两人跌进浸透汽油的玫瑰堆。干枯花瓣黏在沈砚白抽搐的右脸上,她才发现那道从耳后延伸到锁骨的疤痕——是当年通风管道铁皮划出的伤口。
家宴那天的糖醋鱼...她撕开他衬衫纽扣,心口的青紫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你又在用自己试药指尖触到皮肤异常的低温,那是渐冻症患者末期的血液循环衰竭。
沈砚白突然咬住她手腕,齿间溢出的血染红银杏胎记。他左手痉挛着扯开轮椅坐垫,掉出的病历本以及真正的器官捐赠协议砸在林疏星膝头——三年前的肌电图报告被修改过,原发病程记录被提前了五年,真正的器官捐赠协议上受益人是林阳阳而供体人是沈砚白。
你伪造确诊时间...她攥紧泛黄的纸张,就为了让器官捐献合法化病历本中滑落的照片刺进瞳孔:十五岁的沈砚白蜷缩在福利院阁楼,右耳贴着地面——那夜林疏星正在楼下哄发烧的阳阳喝药。
火舌窜上唱诗班乐谱时,沈砚白突然用左手掐住自己喉咙。紫绀的嘴唇开合着,却只能发出气管被痰堵住的嗬嗬声。林疏星这才发现他颈间贴着气切纱布,边缘渗着黄脓。
你想说当年的事...她泪眼朦胧的抹去他嘴角流出的涎水,触感冰凉黏腻,火灾那晚你根本没在院长家,而是在福利院厨房...那场火不是你放的对吗
沈砚白眼球突然暴突,右手僵直地指向祭坛。林疏星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掌心的玻璃碎片扎进皮肉——是当年福利院储物柜的镜面残片,背后粘着烧焦的领养文件。
【沈浪
收养日期:1999年12月26日】。林疏星突然想起火灾次日清晨,院长抱着个裹纱布的男孩坐进奔驰车,后备箱里露出半截焦黑的银杏树枝。
你是沈砚白!你是院长的亲孙子!是沈浪冒名顶替了你!她扯开他右耳助听器,畸形的耳道里结着陈年血痂,当年我偷药被关禁闭,是你从通气口塞给我半块发霉面包...
沈砚白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接着爆发出骇人的力气,将林疏星掀翻在管风琴残骸上。他爬行的姿势像被斩断后半身的蜥蜴,右手拖在身后,指尖在积灰的地面划出歪斜的血线:往前走...别回头...
林疏星抓住他左脚,皮革矫正器下的小腿细如枯枝。当她扯开裤管时,密密麻麻的针眼从脚踝蔓延到大腿根——是长期注射利鲁唑留下的痕迹,有些已经溃烂流脓。
你从三年前就开始发病...她掰过他的脸,发现右眼瞳孔已无法收缩,为什么骗我是最近确诊
沈砚白突然咬破舌尖,血喷在管风琴音栓上。他左手颤抖着解开皮带,腹部造瘘袋的恶臭瞬间弥漫——这是渐冻症患者肠功能衰竭后必需的装置,而袋上标签显示已使用两年七个月。
火势蔓上穹顶梁木时,林疏星在晃动的火光里看清墙上的血字。八百九十七道划痕组成巨大的银杏树,每片叶子都写着日期,最新的是阳阳做CAR-T治疗那天的记录。
你每天划一道...她触摸尚未干涸的血迹,是在倒数自己的死期
沈砚白突然发出呜咽般的笑声,从造瘘袋夹层抽出张CT片。林疏星对着火光看见他萎缩成核桃大小的延髓,这是控制呼吸的中枢神经所在。
所以...你根本等不到器官移植...她将CT片捏出裂痕,你之前给我的捐献协议只是为了逼我恨你
十字架轰然倒塌的瞬间,沈砚白用牙齿撕开衬衫前襟。心电监护电极片下藏着的不是皮肤,而是块碗口大的溃烂创面——这是长期卧床导致的褥疮,深处已露出森白骨茬。
摸摸看...他抓着她的手按进腐肉,这里...跳不动了...
林疏星的指尖触到停滞的血管,曾经在福利院阁楼为她捂暖冻疮的那双手,如今正在她掌心腐烂。沈砚白突然剧烈抽搐,失禁的尿液浸透西装裤,混着褥疮渗出的组织液滴在火中。
当年你说...就算是死也会把我带出去...他眼球转向祭坛后的暗门,浑浊的玻璃体内映出林疏星扭曲的脸,现在...该把借来的命...还了...
暗门锁孔被铜钱打开的瞬间,霉味混着福尔马林冲出来。
三十平米的密室中央停着台老式呼吸机,泛黄的登记卡写着:【慈爱福利院
1999年12月25日】。泛潮的墙壁贴满医疗记录,最新那张是沈砚白的手写遗嘱:【将全部资产赠与林疏星】。
你早就计划在平安夜...林疏星踹翻呼吸机,氧气瓶滚出来撞碎墙角的玻璃罐。福尔马林流淌满地,泡胀的银杏叶间浮着张胎盘保存证书——产妇姓名栏赫然是她生母的名字。
火势顺着汽油追进来时,沈砚白正用牙齿撕扯呼吸面罩。林疏星抱起他轻如枯叶的身体,发现脊柱已经弯成S型——这是躯干肌肉萎缩后的代偿性侧弯。
当年你把我推出火场...他残缺的右耳摩擦她颈动脉,现在该换我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穹顶坍塌的轰鸣中,林疏星被推进通风管道。沈砚白用僵直的右臂卡死闸门时,她看见他后颈凸起的脊神经像串生锈的钥匙。最后一捧银杏叶从管道口涌入,带着1999年平安夜的气息。
要好好活下去...他隔着柜门缝喊出的言语,被火焰吞没成无声的哽咽。沈砚白冻结成雕塑的身影在火中坍缩,两枚铜钱在他心口熔成银杏形状,最终化作滚烫的金属泪滴。林疏星在管道里摸到二十四年前刻的字——【星星的白砚台】,那是她教沈砚白写的第一个词组。
第六章
记忆之殇
一周后林疏星接到了法院的通知去接收沈砚白的遗产,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那枚结婚当天被她扔在化妆台上的婚戒,眼泪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不禁回想起:
暴雨夜的家宴结束后,林疏星在洗碗池发现戒指滑脱。铂金圈滚进排水口的前一秒,她突然意识到戒臂内刻的1999.12.24并非日期,而是精确到微米的周长——19.99毫米,与她左手无名指分毫不差。
这个发现让她在凌晨三点闯进沈砚白的办公室。电子锁密码试到第四次时,系统提示密码错误,而输入自己离开福利院的日期——2005年6月12日,门禁绿灯亮了。
医疗档案柜第三层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七十六张手部素描。林疏星抽出2018年那张咖啡馆速写,背面用红笔标注着:【中指长度62mm,近节指骨直径14.3mm——参照标准指围公式换算戒号12】。
泛黄的硫酸纸上拓印着不同角度的手指轮廓,有些还沾着碘伏痕迹。最底层的密封袋里是支断裂的2B铅笔,笔杆刻着慈爱福利院物资编号1999-1224——正是火灾当天配发的画具。
你在发抖。突然响起的机械轮椅声惊得林疏星撞翻台灯。沈砚白裹着湿透的黑色大衣,右手指尖悬在镇痛泵按钮上,偷看患者隐私要付违约金。
林疏星抓起那叠素描摔在他膝头:什么时候开始的纸页纷飞间露出张X光片,是她二十岁骨折时拍的左手影像,尺骨茎突处被红圈标注。
沈砚白操控轮椅碾过满地画纸,停在全息投影仪前。蓝光扫过他僵硬的右臂,在空中投射出三维手部模型——正是林疏星握笔时的姿态,连指甲边缘的倒刺都精确还原。
你给《医学插画年鉴》投稿时。他点开2015年的建模记录,编委会要求提供手部扫描数据。投影突然闪烁,露出藏在系统深处的数千张照片:地铁扶手上的素手、便利店收银时弯曲的指节、画室窗外夹着碳笔的指尖。
林疏星扯下投影幕布,发现背面贴满便利贴。褪色的字迹记录着:
【2016.3.8
指关节肿胀0.3mm(类风湿)】
【2017.11.22
中指旧伤复发,建议减少握笔时长】
【2019.5.14
疑似甲床营养不良,需补充维生素D】
所以你每天查房都带着游标卡尺她掰开他僵硬的右手,掌心赫然有道陈年烫伤
沈砚白突然抽搐着前倾,额头撞在金属档案柜上。林疏星扶住他时摸到后腰的尿袋,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导管滴落。这是运动神经元损伤导致的大小便失禁,浸湿的西装裤贴在他嶙峋的胯骨上。
三年前定制戒指时...他喘息着指向保险柜,你的掌纹正在脱皮...柜门打开的瞬间,林疏星看见三十七枚不同尺寸的婚戒躺在丝绒垫上,每只内圈都刻着1999.12.24。
最边缘那枚沾着暗红血渍,戒托侧面焊着截断的留置针——是上个月沈砚白右手彻底瘫痪前,用牙咬着焊枪亲手改的尺寸。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林疏星抓起那枚染血的戒指,发现内壁新增的凹痕与她上周削铅笔时的割伤完全吻合。
沈砚白突然扯开衬衫,锁骨下埋着的输液管泛着青紫。他拔出针头在地上划出火星:这样你每次转戒指...暗红的血顺着凹槽流成指环形状,都会记得要恨我。
你办公室的监控...她突然冲向电脑,调出三个月前的录像。画面里沈砚白正用牙齿撕扯右手指尖的死皮——这是感觉神经受损的初期症状,而他早在两年前就开始记录。
深夜的监控视频快进播放,林疏星看见无数个佝偻的背影:沈砚白用左手握着游标卡尺测量她留在咖啡杯的口红印;趴在瓷砖上拓印她晕倒时的掌纹;甚至将输液管熔化成软尺,缠绕在她遗落的发圈上。
最刺眼的是上周三凌晨,沈砚白蜷缩在办公室角落,用仅能活动的左手食指点击屏幕——那是林疏星直播画画的页面,他反复回放她转笔的片段,在病历本上计算指关节活动角度。
渐冻症患者最后消失的是瞳孔对光反射。他突然转动轮椅面向窗外暴雨,等我看不清你手指的血管走向时...右手机械地重复抓握动作,像在虚空中丈量不存在的指围。
定制第七枚戒指那天...沈砚白突然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从轮椅暗格掏出颗融化变形的巧克力,你喂阳阳吃的药,其实是我用左手指尖捏圆的。他摊开掌心,纵横交错的烫伤全是融化的可可脂留下的。
第七章
终章
三年后林疏星在银杏疗养院作画,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轮椅上的阳阳戴着银灰色助听器。当她将熔合的铜钱放入他掌心时,发现那双手竟奇迹般的动了一下。
晨雾中传来《月光奏鸣曲》的旋律,琴谱最后一页写着:当赝品足够完美,就能弥补心中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