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阁 > 仙侠小说 > 雪中孤鸿录 > 第一章


1

风雪夜归人

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整座凉州城裹成一片素白。城门处,几个守城士卒缩着脖子跺脚,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这见鬼的天气。

这雪下得邪性,才十月就这般大,今年冬天怕是要冻死不少人。一个满脸冻疮的老卒往手心哈着热气,眼睛却盯着城门外那条官道。

老周,你看什么呢这鬼天气哪还有人进城年轻些的士卒顺着老卒目光望去,却只看见白茫茫一片。

老卒眯起眼睛: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进城。

年轻士卒嗤笑一声:您老眼昏花了吧这大雪天连只野狗都没有——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城墙阴影处掠过,快得几乎像是错觉。年轻士卒猛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他喃喃道。

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城内一处屋檐下,抖落斗篷上的积雪,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如利剑,眼若寒星,左颊一道寸许长的疤痕非但不显狰狞,反添几分沧桑魅力。

十年了。燕横低声自语,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他抬头望向城中央那座巍峨府邸——北椋王府的轮廓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十年前那个雪夜,北椋剑阁三百弟子血染白雪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时他才十六岁,被师父燕南天藏在剑阁密道中,眼睁睁看着黑衣铁骑踏平剑阁,师父被乱箭穿心。

黑冰台...燕横握紧了腰间铁剑,剑柄上缠着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成黑褐色。这十年来,他走遍大江南北,终于查明当年血洗剑阁的幕后黑手正是朝廷秘密机构黑冰台,而北椋王徐骁竟是默许这一切的帮凶。

燕横紧了紧斗篷,正要迈步,突然耳朵一动。雪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若非他十年亡命练就的敏锐听觉,几乎难以察觉。

有人跟踪!

他不动声色地拐进一条小巷,身形一晃便隐入阴影。片刻后,一个纤细身影出现在巷口,警惕地四下张望。

是个女子。

燕横从她背后悄然现身,铁剑无声出鞘,抵在她后心。

跟了我三条街,黑冰台的走狗都这般明目张胆了燕横冷声道。

女子身形一僵,却没有惊慌失措。她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杏眼琼鼻,肤若凝脂,眉间一点朱砂痣在雪光映照下红得惊心动魄。

燕公子误会了。女子声音清冷如碎玉,小女子谢青梧,与黑冰台有不共戴天之仇。

燕横剑尖纹丝不动:证明给我看。

谢青梧轻叹一声,解开狐裘大氅,露出肩头一道狰狞伤口——那是箭伤,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黑冰台的淬毒铁箭,三日前中的。她平静道,若非我体内有寒玉功护体,早已毒发身亡。

燕横眼神微动。这伤做不得假,黑冰台的箭毒他再熟悉不过——当年师父就是死在这种毒下。

他收剑入鞘:为何跟踪我

谢青梧拢好大氅,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燕公子可认得此物

燕横瞳孔骤缩。令牌上剑阁二字铁画银钩,正是剑阁嫡传弟子才有的身份令牌!

这是我师兄的...他声音微颤,你从何处得来

七日前,我在祁连山脚救下一名重伤老者,他临终前将此物交给我,说唯有找到剑阁传人燕横,才能揭开十年前那场血案的真相。谢青梧直视燕横双眼,他还说...剑阁灭门并非黑冰台单独所为,背后另有主谋。

风雪更急,燕横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十年追寻,真相终于近在咫尺!

那老者还说了什么他急问。

谢青梧刚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几乎同时,燕横感到背后劲风袭来。他本能地侧身闪避,三支乌黑铁箭擦着衣角钉入地面,箭尾嗡嗡震颤。

黑冰台追魂箭!燕横厉喝,走!

他一把抓住谢青梧手腕,纵身跃上屋顶。身后传来密集的破空声,数十支铁箭如蝗群般袭来。燕横头也不回,反手挥剑,剑气纵横,将箭矢尽数斩落。

去城南废庙!谢青梧在他耳边道,那里有我布下的机关!

燕横点头,搂住她纤细腰肢,施展轻功在屋顶间飞掠。身后黑影幢幢,至少二十名黑冰台精锐紧追不舍。

2

刀光剑影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燕横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谢青梧的发丝拂过他脸颊,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前面拐角有埋伏!谢青梧突然提醒。

燕横不假思索,剑锋一转,一道弧形剑气横扫而出。果然,五名黑衣箭手刚从拐角现身,便被剑气拦腰斩断,血溅白雪。

好剑法。谢青梧轻声道,不愧是剑阁传人。

燕横没有答话。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知四周杀机上——黑冰台既然出动这么多人手,绝不会只有箭阵这么简单。

果然,当他们掠过一座酒楼时,屋顶突然炸裂,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刀光如匹练般斩向燕横脖颈!

这一刀快、准、狠,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正是燕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眼看刀光及体,燕横却诡异地在空中拧身,铁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挑而上。

叮!

刀剑相击,火花四溅。黑影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却在落地瞬间借力再起,刀光化作漫天雪花罩向二人。

雪饮狂刀燕横眼中寒光暴涨,北莽刀客也成了黑冰台走狗

他不再保留,剑势陡然一变,由守转攻。铁剑如游龙出海,每一剑都精准点在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刀网上。十招过后,黑衣人攻势一滞,胸前绽开一道血线。

好一个'孤鸿掠影'!黑衣人嘶声道,燕南天的'惊鸿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燕横剑尖直指黑衣人咽喉:你是谁为何认得我师父剑法

黑衣人狞笑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空中。那物件在半空炸开,化作一团绿色烟雾。

毒烟!闭气!谢青梧急道。

燕横屏住呼吸,拉着谢青梧急速后退。待烟雾散去,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只余雪地上几滴黑血。

北莽'千里烟遁'...谢青梧脸色凝重,此人来头不小。

燕横收剑入鞘:先离开这里。

两人不敢停留,专挑小巷穿行,七拐八绕终于甩开追兵,来到城南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庙门早已腐朽,谢青梧在门框某处按了几下,地面突然滑开一块石板,露出向下的阶梯。

跟我来。她率先走入。

燕横略一迟疑,也跟着进入。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地下室,四壁点着长明灯,角落里堆满了药材、兵器和书籍。

这是...

我的临时据点。谢青梧点燃桌上的油灯,三年前我就在凉州城各处设下这样的密室,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

燕横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幅挂在墙上的地图上——那是北椋王府的详细布局图,连暗哨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你想刺杀北椋王他皱眉道。

谢青梧摇头:不是刺杀,是查证。她走到一个铁箱前,输入密码打开,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这些是我这些年收集的线索,证明北椋王徐骁与黑冰台勾结,策划了剑阁灭门案。

燕横接过纸张,越看脸色越沉。纸上详细记录了十年前黑冰台与北椋王府的秘密往来,甚至有一份盖着北椋王大印的密令,命令边境守军放一支黑衣骑兵入境。

这些...足以证明徐骁参与其中燕横声音沙哑。

还不够。谢青梧轻叹,但加上那位老者临终所言,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说了什么

谢青梧直视燕横双眼:他说,剑阁灭门当夜,他亲眼看见北椋王世子徐凤年出现在剑阁后山。

什么!燕横如遭雷击。徐凤年,那个传闻中纨绔不堪的北椋世子,竟与剑阁血案有关

这说不通。他摇头,十年前徐凤年才十四岁,怎会...

我也觉得蹊跷。谢青梧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明日是北椋王府一年一度的'雪宴',各方宾客齐聚,正是潜入查探的好机会。

燕横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明日我们一同前往。但在此之前...他忽然拔剑,剑尖抵在谢青梧咽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一个寻常女子不可能知道这么多机密,更不会寒玉功这种北莽皇室秘传武学。

谢青梧不惊不怒,反而微微一笑:燕公子果然慧眼。她缓缓从颈间取下一枚玉佩,认得这个吗

玉佩上雕着一只展翅青鸾,正是北莽皇室的象征!

你是...

北莽三公主,慕容青梧。她轻声道,十年前化名谢青梧潜入中原,为的是查清我父皇被刺真相——所有线索都指向剑阁灭门案。

燕横剑尖微颤: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利用我报仇

一开始是。谢青梧坦然道,但现在...我发现我们追寻的可能是同一个真相。燕公子,我们的敌人远比想象中强大,单打独斗谁也报不了仇。

油灯噼啪作响,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织。燕横凝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十年孤寂的复仇路上,第一次有人与他并肩而立。

终于,他缓缓收剑:明日雪宴,你我同去。

窗外,风雪更急了。

3

王府迷局

北椋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八名披甲卫士持戟而立。雪已经停了,但寒意更甚,卫士们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霜。

燕横站在街角阴影处,望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这柄复仇之剑,终于要见血了。

紧张谢青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燕横没有回头:剑阁弟子,从不知紧张为何物。

谢青梧轻笑一声,转到他面前。她今日换了一身湖蓝色锦袍,发髻高挽,腰间悬着一柄细剑,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唯有眉间那点朱砂痣被她用药膏遮掩,此刻的谢青梧与昨夜的北莽公主判若两人。

看什么见燕横盯着自己,谢青梧挑眉问道。

北莽易容术,名不虚传。燕横淡淡道,连喉结都做得如此逼真。

谢青梧摸了摸假喉结:这是人皮面具,浸泡过特制药水后会与真皮肤无异。她从袖中取出另一张面具,你的。

燕横接过面具,触手冰凉柔软,竟真如人皮一般。他皱眉:非要如此

除非你想一进门就被黑冰台的眼线认出来。谢青梧凑近他,亲手为他戴上面具,放松,别皱眉...好了。

她的手指在燕横脸上轻轻拂过,带着淡淡的药香。燕横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近,却意外地没有躲开。

从现在起,你是江南盐商之子白少卿,我是你表兄蓝玉。谢青梧退后一步,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记住,我们因仰慕北椋王威名特来拜见,献上南海夜明珠一颗。

燕横摸了摸自己陌生的脸:你准备得倒是周全。

十年筹谋,只为今朝。谢青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走吧,雪宴要开始了。

两人随着宾客队伍来到王府门前。卫士仔细查验请柬,燕横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暴起杀人。然而谢青梧伪造的请柬毫无破绽,卫士恭敬地放他们入内。

一进府门,燕横就感到数道目光从暗处投来。黑冰台的暗哨无处不在,这座看似歌舞升平的王府,实则是龙潭虎穴。

别回头。谢青梧低声道,左前方假山后两个,右边回廊下三个,还有屋顶上那个拿弩的。

燕横微不可察地点头。谢青梧的感知竟比他这个剑阁传人还要敏锐,北莽皇室秘传的寒玉功果然非同凡响。

穿过三重庭院,眼前豁然开朗。王府正厅前的广场上搭起了锦绣帐篷,数十张案几呈扇形排列,正中高台上是北椋王徐骁的主位。此刻宾客已至大半,侍女们穿梭其间,奉上美酒佳肴。

徐骁还没现身。燕横低声道。

谢青梧目光扫过全场:看西侧那个穿紫袍的,是黑冰台副统领赵无延。他身边那个白面书生,应该是'毒秀才'杜明。北椋王府的雪宴,果然群魔乱舞。

燕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正与身旁文士低声交谈,两人不时发出低沉笑声。那笑声传入燕横耳中,却如毒蛇吐信般令人不适。

赵无延...燕横眼中杀机一闪,剑阁血案那晚,就是他带队。

谢青梧按住他手腕:冷静。今日我们是为查证而来,不是报仇。

燕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杀意。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门口传来。

世子到!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锦衣青年摇着折扇缓步而入。他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腰间却悬着一柄古朴长刀。

北椋世子徐凤年!

燕横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就是这个看似纨绔的世子,十年前可能出现在剑阁血案现场

徐凤年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看向燕横所在的方向。那一瞬间,燕横仿佛看到世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

他发现我们了。谢青梧声音紧绷。

不可能。燕横低声道,我们戴着人皮面具...

面具挡不住杀气。谢青梧拉着燕横退到人群后方,徐凤年不简单,我怀疑他的纨绔形象只是伪装。

燕横正欲回应,忽然号角声响起,全场肃立。

北椋王到!

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在侍卫簇拥下走上高台。他须发皆白,面容刚毅,左眼戴着眼罩,仅剩的右眼却如鹰隼般锐利。这就是威震天下的北椋王徐骁,手握三十万铁骑的边疆霸主!

燕横死死盯着徐骁,十年前的画面再次浮现——黑衣铁骑冲入剑阁,师父燕南天浴血奋战,最终倒在血泊中...

忍住。谢青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现在不是时候。

徐骁落座后,雪宴正式开始。歌舞升平中,燕横注意到徐凤年不知何时已离席,而赵无延和杜明也神秘消失了。

机会。谢青梧低声道,我们分头行动。你去东厢书房,那里可能有密信往来;我去西侧寝殿,据说徐骁有个密室。

燕横皱眉:太危险。

比在这干等着强。谢青梧塞给他一个小瓶,遇到危险就摔碎它,会放出迷烟。一刻钟后无论有无收获,都在后花园假山处会合。

不等燕横反对,谢青梧已借着敬酒的机会混入人群。燕横暗叹一声,也悄然离席,向东厢摸去。

王府守卫森严,但对燕横这样的高手而言形同虚设。他如一道影子般掠过回廊,避开巡逻侍卫,很快来到东厢书房外。

书房门锁着,但对燕横来说不是问题。他运起内力震断门闩,闪身而入,又轻轻掩上门。

书房内陈设简朴,一张紫檀木案,几排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字画。燕横迅速翻检案上文书,大多是军报和奏折,并无特别之处。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青瓷花瓶。那花瓶摆放的角度有些奇怪,像是经常被人移动。燕横走近查看,发现花瓶底部有细微的磨损痕迹。

机关

他试着转动花瓶,果然听到咔嗒一声轻响,旁边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个铁盒,盒上落满灰尘,显然很久无人动过。

燕横取出铁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叠泛黄的密信。最上面那封的落款让他瞳孔骤缩——黑冰台统领铁鹰!

信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剑阁已除,燕南天伏诛。然《惊鸿剑谱》下落不明,恐被其子燕横带走。此子不除,后患无穷。另,北莽公主一事已安排妥当,不日将有消息...

燕横双手微微发抖。这封信写于剑阁灭门后第三天,明确证实徐骁参与了屠杀!更令他震惊的是信中提到的北莽公主——难道是指谢青梧

他正欲继续翻看其余信件,突然耳朵一动——门外传来脚步声!

燕横迅速将信件塞入怀中,刚合上铁盒放回原处,书房门就被推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白公子不在席上喝酒,跑到我父王书房做什么

徐凤年倚在门框上,折扇轻摇,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燕横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正按在腰间刀柄上,姿势看似随意,实则随时可以发出致命一击。

世子殿下。燕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下不胜酒力,出来透气,误入此地,实在抱歉。

哦徐凤年缓步走近,那白公子怀中鼓鼓囊囊的,莫非是偷了我父王的宝贝

燕横知道瞒不过去了,索性撕下面具:徐凤年,你可还认得我

徐凤年看到燕横真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原来是剑阁的燕少侠。十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

你果然认得我!燕横厉声道,十年前剑阁血案那晚,你在现场!

徐凤年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燕兄误会了。十年前我才十四岁,怎会参与那等血腥之事

那你为何认得我剑阁灭门前,我们从未谋面!

徐凤年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燕兄,你现在处境很危险,赵无延已经怀疑你的身份了。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燕横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北椋世子的话

信不信由你。徐凤年突然压低声音,但你难道不想知道燕南天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燕横浑身一震:你...你怎么会知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出事了!徐凤年脸色一变,是西侧寝殿方向!

4

血战黑冰

谢青梧!燕横顾不得再与徐凤年纠缠,纵身跃出窗外,向西侧疾奔而去。

徐凤年在后面喊道:燕横!别去送死!黑冰台早有埋伏!

燕横充耳不闻,几个起落间已来到西侧院落。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十余名黑冰台高手将一座小楼团团围住,楼前地上躺着几具侍卫尸体。楼内传来打斗声,隐约可见一道蓝色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

青梧!燕横拔剑出鞘,如猛虎般冲入战团。铁剑化作一道银虹,瞬间刺穿两名黑衣人的咽喉。

燕横!快走!谢青梧从窗口探出身来,肩头已被鲜血染红,这是个圈套!

话音未落,四周屋顶突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乌黑的箭尖对准了院中二人。

剑阁余孽燕横,北莽奸细慕容青梧。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今日你们插翅难逃!

赵无延缓步走出,手中把玩着一柄淬毒匕首,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燕横与谢青梧背靠背站定,四周全是敌人。燕横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突围。

谢青梧却笑了:燕公子,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单打独斗谁也报不了仇。她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刀,今日就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雪中刀剑'!

赵无延一挥手:放箭!

数十支铁箭呼啸而来。燕横剑走龙蛇,剑气纵横,将箭矢尽数斩落;谢青梧则身形如鬼魅,短刀划出道道寒芒,竟将袭来的箭矢反弹回去,射倒数名弓箭手。

杀!赵无延怒吼。

黑冰台高手一拥而上。燕横与谢青梧背靠背迎敌,剑光刀影间竟配合得天衣无缝。燕横的惊鸿剑法大开大合,如惊涛拍岸;谢青梧的寒玉刀法阴柔诡谲,似毒蛇吐信。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学风格,此刻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惊鸿照影!燕横一声清啸,剑光暴涨,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冰封千里!谢青梧短刀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寒气四溢,两名敌人瞬间冻成冰雕。

赵无延脸色铁青:废物!都给我上!

更多的黑冰台高手从四面八方涌来。燕横与谢青梧虽然武艺高强,但寡不敌众,渐渐落入下风。燕横左臂中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谢青梧呼吸急促,显然内伤未愈又添新伤。

燕横...谢青梧喘息道,看来今日我们要交代在这里了。

燕横一剑逼退两名敌人,豪迈大笑:能与北莽公主同死,倒也不枉此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府上空突然炸开一朵红色烟花。紧接着,一阵奇异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赵无延听到笛声,脸色大变:是...是她来了!撤!快撤!

黑冰台众人如见鬼魅,纷纷后退。眨眼间,院子里竟只剩下燕横和谢青梧二人,以及满地尸体。

怎么回事燕横疑惑道。

谢青梧面色凝重:是'血笛'姜泥。北椋王府第一高手,徐骁的义女。她一出,必见血。

那为何赵无延如此惧怕

因为...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屋顶传来,黑冰台欠我三十八条人命。

燕横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立于飞檐之上,手持一支血色玉笛,面容冷艳如霜。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一黑一蓝,妖异非常。

谢青梧低声道:小心,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姜泥冷冷扫了二人一眼:跟我走,或者死。

燕横握紧剑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姜泥嘴角微扬:就凭徐凤年那个傻子求我救你们。她转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燕横,你怀里那封信是假的。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

燕横与谢青梧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姜泥怎么会知道他刚拿到密信

怎么办谢青梧低声问。

燕横望着姜泥远去的背影,咬牙道:跟上去。事已至此,不如赌一把!

两人施展轻功,追着那道红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王府最高处的观星台上,徐骁正独眼凝视着这一切,脸上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燕南天...老王爷喃喃自语,你儿子比你当年还要倔啊...红衣女子在屋脊间飞掠,快得如同一道血色闪电。燕横与谢青梧全力追赶,仍被拉开一段距离。

她要去哪儿谢青梧喘息着问。她肩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蓝色锦袍上洇开一片暗色。

燕横摇头,左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姜泥的出现太过蹊跷,那封密信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徐凤年又为何要救他们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眼下只能跟着这个神秘女子,或许能找到答案。

姜泥突然在一座偏僻的小院前停下。院子被高墙环绕,墙头爬满枯藤,一扇斑驳的木门紧闭,看起来多年无人居住。

进来。姜泥头也不回地推开门。

燕横与谢青梧对视一眼,警惕地跟随而入。院内景象却出乎意料——假山流水,梅树环绕,一间精致的竹屋临水而建,与外观的破败截然不同。

竹屋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柱而立——徐凤年。他依旧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中折扇轻摇,仿佛刚才王府中的生死厮杀从未发生。

燕兄,谢姑娘,别来无恙啊。徐凤年笑眯眯地打招呼,目光在谢青梧肩头的伤口停留片刻,看来赵无延的手下还是有两下子的。

燕横剑尖直指徐凤年咽喉:少废话!你都知道些什么

徐凤年不慌不忙地用折扇拨开剑尖:燕兄别急。我若想害你们,刚才就不会让姜泥出手相救了。

姜泥冷哼一声,径自走入竹屋。徐凤年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不妨进屋详谈外面天寒地冻的,谢姑娘还有伤在身。

谢青梧按住燕横持剑的手:既来之,则安之。听听他们怎么说。

竹屋内陈设简单,一张竹桌,四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姜泥已在主位坐下,血色玉笛横放膝上,那双异色瞳冷冷注视着进来的二人。

徐凤年关好门,从柜中取出一瓶药酒和干净布条:先给谢姑娘处理伤口吧。

燕横接过药酒,警惕地嗅了嗅。徐凤年笑道:放心,没毒。我要杀你们,方法多的是,不必如此麻烦。

谢青梧解开衣襟,露出肩头伤口——一道三寸长的刀伤,皮肉外翻,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燕横皱眉:有毒

黑冰台的'断魂散',不算什么厉害毒药。姜泥突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丢给燕横,用这个。

瓷瓶入手冰凉,上面刻着北莽文字。燕横疑惑地看向谢青梧,后者微微点头:是北莽皇室的'冰魄丹',可解百毒。

燕横更加困惑——姜泥怎么会有北莽皇室秘药但他没多问,倒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研碎后敷在谢青梧伤口上。谢青梧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伤口的青黑色很快褪去。

现在,说说那封信。姜泥直入主题。

燕横从怀中取出密信放在桌上:你说这是假的

姜泥看都不看:字迹模仿得很像,但铁鹰从不用'伏诛'这个词,他只会写'已杀'。这是赵无延设的局,引你们上钩。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书房燕横追问。

徐凤年笑着插话:因为那封信就是我放的。

什么!燕横霍然站起,剑已出鞘三寸。

别激动。徐凤年摇着扇子,我不放假信,怎么引赵无延现出原形你们真以为今晚的埋伏是针对你们的错了,赵无延要杀的是我父王!

谢青梧瞳孔微缩:借刀杀人

聪明。徐凤年点头,赵无延知道你们会来雪宴,故意在书房设下诱饵。若你们刺杀我父王,他便可坐收渔利;若失败,也能借我父王之手除掉你们这两个心腹大患。

燕横脑中思绪飞转:所以你是将计就计

徐凤年笑而不答,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信:看看这个吧,真的密信。

燕横接过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剑阁事毕,燕南天宁死不屈,临终高呼'北莽公主'四字。其子燕横下落不明,恐成后患。北莽方面已派'青鸾'入中原,务必截杀。

信末盖着黑冰台的鹰形印章,笔迹凌厉如刀,与书房那封截然不同。

这...燕横手指微颤,我父亲临终前喊的是'北莽公主'

他猛地看向谢青梧,后者同样一脸震惊。

徐凤年叹了口气:燕兄,剑阁灭门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这不是简单的仇杀,而是一场牵扯朝廷、北椋和北莽三方的政治博弈。

说清楚!燕横声音沙哑。

十年前,北莽皇后秘密来访中原,与我父王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徐凤年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为阻止两国开战,她同意将刚出生的女儿送到北椋为质。

谢青梧脸色煞白:那个女儿...是我

徐凤年点头:慕容青梧只是你的化名。你的真名叫徐青梧,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竹屋内一片死寂。燕横看到谢青梧双手微微发抖,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冰凉如雪,脉搏却快得惊人。

不可能...谢青梧声音颤抖,我有北莽皇室的全部记忆...我母亲明明是...

北莽皇后慕容仪姜泥突然打断她,那你可记得五岁前的事情

谢青梧僵住了。燕横注意到她的异常:青梧

我...五岁前的记忆很模糊...谢青梧喃喃道,只有一些片段...雪地...青鸾玉佩...还有一把剑...

姜泥起身走到墙边,掀开一幅山水画,露出后面的暗格。她从暗格中取出一柄短剑,剑鞘上刻着展翅青鸾。

认得这个吗

谢青梧如遭雷击,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这是...我的...

她接过短剑,手指轻抚剑鞘上的纹路,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突然,她拔剑出鞘,剑身寒光凛冽,靠近剑柄处刻着两个小字——青梧。

现在相信了姜泥冷冷道,你五岁那年被北莽密使劫走,他们用药物模糊了你的记忆,将你培养成对付北椋的利器。

燕横脑中灵光一闪:所以剑阁灭门...是因为燕南天知道了这个秘密

徐凤年沉重地点头:燕南天偶然救下了被追杀的北莽皇后,得知了这个秘密。黑冰台得知后,担心秘密泄露会破坏朝廷制衡北椋与北莽的计划,于是...

于是血洗剑阁...燕横声音低沉如闷雷,就为了掩盖这个肮脏的政治交易

不仅如此。徐凤年摇头,燕南天临终高呼'北莽公主',是因为他知道你——燕横,与青梧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

燕横不解:什么意思

徐凤年看向谢青梧:你可知为何你能轻易找到剑阁幸存者为何你对燕横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一切都是北莽设计的局。他们培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利用你接近剑阁传人,套取《惊鸿剑谱》的秘密。

谢青梧面如死灰,短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燕横本能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警惕之色。

我...不知道...谢青梧痛苦地抱住头,那些记忆...那些任务...都是假的吗

姜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三指搭在脉门上:你体内有蛊。

什么燕横一惊。

北莽'牵机蛊',能潜移默化影响人的心智。姜泥松开手,看来北莽对你并不完全信任。

谢青梧惨笑:所以我对身世的追寻,对剑阁惨案的调查,甚至接近燕横...都可能是被蛊虫引导的结果

燕横心中五味杂陈。眼前这个与他生死与共的女子,竟可能是北莽派来的棋子但看着她痛苦迷茫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责备。

能解吗他问姜泥。

姜泥看向徐凤年,后者轻轻点头。姜泥这才说道:需要'血笛'驱蛊,过程很痛苦,可能伤及神智。

我做。谢青梧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傀儡,哪怕记忆全失,我也要清醒地活着!

燕横被她的眼神震撼。这一刻,无论她身份如何,那份勇气与决心都真实得令人心折。

等等。燕横突然想到什么,徐凤年,你为何要帮我们北椋王府与剑阁血案脱不了干系!

徐凤年苦笑:因为我父王也是受害者。朝廷借黑冰台之手除掉燕南天,既灭了口,又挑拨了北椋与北莽的关系,一箭双雕。他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王府灯火,这些年来,我表面纨绔,实则一直在查证真相。燕兄,我们的敌人是同一个——黑冰台统领铁鹰!

铁鹰...燕横握紧拳头,他现在何处

三日后会来凉州。姜泥道,赵无延今日失手,铁鹰必会亲自出马。

谢青梧弯腰拾起短剑,重新挺直腰背:那就三日后做个了断。她转向姜泥,现在,请为我驱蛊。

姜泥看向燕横:过程凶险,需要有人护法。若我力有不逮,你需以惊鸿剑气助我一臂之力。

燕横郑重点头。无论谢青梧身份如何,此刻她只是一个渴望摆脱控制的女子,而他不能袖手旁观。

竹屋后有一间静室,四壁刻满奇异符文。谢青梧盘坐中央,姜泥立于她身后,血色玉笛横于唇边。

开始吧。谢青梧闭上眼睛。

5

寒玉惊魂

姜泥吹响玉笛,声音不似寻常笛声清越,反而如同万千虫鸣,听得人头皮发麻。谢青梧浑身一颤,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燕横持剑守在门口,看着谢青梧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浸透衣衫。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嘴角却已渗出血丝。

笛声越来越急,谢青梧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她七窍中钻出,竟是一只寸许长的多足怪虫!

惊鸿剑气!姜泥厉喝。

燕横不假思索,一剑刺出,剑气如虹,精准地将那怪虫钉在地上。怪虫疯狂扭动,发出刺耳尖啸,最终化为一滩黑水。

谢青梧瘫软在地,呼吸微弱。燕横急忙上前扶住她,发现她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燕...横...她气若游丝,我想起来了...五岁那年...剑阁...有个小男孩...

燕横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谢青梧虚弱地笑了笑: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

话未说完,她便昏死过去。燕横焦急地看向姜泥,后者探了探谢青梧的脉搏:无妨,只是力竭。蛊虫已除,她需要休息。

燕横轻轻将谢青梧抱起,心中翻江倒海。五岁那年,剑阁...难道他们童年时就曾相遇这错综复杂的命运纠缠,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徐凤年在门外等候,见燕横抱着昏迷的谢青梧出来,轻声道:隔壁有客房,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谈。

安顿好谢青梧后,燕横回到主屋,发现徐凤年正在煮茶。茶香氤氲中,这位平日玩世不恭的世子显得格外沉静。

燕兄,可曾听过'雪中刀剑'的传说徐凤年突然问。

燕横摇头。

百年前,武林中出现过一对侠侣,男子使剑,女子用刀,二人共创一套合击之术,名为'雪中刀剑'。徐凤年将茶推给燕横,据说这套武功威力无穷,但随二人失踪而失传。有趣的是,那男子出身剑阁,女子却是北莽皇室。

燕横心头一震:你是说...

我只是讲个故事。徐凤年微笑,不过燕兄与舍妹今日在院中联手对敌时,剑法刀招竟隐隐有相辅相成之势,倒是令人称奇。

燕横沉默片刻,转而问道:铁鹰三日后到凉州,你有何计划

等。



徐凤年点头:等谢青梧恢复,等铁鹰入瓮,也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燕横,复仇如同烹茶,火候不到,滋味全无。

燕横握紧茶杯,感受着滚烫的温度。他知道徐凤年话中有话,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谢青梧的安危。至于其他...来日方长。

窗外,北风又起,卷着雪花拍打窗棂。凉州城的夜,还很长。

谢青梧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梦中,她回到了五岁那年。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小小的她蜷缩在一辆破碎的马车里,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穿铠甲的尸体。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她吓得捂住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找到了!公主在这里!

一个蒙面人掀开车帘,眼中闪着凶光。小谢青梧拼命往后缩,但那人的手已经向她抓来——

一道剑光如惊鸿掠过,蒙面人的手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溅在她脸上。她惊恐地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持剑而立,剑尖滴血。

燕南天在此,谁敢伤她!

接着画面跳转,她置身于一座宏伟的楼阁中,四周都是练剑的年轻人。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正是救她的剑客——牵着她的小手,来到一个男孩面前。

横儿,这是青梧,暂时住在我们剑阁。你要保护好她,知道吗

男孩约莫六七岁,眉目如剑,一脸倔强。他上下打量着小谢青梧,突然伸手擦去她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男孩带她偷摘剑阁后山的梅子,被罚站桩时偷偷给她塞麦芽糖,在雪地里教她最简单的剑招...还有那个血色的夜晚,火光冲天,男孩将她推入密道,自己却转身冲向火海...

燕...横...

谢青梧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映入眼帘的是竹制的屋顶,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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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谢青梧艰难地转头,看见燕横坐在床边,眼中带着疲惫与关切。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昏迷了多久她声音嘶哑。

一天一夜。燕横递来一杯温水,姜泥说蛊虫在你体内潜伏太久,突然拔出伤了元气。

谢青梧小口啜饮,温水润泽了干灼的喉咙。记忆逐渐清晰——北椋王府、雪宴、密信、追杀,还有那个震撼的真相...

徐凤年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是...

北椋王与北莽皇后的女儿。燕横接过话头,表情复杂,姜泥已经证实了这点。你体内的蛊虫是北莽用来控制你的。

谢青梧闭上眼睛,长睫轻颤。她从小以为自己是北莽三公主,为查父皇死因而潜入中原。如今却发现,连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她的人生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想哭就哭吧。燕横突然说。

谢青梧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小时候在剑阁,你每次难过都会躲在梅林里哭。燕横嘴角微微上扬,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只当你是师父带回来的孤儿。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谢青梧想起来了——那个雪夜,燕横的父亲燕南天将她从杀手手中救下,带回剑阁暂避。而燕横,就是那个总是保护她的小男孩!

你记得我了她声音微颤。

燕横点头:你昏迷时一直在说梦话,提到了剑阁的梅林和后山的瀑布。他顿了顿,我也没想到,十年前那个爱哭的小丫头,会是现在的北莽...不,北椋公主。

谢青梧试图坐起来,却因乏力而跌回床上。燕横下意识伸手扶住她肩膀,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谢青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铁锈味和松木香,那是剑客特有的气息。

我父亲...燕南天他...燕横突然低声问,临终前真的喊了'北莽公主'

谢青梧心头一紧。她记忆中的燕南天是个严肃却温柔的长辈,会给她买糖葫芦,会手把手教她握剑。而那样的人,竟因保护她而惨死...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但我记得那天晚上,你父亲把我藏在密室,自己出去迎敌。后来...后来我就被北莽密使带走了。

燕横沉默片刻,突然起身:你需要进食恢复体力。我去...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晃,不得不扶住墙壁。谢青梧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左袖有血迹渗出。

你受伤了她惊呼。

小伤。燕横轻描淡写地说,昨晚有几个黑冰台的探子摸到这里,已经解决了。

谢青梧强撑着坐起来:让我看看。

燕横想要拒绝,但看到她倔强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脱下外袍。他左臂缠着的绷带已被鲜血浸透,揭开后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

毒伤谢青梧脸色一变,为什么不早说!

姜泥已经处理过了...

躺下!谢青梧不由分说地命令,从床头柜上取过药箱,这是'蚀骨散'的毒,不及时清除会伤及经脉。

燕横挑眉:你懂医术

北莽皇室必修课。谢青梧苦笑,虽然现在知道那身份是假的,但学的东西倒是真的。

她让燕横平躺在床上,自己跪坐在他身侧,纤长手指轻触伤口边缘。燕横肌肉瞬间绷紧,但没有出声。

忍着点。谢青梧取出一根银针,在烛火上消毒,我要先放出毒血。

燕横点头,咬住一块布巾。银针刺入伤口的瞬间,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眼神依旧平静。谢青梧手法娴熟地挤压伤口,黑血汩汩流出,直到转为鲜红。

接下来会有点冷。她警告道,双手交叠按在伤口上方,闭上眼睛。

一股寒气从她掌心涌出,燕横倒吸一口冷气。那寒气如活物般钻入伤口,所过之处如千万根冰针穿刺,疼痛难忍。但奇异的是,随着寒气游走,伤口的灼热感确实在减轻。

寒玉功可以中和热毒。谢青梧解释,额头也渗出汗水,再坚持一下...

燕横突然抓住她手腕:等等!你才刚醒,不宜动用内力!

谢青梧甩开他的手:别动!

她再次运功,这次更加猛烈。燕横感到一股极寒内力顺着手臂经脉上行,与他体内的惊鸿剑气相遇。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内力本该相互排斥,却诡异地开始交融。

竹屋内突然刮起一阵无名风,桌上的纸张哗啦作响。燕横感到自己的剑气不受控制地涌出,与谢青梧的寒玉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奇异的气场。竹窗外,几片飘落的竹叶竟悬停在半空,既不上升也不下落。

这是...谢青梧惊讶地睁大眼睛。

门被猛地推开,徐凤年和姜泥冲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两人都愣住了。

剑气与寒气共鸣...姜泥喃喃道,传说中的'雪中刀剑'前兆

徐凤年折扇轻敲掌心:有意思。看来古籍记载不假,惊鸿剑法与寒玉功本就是一脉相承。

谢青梧撤回内力,悬浮的竹叶瞬间飘落。燕横也收敛剑气,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你们感觉如何徐凤年好奇地问。

燕横活动了下手臂:毒好像解了...而且...他挥了挥左臂,伤口也不疼了。

谢青梧却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燕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发现她浑身冰冷。

内力消耗过度。姜泥上前为谢青梧把脉,寒玉功本就极耗元气,她才刚驱完蛊,又强行运功...她瞪了燕横一眼,都是你乱动!

燕横罕见地没有反驳,小心翼翼地将谢青梧放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我去熬药。姜泥转身离去。

徐凤年却没有走,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燕兄,可曾想过为何惊鸿剑气能与寒玉功共鸣

燕横摇头。

根据北椋秘典记载,百年前剑阁祖师与北莽一位女武者共创'雪中刀剑'合击之术。徐凤年展开折扇,那位女武者,正是北莽皇室寒玉功的创始人。

谢青梧虚弱地问:你是说...我们的武功同出一源

不仅如此。徐凤年神秘地笑了,传闻那对侠侣最终结为夫妻,却因战乱分离。女子返回北莽创立寒玉功一脉,男子则在中原建立剑阁。两家武学看似迥异,实则互补。

燕横心中一震。难怪他与谢青梧初次联手就对彼此的招式有种奇妙的熟悉感,原来冥冥中早有定数。

世子似乎对武林秘辛了如指掌。谢青梧警惕地说,这可不像一个纨绔子弟该知道的。

徐凤年哈哈大笑:我的好妹妹,你以为父王为何放任我在外游荡十年他笑容一敛,有些真相,只有在江湖最阴暗的角落才能找到。

燕横突然想起什么:你之前提到铁鹰三日后到凉州,现在还剩两天。你有什么计划

等。

又是等

徐凤年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北椋王府:铁鹰此行名为巡视,实则是奉皇命来取一件东西——北椋与北莽当年的密约原件。那上面不仅有两国秘辛,还记录着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秘密。

什么秘密燕横追问。

关于'龙雀'的下落。

谢青梧猛地坐起:传说中的神兵'龙雀刀'那不是杜撰的吗

徐凤年摇头:龙雀刀真实存在,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燕横一眼,与你父亲有关。

燕横如遭雷击:我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因为那是剑阁阁主代代相传的秘密。徐凤年叹息,燕南天临终前,想必已经将线索留给了你,只是你尚未发现。

燕横陷入沉思。父亲死前确实塞给他一块玉佩,说是剑阁传承之物。十年来他一直贴身携带,却从未发现什么异常...

铁鹰想要的就是这个他沉声问。

不错。徐凤年点头,龙雀刀不仅是神兵,更是北莽皇权的象征。得刀者,可号令北莽三军。铁鹰想借此挑起北莽内乱,好让朝廷坐收渔利。

谢青梧面色凝重:所以我们的敌人不只是铁鹰,还有整个朝廷

正是。徐凤年合上折扇,所以我才说——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铁鹰先出手,我们才能后发制人。

燕横握紧拳头。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剑阁血案背后竟牵扯两国纷争、皇权更迭。但无论如何,铁鹰必须死!

我需要恢复功力。谢青梧突然说,如果有寒玉池辅助,一天就够了。

徐凤年眼睛一亮:巧了,王府后山正好有一处寒玉池,是父王特意为...他顿了顿,为某人准备的。

谢青梧与燕横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暗示——那很可能是北椋王为北莽皇后,也就是谢青梧的生母建造的。

太危险了。燕横反对,王府现在肯定戒备森严。

有姜泥在,不成问题。徐凤年自信地说,她可是能自由出入王府如入无人之境。

正说着,姜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听到徐凤年的话,她冷哼一声,却也没否认。

先把药喝了。她将药碗递给谢青梧,然后睡一觉。明天子时,我带你们去寒玉池。

谢青梧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药很苦,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燕横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个吃口苦药就要哭鼻子的小丫头,如今却已如此坚强。

天色渐暗,徐凤年和姜泥告辞离去,说明日再来。燕横送他们到院门口,徐凤年突然压低声音:

燕兄,舍妹就拜托你了。她虽然武功不弱,但此刻身心俱疲,需要有人守护。

燕横点头:我会的。

徐凤年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守护北莽皇后的。命运真是奇妙,不是吗

不等燕横回应,徐凤年已摇着扇子走远,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姜泥临走前深深看了燕横一眼,异色瞳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回到屋内,谢青梧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燕横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长剑横放膝上,静静守护。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谢青梧脸上。此刻的她褪去了北莽公主的锋芒,也没有了江湖儿女的坚韧,只是一个疲惫的、迷茫的年轻女子。燕横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瞬间,一股微弱的寒气自动流入他体内,与他本身的剑气交融,产生一种奇妙的舒适感。燕横猛然意识到,这就是徐凤年所说的同出一源。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作响。燕横望着月光下的谢青梧,思绪飘回十年前那个雪夜。如果他当时知道,那个被他推入密道的小女孩会在十年后与他重逢,并一起卷入这场血雨腥风,他会作何感想

燕...横...谢青梧在梦中呓语。

我在这里。他轻声回应,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

谢青梧似乎听到了,眉头舒展,沉沉睡去。燕横没有抽回手,就这样守了一夜。窗外,北风渐起,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6

雪尽鸿归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姜泥就如约出现在竹屋外。她一袭夜行衣,血色玉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准备好了吗她声音冷冽如刀。

燕横看向谢青梧。经过一天休养,她气色好了许多,但眉宇间仍有一丝疲惫。察觉到他的目光,谢青梧挺直腰背,短剑在腰间闪着寒光。

走吧。她声音平静,仿佛不是要去龙潭虎穴,而是闲庭信步。

姜泥丢给两人各一套黑衣:换上。王府今晚戒备森严,铁鹰提前到了。

燕横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傍晚。姜泥的异色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徐凤年故意放出风声说发现了密约原件,引蛇出洞。

燕横快速换上夜行衣,将铁剑用黑布缠好背在身后。谢青梧则将自己的长发挽起,用黑巾包住,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跟紧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姜泥说完,身形一晃已掠出数丈。

燕横与谢青梧紧随其后。三人在月色下如幽灵般穿行,专挑僻静小巷,避开巡逻的卫兵。凉州城的夜晚并不宁静,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和醉汉的喧哗,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

北椋王府高大的围墙出现在眼前。姜泥做了个手势,三人贴墙而立。墙头每隔十步就有一名卫兵,火把将周围照得通明。

怎么进去燕横低声问。

姜泥嘴角微扬,从怀中取出一支碧玉短笛,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发出,但片刻后,墙内传来三声猫头鹰叫。

徐凤年安排好了。姜泥收起玉笛,西南角有个暗门,只有半刻钟时间。

三人沿着墙根潜行至西南角。果然,一块看似普通的墙砖微微凸出。姜泥按下墙砖,墙体无声滑开,露出一个狭窄的通道。

快。

通道又窄又矮,燕横不得不弯腰前行。黑暗中,他能感觉到谢青梧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颈,带着淡淡的药香。

通道尽头是一间储物室,堆满了杂物。姜泥轻车熟路地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外面是王府的后花园。假山流水间,一条碎石小径蜿蜒通向远处的山丘。

寒玉池在后山禁地。姜泥压低声音,路上有三道暗哨,都已被买通。但过了石桥就要小心,那里是黑冰台的巡逻范围。

三人借着花木掩护,快速穿行。燕横注意到王府的布局与谢青梧之前给他看的地图几乎一致,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谢青梧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石桥横跨一条小溪,桥头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姜泥突然抬手示意停下,三人立刻隐入桥下的阴影中。

桥上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赵大人吩咐了,今晚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

听说铁鹰大人亲自来了

嘘!不想活了大人的行踪也是你能打听的

脚步声渐远。姜泥等了片刻,才示意继续前进。过了石桥,地势渐高,树木也更加茂密。远处山壁上,一道瀑布如白练垂挂,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寒玉池在瀑布后面。姜泥指向瀑布,池水极寒,常人入水片刻就会冻僵。但对你而言,她看向谢青梧,那是疗伤圣地。

谢青梧点头:寒玉功需在极寒环境中才能突破瓶颈。

三人来到瀑布前。轰鸣的水声掩盖了一切其他声响。姜泥拨开一丛灌木,露出一个狭窄的洞口。

从这里进去。燕横守在外面,我另有要事。姜泥递给谢青梧一个小瓷瓶,这是'凝露丹',入水前服下,可助你抵御寒气冲击。

谢青梧接过瓷瓶:多谢。

姜泥又看向燕横: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离开洞口。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们。说完,她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燕横与谢青梧对视一眼,先后钻入洞口。里面是一条潮湿的隧道,尽头隐约有微光。穿过隧道,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天然石窟中,一池碧水静静躺在月光下。池水清澈见底,池底铺满青玉,水面氤氲着淡淡的白雾。瀑布的水帘挂在洞口,形成天然屏障。

好美...谢青梧轻声感叹。

燕横却感到一阵刺骨寒意。这池水的温度恐怕接近冰点,普通人下去不消片刻就会失温而亡。

谢青梧走到池边,取下瓷瓶倒出一粒晶莹的丹药服下。她转向燕横:我要入水疗伤了。这一个时辰很关键,不能有任何打扰。

燕横点头:我会守住洞口。

谢青梧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握住燕横的手:小心。

简单两个字,却让燕横心头一暖。他轻轻回握:你也是。

谢青梧松开手,解开外袍,只穿着贴身衣物缓步走入池中。池水没过脚踝时,她浑身一颤,但很快调整呼吸,继续向前。当池水及腰时,她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运功。

燕横退到洞口,背对寒玉池警戒。身后传来水声和谢青梧轻微的喘息声,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关注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忽然,燕横感到一股奇异的寒气从背后袭来。他忍不住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谢青梧周身池水竟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她悬浮在漩涡中央,长发在水中散开,如墨般晕染。更惊人的是,池底的青玉开始发光,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那些文字如有生命般向谢青梧汇聚!

这是...燕横下意识向前一步,却见谢青梧突然睁开眼睛,瞳孔竟变成了冰蓝色!

燕横...帮我...谢青梧声音变了调,带着痛苦,太...太多了...

燕横不假思索地跃入池中。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仿佛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他咬牙游向谢青梧,发现那些金色文字正疯狂涌入她体内,而她显然承受不住这种冲击。

抓住我的手!燕横喊道。

谢青梧艰难地伸出手。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燕横感到自己的内力不受控制地流向谢青梧。与此同时,池底的金色文字分出一部分,开始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剧痛!燕横感觉全身经脉都要被撕裂。那些金色文字进入体内后,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与他本身的惊鸿剑气激烈碰撞。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体而亡时,两股力量突然开始融合,形成一种全新的内力循环。

谢青梧的情况也稳定下来。她眼中的冰蓝光芒渐渐收敛,呼吸趋于平稳。两人就这样在池中相对而坐,双手相抵,内力交融,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燕横感到谢青梧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睁开眼睛,发现池水恢复了平静,金色文字也消失了。谢青梧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眼中神采奕奕,显然伤势已经痊愈。

我们...是不是该上去了她轻声道,声音有些颤抖。

燕横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泡在接近冰点的池水中。他点点头,刚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已经冻得麻木,动作迟缓。谢青梧见状,一手揽住他的腰,带着他向池边游去。

上岸后,燕横控制不住地发抖。谢青梧快速穿上外袍,又取来燕横的衣服裹住他。

运功驱寒。她指导道,双手按在燕横背上,一股温暖的内力传入他体内。

燕横依言运功,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内力运行速度比从前快了许多,而且性质也有了微妙变化——原本凌厉刚猛的惊鸿剑气中,多了一丝柔韧绵长的特性。

那些金色文字...他喘息着问,是什么

谢青梧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是'雪中刀剑'的完整心法。池底的青玉是北莽皇室秘宝,只有身怀寒玉功与惊鸿剑气的人同时触碰,才会显现。

燕横震惊:所以徐凤年早就知道...

他是在给我们创造机会。谢青梧帮燕横穿上外袍,现在我们的内力已经初步融合,施展合击术时威力会倍增。

燕横活动了下恢复知觉的四肢,突然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隐蔽到洞口两侧。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确定他们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问。

姜泥亲口说的,错不了。另一个声音回答,铁鹰大人有令,活捉燕横,格杀北莽公主!

燕横与谢青梧交换了一个眼神。黑冰台的人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难道姜泥...

不容多想,两名黑衣人已经出现在洞口。燕横闪电般出手,一剑刺穿当先一人的咽喉。谢青梧同时发动,短刀划过第二名黑衣人的手腕,夺下他的兵器,随即一记手刀击在他颈部要穴,那人闷哼一声倒地。

留活口!燕横低喝。

谢青梧点头,正要俯身查看,突然脸色一变:小心!

倒地那人嘴角流出黑血,竟然咬毒自尽了!与此同时,洞外传来更多脚步声。

被发现了!燕横拉起谢青梧,从另一边走!

两人向洞穴深处跑去。隧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身后追兵的喊叫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面没路了!谢青梧急道。

燕横挤到她身边,果然看到一堵石壁挡住去路。他运起内力,一掌拍在石壁上,却只震落几粒碎石。

一起!谢青梧握住他的手。

两人内力交融,同时出掌。这一次,石壁轰然崩塌,露出后面的通道。他们顾不得多想,钻入通道。没跑多远,前方出现亮光——是出口!

冲出通道,两人发现自己竟站在北椋王府主殿的后墙上!下方庭院中灯火通明,数十名黑冰台高手正在四处搜查。

怎么会...燕横难以置信。他们从后山一路穿行,居然回到了王府核心区域!

谢青梧突然指着远处一座高楼:那是藏书阁!徐凤年说过,密约原件可能就藏在那里!

燕横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座七层木塔巍然耸立。更引人注目的是,塔顶窗口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有人在那里!

铁鹰他猜测。

谢青梧摇头:铁鹰行事不会这么明显。可能是...

她的话被一阵打斗声打断。藏书阁方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剑光,接着是一声长啸,如龙吟九天。

徐凤年!燕横和谢青梧异口同声。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屋檐阴影向藏书阁潜行。越靠近,打斗声越激烈。当他们跃上藏书阁对面的屋顶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一滞——

徐凤年手持一柄古朴长剑,在藏书阁顶层的露台上与五名黑衣人激战。他不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剑招凌厉如电,身形飘忽如风,竟是以一敌五不落下风!

那是...徐凤年燕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青梧也震惊不已:他的剑法...竟不在你之下!

更令人惊讶的是,徐凤年的剑招中隐约有惊鸿剑法的影子,却又融合了其他门派的精华,自成一体。

两袖青蛇!徐凤年突然一声清喝,长剑化作两道青光,如灵蛇般缠绕而上。两名黑衣人惨叫一声,胸口爆出血花,从高塔跌落。

剩下三人见势不妙,同时掷出暗器。徐凤年挥剑格挡,却不妨其中一枚暗器突然爆开,喷出绿色烟雾。

毒烟!谢青梧惊呼。

徐凤年屏息后退,但动作已经迟滞。三名黑衣人趁机围攻,眼看就要得手——

惊鸿照影!燕横再忍不住,从屋顶一跃而下,铁剑如虹,直取其中一名黑衣人后心。

谢青梧也同时出手,短刀化作一道寒光,刺向另一名黑衣人。两人配合默契,攻势如潮。

徐凤年看到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大笑:来得正好!

三人背靠背站定,面对剩下的五名黑衣人(又有两人从塔内冲出)。燕横低声道:世子藏得好深啊。

徐凤年微笑:彼此彼此。燕兄和舍妹的'雪中刀剑'看来已有小成

谢青梧惊讶:你怎么知道...

以后再解释。徐凤年剑指前方,先解决这些杂鱼。

黑衣人同时扑上。燕横与谢青梧对视一眼,同时运起新领悟的内功。燕横的剑气中多了一丝阴柔,谢青梧的寒气里添了几分刚劲,两人招式互补,威力倍增。

雪中刀剑第一式——飞鸿踏雪!燕横一声清啸,剑光如雪片纷飞。

谢青梧同时发动,短刀化作一道白虹,与剑光交织。两名黑衣人瞬间中招,一人咽喉中剑,一人心口被刺,当场毙命。

徐凤年也不甘示弱,长剑如龙,将剩下三名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眼看胜利在望,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塔内传来:

好一个'雪中刀剑',燕南天若在世,想必会十分欣慰。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走出。他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袍,面容平凡,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看人时仿佛能直刺心底。

黑冰台统领——铁鹰!

燕横浑身血液瞬间沸腾。十年了,他终于见到了灭门仇人!铁剑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嗡嗡颤鸣。

铁鹰...燕横声音嘶哑,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剑阁三百亡魂!

铁鹰不慌不忙地笑了:就凭你们三个小辈他拍了拍手,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三人团团围住。交出密约和龙雀刀线索,我可以给你们个痛快。

徐凤年冷笑:铁统领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里是京城,由你黑冰台一手遮天

铁鹰摇头:世子殿下,你父王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他转向燕横,燕少侠,你可知道你父亲临死前说了什么

燕横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住口!

他说...'横儿,别报仇'。铁鹰露出残忍的笑容,多么感人的遗言啊。可惜你不听。

你撒谎!燕横怒喝,剑气暴涨。

铁鹰不为所动:剑阁灭门是朝廷旨意,你父亲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看到了不该看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谢青梧一眼,比如...这位'北莽公主'的真实身份。

谢青梧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铁鹰正要回答,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他脸色微变:看来徐骁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后退几步,今日暂且放过你们。燕横,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纵身跃下高塔,黑衣人紧随其后,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燕横想要追击,被徐凤年拦住:别中计!他故意激怒你。

谢青梧也劝道: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王府侍卫马上就到。

徐凤年点头: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三人快速下塔,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徐凤年移开一幅画,按下机关,地面滑开一个洞口。

下去直通城外。徐凤年递给燕横一块玉佩,这是你要的线索。龙雀刀的下落就藏在其中。

燕横接过玉佩——正是父亲临终给他的那块!怎么会在你手里

姜泥从你身上'借'来的。徐凤年狡黠一笑,放心,已经物归原主了。

谢青梧警惕地问:你为什么帮我们

徐凤年笑容收敛:因为铁鹰说的没错,剑阁灭门确实与谢姑娘的身世有关。他深深看了谢青梧一眼,你不仅是北椋与北莽的纽带,更是开启某个秘密的钥匙。铁鹰想利用你,而我想保护你——毕竟,你是我妹妹。

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徐凤年推了两人一把:快走!三日后午时,在城南老槐树下等我,我会带你们去见真正知道真相的人。

燕横还想再问,谢青梧已经拉着他跳入密道。头顶的机关缓缓闭合,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徐凤年复杂的眼神。

密道中漆黑一片,两人只能摸索前行。燕横感到谢青梧的手在微微发抖

密道的阴冷渗入骨髓,燕横握着玉佩的手却滚烫如火。黑暗中,谢青梧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带着些许颤抖。

往左。她突然出声,指尖在石壁某处凸起轻按。石门应声而开,月光如银瀑倾泻而入。

燕横愕然:你怎知机关所在

这里的纹路...谢青梧抚摸着石壁上的藤蔓雕花,和北莽昭阳殿密室一模一样。月光下,她的侧脸镀着银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城外乱葬岗,磷火飘忽。两人刚钻出密道,十余道黑影便从坟茔间立起,弯刀映着冷月寒光。

等候多时了。为首的北莽武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公主殿下,大祭司请您回家。

谢青梧短刀出鞘,刀刃倒映着幽幽鬼火:拓跋烈,连你也要拦我

您体内的'牵机蛊'已除,大祭司很不高兴。拓跋烈挥了挥手,北莽武士呈扇形包抄而来,不过没关系,等您变成尸体,一样能用来祭天。

燕横铁剑横在身前,突然发现剑身泛起奇异青光——是玉佩在怀中发烫!那些原本模糊的剑阁铭文此刻在月光下清晰可辨,竟与玉佩纹路完美契合。

待会跟紧我。他低声对谢青梧说,拇指摩挲着剑柄上新浮现的龙雀二字。

拓跋烈率先发难,弯刀划出七道残影,正是北莽绝学贪狼七煞。燕横不退反进,剑光如青龙出水,惊鸿剑法混着龙雀之力竟生出风雷之声。刀剑相撞的刹那,拓跋烈虎口崩裂,弯刀脱手飞出。

不可能!他疾退三步,这是...龙雀之力

谢青梧趁机掷出三枚冰魄针,两名北莽武士应声倒地。余者见状,突然齐声低吼,撕开衣襟露出胸口血红的狼头图腾。他们的眼白瞬间充血,肌肉暴涨,攻势陡然凌厉数倍。

血狼祭!快闭气!谢青梧拉着燕横急退,但已吸入少许腥甜血气。她只觉得内力滞涩,寒玉功竟难以运转。

燕横眼前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那夜剑阁的火光中,父亲沾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同样的狼头图腾。龙雀之力在血脉中沸腾,他忽然福至心灵,剑锋划过掌心,以血为引在虚空划出剑阁秘符。

惊鸿九变·龙雀临渊!

剑气化作青色雀鸟,长鸣声穿云裂石。血狼武士如遭重击,七窍流血而亡。拓跋烈见势不妙,掷出烟雾弹遁走,空中飘落半片羊皮卷。

谢青梧拾起残卷,突然身形一晃:这图腾...我在寒玉池底见过...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徐凤年策马而来,月白长袍染着血迹,手中却拎着个昏迷的北莽巫师。

看来你们遇到老朋友了。他瞥见残卷,笑意不达眼底,大祭司阿史那云,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

燕横剑指巫师眉心:解释。

徐凤年用折扇推开剑锋:不如先看看这个。他扯开巫师衣领,颈间赫然是同样的狼头刺青,当年提议用公主祭天的就是他。你父亲燕南天,正是为阻止血祭才潜入北莽...

谢青梧突然抢过巫师,冰魄针抵住他咽喉:说!我母亲怎么死的

巫师睁开浑浊的双眼,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慕容仪那个蠢女人,居然相信徐骁能保护你们母女...咳咳...他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三枚透骨钉!

燕横挥剑格挡,却见徐凤年折扇一展,钉子竟在空中调头,深深钉入巫师自己的天灵盖。

死人最安全。徐凤年擦着扇骨上的血迹,不过他说对了一件事——龙雀刀不是兵器,而是钥匙。

他指向燕横染血的玉佩:三日后子时,苍梧山天机阁。那里藏着你们要的全部真相——关于剑阁,关于龙雀,也关于...慕容皇后的真正死因。

夜风卷起残卷,羊皮上的狼头图腾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渐渐显出一幅地图——正是苍梧山地形图,某个位置用朱砂画着滴血的雀鸟。

谢青梧突然按住心口,寒玉功不受控制地爆发,将脚下荒草冻成冰晶。燕横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发现她后颈浮现出与玉佩相同的纹路。

龙雀认主。徐凤年意味深长,看来大祭司的血,激活了某些东西。

远处传来狼嚎,更深的夜色正在聚集。燕横望着怀中昏迷的谢青梧,龙雀之力在血脉中奔腾叫嚣。他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苍梧山的雪夜,连风都带着刀锋。燕横背着昏迷的谢青梧,在嶙峋怪石间腾挪。龙雀玉佩在怀中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疼——自从斩杀血狼武士后,这股灼热就再未消退,反倒顺着经脉往颅顶钻。

还有五里。徐凤年的白袍在雪幕中时隐时现,折扇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楼阁阴影,当年墨家巨子为守天机阁,在山腹埋下三千机关弩。子时三刻月过中天,是唯一安全进山的时辰。

谢青梧在燕横背上动了动,睫毛上的冰晶簌簌掉落:放我下来...我能走。

燕横恍若未闻,掌心贴着她后腰渡入一丝真气。寒玉功自发流转,竟将龙雀的燥热压下半分。他忽然想起寒玉池底的金色符文——那些游入体内的古篆,此刻正在经脉中与龙雀之力缠斗。

小心!徐凤年折扇突展,十二根扇骨激射而出。雪地里炸开三朵血花,伪装成岩石的北莽死士颓然倒地。

谢青梧指尖凝出冰棱,反手钉入左侧松树。树冠里跌下个手持劲弩的黑影,咽喉插着的冰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你的寒玉功...燕横愕然。

沾了龙雀的热毒。谢青梧抹去唇角血丝,现在算是冰火相济。

徐凤年突然驻足。前方断崖上,七盏青铜灯摆成北斗之形,灯芯却是幽幽的绿色鬼火。他拾起块山石抛去,山石尚未触及灯盏便被无形之力绞成齑粉。

天罡北斗阵。谢青梧滑下燕横后背,要破此阵,需以惊鸿剑法走天枢位,寒玉功踏摇光位。

燕横铁剑出鞘,剑身龙雀纹路亮如熔金。谢青梧与他背脊相贴,寒气透过衣料沁入肌肤。当第七步踏在积雪覆盖的开阳位时,崖壁轰然中开,露出条凿满佛龛的甬道。

龛中并非佛像,而是一尊尊持剑玉雕。徐凤年用折扇挑起盏长明灯,火光映出玉雕面容——竟与燕横有七分相似!

剑阁初代阁主燕长歌。他指尖拂过积灰的铭文,也是最后一任龙雀使。

谢青梧突然按住心口,玉雕手中的剑穗无风自动。燕横的玉佩应声飞出,严丝合缝嵌入玉雕底座。整条甬道开始震颤,佛龛翻转露出背后的壁画——北莽皇后慕容仪怀抱女婴,正在将一枚玉佩系在燕南天颈间。

原来如此...谢青梧踉跄扶壁,母亲把龙雀之力一分为二,玉佩是钥匙,血脉是锁。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传来机括轰鸣。十八尊铁木傀儡破壁而出,关节处蓝光流转,竟似灌注了黑冰台的淬毒铁水。徐凤年折扇飞旋斩落当先傀儡的头颅,却见断颈处伸出三尺剑锋。

墨家机关术!他疾退,攻关节缝隙!

燕横剑势陡变,龙雀剑气如日冕炸开。谢青梧旋身切入剑光死角,短刀精准刺入傀儡膝窝。当最后一尊傀儡轰然倒地时,燕横突然捂住右眼——那里淌下的血竟是金色!

龙雀反噬。阴影里走出个佝偻老者,手中提着的灯笼映出满脸烧伤,当年燕长歌便是堕入魔道,持龙雀刀屠尽妻儿。

二师叔燕横剑尖颤抖。眼前人虽面目全非,但缺了无名指的左手,分明是当年为救他跌落火海的剑阁长老莫问!

老者扯开衣襟,心口处插着半截断剑:我守着天机阁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他突然暴起,断剑直刺谢青梧眉心,北莽妖女,还我剑阁三百人命来!

燕横横剑格挡,龙雀之力却突然失控。剑气倒卷,将莫问震飞三丈。谢青梧趁机掷出冰魄针,却被老者张口咬住。

看看你护着的人!莫问吐掉毒针,从怀中掏出卷焦黄宗谱,建武三十七年七月初九,慕容仪亲笔信函,要剑阁以全阁性命换公主周全!

燕横接过宗谱的手抖得厉害。泛黄的纸页上,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诺。那个诺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是剑锋划过血泊。

谢青梧突然夺过宗谱撕得粉碎:假的!母亲绝不会...

碎片尚未落地,阁顶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九条玄铁锁链垂落,缚着柄通体赤红的长刀。刀身铭文与燕横血脉共鸣,震得整座山体隆隆作响。

龙雀刀现世,大劫将至。莫问癫狂大笑,慕容仪用三百条命镇住这凶器,如今...

徐凤年突然甩出折扇,扇骨钉入莫问周身大穴:聒噪。他转身望向持刀的燕横,现在你知道了,谢青梧的命是剑阁三百人换的。还要继续护着她吗

谢青梧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刀架。她看见燕横眼中金红交错,龙雀刀发出渴血的嗡鸣。但下一刻,灼热的刀锋却贴上了徐凤年咽喉。

你早知道。燕横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却故意引我们来此。

徐凤年抚掌而笑:好一个龙雀认主。他颈间渗出血线,语气却轻松得像在品茶,但你可曾想过,二十年前是谁将龙雀刀藏在剑阁又是谁把慕容仪的行踪透露给黑冰台

阁外突然传来号角声,震得梁柱落灰。透过机关窗棂望去,山脚下黑压压的北莽铁骑如潮水漫来,为首的祭司手持血幡,幡上狼头狰狞。

你师父用命守着的,从来不是这个丫头。徐凤年舔了舔刀锋上的血,而是能让天下免遭龙雀之灾的...

话未说完,谢青梧突然夺过龙雀刀刺入自己心口。血溅在刀身铭文上,竟化作冰蓝色的火焰:以血还血,这债我还了!

燕横的嘶吼与龙雀刀的悲鸣同时响起。阁外雪山崩塌,暴风雪中亮起三百道剑光——正是当年剑阁弟子消散在火海中的惊鸿剑气

龙雀刀吞饮鲜血的嗡鸣声中,三百道剑气如星河倒卷。燕横接住谢青梧瘫软的身子,发现她的血竟是冰蓝色,在刀身上凝结成霜花纹路。

寒玉冰心...徐凤年瞳孔骤缩,你母亲竟将北莽皇族禁术种在你体内!

山脚下的祭司突然发出凄厉嚎叫,血幡上的狼头图腾渗出黑血。谢青梧心口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龙雀刀却像被冰封般僵在半空。燕横的右眼完全变成熔金色,左眼仍保持清明,仿佛有两个人格在争夺身体。

横儿...谢青梧的手指抚上他扭曲的面容,指尖绽开冰晶莲花,还记得剑阁后山的萤火虫吗

这句暗语如利剑刺破混沌。燕横浑身剧震,破碎的记忆汹涌而来——十岁生辰那夜,谢青梧提着琉璃灯,带他穿过剑阁禁地的迷雾。萤火虫聚集成的光河里,父亲正将龙雀刀封入祭坛...

乾坤倒转,星移物换。莫问突然跪地高呼,原来预言中的'双生劫'应在此处!

整座天机阁开始倾斜,梁柱上的卦象依次亮起。徐凤年扯开外袍,露出心口狰狞的剑伤——那伤口形状竟与龙雀刀完全契合!他抓住燕横持刀的手,猛然刺入自己胸膛。

你...燕横想要抽刀,却发现刀身像被磁石吸住。徐凤年的血顺着刀槽流入谢青梧尚未愈合的伤口,冰蓝与金红在三人之间形成诡异循环。

慕容皇后用禁术将龙雀刀一分为三。徐凤年七窍流血却仍在笑,血脉为鞘,魂灵为刃,还有最后一块碎片...他望向山脚癫狂的祭司,在当年提议血祭的大祭司体内。

仿佛印证他的话,祭司突然爆体而亡,一道黑气直冲天际。龙雀刀挣脱掌控,裹挟着三人的血直插云霄。暴风雪被撕开缺口,月光照在刀身上,投下的影子竟是柄青铜钥匙的形状。

谢青梧忽然飘浮而起,发间结出冰晶头冠。她握住燕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寒玉功与龙雀之力完美相融:真正的龙雀刀,从来不在江湖。

三百道剑气应声汇聚,在天机阁顶凝成巨大的钥匙虚影。山体轰然开裂,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铜巨门。门扉上刻满北莽祭文,中央凹陷处赫然是龙雀刀的形状。

不要!莫问疯扑过来,门后是蚩尤冢,放出魔神天下将...

徐凤年残破的身躯突然暴起,折扇切下莫问头颅:聒噪。他转身时眼瞳已化作竖瞳,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轩辕剑的看门狗死绝了。

燕横的剑比思绪更快,惊鸿剑气直刺徐凤年后心。却见对方不躲不避,任由剑锋穿胸而过——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汩汩黑雾。

好徒儿。徐凤年声音变成男女混响,当年教你剑法时,可没说过能弑师啊。

谢青梧的冰棱在此时穿透黑雾,北莽禁术凝成的咒文锁链缠绕而上。燕横趁机揽住她腰肢,纵身跃向青铜门。龙雀刀感应到门扉召唤,带着他们撞向封印中心。

在刀尖触及青铜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燕横看见父亲站在剑阁火海中,将哭喊的幼年谢青梧推进密道;看见慕容皇后跪在祭坛前,亲手剖开胸膛取出冰晶心脏;最后看到徐凤年——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魔神,正在撕开虚空裂缝...

龙雀不是刀!谢青梧突然咬破舌尖,血咒在空中凝成北莽神纹,是约定!

三百剑阁亡魂的虚影自剑气中走出,结成北斗剑阵。青铜门在至纯剑气中消融,露出门后之物——哪有什么魔神,唯有一方冰棺,棺中躺着与谢青梧容貌相同的女子,心口插着半截惊鸿剑。

母亲...谢青梧跌跪在冰棺前,棺椁突然迸发强光。慕容皇后的虚影浮现,轻轻点在她眉心。

燕横的龙雀之力在此刻沸腾,记忆中父亲最后的话语终于清晰:横儿,去北莽找到慕容皇后留下的...

山河社稷图。徐凤年的身躯在强光中灰飞烟灭,唯余声音回荡,原来藏在这里。可惜...

一杆玄铁箭破空而来,穿透谢青梧肩胛。铁鹰站在崩塌的山门外,手中巨弓缠绕着从祭司体内逃出的黑气:多谢诸位替本座开门。

冰棺中的惊鸿剑突然鸣响,慕容皇后虚影化作流光没入谢青梧体内。燕横的剑先于意识行动,龙雀刀虚影与惊鸿剑合二为一,斩出的剑气竟引动九天惊雷。

铁鹰举弓格挡,弓身浮现蚩尤战纹。刀弓相撞的瞬间,整个苍梧山地脉移位,两人随崩塌的山体坠向深渊。下坠途中,燕横看见谢青梧在冰棺光芒中缓缓升起,额间浮现完整的龙雀图腾...

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燕横在呼啸的风声中听见冰晶生长的脆响,谢青梧的体温正急速流失,发梢凝结的霜花却泛着诡异的金红。深渊底部传来岩浆翻涌的轰鸣,隐约可见十二尊青铜巨像环伺的祭坛。

抓紧!燕横挥剑刺入岩壁,龙雀刀气在火山岩上犁出十丈沟壑。火星迸溅中,他看清铁鹰正悬浮在祭坛中央,蚩尤战纹已爬满全身,背后展开的骨翼上挂满北莽武士的残骸。

谢青梧突然睁开双眼,瞳孔变成冰晶棱柱:母亲说,惊鸿剑法的最后一式藏在血里。她握住燕横持剑的手刺入自己心口,冰蓝色的血顺着剑槽逆流而上,三百年前,轩辕黄帝正是用这招斩断建木。

剑身浮现出蝌蚪状的古篆,燕横的识海轰然炸开。他看见洪荒时代的战场,青衣剑客以身为祭,将惊鸿剑气化作截断天地的光刃——那人的面容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原来轮回是真的。铁鹰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鸣,祭坛四周的青铜像睁开血眼,当年你能斩我肉身,今日如何斩这万千因果

谢青梧的冰冠迸裂,露出额间完整的龙雀图腾。岩浆池中升起无数血链,每根锁链都捆着个半透明的魂魄——正是三百剑阁弟子!

他们的命魂被蚩尤血咒困了三百年。慕容皇后的声音从谢青梧体内传出,唯有龙雀刀饮尽至亲血,方可...

燕横的剑比话语更快。惊鸿剑气扫过之处,血链寸断,魂魄化作流光汇入剑锋。铁鹰的骨翼扫来,却被谢青梧徒手抓住,寒玉功顺着骨刺蔓延,将整片翅翼冻成冰雕。

你疯了!铁鹰挣碎冰层,这些魂魄转世皆是你至亲血脉!

燕横的剑势毫无凝滞。当最后一个魂魄融入剑身时,他看见五岁那年病逝的母亲在光晕中微笑,父亲的火海遗言终于完整:横儿,去北莽...把青梧送回慕容皇后身边...

剑光吞没视线的刹那,时空出现诡异的褶皱。燕横同时存在于三个时空节点:洪荒战场斩出惊鸿一剑的剑客,剑阁火海中推谢青梧入密道的少年,以及此刻将龙雀刀刺入铁鹰眉心的自己。

斩!轮!回!

三声暴喝在不同时空共振。铁鹰的魔神之躯如陶器般龟裂,十二尊青铜像齐齐跪倒,深渊底部浮现出覆盖九州的山河虚影——社稷图的真容竟是张以龙脉为经纬的星图!

谢青梧在强光中化作冰雕,慕容皇后的残魂从她天灵升起:该醒了,我的孩子。冰雕应声炸裂,谢青梧破茧而出,发间簪着的竟是半截惊鸿剑。

燕横接住坠落的剑簪,洪荒记忆如潮水退去。深渊开始崩塌,铁鹰的残躯坠入岩浆前嘶吼:你们斩不断所有轮回!我在永夜之地等...

轰隆巨响中,燕横抱着虚脱的谢青梧跃出地面。晨曦刺破云层,照在苍梧山焦土上,却见徐凤年好整以暇地坐在断碑旁,手中把玩着浑天仪的残件。

精彩。他鼓着掌站起,心口的剑伤已然愈合,不枉我耗费半身精血演这出戏。

谢青梧的剑簪抵在他喉间:你究竟是谁

我是徐凤年,也不是徐凤年。他指尖轻弹剑簪,三百年前布局的墨家巨子,二十年前战死的剑阁阁主,都是我的转世身。岩浆映红他的侧脸,而你们,是我为终结永夜准备的最后钥匙。

徐凤年指尖的浑天仪残件突然悬浮半空,投射出星河流转的虚影。燕横认出其中几处星轨,竟与龙雀刀上的铭文完全契合。

永夜不是地名,而是时辰。徐凤年挥袖搅乱星图,银河倒转间现出青铜巨门的虚影,每隔三百年,建木根系便会刺穿幽冥,届时天地倒悬,唯有以龙雀为匙,山河为图,重定周天星辰。

谢青梧的剑簪突然剧烈震颤,簪头的惊鸿剑碎片亮起血色符文。她猛然按住太阳穴,识海里浮现慕容皇后临终景象:冰棺中的女子以指为笔,在虚空绘制的正是浑天仪缺失的第三层轮盘!

母亲在修补浑天仪...她踉跄后退,用北莽九万生魂为墨!

燕横的龙雀图腾骤然发烫,洪荒时代的记忆再度涌现。他看到青衣剑客跪在建木残骸前,亲手将惊鸿剑折成两截——一截镇压蚩尤残魂,一截化作浑天仪核心。

还不明白吗徐凤年踏着星轨走来,每步都激起空间涟漪,你们是剑刃,我是剑鞘。从洪荒至今,我们三人始终困在这局中。

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十二尊青铜巨像破土而出,眼眶中跳动着幽冥鬼火。谢青梧的冰冠自行重组,额间龙雀图腾分化出九重光轮,寒玉功突破至前所未有的境界。

小心!燕横挥剑斩断袭来的青铜巨臂,发现剑锋触及之处,时空竟出现细微裂痕。谢青梧旋身洒出冰魄针,针尖触及巨像便引发空间坍缩,将半座石像吞入虚无。

徐凤年却在这时空乱流中如鱼得水,浑天仪残件化作流光没入他眉心:这才是真正的'惊鸿照影'!他双手结印,燕横与谢青梧的招式突然倒转,龙雀刀气与寒玉功对撞出璀璨极光。

极光中浮现出建木虚影,枝干上悬挂着无数冰棺。燕横瞥见某个冰棺中封存的身影,瞳孔骤缩——那竟是少年时的自己,心口插着半截惊鸿剑!

轮回囚笼。徐凤年声音忽远忽近,你们每世相遇,都会重演建木之战。不过这次...他忽然抓住谢青梧手腕,带着她撞向建木主干,该换人执棋了。

燕横的嘶吼与龙雀刀鸣共振,洪荒剑气劈开时空乱流。在触及建木的刹那,他看到三百个时空的自己同时挥剑,无数道惊鸿剑气汇成洪流。谢青梧趁机挣脱束缚,将冰冠嵌入建木年轮。

北莽九万魂,尽归天地!她周身爆开冰蓝色气浪,慕容皇后的虚影在气浪中燃烧。建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十二尊青铜像化作飞灰,徐凤年嘴角溢血却放声大笑。

终于...等到这天!他撕开胸襟,心口剑伤变成旋转的黑洞,永夜之门已开,让我们看看...

话音戛然而止。燕横的剑锋刺入黑洞,龙雀图腾脱离皮肤缠绕剑身。谢青梧的冰冠同时炸裂,九重光轮融入剑尖。时空在这一刻静止,唯见剑光如庖丁解牛般剥离黑洞中的万千丝线——每根丝线都系着个挣扎的魂魄。

这才是真正的斩轮回。燕横的声音重叠着三百世回响。当最后一根因果线断裂,徐凤年的身躯如风化的陶俑般崩解,浑天仪残件坠落在地,显出缺失的第三层轮盘。

谢青梧接住轮盘,泪水凝结成冰珠:母亲用性命补全的,是给众生留的退路。她将轮盘按入自己眉心,整座苍梧山开始上升,山体剥离后露出青铜铸造的浑天仪本体。

燕横的剑忽然指向西北:铁鹰没说错,永夜之地确实存在。地平线尽头,黑夜正在吞噬黄昏,但这次,我们有的是光。

龙雀刀与惊鸿剑的虚影在空中交缠,化作双色流光注入浑天仪。谢青梧的寒玉功催动星盘运转,被建木吞噬的星光重新洒向人间。在极北永夜深处,传来魔神不甘的咆哮。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永夜时,燕横发现手中的剑轻了许多。谢青梧鬓角的白发正在转黑,唯有额间龙雀图腾依旧闪烁:山河社稷图不是地图,是众生心火。

远处传来马蹄声,北椋王旗在黎明中招展。三十万铁骑列阵山脚,徐骁独眼映着朝阳:臭小子,这局棋下得够大啊!

谢青梧却握住燕横的手:该走了。去极北之地,把母亲没说完的故事...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浑天仪核心裂开缝隙,徐凤年的声音从中飘出:别忘了,轮回不止三百年。一只漆黑的羽箭破空而来,箭尾系着半幅蚩尤战旗。

燕横挥剑斩落箭矢,在飘展的战旗上看到行血字:永夜重逢。谢青梧的冰晶瞳中倒映出星空,那里有新生的星辰。

极北之地的雪是青灰色的。燕横的狐裘结满冰碴,龙雀刀在鞘中不安地震颤。谢青梧赤足踏过雪原,足印里绽开冰莲,莲心跃动着幽蓝火焰——这是第七万九千朵心火。

还差两千一百朵。她对着掌心呵气,冰雾中浮现北莽皇城的轮廓,母亲的残魂说,当八万一千心火归位时...

轰隆!冰面突然炸裂,青铜巨门破雪而出。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魔气,而是浓稠如墨的夜色。燕横拔刀横斩,刀锋却穿过虚影劈在空处。谢青梧的冰莲骤然熄灭,整个雪原开始下沉。

欢迎来到永夜之胃。徐凤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层下浮起无数水晶棺,每具棺中都封着个徐凤年,有的身披甲胄,有的着文士衫,最新那具赫然穿着北椋世子的蟒袍。

谢青梧的冰晶瞳映出诡异景象:所有棺椁以血管状冰脉相连,汇聚向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漂浮的,竟是慕容皇后缺失的半颗冰心!

他把自己炼成了阵眼。燕横的刀气在冰脉上擦出火花,三百世的轮回,都是为了喂养这尊炼魂鼎。

冰面突然剧烈震颤,鼎中冰心迸发强光。燕横的龙雀刀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向鼎口,谢青梧的冰莲心火却抢先一步撞入鼎中。光幕炸裂的刹那,他们看见洪荒时代的真相——

青衣剑客折剑之时,慕容皇后正跪在鼎前剜心。她的血没有落入鼎中,而是化作冰晶渗入地脉。徐凤年(或者说墨家巨子)的魂魄被封印在鼎底,每三百年轮回实则是给炼魂鼎献祭!

母亲不是修补浑天仪...谢青梧的泪水冻结成珠,她在用永夜之力镇压徐凤年!

话音未落,所有水晶棺同时开启。三百个徐凤年缓缓站起,动作整齐如提线木偶。他们手中握着的兵器,竟都是惊鸿剑的碎片。

燕横突然捂住右眼,龙雀图腾灼如烙铁。破碎的记忆拼凑出可怕真相:洪荒时代被斩的魔神从来不是蚩尤,而是这个不断转世重生的布局者!

惊讶吗三百个声音重叠轰鸣,当年轩辕黄帝斩建木封神路,却不知真正的神早就疯了。冰脉突然缠住谢青梧脚踝,慕容仪以为剜心能阻我,却不知冰魄寒体才是最好的容器!

燕横的刀比思维更快。惊鸿剑碎片在龙雀刀气中重铸,斩出的弧光竟带上了血色——这是以心火为刃。三百具化身在刀光中灰飞烟灭,炼魂鼎却趁机没入谢青梧眉心。

横儿...谢青梧的瞳孔变成旋转的星图,杀了我。

龙雀刀悲鸣着悬在半空。燕横看见冰晶在她血管中蔓延,慕容皇后的残魂正与徐凤年的意识激烈争夺躯体。雪原开始塌陷,露出下方翻涌的岩浆海,每一朵浪花里都映着轮回片段。

山河社稷图要的不是心火数量,谢青梧突然夺回片刻清明,是执念的重量。她握住燕横持刀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我最大的执念是...

刀锋入肉的刹那,八万一千朵心火从雪原升起。慕容皇后的冰心在火光中融化,浇注在惊鸿剑的裂痕上。徐凤年的惨叫贯穿天地,炼魂鼎从谢青梧眉心挤出,坠入岩浆时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极光突然刺破永夜,燕横抱着逐渐冰冷的谢青梧跪在光柱中央。他右眼的龙雀图腾正在消退,左眼却亮起星河漩涡——这是慕容皇后最后的馈赠。

你看到了吗谢青梧指尖轻触他左眼,母亲在光阴长河尽头...

话未说完,她的身躯碎成万千冰晶,每片冰晶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燕横。雪原上的心火汇成洪流,在龙雀刀上烙下八万一千道刻痕。当最后一朵心火归位时,刀身浮现出完整的浑天星图。

地动山摇间,燕横听见建木重生的声响。他挥刀斩向虚空,裂缝中涌出的不是魔气,而是三百年前剑阁的晨光。青衣剑客与慕容皇后的虚影在光中颔首,惊鸿剑的碎片如流星划过天际。

北椋铁骑赶到时,只见雪原中央插着柄布满裂痕的刀。王旗在永夜消散的晨风中猎猎作响,徐骁独眼映着朝霞:臭小子,这次轮到你当执棋人了

万里之外,南疆某座小城的酒肆里。说书人醒木拍案:话说那龙雀刀主斩轮回后,携北莽公主云游四海...角落头戴斗笠的女子轻笑,指尖冰莲一闪而逝。

南疆的雨带着梅子涩香。燕横摘下斗笠走进酒肆时,说书人正在讲三百年前的洪荒旧事。角落女子轻抿黄酒,腕间银铃与当年剑阁檐下的风铃同韵。

...那龙雀刀主劈开永夜后,自身化作建木新芽,从此人间再无轮回之苦。醒木拍在瘸腿方桌上,惊飞梁间燕雀。

燕横的佩刀在鞘中轻颤。自苍梧山一役已过十载,这柄被江湖称作雪鸿刀的凡铁,仍会在每个雨夜泛起冰蓝纹路。他望向角落女子皓腕上的铃铛,那铃芯冻着朵永不凋零的冰莲。

客官要听真故事么女子忽然转头,眸中星河轮转,分明是寒玉功大成的征兆,比如慕容皇后剜心时,留了半缕残魂在光阴长河

酒旗在雨中忽卷,燕横的刀已出鞘三寸。女子却轻笑拈起酒盏,盏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北椋王府的雪夜——徐骁独坐观星台,手中摩挲着半枚冰魄。

老家伙撑不了几日了。女子屈指轻弹,酒液凝成北莽皇城的地图,当年他与我母亲约定,用三十年阳寿换建木重生。如今大限将至,永夜残党正在漠北...

刀光乍起,斩碎的酒珠却化作冰箭钉入梁柱。燕横瞳孔骤缩,那些冰箭排列的,正是惊鸿剑法最后一式的起手式。

你的龙雀刀还缺个刀鞘。女子掀开面纱,额间龙雀图腾与谢青梧一般无二,比如,用永夜本源炼化的...

窗外惊雷炸响,酒肆突然陷入绝对黑暗。燕横的刀自主鸣啸,照亮女子身后十二尊虚影——正是当年苍梧山底的青铜巨像!但此刻它们眼中跳动的,是纯净的星火。

心火不灭,轮回不止。女子握住刀锋,鲜血却呈冰蓝色,你斩断的是恶因,我拾起的是善果。

柜台后昏睡的老掌柜忽然抬头,独眼精光四射:臭小子,聘礼打算什么时候下竟是徐骁的嗓音。他手中酒坛炸裂,浑天仪核心悬浮半空,映出极北之地新生的建木——枝头挂着三百枚冰茧,每枚茧中都是轮回者的纯净魂魄。

燕横的刀呛然归鞘。他终于看清女子发簪的纹路,与谢青梧在寒玉池底绘制的神纹分毫不差。雨幕外传来马嘶声,三十万北椋铁骑的虚影掠过苍穹,为首战将银甲红袍,回眸一笑间冰雪消融。

说书人不知何时换了词:且说那日南疆酒肆,雪鸿刀主忽大笑三声,掷刀入炉。你道如何原是故人踏月来,心火重燃照夜白...

惊堂木落,满堂喝彩声中,燕横握住女子冰凉的手。窗外建木新枝穿云而过,枝头冰茧次第绽放,每一朵花蕊中都坐着对持剑身影。最顶端那朵并蒂莲里,青衣剑客与宫装女子正在对弈,棋盘上星河璀璨。

徐骁的虚影在柜台后淡去,最后一声笑骂混入雨声:记得抱孙子回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