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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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冲过来抬那个把我腿压着的房梁。
可房梁太重,他一个人根本抬不起来。
火势越来越大,我呛咳着把李健推开。
健哥,你走吧。
腿上的重量突然减轻,宋怀民帮着李健一起抬了起来。
门外的王婶已经招呼乡亲灭了火。
我坐在门外,看着被烧得一干二净的屋子。
腿上的伤汩汩冒血,可却没有我的心疼。
我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流着泪。
宋怀民面色铁青。
张晓莉拉过宋怀民,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土。
怀民哥,你何必进去救这个傻子她可是克星！
宋怀民正要说话,我却被李健打横抱起。
手里捏着的当铺票子飘落在地。
我听见身后的张晓莉大声嘲笑。
穷酸成这样了还想赎回银镯子你也配
后来,王婶邀我住她家。
我每天跟着王婶打猪草、卖鸡蛋。
就这样安安稳稳过了三个月。
这天我踮着脚给李健系围巾领口的扣子。
供销社柜台后头传来玻璃罐重重磕碰的声响。
宋怀民把麦乳精往大理石台面上一墩,铁皮罐子上的红双喜商标被他拇指搓得直掉漆。
王穗穗你属耗子的
他西裤线烫得笔直,鞋尖踢了踢我装鸡蛋的竹筐,
偷公社鸡蛋
李健往我身前挡了半步。
徐技术员,穗穗这是在帮我妈卖鸡蛋！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我低头数竹筐缝隙里的稻壳,听见宋怀民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三年前他发高烧那会儿。
我把自己泡进冷水里再抱着他降温的时候也听过这动静。
张晓莉的香水味从门口飘进来。
红呢子外套晃得人眼花。
怀民哥,不是说好给我买蛤蜊油吗
她指甲上新涂的丹蔻戳向我,哟,这不是傻姑嘛
我懒得理她。
只是身体不争气,不受控制地又咳出点血来。
宋怀民突然攥住我手腕,冻疮裂口渗出黄水。
装病装上瘾了
他拇指无意识摩挲我手腕,那块皮肤立刻火烧似的发烫。
李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没良心穗穗不想见你,快走！
宋怀民后退撞到货架,铁皮罐头哐当砸下来。
去年他半夜胃疼打滚,我也是这么慌里慌张碰倒了腌菜坛子。
病......病了不去卫生所,天天来干活算怎么回事儿
他掏出手帕擦手。
传染给社员你担得起
张晓莉咯咯笑着往他胳膊上靠。
就是,肺痨鬼还出来害人。
我弯腰捡滚落的罐头,宋怀民突然往我怀里扔了个油纸包。
打开是五颗大白兔奶糖,糖纸都被体温焐软了。
好像是五个月前吧。
我发烧说胡话,攥着他袖口喊想吃喜糖。
我对上他闪躲的眼。
宋怀民却一脸得意。
没吃过吧赏你的。别被其他人一点小恩小惠就骗过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像施舍一条宠物。
觉得他是那个扔点肉骨头我就会对着他摇尾巴的狗。
我把大白兔扔进水沟里。
我不稀罕。
宋怀民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李健一把拉起我。
穗穗咱走,我给你买城里的糖人儿。
张晓莉突然拽走我手里的竹筐。
鸡蛋砸在水泥地上溅出腥黄的浆。
哎呀手滑了。
她红皮鞋碾过蛋壳,赔你就是。
两斤粮票飘下来,刚好盖住我露脚趾的布鞋。
宋怀民喉结又动了。
他猛地拽过张晓莉。
跟个傻子较什么劲。
宋怀民和张晓莉进了四个轮子的小车。
我收拾一地狼藉,却被李健拉起。
穗穗别捡了,我来。
说着他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你去坐会儿,晚上给你蒸鸡蛋。
我想起宋怀民刚刚说的话。
王婶和李健给我的,从来都不是小恩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