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佳禾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桌子又抹了一遍，可方秋琴在打探消息方面可谓持之以恒，“佳禾，那小子有没有跟你说最近在跟谁家女孩交往啊？我琢磨着他肯定有跟人交往，要不每次出门前老洗澡干嘛，问他去哪，也神秘兮兮的说跟朋友出去玩，他以前又不是没和朋友出去玩，也没见他见哪个朋友前洗澡的。
”“这个……妈，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这些。
”“哎这个臭小子嘴巴严得很，也不知道像谁……”打听不出来消息，方秋琴转而关心起她，“最近怎么没见那医生约你出去玩啊？你们之前不是经常约出去爬山啥的吗？”“……妈，我和他不合适，分开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
”“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谈了？”骆佳禾简单说了对方希望她生二胎，而她办不到，双方学历家庭背景相差太多，合不来。
方秋琴听完叹息道，“其实你只有甜甜这一个女儿，再婚后再生一个也不是不行，他家不接受甜甜不还有我们愿意养吗，再说了甜甜是我们薛家唯一的骨血，说到底还是留在薛家周全一点——”“妈——早就说过我不会不管甜甜的，她本来就缺了父爱，我不会再生一个分走她的母爱。
”骆佳禾用力将抹布挤干水晾好，听到“唯一的骨血”不解地问，“什么唯不唯一的骨血，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没结婚吗，以后等他娶妻生子后甜甜就不是唯一了。
”“……薛航他……他不一样。
”“哪不一样，不都是您儿子。
”虽然公婆疼她女儿她是高兴，可是她不想女儿每次都被拿来说事，家里又不是有王位要继承。
“哎，偷偷告诉你也没什么。
”方秋琴正了正色，“薛航他是抱养的，这事除了我和他爸，就连薛岩也不知道，你可别让薛航知道。
”薛航和薛岩感情那么好，而且长大后的薛航平时某些动作和薛岩还很像，他们俩居然不是亲兄弟，骆佳禾惊呆了：“抱养？”“我二胎难产，是个女儿，那孩子刚生出来就没了，刚好医院一个产妇和我同一天生产，那个妈妈看上去很年轻，未婚先孕，和男朋友分手了，还在上学，生了个男孩不想要，从医生那听到我家老二没了，就找上我和老薛，问我们要不要收养这个孩子，不要的话反正她一个学生也养不起，也不敢告诉父母，打算把他送孤儿院。
”骆佳禾一时还没消化完这个故事，想起薛航的面容，除了侧脸某个角度神似薛岩以及某些动作相仿外，确实和薛岩是两种风格的外形，薛航的五官很优越，更符合大众印象中的标准帅哥，而且他的瞳孔是褐色的，而薛岩、方秋琴夫妇俩没有一个有这个特征。
她之前还以为薛航是隔代遗传，薛家在他们村子里是外来户，听薛仁说祖上还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活过，就算和异族通婚留下的隐形基因，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没想过他居然不是薛家亲生的，她沉默半晌说，“那这么多年，他亲生父母没来找过他吗？”“没有找过。
我们也搬来这这么多年了，一次也没碰见过，那小姑娘估计毕业就离开县城了吧。
”“这样啊。
你不说的话，我还真看不出来他不是您亲生的，这些年你和爸都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了。
”“这孩子可比我亲生的长得好看多了，我跟老薛可生不出这样好看的，我俩就是纯粹捡了个大便宜，刚开始还挺可惜，觉得要是和那个没缘分的孩子一样是个女孩就更好了，不过看他越长越俊，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至少长这样以后不愁找媳妇。
”骆佳禾想起薛岩说薛航小时候被方秋琴打扮成女孩子，穿裙子的事，心说难怪方秋琴有这样的举动，原来她当初生的是个女孩，可惜她和这个女儿没缘分。
“记住了，这事可告诉你一个人，你别往外说，更别告诉薛航，让他知道自己是身世估计这孩子多少都是要难过的。
”“我知道了，不会说出去的，妈你放心。
”有人在楼下喊方秋琴，骆佳禾从窗户望出去，一眼就看到那人拎着音响，她催方秋琴她的广场舞队友在楼下在叫她，方秋琴也瞧见楼下的人，她刚要从厨房出去，突然记起什么，又绕回来拉着骆佳禾说，“突然被你打岔差点忘了，跟那聂医生家庭背景不一样也还好啊，人跟人都是要互补的吗，你们以前上学，老师不都爱把学习好的跟学习不好的安排坐在一块，相互进步吗？”骆佳禾叹气道，“妈，人家学习好的和学习不好的压根玩不到一块好吗，还相互进步，都是老师一厢情愿而已。
”见方秋琴还要再说，骆佳禾推她出去，“妈，你就别可惜了，都已经过去多久的事了，没有缘分就是没缘分，以后别再提他了。
”骆佳禾辅导女儿做作业的过程，全程想着薛航不是薛家亲生的这件事。
她的内疚和罪恶感有因为这个秘密减少一点吗？好像并没有。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作为长子且独生子的薛岩青年早逝，剩下的养子薛航，对方秋琴和薛仁来说，不是亲生也更胜亲生的吧。
毕竟他虽然寡言，但孝顺父母，在物质方面从不亏待，对家人足够好足够体贴。
撇去他俩之间没有血缘纽带这一层关系在，她和他从家人变为恋人本身就是很异类的事。
这段地下关系何去何从，能持续多久，对她和他来说，仍然是个令人茫然的未知数。
方秋琴有时候也确实冤枉了薛航。
他绝大多数时候的确在忙，并非能经常往老家跑。
他周末留在自己的城市加班回不来，他们会打电话或开视频。
哪怕没什么话聊，薛航似乎都能把来回那几句：“晚饭吃了什么”“这周没回去甜甜有没有说想我”“你呢，和甜甜一样吗”“我妈有没有偷偷骂我”“我爸是不是又跟那个爱悔棋的老张吵架了”……废话车轱辘话来回说，有时连废话车轱辘话都说光了，骆佳禾感到空气中有种属于老夫老妻的冷场顺着网线从那边爬到这边。
骆佳禾看不惯薛航没话找话说，“你好好加班，我看书去了，挂了。
”薛航连忙喊她别挂，“就这样开着视频，看着你我会更有干劲。
”“……真的吗？”骆佳禾很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我脸上有没有印着人民币，看着它能有什么干劲？”这家伙悠悠来了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这句话有点熟悉。
死去的初中语文知识在这个冷清的夜里冷不丁偷袭了半文盲的她，可惜没偷袭成功。
她还是想不起来。
无视对面“别挂”的阻拦声，她特地切出去查了下原文和译文，默默给他回了句：我是不知道你猥琐的快乐，可我知道我的快乐，我的快乐就是睡觉。
ps你没回来真好，我终于能过上早睡早起身体好的老年人生活。
请以后继续保持。
发完后迅速关机关灯，拉被子睡觉。
有时骆佳禾挂断失败，碍于某些淫威，两人一直频中，有时骆佳禾甚至在床上看书睡着了，忘记挂断，第二天起来手机剩下10电量，她惊恐地插上充电线，结果发现对面也没挂断，甚至神清气爽人模狗样地洗漱完穿好衣服，在那边控诉她昨晚对他很冷漠，没说几句就约会周公了，他记住这笔账了，以后要跟她好好讨回来……他还好意思说，她昨晚睡着的时候都快两点了，他还在加班。
她不想他跟她聊天聊太久，耽误他加班，省得他熬夜增加猝死概率。
好心当驴肝肺，结果反倒怪起她对他冷漠了？于是她又跟他展开一段“聊骚虽可贵，加班费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的讨论。
不过……她好像渐渐习惯他的陪伴。
只是渐渐地，骆佳禾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不多，比如半夜给他发来消息的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像，那会他在浴室里洗澡，她手机充满电给他的手机插上的时候，刚好看到微信跳出来的消息，“婚礼取消了。
”无厘头的一句，让骆佳禾心生好奇，他手机的密码对她没有避讳，偶尔拿她手机玩游戏的甜甜知道，她也知道。
不过她此前从没看过他手机，更没主动点进过他的微信。
她点进去看了那个人的朋友圈，看得出是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朋友圈分享的都是工作日常，最近一条是下雨天天空的图片，配文感伤：“他还是没有来找我。
”结合半夜发的这条婚礼取消的消息，很难不想到最近暗示去找她的那条朋友圈是仅某人可见。
往下翻那人的朋友圈，他发现那女孩和薛航上过同一个大学，而且还晒过自己和薛航的合照，大学约会看展览、电影、吃饭逛街的情侣日常，小女生吃醋男友工作狂、没时间陪自己的日常。
中间有一段时间没发朋友圈应该是两人分手了，不过分手后女孩发的日常中不乏怀念往日，还去过两人约会过的地点打卡。
很明显女孩对他尚未忘情。
骆佳禾觉得这家伙真是会惹桃花，不过谁没有过去，她自然是不在意的，或者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在意。
在他洗碗走出来的时候，骆佳禾大方地把手机扔给他，薛航接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旧情人找你。
”见薛航目露疑惑，她又补充道，“大半夜的别让人家久等。
”薛航瞥了眼屏幕便扔把手机扔一边，坐到床头连人带被一把搂住她，嘴角一扬，“吃醋了？”“谁吃醋了。
我没闻到醋味，大半夜的倒是看见识到孔雀隔空开屏了。
”薛航笑了，“前女友，都过去了。
本来都互删了，前阵子因为工作的事又加上了，除了工作时间其他时候我可没搭理过她，她取不取消婚礼也和我没关系，你可不能冤枉我的清白。
”骆佳禾嘟囔了句：“你的好同事好前任真多。
”“我跟她们私下没交集，”薛航亲了她脸颊一口，“再说了，你虽然没有同事前任，还不是以少胜多，一个就够你在心里念一辈子了，我有计较过吗？”骆佳禾说：“你倒是想计较，可惜没机会。
”“我不介意输给我哥，无论我做得多好，都注定输给你记忆中的他，因为活着的人注定赢不了逝去的人，我认命。
”薛航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跟他比。
早早离世的人在家人的心里地位是超然的，特别到找不到代餐的存在。
所以我不会要求你忘记他，你可以一辈子记住他，这不影响我一辈子爱你。
”听到不会要求她忘记的时候，骆佳禾眼神一黯，心里酸酸的，等听到最后一句天真的宣言，她突然笑开了，“小屁孩，你知道你的一辈子有多长吗？我翘辫子的时候你还能多谈几个比你小二三十岁的对象呢，老实交代，你有几个前任，我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以防半夜人家打电话过来求复合，我没眼色不小心接了搅了你好事。
”薛航给她简单概括了下自己过去的情史。
他有三个前任，情史丰富倒也算不上，就是每一段时间都很短这点在骆佳禾看来跟玩似的，她本以为他在这方面应该比她妹妹专情点，没想到两人不遑多让。
而且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三个女孩类型各异，有阳光开朗邻家妹妹的，有温柔大方的，有二次元萝莉型，骆佳禾问他自己算什么类型，御姐型吗？他笑了，“想不到你还挺懂市场细分？”骆佳禾瞪他：“那你现在是承认自己在集邮吗？”“怎么可能！你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想什么呢？”薛航点了下她的鼻尖，“你对我来说是唯一，我不会把你归入任何类型。
”她回头敲了下他的额头，“我不是你的唯一，我是我自己的唯一。
丈夫会离我而去，女儿总有一天会长大，离开我去过自己喜欢的人生，我爸我妹也不例外，你那么用情不专，或许很快你厌倦了我，py关系随时可以结束，我还是会一个人接着生活。
所以我不是任何人的，我只是我自己的。
”“用情不专，看来我在你心目中已经是个渣男了。
”“最长的恋爱都撑不过一年，每个女孩被你认真喜欢的时间还没有花期长，这不是不专一是什么，不过好聚好散没出轨没小三也算不上渣，顶多算海而已，还有你这样的不适合进入婚姻。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每次跟人谈恋爱都撑不过一年吗？”“因为你有病？”“因为你。
”骆佳禾僵了下，“别告诉我你从小暗恋我。
”暗暗做好预备手势，要是他敢说在薛岩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对她起心思，她非得给他一拳。